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豔陽天,卻憑地刮起一股寒風。


    慕又徳的臉色稍稍變沉。


    不由想起七年前的一樁事,鬧旳很大,甚至讓邊塞的他也有所耳聞。


    這太真道士那年做法,據說引魂上身,讓意外墜水而亡的富商開口說了話,這事邪乎的很。


    鬼神一說,信則有,不信則無,這個世道的百姓,因萬事不如意。大多信奉於此。


    短短幾日,太真道士就被吹上了天。所到之處,皆是一片誇張,多少人拋去橄欖枝,也是這樣,成為了太真道士被徽帝請入皇宮的一塊基石。


    他聽聞這事後,一直當做一樁笑談,也並未在留意。


    卻不想,有朝一日還會同對方虛與委蛇。


    光線刺眼,他抬頭看向高樓上行為詭異的人。


    薑怡正半俯著身子,安撫那哭啼不止的孩童,指尖剛要去觸那嬌嫩的臉蛋,卻意外被一隻軟軟的小手抓住。


    還挺有勁兒。


    哭聲隨之停了,那張小臉隻是委屈的哽咽著。薑怡有些意外,眉宇間的冷漠化為幾絲鬆動。


    偏就在這時,身邊多了個人。


    顧淮之隨意的瞥了一眼,新生兒模樣都差不多,也得虧他記憶驚人,一眼就認了出來。


    他嗓音淡淡:“這孩子是被親祖母賣入的。”


    薑怡微滯,低聲歎道:“是個可憐的孩子。”


    顧淮之神色不變,他隻是用平日嘲諷的口吻,漫不經心的笑了笑:“這就可憐了?”


    這世上比他可憐的大有人在,至少這個孩子能活下來,甚至可以說他是幸運的,在不知人心醜惡,骨肉至親貪婪的年紀,到了他手裏,日後也總會有個生計,總比賣到醃臢地兒當奴才來的好。


    可他的阮蓁呢?


    她當時得多絕望。


    想到這裏,男子神色又淡了幾分。


    “顧淮之。”慕寒生正要再說話。


    顧淮之打了個哈氣:“別吵,不想聽。”


    登高樓上,太真道士一臉欣慰的看著銀蛇吸走最後一滴血,饜足的吐著信子。


    眼瞧著,那炷香化為灰燼,寥寥青煙跟著斷了。


    太真道士取過一旁空白的黃符,利索的咬破指尖,用血在上麵畫著。畫完後他舒了口氣:“趙公公。”


    趙公公看不懂,隻覺得這道士還挺墨跡,這事也費血。


    “奴才在。”趙公公連忙上前。


    太真道士正要吩咐他將這張符咒收好,迴宮後讓徽帝貼身戴著。


    就見銀蛇痛苦的在案桌上翻滾著,他剛察覺不對,隻聽‘砰’的一聲,蛇直接炸了。


    蛇身沒有一塊是好的,像是碎片,甚至無法拚湊。


    空氣中彌漫著腥臭的味道,味道重的叫人作嘔。


    四濺的血紅的泛黑,灑了湊上來的趙公公一臉。


    趙公公:他娘的小畜生。


    太真道士:???


    他驚恐的瞪大眼睛。看著這始料未及的一幕,他腿都軟了。


    “怎...怎麽會這樣?”


    銀蛇是太真道士片刻不離的寶貝,如今倒好,他這場法事才開了個頭。


    樓上的動靜這邊聽得不大真切,可顧淮之心裏卻有了底。


    還不等太真發瘋,他施施然隨意指了個跟隨太真一同前來的帶刀侍衛:“去,同皇上說,這事成了。”


    侍衛還真沒懷疑。


    這是他難得露麵的機會,可不得在皇上麵前露個麵。


    生怕誰搶了他的功勞,他撒腿就要跑。他剛跑遠,自然也沒聽到那聲悲愴顫巍,痛不欲生的一句。


    “啊!!!”


    這一聲,聽得顧淮之耳朵疼。


    很快,有人顛顛撞撞從上麵跑了下來,他眼神渙散,道袍手中還在滴著血。本就醜惡的麵容在此刻萬分猙獰。


    “誰幹的?這是誰幹的?”


    “慕將軍,你給我一個解釋!”


    ————


    皇宮


    徽帝精氣神兒好的不行,一直等著消息,直到帶刀侍衛恭敬諂媚的跪倒他麵前。


    “迴皇上,太真道士不負眾望,世子便命屬下先來傳遞消息。”


    他還不忘兩邊誇:“太真道士一身仙骨,屬下得皇恩浩蕩,有幸一見。”


    徽帝眼前一亮,身子微微前傾,迫不及待:“既是做法結束,他可有說何時製藥。”


    “太真道士出發時曾言,煉丹一事早已備妥,今夜研製入藥。”


    徽帝眼角都帶了笑意,偏偏他瘦成了皮包骨,這般一笑,麵部情緒帶著八分可怖。


    他卻渾然不覺。


    “好!有賞,統統都有賞。”


    說著,他就要起身,甚至想要擺駕去將軍府。


    可偏在這時,殿外的小太監步履匆匆,恭敬的跪下,將額貼在壓在地上的手背上,嗓音尖細但恭敬:“皇上,秦王爺求見。”


    徽帝的臉色當下化為不耐煩。透著陰冷。心中更是窩著火。


    求見求見,隔三差五為了點芝麻小事就來求見,他煩不煩!


    殿內的氣壓跟著降低,前來報喜的侍衛極會看眼色連忙收了笑意,生怕殃及池魚。


    空氣進一步凝滯。


    徽帝本就突出的眼珠子,仿若下一瞬能跳出眼眶。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出聲:“朕今日身子不適,不見。”


    太監連忙擦了擦額間的汗,恭敬的退下,侍衛連忙緊隨其上。


    秦老王爺心裏裝著事,從太監身上得到這個消息後,他也沒在逗留,隻是擰著眉往外走。


    他一身官服,頭戴官帽,氣派十足。劉善那日所言,讓他輾轉反側多日後,覺得可行。


    周懿如今坐上那個位置,何嚐不是謊話連篇?


    同為周家人,他又未嚐不可?


    周懿膝下除了周煥都是公主!


    可他剛從東宮迴來,越瞧越覺著周煥不是周懿的種!


    秦老爺眼珠子一轉,忽而有了主意。


    徽帝打發了秦老王爺,這會兒正氣不順,就聽有人急匆匆往入內。


    是一身血的趙公公。他一把鼻涕不一把淚,


    嗓音淒淒:“皇上!將軍府那邊出事了。”


    徽帝一震。


    “什麽?”


    趙公公頂著一臉的血,渾身都在發顫:“聖蛇爆體而亡,太真道士遭反噬當場暈厥。”


    徽帝倏然起身。


    但趙公公的聲音再度響起。


    “百名孩童在太真道士暈厥後,一時間身上全部起了疹子。”


    趙公公吸了口氣:“慕將軍連忙請了就近的大夫,都說這是疫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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