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劍氣衝霄射鬥牛


    這場浩大劍雨有虛有實,落在吳虞等人頭頂的自然是虛,可落在孫知鴻那邊的可都是實到不能再實。


    孫知鴻臉色凝重,這種有華而不實之嫌的手段,他自然不怕,隻是他還要顧忌到身後的一男一女,若是這二人受到什麽傷害,那他可就真的是百死莫贖。


    徐儀自然不用多說,本代西河郡王,皇後娘娘的嫡親侄子,實實在在的皇親國戚,那名魏姓女子也不遑多讓,乃是大都督魏禁的孫女,若單以權勢而論,魏家甚至還在徐家之上,雖說徐家也出過一位大都督徐林,但畢竟人走茶涼,哪比得上現任大都督?


    若論以資曆而言,徐林是武祖皇帝那輩的人物,在軍中威望極高,當年大鄭有五位大都督,分別是張清、徐林、牧人起、秦政、蕭烈,其中徐林僅次於坐鎮大都督府的張清。


    後來五人際遇各不相同,先是徐林奉命遠征草原兵敗,不得不降於蕭皇。然後是張清死於那場由蕭氏父子二人聯手發動的太廟之變。


    太廟之變後,秦政率軍坐困北地孤城,最後在蕭烈和牧人起的聯手夾擊之下,兵敗身亡。


    在此之後,武祖皇帝蕭烈以大丞相之尊把持朝政,牧人起被封遼王,此時的蕭皇因為親自手刃神宗皇帝的緣故,被視作西北蕭逆,隻是籠統稱為西北王。


    再後來,就是蕭皇發動第一次南征,兵鋒直指蜀州、湖州、湘州,而牧人起則趁著西北兵力空虛,親率東北大軍攻入西河原境內,兵臨中都城下。


    此時蕭瑾、藍玉、林寒等人皆不在城中,隻有並無太多兵權的徐林和王妃林銀屏留守中都城,在牧人起看來,林銀屏一介女流,而徐林這些年來也疏於戰陣,多數時候都是做一個手無兵權的大都督,中都城已經是唾手可得,隻是牧人起萬萬沒想到,就是這兩人讓自己的千秋霸業毀於一旦,王妃林銀屏居中調度,血腥鎮壓城內有異心者,徐林親自領軍而守,讓他遲遲未能攻下中都,與此同時蕭瑾出使江都成功說服陸謙退兵,藍玉與林寒大軍得以順利迴師,對牧人起大軍形成前後包夾之勢。


    最後一戰,仍是由徐林領軍,大敗牧人起,牧人起率領兩萬殘軍狼狽退迴東北三州。


    自此之後,牧人起再無餘力逐鹿天下,隻能龜縮於東北一隅,最後仍是蕭瑾出使東北,牧人起同意歸順大齊,受封遼王,世襲罔替,而徐林則在淩煙閣功臣中排名第二,以異姓受封西河郡王。


    西河原一戰是西北軍南征的最後一戰,奠定了徐林日後受封西河郡王的基礎,也是徐林最後一次親自領軍,就像一輪夕陽最後的餘暉。


    但也是在這次南征中,有一名年輕將領開始嶄露頭角,他就是魏禁。


    蜀州天險,猶以劍閣為最,魏禁親自帶領五千甲士偷越陰平道,繞過劍閣,直插蜀州江油關。江油關守將自恃有劍閣天險,疏於防範,竟是被魏禁的五千人一戰而下,魏禁在江油關中休整一夜後,第二日,隻留一千人守城,他率領四千兵馬直取涪城。


    涪城守將唐永不降,以一千兵卒誓死守城。魏禁下令強攻,親自督戰,四千西北甲士冒著箭雨、滾石、檑木,以蟻附之勢攻城,從清晨到黃昏,陣亡數百人,涪城城防已經搖搖欲墜。


    申時時分,從江油關兵庫中取出的攻城器械被運到戰場,涪城守城官兵已經再無半點鬥誌,殺守將唐永,開城請降。


    此一戰後,劍閣已成孤城,不得不降,半地蜀州盡歸西北。


    這是魏禁第一次獨自領軍,就像一輪初升朝陽的晨曦。


    這次南征,似乎完成了日後新老兩位大都督的交替。


    其實認真說起來魏禁與徐林也頗有淵源,魏禁的叔父魏遲曾是徐林的頭號幕僚,故而徐林對這位晚輩多有照拂,魏禁能在蕭皇麵前混個熟臉,徐林居功至偉,甚至蕭林同意讓他帶領五千甲士偷越陰平,也有徐林的因素。


    正因為如此,魏禁一直對這位前任大都督抱有極大敬意,這些年來,魏徐兩家常有來往,魏禁甚至有意將自己的孫女嫁給徐儀,徐皇後對於這門親事也是樂見其成,所以才有了這次兩人同遊江南。


    小姑娘名叫魏元儀,與徐儀一般,名中都有一個儀字。


    魏元儀姿色不俗,也就是遜於蕭知南一籌而已,這得益於那位大都督祖父。魏禁雖然是武人,但不是虯髯滿麵、豹頭環眼的相貌,年輕時也是白馬銀槍的武將形象,若是換上儒衫鶴氅,未必就比什麽名士差了。魏禁本人儀容非凡,其子女也多為俊美,其子魏青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聞名帝都,蕭皇甚至曾經想要撮合魏青與喪夫寡居的蕭羽衣,隻是因為蕭羽衣的極力反對才算作罷。


    何謂階層?就拿徐儀和魏元儀的親事來說,看似隻是一對門當戶對的年輕人,其實隱藏在背後的是魏徐兩家延續了四代人的深厚情分,外人又怎能輕易插足進去?


    徐北遊若是沒有韓瑄這個義父,又哪裏會得到江都徐公子的讚譽,作為一個局外人,恐怕要被這些有局內人身份的貴公子們視作一隻沒有主人的野狗,就算他有地仙境界,徐儀之流也敢借著朝廷的大勢痛下殺手。


    可他背後站著韓瑄,那麽他就有了局內人的身份,徐儀就不能借用朝廷大勢,隻能各憑手段分出個高低。


    欲知平直,則必準繩,欲知方圓,則必規矩。局內局外,這就規矩,的確有人可以不遵守這些規矩,但是徐儀這些小輩不在此列。


    徐北遊有些合時宜地怔怔出神,如果自己頭上沒有內閣次輔這麵大旗,這時候麵對的恐怕就不是一位司禮監秉筆了,而是茫茫多的暗衛和江南軍甲士。


    想來師父當年收自己為徒,也是有過這方麵的考量。


    劍宗想要抗衡道門,勢必要借朝廷的大勢,要借朝廷的大勢,那麽首要成為朝廷的局內人。


    有一位次輔義父的徐北遊的確得天獨厚,不過僅僅如此還稍顯不夠,所以他還要盡可能地迎娶公主殿下,成為大齊天家的第三位帝婿。


    徐北遊緩緩閉上眼睛,知雲也好,吳虞也罷,她們都是極好的女子,也都是與他有緣的女子,隻是,她們無法幫助徐北遊重振劍宗。


    人生立世,有得就有失。


    此時漫天的劍雨已經十不存一,被孫知鴻悉數擋下。


    徐北遊再度睜開雙眼,眼神堅毅。


    他不再按著天嵐的劍首,而是握住天嵐的劍柄。


    劍在於藏,藏劍複拔劍。


    劍氣衝霄射鬥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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