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扯虎皮以做大旗


    武城天官自然早就發現了那邊正在喝酒賞月的年輕人,聞言後隻是微微一愣,然後揮了下手。


    原本站在吳虞身後的女子身形倏忽而動,手中折扇如刀,直斬徐北遊的頭顱。


    就在折扇馬上來到徐北遊身前的時候,被一把碧綠色長劍擋下,拔劍出鞘的吳虞臉色僵硬,心思通透的她在這瞬間已經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正是這個在同輩中僅次於自己的西門師妹出賣了煙雨樓,原因也很明了,因為她是鎮魔殿早就在煙雨樓中埋下的暗子。


    想到這兒,吳虞忽然有些想笑的衝動,一個小小的煙雨樓,又有幾個是真正的煙雨樓弟子?掌門是後建玄教中人,門下二弟子是鎮魔殿之人,就算她這個大弟子,也有一層大齊朝廷的官家身份。


    吳虞在這一刻隻覺得心灰意懶,幽幽道:“師妹,你瞞得我好苦。”


    真名叫西門月的女子大袖飄搖,如同一隻翩翩蝴蝶在皎潔的圓滿明月下飛起,落迴到武城天官身邊,斂袖笑道:“鎮魔殿執事西門月見過吳大小姐。”


    吳虞麵露苦笑,知道鎮魔殿之所以不為難自己,隻是因為她有一個擔任齊州按察使的父親,若非如此,今天的她也是像那些昏過去的師妹一樣的下場。


    武城天官沒有說話,而是一直在仔細打量那個手拎酒壺的年輕人,出乎意料的是那年輕人竟是不驚不懼,坦然與自己對視,道:“碧遊島一戰,一位掌教真人,還有一個後建國主完顏北月,兩位當世仙人出手都沒能留下慕容玄陰,你覺得披著一層鎮魔殿的虎皮就能無視這位神仙人物了?這位煙雨樓的樓主應該是慕容玄陰身邊的十二名親信婢女之一,你若是殺了她,除非這輩子都躲在都天峰上,否則定要被慕容玄陰取掉項上頭顱。”


    武城天官不是那些自己畫地為牢的小宗門中人,更不是那些一輩子都沒離開過自己宗門地域的尋常弟子,他是鎮魔殿三十六大執事之一,東海碧遊島上的一戰,他自然有所耳聞,可也隻是知道公孫仲謀敗亡於掌教真人之手,慕容玄陰出手救走了劍宗少主,至於其他細節卻是不甚明了,眼前這年輕人能知道此等秘事,顯然身份不同尋常,難道是哪個宗門的嫡傳弟子?又敢出手管鎮魔殿閑事的,是天機閣?還是暗衛府?


    武城天官將手中的中年美婦交到西門月的手中,眯起眼睛望著徐北遊,拱手道:“未請教?”


    徐北遊緩緩起身,微笑道:“武城天官,你知不知道張無病曾經在齊州見過慕容玄陰?你知不知道這位玄教教主可不像你說的那般重傷垂死?你知不知道兔死狐悲,劍宗宗主死了,剩下的兩大魔頭必定要聯手自保?”


    武城天官越發驚疑不定,也越發摸不清眼前年輕人的底細,這年輕人笑話自己口氣大,可他的口氣比自己還大,對這些大人物信手拈來,仿佛真的親眼見過一般。


    從這點上來說,武城天官猜測倒不算錯,徐北遊的確親眼見過這些大人物,而且也是碧遊島之戰的旁觀者中,唯一不是地仙境界的人。


    至於慕容玄陰沒有重傷的事情,還真不是徐北遊打腫了臉充胖子,當世有四大金身法訣,分別是佛門的不敗金身,金剛寺的不壞金身,摩輪寺的不動金身,以及玄教的不滅金身,這次慕容玄陰就讓徐北遊好好見識了一番何謂不滅金身,斷肢再生隻是尋常,就算是傷及內裏的紊亂氣機也是無甚大礙,用慕容玄陰的話來說,隻要不被誅仙這樣的殺伐神兵傷到,那就隻能算是皮肉傷。


    徐北遊之所以敢說出來,隻是因為這些事情算不上機密,道門和鎮魔殿中的真正大人物肯定對此早有預料,隻是武城天官這個層次的大執事還接觸不到罷了。


    武城天官低頭沉思。


    過了許久,武城天官重新抬起頭來,臉上有一抹殺機一閃而逝。


    下一刻,有十幾道黑影在屋頂中起起落落,朝著徐北遊所在方向撲殺而來。


    這是鎮魔殿的普通弟子,聽命於各大執事及執事。


    徐北遊怡然不懼,畢竟曾經滄海難為水,見過了當世最強一戰後,對於這樣的小陣仗,就算想要緊張都難。


    徐北遊不緊不慢地從袖中取出一方印章,笑問道:“想清楚了,真要動手?”


    以武城天官的目力,在夜色中看到幾十丈外自然不是什麽難事,這一眼讓他驟然變色,喝聲道:“住手!”


    已經距離徐北遊不足三丈的十幾名鎮魔殿弟子猛地停下手中動作。


    武城天官揮手道:“退下。”


    十幾名鎮魔殿弟子沒有半分遲疑異議,徐徐退入陰影之中。


    武城天官緩緩走向徐北遊,凝視著他手中印章,通體為漆黑墨玉,上雕麒麟,下刻清閣居士四字。


    武城天官可以斷定,這就是殿主大人的私章。


    徐北遊玩味笑道:“認出來了?其中輕重你自己拿捏。”


    武城天官臉色變幻不定。


    鎮魔殿內部不是鐵板一塊,最上頭諸如地藏王或是酆都大帝這樣的大執事,或許能有底氣跟殿主大人在某種程度上討價還價,但是他一個位居末尾的大執事絕對沒能力也沒勇氣去忤逆殿主大人,眼前這年輕人既然能拿出殿主大人的私章,那說明其中關係肯定非同尋常,既然掌教真人都有葉罪這樣的晚輩,難道僅次於掌教真人的鎮魔殿殿主就不會有了?


    武城天官沉吟了片刻後,輕聲問道:“敢問一句……”


    不等他把話說完,徐北遊已經打斷道:“你是鎮魔殿的老人,規矩應該懂,不該問的不要問,你如果有疑慮,可以直接去問這印章的主人,提醒你一句,他老人家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這件事。”


    武城天官瞬間後背發冷,不敢繼續詢問下去,深深看了徐北遊一眼後,轉身離去。


    “放人。”經過西門月身旁時,武城天官輕聲說道。


    在他走後,西門月將手中的中年美婦放下,與一等鎮魔殿弟子也徐徐退去。


    徐北遊鬆了口氣,權衡利弊之後,開始謀劃退路。如果武城天官真的去問塵葉,那麽徐北遊的身份就會立刻被揭穿,而他的行蹤也會暴露在鎮魔殿的視線之下,他不想賭武城天官到底敢不敢去問塵葉,所以齊州已經不宜久留,需要盡早離開。


    吳虞神色複雜,沉默許久後終於開口道:“多謝公子。”


    徐北遊搖了搖頭道:“不過是扯虎皮做大旗,嚇唬人罷了,當不得謝。”


    吳虞本是八麵玲瓏的女子,隻是今日連遭打擊,又想到未來的慘淡前景,再也沒有心情去熟絡客套,一時間又陷入到沉默的境地。


    徐北遊接著說道:“惹上了鎮魔殿,我也不能在此地多做停留,說不得今晚就要收拾細軟跑路,不過我也習慣了,算不了什麽,反倒是姑娘你可想好了以後該如何去何從?”


    吳虞搖頭苦笑道:“天下之大,又能逃到哪裏去。”


    徐北遊笑了笑,“聽武城天官的話語,你是個官家小姐,有令尊庇護,你留在這齊州倒也是無妨,至於你這群師妹也不過是受了池魚之災,遣散迴家就好,唯一棘手的就是你這師父,既然是後建玄教中人,就算鎮魔殿不追究,也沒有繼續留在齊州的道理。”


    吳虞這會兒已經有些亂了方寸,聽到徐北遊的話仿佛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急忙道:“還請公子指點明路。”


    徐北遊搖了搖頭道:“指點談不上,不過是那位慕容先生有恩於我,盡力而為罷了,你帶著令師去琅琊郡,那裏雖然是齊州道門的大本營,但也是齊王的地盤,鎮魔殿的人不敢太過放肆,到那時,你師父自然有辦法聯絡玄教中人來救她脫身。”


    吳虞對著這個不知是何方神聖的年輕公子蹲身施了個萬福,然後抱起自己的師父,鄭重道:“公子大恩,小女子銘感五內,容日後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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