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正月二十鴻門宴


    正月十五元宵節,徐北遊還是按照慣例去了東湖別院陪張雪瑤過節,晚宴後,他又陪著幾名女子一起返迴江都看彩燈。


    元宵佳節,本應是賞燈賞月賞佳人的好時候,隻是徐北遊懷有心事,沒有心思去看這些,一路走馬觀花過來,竟是連一個燈謎也未猜,倒是李青蓮和宋官官興致頗高,一連猜了不少,收獲頗豐。


    燈會結束時已經是接近子時時分,各人就要分頭散去,吳虞正要上李青蓮的馬車返迴富貴坊,徐北遊忽然出聲道:“吳師妹請留步,我有話對你說。”


    同樣有心事的吳虞微微一愣,停下腳步轉頭望向徐北遊,“師兄請講。”


    徐北遊微笑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去我府上細談吧。”


    一旁的李青蓮不滿道:“師兄,現在已經是子時了,有什麽話不能明天說?不會是你想打吳姐姐的壞主意吧?”


    徐北遊笑罵一句,“小孩子胡說什麽,我找你吳姐姐有正事。”


    “就好像你比我大很多似的。”李青蓮小聲嘟囔道,又仔細叮囑吳虞一番之後,這才上了馬車唿嘯而去。


    吳虞上了徐北遊的馬車,還是由鬼丁擔任車夫,往榮華坊駛去。


    車廂內兩人相對而坐,徐北遊腰背挺得筆直,問道:“吳師妹似乎有心事?”


    吳虞雙手分置膝上,手指輕輕一顫,反問道:“師兄不是也有心事?”


    “一碼歸一碼。”徐北遊笑道:“我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倒是你,剛來江都不久,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事了?”


    “有師兄的名頭,江都城裏誰敢為難我。”吳虞展顏一笑,女人都是天生的謊言家,尤其是一個成熟女子,於此道更是爐火純青,虛虛實實,真真假假,避重就輕。


    徐北遊不置可否道:“我初到江南時,結識了青鸞郡主蕭元嬰,她是蕭帝養女,仍舊有人膽大包天地對她出手,堂堂皇帝陛下尚且如此,我區區一介布衣又算什麽。”


    吳虞似乎沒有聽出徐北遊的話外之音,笑道:“不知是哪位英雄好漢有這麽大的膽子?”


    徐北遊平淡道:“還能有誰,自然是道門中人。”


    吳虞若有所思。


    徐北遊轉開話題,“不說這些了,說說你吧,劍三十六學的怎麽樣了?”


    吳虞暗暗鬆了口氣,輕笑道:“還在學前三劍。”


    徐北遊點頭道:“前三劍是基礎,當初我練這三劍用了整整十年,就算師妹你的基礎比當年的我要好上許多,也難免要花費幾年的功夫。”


    馬車在公孫府的門前停下,徐北遊領著吳虞一路穿堂過廊,徑直來到後府湖邊的小閣樓前,推門而入。


    這裏還保持著公孫仲謀最後一次離開時的樣子,哪怕徐北遊在此閉關也沒有改變一絲一毫,吳虞走進閣樓內後,環顧四周,有些驚疑不定,乍一看這裏似乎是一處主人剛剛離開不久的閣樓,她不明白徐北遊領她來這兒做什麽,但出於女人的直覺,吳虞能感覺出其中不同尋常的意味。


    不得不說,有些時候女人的直覺很準確。


    徐北遊關上門後,沒有掌燈,閣樓內卻不顯絲毫昏暗。


    徐北遊溫聲道:“這裏有師父親自設下的禁法,不必害怕旁人窺伺,吳師妹,有什麽話現在可以說了。”


    吳虞下意識地伸手撩了下耳邊的一縷垂發,嫵媚天然。


    徐北遊緩緩說道:“你說的沒錯,江都城裏的各路朋友都會賣我幾分薄麵,可天下之大,又豈止江都,比如說江北的昆山張召奴,他不但不會賣我麵子,反而還要讓我在天下之間沒有立錐之地。”


    聽到張召奴的名字,吳虞臉色微變,沒能瞞過徐北遊的眼睛。


    徐北遊微微一笑,頗有些智珠在握的味道,“看來我猜的沒錯,隻是沒想到張召奴這位江湖前輩也會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吳虞畢竟是做過煙雨樓首徒的人物,自有幾分果決,既然已經被徐北遊看破,也不再藏著掖著,搖頭道:“不是張召奴,是張道朔。”


    徐北遊稍感疑惑道:“張道朔是誰?”


    吳虞道:“張道朔是張召奴的十三位義子之一,很受張召奴器重,大約應該是人仙境界,至於其他我就不清楚了。”


    徐北遊問道:“他是什麽時候找上你的?又要你做什麽?”


    吳虞輕咬了下嘴唇,輕聲道:“張道朔今早在雞鳴寺找到了我,以我那些師妹的性命相為要挾,讓我把你約到天香樓與他見麵。”


    徐北遊忍不住自嘲道:“在我的家門口給我設鴻門宴,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吳虞猶豫了一下,問道:“師兄,我們該怎麽做?”


    徐北遊平靜道:“先下手為強,你見到他後就說我答應了,正月二十,天香樓。”


    ——道術坊,這兒是道門在江南的大本營,也是整個江都城中唯一讓劍宗勢力難以滲透的地方。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有爭鬥的地方就有興衰起伏。道門自然是繁榮昌盛,可道門名下數不勝數的道觀卻未必都是如此。


    道術坊內有一個名為華清觀的破敗道觀,早年間也曾鼎盛一時,隻是在老觀主坐化之後,後輩弟子不爭氣,逐漸門庭冷落,及至今日,觀內隻剩下大小道人十餘人,不說什麽香火,就是度日也是艱難,淒慘得很。


    前幾天,觀內來了一位中年儒生,談吐不俗,給了監院道人很大一筆銀錢,說要借用道觀幾日。


    監院道人痛快無比地答應下來,懷揣著萬餘兩銀子帶著一家老小離開了華清觀。


    反正這兒是道術坊,同門高人無數,也不怕這個異鄉人能翻出什麽大浪。


    正月十七,華清觀來了一位身著黑衣的年輕人。


    當張道朔走進道觀正殿的時候,吳樂之正坐在道祖像前,翻閱著一本紙質泛黃的黃庭經。


    備受名士推崇的閑坐誦黃庭也不過如此。


    張道朔來到吳樂之的身後,輕聲道:“道朔見過老師。”


    吳樂之沒有迴頭,隻是放下手中黃庭經,伸手示意自己這位愛徒隨意坐下。


    張道朔坐在一旁的蒲團上,恭恭敬敬。


    吳樂之看了他一眼,輕聲問道:“你去找吳虞那個小丫頭了?”


    張道朔臉上閃過一抹得意神色,不過語氣還是謙恭道:“什麽事都瞞不過老師,我讓吳虞去約徐北遊見麵,吳虞那邊已經有了迴複,正月二十,天香樓。”


    “蠢。”吳樂之緩緩起身,然後輕輕吐出一個字眼。


    張道朔臉上神情猛地僵住。


    吳樂之轉過身來,緩緩道:“徐北遊能在短短一年的時間中就掌握劍宗的大權,雖說有張雪瑤推波助瀾的原因,但你覺得他若是沒有點真本事能做到嗎?你把地方選擇天香樓的心思是好的,能讓徐北遊放鬆警惕,但想要畢其功於一役就未免太過操切,道朔,你不要小看天下英雄,尤其是徐北遊這種已經聲名鵲起的佼佼者,一個人想要上位,必然是要踩著別人的屍首上去,徐北遊已經上位了,那就說明已經有很多踏腳石被他踩在腳下,我不希望你是下一塊踏腳石。”


    張道朔皺起眉頭,問道:“正月二十那天?”


    “自然是不能去了。”吳樂之眯起眼睛,像一隻修行千年的老狐妖,語氣淡漠道:“你想做刺秦皇的劍仙荊命,可徐北遊卻未必會給你這個機會,我敢斷定這是徐北遊將計就計設下的一個局,所以你無論如何也不能去,甚至吳虞那邊也不能再有聯係,免得被徐北遊順藤摸瓜找到行蹤。”


    張道朔重重吐出一口濁氣,臉上神情明暗不定,也不知是惱怒還是後怕。


    吳樂之稍稍放緩了自己的語氣,“接下來的事情由我來安排,你去宗主那邊。”


    張道朔沉聲應諾,轉身離開華清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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