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9章 微瀾之後風波起


    關於老卒們的是去是留,徐北遊沒有過多指手劃腳,畢竟他們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權衡利弊,在與張三告別之後,徐北遊帶著上官秋水離開九原城,往魏國腹地走去。


    兩人沒走驛路,而是專挑荒無人煙的偏僻之地而行,走了快百餘裏而不見半點人煙,在一處小溪旁邊稍作停頓歇息時,上官秋水好奇問道:“你真的隻有地仙九重樓境界?其實你早就踏足地仙十二樓了吧?”


    徐北遊沒有作聲,她又問道:“你去碧遊島做什麽?那裏可是長年駐紮有一位道門的大真人,雖說這位大真人未必是你的對手,但如果打草驚蛇,讓道門知道了你的行蹤,你未必還能活著迴到江都。”


    徐北遊仍是不曾答話,上官秋水也不氣餒,繼續問道:“碧遊島上到底有什麽?竟是讓你甘願冒這麽大的風險。”


    一直修閉口禪的徐北遊終於是開口道:“沒有什麽甘願與否,隻是不得已而為之。”


    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想死在碧遊島,不該問的就不要問。”


    上官秋水雖說已是年紀不小,但不知是百歲大關提前到來的緣故,還是本身性格使然,總有些年輕女子的氣態,習慣性地賭氣撅嘴道:“要不是我得跟你一起去碧遊島,我才懶得問這些。”


    徐北遊平淡道:“我去碧遊島不是去送死的。”


    上官秋水習慣性地用纖細手指抹過耳邊鬢角,微諷道:“魏王蕭瑾派人去明陵也不是送死的,可到頭來呢?還不是死了個幹淨,就連青塵大真人也折在那兒,你這位徐公子恐怕還比不了青塵大真人吧?”


    徐北遊笑道:“我比不上青塵大真人不假,不過碧遊島也不是明陵,那裏可沒有一個已經鑄就不朽金身的蕭皇,隻有一個道門的大真人而已。”


    上官秋水重重地哼來一聲。


    徐北遊一笑置之,不再多言。


    上官秋水瞥了一眼他古井無波的臉龐,放棄了繼續試探。


    兩人繼續踏上路途,一路上兩人沒有再多說什麽,直到入夜時分,兩人在一處山間破廟再次短暫駐留時,上官秋水才開口道:“當年的五大世家共分衛國,其中葉氏距離碧遊島最近,若是我們要從陸上去碧遊島,勢必要經過葉氏的地盤。”


    徐北遊好奇問道:“葉氏如今的當家人是誰?葉道奇?還是傳聞中的那位葉家老太君?”


    上官秋水說道:“明麵上的家主是葉道奇,不過真正說話管用的還是葉夏,葉夏與公孫仲謀、張雪瑤等人是同輩之人,也是道門掌教真人秋葉的親生妹妹,同時又與佛門方丈秋月交好,在魏國這地界,就是魏王蕭瑾也要讓她三分。”


    徐北遊哦了一聲,接著問道:“那她與慕容萱的關係如何?”


    上官秋水笑道:“這你就問對人了,慕容萱與秋葉結為道侶,就算是葉夏的嫂子,她想要以葉家女主人的身份插手葉家事務,不過卻被葉夏阻撓,妯娌兩人這些年來的關係僅剩下麵上的和氣,暗地裏早已是勢如水火。”


    徐北遊望著臨時生起的火堆,若有所思,臉色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明暗不定。


    ……


    前幾日,葉家來了一位貴客,身份很不簡單,乃是江陵李家的家主李清羽。


    這位新任儒門大先生是來拜訪自家老爺葉道奇的,這幾天經常可以看到兩位家主在府上散步,有時還會秉燭夜遊,談玄論道,怎麽看都是滿滿的名士風流。


    據說這位李先生還特意去拜會了平日裏深居簡出的老太君,被老太君留了一個時辰說話,不得不說李先生不愧是名滿江南士林的真名士,竟然讓素來眼高於頂的老太君破天荒地說了不少讚許的話語。


    這幾日,又有一位貴客登門,來人絲毫不遜於儒門大先生李清羽,竟然是從佛門祖庭那邊出來的佛門龍王,據說是奉了佛門方丈的法旨,專程來看望葉氏老太君的。


    葉家雖說是千年世家,自家又出了一位道門掌教大老爺,但麵對這兩位貴客也不敢怠慢分毫,畢竟一位是有望成為儒門魁首的大先生,一位有望成為下任佛門主持的龍王,孰輕孰重,還真不好說。


    不過也有些心細之人能夠察覺出其中的細微不同,那位白衣龍王似乎更親近老太君一些,而身著青衫的李家家主則更偏向於家主,這其中的微妙差別讓幾位曾經服侍過上代老爺葉重的老人們暗暗感到心驚。


    這氣氛不太對啊。


    ……


    一名書生打扮的老人背著書箱行走在驛路上,似乎是因為腳力不濟的緣故,花了點散碎銀子,攔了一輛馬車,轉為乘車向“東都”方向緩緩行去。


    車夫是個與老書生差不多年紀的老人,趕著馬車的同時嘴還閑不住,問道:“聽老相公的聲音不像是本地人士,去‘東都’是訪親還是會友?”


    老書生搖頭道:“當不起相公二字,不過是一窮酸文人。”


    車夫笑道:“相公莫要謙虛,雖說老漢年紀大了,身體比不了年輕人,但見過的人可不算少,在見識上還是比年輕人強一些的,您身上有股子精氣神,瞧著就不像一般人。”


    老人笑了下,“老丈說得不錯,老朽早年時候的確做過幾年官,不過這相公二字卻是非公侯將相難以擔當的,既然老丈不問官職高卑皆口稱相公,那麽你不妨說說看,老朽當年做的是個什麽官職?”


    車夫皺紋深深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帶著市井的狡猾和智慧,道:“老漢我約莫著,相公沒有一品,也有二品。”


    車夫見老書生笑而不語,還以為說錯了,急忙又加了一句,“三品!三品不能再低了。”


    老書生一笑置之。


    車夫不敢過多言語,專心趕車。


    坐在車廂內的老人則開始自言自語,“先生,當年你說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論立功,我不如張江陵,論立德,我不如方何,論立言,我不如張載,時至今日,你們四人都已經去了,唯有我這個不成器之人還苟活世間。”


    “先生,我這次來魏國,不是為了什麽三不朽,隻是前段時間重新讀了讀那些小時候就背得滾瓜爛熟的聖人經典,其中亞聖有一句話說得好啊,雖千萬人吾往矣。”


    “所以,我就來到了魏國,如果我能成功勸誡魏王不起刀兵,那麽九死而不悔,畢竟能用一把不值錢的老骨頭換得一個天下太平,怎麽看都是很劃算的一件事,對了,說不定還能搏取一個萬古流芳的美名,這就更是穩賺不賠了。”


    “至於勸不住怎麽辦?先生恕罪,我其實沒怎麽細想過,粗略想了想,無非一死而已。”


    說著說著,驛路上的來往行人多了起來。


    “東都”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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