第1032章 一人一貓相顧言


    趙廷湖一路急掠,身後是氣勢洶洶的蕭元嬰。


    在急掠過程中,趙廷湖的無相煙羅上忽然出現一道從上往下的清晰裂痕,仿佛是被人一劍從中劈開,漸漸開始潰散,而且沒有絲毫要重新聚合的跡象,這就意味著這件號稱無形無相的護身寶物已經近乎徹底報廢。但這並不是最讓趙廷湖感到膽戰心驚的,在這件無相煙羅碎裂之後,他身上的其他寶物竟然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碎裂,然後一件又一件地失去靈性,足以讓無數修士豔羨不已的雄厚家當,就這麽付之東流。


    趙廷湖清晰感知到與自己心神相連的諸多寶物不斷消失,甚至已經影響到他本身的修為境界,但他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根本無力阻擋。趙廷湖即驚且俱,同時又覺得匪夷所思,如果說一直環繞在他身周的無相煙羅在不知不覺間被破去還在情理之中,可那些還未出手的寶物卻也是如此下場,那就說不過去了,哪怕出手之人是十八樓境界的徐北遊,也不該如此駭人才是。


    難道說徐北遊的最後一劍,不僅僅是破去了他的煉陣,還將他身上的諸多寶物也一起破去?這就像一名尋常劍客與人交手,打落對方手中的兵器並不奇怪,但在不傷及對手分毫的情形下,將其身上的衣服斬成碎片,那就十分駭人了。


    趙廷湖心底不由升起一股巨大後怕之意,先前那些蜂擁而至的劍氣從他身旁經過,仿佛是清風拂過,卻能在他毫無察覺的情形下破去他的全部寶物,換句話來說,如果徐北遊想要殺他,他豈不是連掙紮逃命的可能都沒有?生死係於他人一念之間的感覺讓趙廷湖在這一刻幾乎要心神大亂。


    就在此時,蕭元嬰已經來到他的身後,毫不留情的一拳狠狠落在他的後背上。


    趙廷湖臉色驟然蒼白,噴出一口鮮血。此刻他不敢再有遲疑猶豫,一咬牙,在險境之中,直接抖落身上諸多已經徹底無用的法寶,然後身上血氣湧動,整個人化作一道血色長虹,一掠數百丈,在蕭元嬰第二拳到來之前,壯士斷腕,瞬間拉開兩者之間的距離。


    蕭元嬰也不氣惱,仍舊奮力急追,畢竟這種秘術手段不能持久,若是趙廷湖沒有其他手段,被她再次追上也是遲早的事情。


    另外一邊,徐北遊隨手將懷裏的斑斕放到自己的肩頭上,不過沒有真的離去,而是循著蕭元嬰離去的方向緩緩跟上。


    不管怎麽說,趙廷湖都是一位地仙三重樓的修士,而且還是有大機緣在身之人,就算他已經提前用劍氣將趙廷湖的一身寶物全部毀去,其本身精通的各種秘法也是個不小的隱患。徐北遊不敢真讓蕭元嬰去獨自麵對,畢竟她還是個十歲的孩子,再怎麽謫仙大材,再怎麽驚才絕豔,在與人廝殺的經驗上,還是比不過趙廷湖這等從最底層一步一步爬上來的修士。


    若是讓小姨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什麽事情,那他可就真沒有臉皮迴帝都去見蕭知南了。


    都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自家之人都保不住,還談什麽保住大齊的江山。


    被整個皇室戲稱為斑斕大人的白貓賴洋洋地靠在徐北遊的側臉上,四腿蹲立,搖搖晃晃卻怎麽也不會掉下來,甚至猶有閑情逸致地閉目假眠,半睡半醒之間,還會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下徐北遊的耳朵。


    遠遠望去,白貓就像一團飄飄搖搖的雪,離得近了,不見方才的陰沉高冷,反而是有些憨態可掬。


    徐北遊伸出一根手指逗弄著斑斕大人,笑道:“斑斕,無論是年齡還是輩分,你都能算是我的長輩,你說如今的天下,你喜歡嗎?”


    斑斕抬起自己的右爪,輕輕舔舐,高冷如故,對於徐北遊的逗弄無動於衷。


    徐北遊收迴手指,輕輕歎息一聲,自言自語道:“如果說知南做了大齊的皇帝,你會不會很高興?”


    雖然斑斕不會口吐人言,但在這一刻它卻猛然停下了舔舐爪子的動作。


    既然斑斕大人注定無法開口說話,徐北遊便自問自答道:“如果她不做,總要有別人去做,無非是靈武郡王和梁武郡王兩家,靈武郡王蕭摩訶是個合適人選,可惜垂垂老矣,其子蕭世略難堪大用,梁武郡王蕭去疾這些年來自汙聲名,根基淺薄,更無威望,雖然年歲不幼,但實則與幼主無異,若是太平年景,還能勉力為之,如今亂世,又豈能幼主臨朝。”


    “所以啊,隻能她去做,平心而論,我不覺得做皇帝是什麽好差事,僅以我自己而言,一個劍宗就已經讓我如負重山,一個天下該是何等之難,又是女子皇帝,更是難上加難。”


    “斑斕,你怎麽看?”


    白貓輕輕喵了一聲。


    ……


    趙廷湖不是第一次如此狼狽,但從未如此倉皇失措,就像一條惶惶不可終日的喪家之犬,這麽多年攢下的家當,一朝成空,甚至還有性命之憂。


    就差那麽一點,他的一切就要成為過眼雲煙。


    在踏足地仙境界之後,趙廷湖第一次感覺自己仿佛又重新迴到了當年還是一文不名時的情形,被人追殺得像驚弓之鳥,隻是以前的他每每到了山重水複疑無路的絕境之中,總是能夠柳暗花明又一村,不但能擺脫追殺,而且還能得到一份不小的機緣,境界大漲,甚至是反殺追兵。


    隻是今天,他還能重複以前之事嗎?


    趙廷湖心中沒有太多把握,不說那個已經踏足十八樓境界的徐北遊,僅僅是蕭元嬰,其謫仙大材的根骨資質,說明她也是有大氣運在身之人,而且還是那種注定要在人世間大放光彩的那種。氣運和運氣,不過是前後順序之差,跟這樣的人比拚運氣,趙廷湖打心底裏沒有把握。


    不過相比於蕭元嬰,他更恨那個仿佛是貓戲老鼠的徐北遊,兩人年齡仿佛,一開始也都是毫不起眼的小卒子,甚至在幾年前兩人還曾齊名,一個幼麒,一個臥虎。


    可憑什麽徐北遊能一飛衝天,如今高居地仙十八樓境界,被天機榜列位“三聖”,成為一宗之主。


    他卻隻能寄人籬下,如今不過才地仙三重樓的境界,被徐北遊玩弄於鼓掌之間,隻能做一條狼狽不堪的落水狗。


    到底憑什麽?


    憑什麽!


    這一刻,趙廷湖滿目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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