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靈武郡王蕭摩訶


    徐北遊沒敢繼續在府中停留,就算這座府邸沒有什麽暗中高手,或者高手都已經被調去對付師父,單就蕭世略一人,他也不是對手。方才他以三品迎戰一品,所依仗的不過兩點,一則是天嵐之利,而蕭世略不過赤手空拳,二則是劍三十六之玄妙兼具出其不意,方能在蕭世略大意之下脫身而出,若是再來一次,徐北遊沒有信心在這位世子殿下的拳下走過三招。


    蕭世略年紀輕輕就已經一品境界,那位沙場武將出身,又以軍功立世的靈武郡王蕭摩訶,恐怕要有人仙境界了吧?


    可惜徐北遊來時是向著燈光方向前行,走時卻是匆忙倉促,周圍又是漆黑一片,放眼望去,一座座權貴府邸連成一片,在夜色下影影綽綽,仿佛沉睡在黑暗中的兇獸,徐北遊幾個跳躍之後,非但沒能逃出府邸,反而是越陷越深。


    徐北遊手心開始冒汗,若是天亮之前他還不能逃出去,沒了夜色的掩護,可就是兇多吉少。


    就在徐北遊又一次翻過一道牆後,意外見到了兩人,饒是每逢大事有靜氣的徐北遊,也頗有些瞠目結舌之感。


    隻見自己的師父公孫仲謀與一位同樣滿頭白發的老人並肩站在院中。


    老人身材高大,身著正黑色蟒袍,繡立臥五江水蟒龍九條,腰束玉帶,頭頂冠冕上六顆碩大東珠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按大齊製,冠冕之上東珠數量皆有定數,天子為數之極九,太子次之八,親王再次七,郡王六,往下遞減類推。


    這位老人的身份不言自明。


    老人看了眼冒冒失失闖進來的徐北遊,神態自若,笑道:“公孫兄,你這個徒弟不錯。”


    公孫仲謀輕笑道:“王爺謬讚。”


    公孫仲謀似乎與老人極為熟稔,神態閑適,招手示意自己徒弟過來,等到徐北遊過來後,溫言道:“這位就是靈武郡王,曾任西涼州都督,承平五年,藍玉廢黜西涼州都督一職,改為西域都護,這位王爺不願去玉門關吃沙子,便順勢退了下來,按照四時節氣,分別居於巨鹿城、敦煌城、中都、帝都,現在剛好是夏末,住在敦煌,若是再晚來幾天,他就要搬到巨鹿城去了。”


    蕭摩訶等認識了半輩子的老友說完之後,朝著徐北遊溫和一笑,慢慢說道:“我年輕時曾在草原汗王帳下效力,習慣了草原上的四時捺缽,逐寒暑而居,秋冬諱寒,春夏避暑,所以從草原迴來之後也照貓畫虎地弄了這麽一套,正月上旬到中都居住,四月中旬春盡之後,向敦煌城遷移,七月上旬再由敦煌前往巨鹿城,當天氣轉寒之後,便離開西北,前往關內帝都避寒。


    徐北遊並不不驚訝於蕭摩訶會在草原汗王帳下效力,因為那位汗王不單單是草原各部共主,還是中原朝廷冊封的鎮北王。更重要的一點,他的姐姐嫁給了太祖皇帝,當年太祖皇帝起家便是借助了妻族之力。


    換句話更直白的話來說,草原汗王是當今皇帝陛下的舅舅,實實在在的外戚第一人。


    徐北遊執晚輩禮,畢恭畢敬作揖道;“徐北遊見過王爺。”


    也許是看在公孫仲謀的麵子上,蕭摩訶沒有擺出郡王的架子,反倒是像個尋常長輩,笑道:“我與公孫兄同輩,你若是不嫌棄,叫我一聲蕭世叔即可。”


    徐北遊笑了笑,沒敢當真,更沒敢托大地喊出那一聲蕭世叔。


    蕭摩訶也不在意,隻是一笑置之。


    公孫仲忽然謀開口道:“說到這位草原汗王,就不得不說起大齊的太祖皇帝蕭煜,當年蕭煜在世時,是天下共主,如今蕭帝卻隻是大齊皇帝,北遊,我問你可知道其中區別?”


    徐北遊搖頭不知。


    蕭摩訶解釋道:“先帝在世時,無論草原還是後建,都不敢生出別樣心思。可先帝歸天之後,不止是草原和後建,就連魏國魏王和東北遼王,都開始蠢蠢欲動,對待朝廷也是陽奉陰違,所以說當今陛下隻能算是名義上的天下共主咯。”


    徐北遊若有所思道:“王爺的意思是這位草原汗王有異動?”


    蕭摩訶大笑道:“孺子可教也。”


    公孫仲謀不以為意道:“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耳。若無當年林皇後,又怎會有他今日之風光。”


    說起某些可望而不可即的女人,尤其還是有故事的女人,再少言寡語的男人也會變得多嘴多舌,蕭摩訶雖然是赫赫威名的靈武郡王,但此時也不能免俗,臉上浮現起追憶神色,感歎道:“林皇後啊,我勉強可稱一聲皇嫂,那份威儀,可謂是百年女子第一人。當年她還在世時,滿朝上下哪個敢忤逆半分?就連先帝,也時常會被鬧個灰頭土臉。當時朝堂上就有二聖臨朝的說法,這裏的二聖可不是皇帝陛下和掌教真人,而是指帝後二人。先帝夫妻二人,終其一生,同居共寢、並輦上朝,朝夕相伴,情深意長,六宮常年虛設,且無異生之子,先帝崩殂不到三月,皇後便也隨之而去,夫妻情深,生死相隨,無過於此。”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妻子的緣故,公孫仲謀破天荒地有些唏噓感歎之神色。


    蕭摩訶笑容中流露出一絲不屑,“林皇後是上代汗王林遠之女,也是本代汗王林寒的姐姐,公孫兄說得不錯,若沒有林皇後的大力扶持,林寒斷然坐不上草原汗王之位。”


    徐北遊感慨道:“夫妻如此,夫複何求?”


    蕭摩訶笑道:“年輕人還是不能太過執著於兒女情事,畢竟大好江山就在眼前,若不能一肩挑之,又是何等遺憾?”


    徐北遊搖頭道:“小子不過一介布衣,怎麽敢宵想此事。”


    蕭摩訶終於露出幾分靈武郡王的威嚴,沉聲道:“本王不愛聽這種話,本王是過來人,知道年輕時的熱血意氣,本王也算是識人無數,自認有幾分眼力,也不信你是個甘於平庸之人。”


    徐北遊看了師父一眼,見他臉色並無異常,終於是表露出幾分藏在心底的真實心思,道:“小子非是不願,而是不敢,隻怕一步錯步步錯,最終誤入歧途。”


    蕭摩訶轉瞬間又恢複方才的爽朗,笑道:“歧途不歧途,不是你說了算的。有你師父看著,你也不會誤入歧途。再者說,每個人這一生中都難免要做錯幾件錯事,若是人人都循規蹈矩,這世道未免也無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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