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家的喪訊很快傳開。池府四周白綢高掛,黃紙漫天,闔府上下,白衣麻布,哭泣聲淒淒。


    路人待瞧見池府門前掛著刻有‘悼’字的白燈籠,不免識趣的離遠些。


    “那池夫人的娘家一早就來了人,下馬車時,我瞧了個仔細,個個眼睛腫的像個桃仁。”


    “這喪事辦的體麵,可見池大人對已逝夫人的敬重。”


    有深信鬼神之人,捂著嘴小聲道:“池夫人生前是何等的風光無兩,可也不知怎麽了,自池家長子和親後,池家接二連三的出事,像是被髒東西纏了身。”


    “可不是麽?她瘋了才多久,如今命也沒了。要我說,那池姑娘才真真可憐,兄長不在,娘親又沒了。聽說得此噩耗就暈了過去,醒來就跪在池夫人靈柩前,誰也勸不了她吃一口飯。”


    “姑娘家身子本就弱,這般下去,還得了?”


    這話一落,人群靜謐。無一不感慨池瑤的孝順。


    可總有不一樣的聲音傳來,:“人家是池家的姑娘,錦衣玉食,再如何不容易也有池老爺,和宮裏的姑姑罩著,日後的夫婿是刑部尚書大人,可憐什麽?與其擔心人家,倒不如想想你身上有幾個補丁,何時有銀子能吃一頓肉。”


    這倒也是大實話。


    人群中不少人摸了摸腰間空落落的錢袋子,很快哂笑一聲散開。


    消息也在第一時間傳到了皇宮,池皇後一身華服,親自澆著屋內養著的牡丹花。


    牡丹開的嬌豔,這個時節花期早過,可內務府為了討她歡心,竟也有本事送來幾盆。


    也是,唯有牡丹也配的上她。


    “娘娘,池家嫂夫人亡故。”身邊的嬤嬤快步上前,在她耳畔留下一句話。


    隨著她話音一落,精致的灑水壺從池皇後手中脫落,‘哐’的一聲,仿若能砸到嬤嬤的心上,她忐忑不安,恭敬的將腦袋壓下。不敢再多言。


    池皇後有片刻的恍惚,很快,她低低一笑,眼裏沒有半絲悲憫。反倒生了幾許暢快。


    池夫人在她求救時,沒有伸手,那她就該死。


    “同床夫妻二十多載,兄長還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


    嬤嬤一聽這話,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她隻能小心翼翼道:“隻是可憐了我們姑娘。”


    池皇後聞言,似笑非笑,卻是沒再接話。


    可憐?誰有她可憐。


    所有人都以為她疼愛池瑤,卻有多少人知道這份疼愛摻了幾份真,又摻了幾份假?


    池彰的孽種,她厭惡都來不及。


    池瑤若為此心下鬱結,跟著她那好嫂嫂一同去了,陰間有伴才好呢。


    ————


    墨院


    雲思勉聽到阮蓁那句話顫顫抖抖的跑了,跑之前還不忘再抓一把碎核桃。


    阮蓁見他走遠,用了午膳後,複埋頭繼續砸核桃。


    直到暗七的出現。


    這些時日,她已然習慣了穿羅裙,走路也不再似以往那般豪邁。


    “世子妃,您要的山楂。”


    阮蓁停下手裏的活,抬眸瞧過去。山楂個頭不小,圓滾滾的,倒是好看。


    想到檀雲罵走了長肅,沒忍住將五個包子吃了個幹淨的事,她就頭疼。


    “用井水先泡著。晚些葛媽媽給那丫頭煮些山楂茶過去。免得夜裏積食。”


    “是。”


    暗七照做,送到涼水中,這才在阮蓁麵前蹲下。


    阮蓁手酸的厲害,她遞了一塊石頭過去,又將麵前的核桃分了些許給暗七。


    暗七接過石頭,盯了片刻,又放了下來,隻是撿了一顆核桃,食指大拇指捏著,稍稍一用力,隻聽‘哢嚓’一聲。


    阮蓁聞聲看過去。


    暗七絲毫不費力的取出裏麵的核桃肉。


    做完這些,她像是得了趣,再度取過一顆核桃,用力。


    ‘哢嚓’。


    阮蓁沉默的低頭去看自己通紅的掌心。


    “你不疼嗎?”


    暗七聳了聳肩,恭敬道:“屬下沒使勁。”


    她怕阮蓁懷疑,連忙得意的補充一句:“屬下曾單手劈開石桌,這實在不值當什麽。”


    阮蓁的視線落到暗七的帶著厚繭的手上。


    她也想擁有一雙這樣的手。


    暗七倏然站起身子:“屬下給劈給世子妃瞧瞧。”


    說著,她興致高昂,四處找石桌。


    阮蓁默默的將麵前的核桃送到暗七麵前:“你來捏,我剝,可以麽?”


    暗七:“是!”


    暗七:“捏完屬下給您劈石桌看!”


    阮蓁:......大可不必。


    暗七想了想,到底壓低嗓音說了一聲:“池夫人沒了。”


    阮蓁有些吃驚的‘啊’了一聲,嗓音軟軟的,她愣了幾秒,一瞬間的功夫,暗七捏了好幾個核桃,阮蓁沒再分心,低頭努力取出果肉。


    “其實......與她而言,沒準是解脫。”


    暗七:“她娘家的人上門吊唁對著池彰卻是一句又是一句的賢婿。”


    池家的事,阮蓁也猜出了七八。


    她聞言隻是蹙了蹙眉:“不是怪事,池夫人得了瘋病一事後,也不見得他娘家的人登門,可見自那日起,就成了娘家廢棄的棋子。”


    暗七點了點頭,沒再多言。


    阮蓁耳畔仿若又想起阮熙生前的一句話。


    ——女子的命不過浮萍,這個世道,若是不得夫家看重,這輩子倒是葬送了。


    她當時問。


    ——那不是很可憐嗎?


    阮熙隻是笑了笑,捏著木梳,順著她烏黑亮麗的發絲往下。她說。


    ——傻孩子,女子若再自輕自賤,才是真正的可悲。


    所以,嫁入侯府後,阮熙從未向侯府的人低過一次頭。


    她沒有被範承的甜言蜜語而忘卻她是被迫出嫁的事實半分。也不曾被侯府的光鮮亮麗和金銀首飾而迷了眼。


    阮熙走得早,卻教給她的太多。


    繼而一生受惠。


    她嗓音輕柔的將這事說給暗七聽。


    暗七重重的點頭:“還有麽?”


    阮蓁想了想:“姑母還說了。”


    “長得俊的男子大多都不能嫁,花心。難為良配。”


    “主子那樣的嗎?”


    阮蓁想了想:“夫君不算,他沉著一張臉哪個姑娘趕上前。”


    “那誰俊?”


    阮蓁想了想:“就雲世子那般的。”


    話音剛落,她聽到暗七朝她身後看去,而後倏然跳了起來,喊了一聲:“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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