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有儒生手拿黃雀


    這名中年文士正是鎮魔殿三十六位大執事中排名第十九的平等王,實打實的積年人仙,也是鎮魔殿中有望在甲子之年突破地仙境界的那一小撮人之一。


    平等王麵上笑容和煦,心中卻是冷笑不止,三位大執事不約而同地進入齊州,傻子才看不出這裏麵有蹊蹺,八成就是發現了劍宗少主的蹤跡,現在看來也果不其然,讓他做了捕蟬螳螂後麵的黃雀。


    鎮魔殿就像個小朝廷,裏麵也有各種黨爭傾軋,假如說鎮魔殿殿主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首席大執事是首輔老臣,那麽其下大致就可以分為兩黨,一黨以排名第三的地藏王為首,一黨以排名第二的酆都大帝為首,這兩位鎮魔殿中數一數二的大人物麵上和氣,背地裏卻是互相看不順眼,他們手下的兩黨之間更是各種明爭暗鬥。對此,鎮魔殿殿主塵葉隻是玩弄平衡權術,並不過多幹涉,於是這種黨爭愈演愈烈。


    南方鬼帝是酆都大帝的人,而平等王卻是地藏王的人,所以南方鬼帝才會繞過平等王,令武城天官和牛頭馬麵三人進入齊州追捕徐北遊。


    當下這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場景,尤其是平等王輕描淡寫地擋下牛頭和拿下徐北遊,怎麽看都是地藏王那邊棋高一招。


    對於平等王的話語,馬麵深唿吸一口氣,壓抑下心頭惱怒,沉聲道:“既然平等王大人這麽說,那麽咱們就去主事大執事麵前辯個對錯如何?”


    平等王微笑著搖頭道:“這些都是旁枝末節,大可容後再議,隻是劍宗少主事關重大,我要親自押送他返迴鎮魔殿,為了避免消息泄露,還要請二位同僚在齊州多留些時日。


    馬麵勃然變色,道:“難道你還要與我們夫妻二人動手不成?同室操戈可是我道門大忌!”


    平等王輕笑道:“如果有抓住劍宗少主這樁功勞傍身,天大的罪過也不是罪過。”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也就沒有繼續說下去的必要了。


    牛頭不用馬麵發話,已然怒發衝頂,大步向前。


    每一步都重若山嶽,在地麵上留下一個個深刻腳印,雙手交纏成拳,狠狠砸向中年文士的頭顱。


    一襲儒衫的平等王神態自若,還是伸出一手,五指伸張成掌,輕描淡寫地抓住牛頭的拳頭,然後一甩手,氣勢洶洶的牛頭竟是一個踉蹌,不斷後退,險些摔倒。


    牛頭怒吼一聲,雙腳發力,再次低頭前衝。


    他身後的地麵上出現了一道長達近百丈的深深溝壑,餘波甚至令周圍地麵出現不同程度的坍塌,唿嘯的聲音匯聚成一聲轟鳴,兇猛得一塌糊塗。


    然後就見平等王雲淡風輕地一揮袖,他的身前三丈驟然變得模糊起來,似真似幻,仿佛極不真實的海市蜃樓,極近又極遙遠,近到觸手可及,遠到似如天邊。


    牛頭感覺自己仍舊在不斷前衝,可他與平等王之間的距離卻不見半分縮減,短短的距離仿若永恆,就連平等王仿佛也變成了鏡中花水中月,可望不可即。


    不同於出自上古巫教的大力巫經,這才是正統的道門玄通,平等王出身天權峰,天權峰最是擅長袖裏乾坤的手段,平等王也是得其真傳,雖然還不到一袖納乾坤的境界,但以氣機構建出一方蜃樓卻是信手拈來,最擅以巧勝拙。


    牛頭被困於蜃樓之間逃脫不得,馬麵一咬牙,手中雙劍升起熊熊火焰,一豎一橫交錯斬向平等王。


    這對雙劍也是寶物,劍上烈焰,至剛至陽,專克各種陰邪之物,對付旁門左道也有奇效,可惜麵對平等王這等道門正宗出身的人物,卻是沒什麽大用。


    平等王隻是一笑,又是一揮袖。


    無數氣機化為絲縷細線,如同綿綿細雨,將劍上火焰瞬間熄滅,然後將馬麵層層糾纏包裹,讓她動彈不得。


    他輕淡說道:“鎮魔殿三十六位大執事,第十位是一道大分水嶺,能位列前十的無一不是地仙境界的大高手,即便是放眼整個修行界,那也是地位尊崇,在一些小地方足以開宗立派,位列一方豪強。第二十位又是一道分水嶺,二十位以上是人仙境界,無一不是個中好手,以這兩道分水嶺為界,從無以下克上之事,你們夫妻二人對付小門小戶的人仙境界,依仗神通手段尚能越境而戰,可咱們自家人交手又如何能勝?”


    馬麵冷笑道:“好一個排名十九的平等王,有本事與南方鬼帝去說這些話,跟我們夫妻二人耍什麽威風?!”


    平等王微笑道:“你也不用使這等拙劣激將法,就是到了殿主麵前我也敢與他當麵對質,我倒是要問問他,齊州本是我負責之地,為何劍宗少主途徑齊州,他這個主事大執事不通知我,反而是另外派出你們三人?”


    另一邊徐北遊被平等王拍落在地之後,體內氣機在這一掌之下完全潰散,想要掙紮著起身,卻是怎麽也站不起來,隻能勉強用天嵐支撐著坐起,吐出一口鬱結的淤血。


    他隻能無奈苦笑。


    在許多不知內情的人看來,劍宗少主可真是一個好大的名頭,可隻有他自己才明白,這就是個花架子的空名頭而已,除了師父留下的幾把劍,再無他物。尋常人家的孩子尚有長輩可以依靠,他在公孫仲謀死後,就真的是萬事求己了。


    徐北遊自幼不知父母是誰,被韓瑄收養,年歲漸大之後相貌長開,竟是個北人南相的富貴麵相,清秀無比,韓瑄覺得他的父母應該是江南人士,隻是不知怎麽流落到了西北,故而給他取名北遊。


    至於為何不跟著韓瑄姓韓,而是姓徐,則是因為徐北遊身上帶了塊刻有雙人徐的玉佩。


    韓瑄不屑於搶別人的兒子,於是讓徐北遊還是姓徐,也從不以養父自居。


    徐北遊手掌顫抖,深入懷中摸索半天,拿出兩塊玉佩。


    一塊是他自己的,一塊是蕭知南送給她的。


    在他離開小方寨的前一天晚上,韓瑄曾經直言說過,我韓文壁比不了公孫仲謀,沒有通天的修為,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儒生而已,手裏有的隻是以前積攢下的香火情分,若不能重迴廟堂,就真的是個百無一用的書生,你想去江南,我幫不上太多的忙,萬事還要靠你自己。


    徐北遊當時說,當年蕭皇隻身離東都,也是孤身一人,最後卻是率領大軍十萬浩蕩臨城下,逼得廟堂上的袞袞諸公出城相迎,那是多霸氣,自己不求君臨天下,隻要能做到蕭皇的一半就好,活著去,活著迴來。


    曾經親眼見證了蕭皇入東都的韓瑄沉默良久,最終隻是歎息一聲。


    若是就這麽死在這裏,那真是個笑話了。


    徐北遊不經意地轉頭望去,猛地睜大了眼睛。


    平等王剛剛將牛頭馬麵兩人製住,餘光瞥見一個身著青衣中年儒生正走向徐北遊。


    平等王心頭大震,猛地轉身,身形後掠,如臨大敵。


    青衫儒生的麵容看似不惑年紀,兩鬢卻已經斑白,但這絲毫沒有折損儒士的雅士風流,反而平添三分滄桑底蘊。


    儒士溫和嗓音響起,“在下魏國陳公魚,多年以前曾與這年輕人的長輩有舊,今日到此,想與幾位鎮魔殿的高人打個商量,可否放他一馬?”


    平等王冷聲道:“陳公魚,此人是公孫仲謀的親傳弟子,事關重大,乃是掌教真人親自下令緝捕之人,你是儒門大先生不假,可也輪不到你來管我們道門的事情!”


    陳公魚淡笑道:“那就是不願商量了?”


    平等王沒有說話,但是周身勃發的氣機已經表明了態度。


    陳公魚點點頭,笑意仍舊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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