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煦辰冷漠的看著地上的那些人:“如今死的是八人,明日十八人,八十人,待如何?一日未將兇手追捕歸案,眾位大人且掂量著頭上的烏紗帽重不重!”


    這件事必須徹查。


    眾人顫巍巍:“是。”


    嘴裏說著是,可心下卻是另一番想法。萬般不情願的姿態,誰看不出?


    顧淮之身子往後一靠:“我知道你們自詡不凡,瞧不上滿春院的醃臢。”


    哪裏是不好查,無非是不上心。


    朝廷命官,徹查窯子的事,無疑是放低了身段。


    吳煦辰又何嚐不知這些人心中所想:“生來為人,便早有了三六九等,女子命薄如紙,若不是被逼無奈,輾轉被賣,有幾個人願意去那種地方伺候男人。”


    有迂腐之人,愣是縮著脖子道:“滿春院就不該存在。多少妻離子散皆因此處起。”


    說句不中聽的,這樓裏死光了才好。免得那些狐媚子四處勾引人。


    也不至於他妹妹為此哭瞎了眼,明明孝敬公婆,為夫家生兒育女,還被休棄!含淚而終。


    顧淮之像是沒有了耐心:“若沒有色令智昏之輩將銀子雙手奉上,尋花問柳,如何會有滿春院?”


    “皆是我朝子民,她們的命如何不是命了?”


    他重重將桌上的茶盞砸了,茶水四濺,茶杯碎成四瓣。‘砰’的一聲,所有人心下一緊。


    “三日,給你們三日,若查不出來,就不是向我交代了。”


    “三日未免急了些。大人可否再寬限幾日?”


    顧淮之慢悠悠起身,他理了理帶有些許褶皺的衣袍,舉手投足間的矜貴和優雅是刻到骨子裏的。


    他微笑:“沒聽清,再說一次。”


    眾人:......


    你當查案是過家家呢!卻到底沒人敢反駁。


    “下官定然不敢有半點懈怠。”


    顧淮之滿意了。


    他眯了眯眼,抬步往外走去:“那就靜候諸位佳音了。”


    吳煦辰:......他就知道,這些迂腐的老東西就該顧淮之來治!沒請錯人。


    剛出刑部大牢,顧淮之腳步一頓,轉頭不鹹不淡看向吳煦辰:“適才那些人中,有三人是太上皇身邊的老部下,當年靖王一事,忿忿不平皆朝中請辭離去。如今被周旭請了迴來,不說旁的,是最赤膽忠心不過,脾氣也擰巴,你若不讓這些人心服口服,難以服眾。”


    其中對滿春園,最是深惡痛疾之人,也正是因為罷官,無法給其妹撐腰。因此耿耿於懷至今。


    這也算是肺腑之言了,


    吳煦辰也清楚。


    不過,他有些擔憂:“三日,著實緊了,他們剛迴臨安,根基算不上穩,辦案也會困難些許,隻怕難以交差。”


    顧淮之冷笑:“那是他們的事。”


    “三日的時間,不是給他們的,是給你的。其餘的,就看你自己本事了。”


    吳煦辰一怔,唇上下動了動,眼底卻染上笑意:“多謝。”


    ————


    顧淮之隨即迴了府。


    自那場大雨過後,天氣明顯轉涼,墨院靜寂萬千,偶一陣風過,帶動樹葉沙沙的想。


    他攏了攏眉心,沒瞧見小娘子如往常那般溫婉的立在門前,靜靜的等待他走近。


    他轉身先去了書房。


    在外候著的長肅到底因白間一事有了陰影。


    “檀雲要相看男子了。”


    他對著長風幽幽道。


    “她要去相看男子了。”長肅臉上沒有半點情緒,繼續出聲。


    長風沒好氣:“哦,份子錢我倒是出得起。”


    “我有些許難受。”


    長風委實心煩。他索性靠著柱子閉眼假寐,由著對方折騰,反正...也趕不走。


    他的反應,讓長肅不太高興,但他還是沒忍住出聲感慨:“不過也不一定,沒準暗七搶先一步,橫刀奪愛。我們暗衛最是能一刀斃命,出其不意,想要的就沒失手過。”


    長風睜眼,像是聽到了有趣的事,他一字一字問的很是仔細:“你說什麽?”


    “暗七要尋旁人生孩子了。”


    長肅微笑:“她應當是不想麻煩你了。如此也好,你再也無須打地鋪了。”


    “長風,你看,你解脫了。”


    ————


    阮蓁不在墨院。


    她在盛挽的院子池邊的八角亭內,手裏捏著一包魚食、對著小池,一小撮一小撮的灑著。池麵動蕩,被養的極為肥碩的魚兒擠做一團爭先恐後的爭奪。


    盛挽腳底倒著幾壇酒,由玉瓶所盛,估摸著巴掌大。她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視線跟著迷離,顯然有些醉了。


    這些酒是顧赫特地尋來的,度數淺的很,可誰讓盛挽貪杯又容易倒下的。既然得了顧赫首肯,身邊的孔婆子也沒有勸。


    “蓁蓁。”盛挽忽而出聲。


    阮蓁迴頭,小步走近:“娘。”


    盛挽拉著她坐下。她上下打量著,又拍了拍阮蓁的手:“別喊我娘。”


    阮蓁抿了抿唇。


    盛挽即便醉了,但還不忘端著架子,她抬手拂了拂衣擺上沒有的灰塵。坐姿懶散。一手搭在石桌前,一手倒著酒。


    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不等剛從書房過來的顧淮之走近,他便聽到盛挽含糊不清但極為莊重的言辭:“不如你我義結金蘭,日後以姐妹相稱?”


    阮蓁是傻眼的:“娘,這......”


    盛挽說著,將酒盞推了推,一個仰頭:“我先幹為敬!妹妹隨意!”


    阮蓁吐出一口氣:“娘,您醉了。”


    盛挽一動不動。


    “娘。”


    盛挽還是不動。


    阮蓁隻能小心翼翼的試探:“姐姐。”


    盛挽動了,她笑開:“欸。”


    顧淮之闔了闔眼,像是在隱忍。


    豈料,下一瞬,盛挽用手指了指他的方向,很是熱情的介紹:“那是我不爭氣的兒子。”


    “年十了,整日抱著糖罐子,時不時還會鬧牙疼,給我氣的啊。”


    糖?


    阮蓁不可置信。


    顧淮之竟然年幼愛吃糖?


    “這也就算了,先前有個姑娘故意將手帕飄落他腳前,含羞帶怯的讓他幫忙撿一撿,他倒好,一腳踩了上去。還說靴子髒了。這樣日後我看是娶不上娘子了。”


    顧淮之頭疼的仿若隨時能炸開。


    阮蓁撲哧一聲沒忍住笑了出來。


    偏偏,盛挽下一瞬朝顧淮之招手,示意他走近。


    “淮哥兒啊,來,叫姨母。”


    顧淮之的臉瞬間黑了。


    ------題外話------


    前幾天內容有點稍稍的傷感,今天緩和一下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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