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 張三李四當年事


    曾經複姓公孫的府邸中一片狼藉,尤其是剛剛經曆了一場激戰的庭院,幾乎被完全毀去,地陷屋塌,不過對於這裏的主人而言,卻完全不算什麽,不是他們財大氣粗,也不是他們心胸寬廣,而是因為僅僅付出如此小的代價就能擊退強敵,實在是再劃算不過了。


    在九原城中,城東是官府的轄境,城西則是西北老卒們的地盤,隻是當孟隨龍來到此處後,官府也隨之聯手那三位已經改換門庭的老卒開始大大肆進入城西,擺明了要將城西也納入麾下,使這座九原城重新迴歸到魏王殿下的掌控之中,但是他們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徐北遊這個變數,孟隨龍和黃曉從徐北遊手中狼狽逃走之後,官府的人手也隨之撤迴城東,再也不敢踏足城西半步,先前的一切好像根本沒有發生過。


    徐北遊則理所當然地被老卒們奉為座上之賓,同時他也感受到了老卒們身上的那股子氣,哪怕已經到了如此境地,仍是不曾哭天搶地,隻是默默收拾殘局,有著相當不錯的精氣神。此時這棟府邸中熱鬧不少,多是披堅執銳的青壯男子,也有少部分婦孺,不少身上帶傷的男子在暫時安全之後,脫下甲胄開始包紮傷口,而女眷們則是忙著生火熬藥,哪怕是幾個孩童,也知道抱著木柴填火。


    以小見大,當年蕭皇能奪得天下,不是沒有道理的。


    徐北遊坐在廳內的主位椅子上,劍匣立於一旁,他以手撐額,若有所思。


    不多時後,安排完諸般事宜的張三和李四一起來到廳中,此時張三除了隱藏極好的疲倦之色外,眉宇間還有幾分憂色,不過當他麵對徐北遊時,再沒有先前的咄咄逼人,來到徐北遊身前不遠處,先是恭敬一禮,然後輕聲道:“沒想到竟是徐公子親臨,先前是張三冒昧唐突了,在此張三既是賠罪,也是謝過徐公子援手之恩,我等沒齒難忘。”


    徐北遊笑道:“我與這些人本就有些仇怨,出手也是必然之事,你們不必掛懷。”


    張三搖頭道:“一碼歸一碼,沒有因為自家仇敵也是恩人仇敵就可以不去感恩的道理。”


    徐北遊一笑置之,沒有強求。


    張三直截了當道:“先前公子說過,想要知道老都督的死因,隻是我還有句話要問一問公子,若是有所冒犯,還望公子不要動怒,我想知道公子的真正用意到底是什麽?”


    他早就不是當年那個隻知道一意拚殺的熱血青年了,作為整個西北老卒的當家之人,這麽多年來為了這些老兄弟們,不得不做了許多違背自身心意的事情,除了堅韌不拔的意誌之外,也少不了許多必不可少的斟酌思量,哪怕是在當下這個危急境地,也仍是如此。


    實在是西北老卒們承擔不起更多的損失了。


    徐北遊沒有因為張三的謹慎懷疑而動怒,隻是笑了笑,“張三爺你想多了,我隻是覺得羊老都督可能與我的一位長輩有關而已。”


    張三麵露疑惑之色。


    徐北遊解釋道:“想必各位都有所知曉,家師複姓公孫名仲謀,家師還有一位同胞兄長,名為公孫伯符,他與羊老都督同名不同姓,先前我以為不過是巧合而已,隻是與一位前輩萍水相逢時,他曾在言語中透露一二,事情似乎沒有那麽簡單,所以這才想著來到羊老都督病逝之地探究一二。”


    張三神情凝重起來,緩緩說道:“據我所知,逐鹿十年時,公孫宗主尚不足而立之年,而那時候羊老都督就已經是花甲老人,在年齡上卻是有些出入。”


    徐北遊點頭道:“正因為如此,我先前才沒往這方麵想過。”


    張三無奈道:“要讓公子失望了,我等也不知道其中關聯。”


    本就沒有抱太大希望的徐北遊也沒有太多失望,隻是輕輕歎息一聲,“那羊老都督又是如何故去的?難道真如外界傳言的那般,是病逝?”


    聽到此言,原本還算平靜的張三瞬間紅了眼睛,“我輩修士雖然不敢說百病不侵,但也從未聽說過有人因病而亡的,我張三的一身武道修為就是老都督傳授,連我都能踏足地仙境界,當年老都督的修為更是隻高不低,哪裏有因病而亡的道理!?”


    徐北遊輕聲問道:“是被人刺殺的?”


    沒想到張三卻是搖了搖頭,“也不是,當時我是老都督的親衛,入夜時老都督還安然無恙,可黎明時,就發現老都督已經死於桌案前,沒有半分打鬥痕跡,似乎就是驟然暴卒。”


    徐北遊心神一動,輕聲道:“據我所知,天下間有一種專門對付地仙修士的奇毒,名為下凡,若是此毒用之得法,也未嚐不能讓一位地仙修士死得悄然無息,不瞞你說,道門的塵字輩大真人明塵就是死於此毒之下。”


    李四神色微變。


    張三不是愚笨之人,頓時滿心陰霾,神情悲哀地望向這個與自己並肩而立的老弟兄,“是你,當年你我二人同為老都督的親衛,老都督喜歡你聰明伶俐,一應飲食都由你經手負責,而老都督每晚都會飲一杯雨前茶,雷打不動。”


    張三驟然拔高了聲音,如同佛門如來正聲獅子吼,震得房梁上有灰塵簌簌落下,他大聲喝問道:“李四,你為什麽要謀害老都督!?”


    一襲青衫的老者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抿起嘴唇。


    雖然他沒有承認,但此舉已經相當於默認。


    徐北遊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眉心,有些苦笑,若不是蕭知南和影子曾經用下凡之毒暗算了明塵一手,否則他還真不知道天底下有這等奇毒,他更沒想到自己的隨口一言,就將這樁塵封了幾十年的懸案給解開大半。


    李四沒有垂死掙紮或是歇斯底裏,隻是平靜望向張三這個並肩攜手了大半輩子的兄弟。


    張三竭力壓抑著殺機怒氣,一字一句道:“老都督將我等兄弟視如己出,從無半點苛責之處,甚至還不遺餘力栽培我們,你是狼心狗肺嗎?為什麽對不起老都督?你忘了什麽叫做袍澤,你也忘了什麽叫做恩主,但你總該記得一個父子之情吧?老都督曾經說過,魏國事了之後,他便正式收我們為義子,你以子弑父,天理難容!”


    李四麵無表情,“我一直都很尊敬老都督,一直將他當成父親看待。”


    張三終於按捺不住,狠狠一腳踹在李四的胸口上,將他踢倒在地。


    他指著嘴角已經滲出血絲的李四大怒道:“你不配!”


    李四根本無視自己的傷勢,緩緩閉上眼睛,自言自語道:“是啊,我不配,我不該為了一個女人就去給老都督下毒,我連畜生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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