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蓁伸出手,指尖觸了觸顧晏寧的手,卻不想被柔軟的小手輕輕反握住。


    阮蓁眼底登時溫柔蔓延,卻到底心下掛憂:“寧姐兒可有不妥?”


    懷裏的顧晏寧軟的不可思議,好似稍稍用力,就能碎了。顧淮之垂下眸。在阮蓁瞧不見的角度神色不明。


    城西沈家不日前那沈夫人提前生了,孩子卻偶著了涼,沒幾日就去了。


    早產的孩子難養活,這種事並不在少數。


    更別說,詠太醫見了顧晏寧後,好一番診斷。支支吾吾說其羸弱,叮囑定要精細養著,免得一朝不慎,又落了別的毛病。


    國公府請的奶娘是府上管家的兒媳,身世清白知根知底,她奶大的孩子,個個結實,是早早就定下的,偏偏顧晏寧挑剔,明明餓的不行,卻總是不吃。


    最後奶娘急得都要哭了,撩起衣擺,往她嘴裏塞,她喝了幾口,直接吐了出來,卻怎麽也不喝了。


    所有人都無計可施。


    最後還是得了消息的顧淮之做主尋了羊奶過來。


    一秒,兩秒,三秒。


    他長長吐了口氣。


    “有。”


    阮蓁緊張兮兮的看著他。


    “醜的厲害了些。”


    阮蓁:???


    你說什麽呢!!!


    阮蓁抿唇,顯然這話她當娘的不樂意聽,下意識要出聲反駁,卻又卡了詞。


    她愣愣的看著那張不急巴掌大的臉。


    好像,的確,是生的潦草了些。


    顧晏寧又紅又皺,一點不白淨。實在違和。


    甚至,有那麽片刻阮蓁開始懷疑是不是被掉包了。顧淮之的模樣是不用說的,她長得也不錯,怎麽......


    短短一瞬,阮蓁陷入沉思。甚至開始憂愁。


    “寧姐兒日後該如何議親?”


    若是男兒身也便罷了,畢竟走得是仕途,看得是才華,可女子的一身皮肉實在是要緊。


    顧淮之卻顯然沒當迴事,他不以為然,倨傲放話:“我顧淮之的女兒愁嫁?”


    喜歡誰,也是那人莫大的福氣,如何也得受著。受不得的話,就給他一把刀,讓他自刎了斷。


    得不到就搶,搶不了就毀了。


    說著,他視線又看向榻上唇色發白的阮蓁身上,眯了眯眼。忽而勾唇。


    “阮蓁,她別是像了你吧。”


    稍稍被安撫住的阮蓁:???


    她看著顧淮之,一字一字說的很是清晰:“我可是我們村裏最俊俏的姑娘!”


    “顧淮之。”


    “嗯?”


    “你怎麽可以說她醜?你也不怕她大了,知曉後記仇。”


    顧淮之顯然不在意。


    說著話,轉手就要將顧晏寧交到葛媽媽手上,可剛離手,那邊小嘴一撇,眼兒沒睜,又哭了起來。


    哭的委實是慘,就不見又一滴淚。


    假哭的本事,倒讓顧淮之長了見識。


    顧淮之隻能沒好氣的抱了迴來,哭聲停歇,他沒忍住嗤了一聲:“脾氣挺大。那倒有些像我的。”


    阮蓁不想理他了。她甚至氣的渾身都疼。


    盛挽剛從下人嘴裏得知阮蓁醒了的消息,便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卻聽到這一番對話。


    “胡扯,哪裏醜了?你們這對親爹娘,這是說的什麽話!”


    她上前,看著顧淮之懷裏抱的,心都要化了。


    “瞧瞧這眉眼,倒比你那會兒好了不知幾成,再過些日子,我看全臨安的孩子都沒寧姐兒生得好。”


    顧淮之也不知信沒信,他冷笑一聲,顯然不屑。


    “起開,我抱去給你爹瞧瞧,你也去準備準備,臨海縣那邊的事,還需你去宮裏述職。”


    顧赫也等的急了,可他到底有所顧忌,不方便就這麽進來。也便在屏風外等著。


    “哪有你這麽抱孩子的?看著,學著點。”


    盛挽沒好氣,小心翼翼的抱到自己懷裏。


    她喜滋滋的往外走了幾步。就聽到懷裏不能自抑的哭聲。


    盛挽:???


    “這是餓了?”


    葛媽媽垂著腦袋,福了福身子:“不久前剛吃,姑娘許是認人。”


    盛挽:???


    你說什麽!你在說一遍!


    她可是嫡親的祖母。


    阮蓁:......


    顧淮之:“倒沒白疼他。”


    畢竟,他不是誰都抱的。


    盛挽不信邪,放到顧淮之手裏。


    不哭了。


    她重新抱起來,那邊小嘴又撅了起來。


    盛挽:???


    她瞪向顧淮之:!!!


    “出去,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顧淮之仿若未聞,隻是低頭看向含笑的阮蓁:“我進宮一趟。”


    “夫君迴來用飯麽?”


    “嗯,去去就迴。”


    說著,他慢悠悠起身,而袖子卻被人扯住。他看向手的主人。


    秋水般的眸子眨了眨:“將外袍褪下。”


    男子鼻峰挺直,骨相極佳,端是清胄貴氣。他罕見的驚訝。


    “阮蓁,母親尚在,女兒也有了,你這是作何?”


    阮蓁習慣了。


    她有些羞憤:“讓你脫就脫。”


    顧淮之不再逗她,指骨分明的手脫下外袍的動作顯得隨意而又矜貴。


    他朝盛挽那個方向走了幾步,隨即將帶著他溫度和淡淡鬆木香的衣袍往顧晏寧身上一蓋。


    哭聲奇跡般轉為微弱,奶娃子像是刹不住車般小聲小聲的抽噎著,盛挽心都要碎了。


    顧淮之:“倒有她祖母的幾分矯情。”


    他抬步朝外而去。


    盛挽:......


    你是不是要將闔家上下得罪個幹淨!


    阮蓁:......


    外頭的顧赫,一聽這話,莫名的頭疼。


    顧淮之繞過屏風和他打了個照麵後,他腳步一頓,拱了拱手:“父親。”


    顧赫一言難盡:“去吧。”


    顧淮之這才朝外走去,天兒雖冷,但卻也明媚,一改昨日歸府的心慌意亂,他此刻神清氣爽也不為過。


    剛出國公府,就見車夫鞠躬哈腰,顧淮之接過他手裏的韁繩,翻身上馬,夾緊馬肚。


    “駕。”


    馬兒前蹄高高揚起,絕塵而去。


    顧淮之入宮是無須檢查腰牌直接放行的。


    他將馬兒扔給宮外腰間配著一把刀的禦林軍。提步朝裏而去。沿著官道而行。


    “大人!”剛要出宮的吳煦辰見是他,眼前一亮,大步走近。


    “您是來述職的?我可否一旁聽上一聽,權當長個見識。”


    顧淮之睨了他一眼。


    “哦,我的確當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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