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蜂引蝶?


    這四個字徹底讓顧淮之氣笑了。


    那董家母女生了妄念,與他何幹?


    “阮蓁,你講點道理。”


    阮蓁抿唇,她就這樣看著顧淮之,嗓音依舊輕軟甜膩,她說的很慢。


    “我不想。”


    顧淮之眉心跳了跳。


    可又不得不承認,阮蓁如今這般,是他一點一點縱出來的。他一邊無奈阮蓁的變化,一邊又覺得,還不夠。


    男人稍稍坐直身子,凝睇著眼前的女子。阮蓁的裝扮,姿色妍麗,稍一打扮就清爽的讓人眼前一亮。


    “既瞧那兩人不順眼,何不同母親那般發泄出來,反倒將不虞和嫌惡壓在心底?”


    他忽而出聲。


    阮蓁秋水般的眸子裹上疑惑。


    偏生顧淮之嗓音低沉,一點一點仿若沁人心脾的清泉流入阮蓁的心口處。


    “那些心思不純之人,你作何不直接甩臉色,將人驅趕?”


    他還能為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人同阮蓁生隙罅麽?


    顧淮之喟歎一聲,幽幽然道:“我隻給你一人看,不好嗎?”


    阮蓁一滯。


    顯然,這些話足夠蠱惑人心。


    小娘子唇角翹了翹,她立馬又壓住。在顧淮之的注視下,女子眸中仿若撒著點點碎光。


    明眸酷齒,顧盼生輝,不外如是。


    她有些矜持的柔柔一笑:“那豈不是過於善妒了些。”


    顧淮之:......


    阮蓁:“不過夫君強求,我也是可以學的。”


    顧淮之:......


    他端起阮蓁麵前的茶盞,輕呷了一口。花茶的味道於他而言到底遜色於他平素喝的。


    男人微皺了下眉。


    阮蓁以為是茶涼了,連忙道:“夫君若要喝,重新倒一杯便是。這是我喝過的。”


    茶盞上頭的確留著女子淺淺的唇印,若不細看,很難察覺。


    他已然能想象阮蓁捧著茶盞同盛挽談笑風生時,嫣紅的唇畔觸上,溫婉的抿著茶水的模樣。


    顧淮之瞥了阮蓁一眼,神色不改,顧自一飲而盡。


    他道:“渴了。”


    阮蓁不疑有他:“那還要麽?”


    “不必。”


    阮蓁細白的指尖仔細的撫平男子的衣擺:“明兒我要出府。”


    去街上買些物件。


    顧淮之從不拘著她:“帶上暗七。”


    兩人正說著話,就有人朝八角涼亭大步而來。


    阮蓁聽見聲響,抬眸望去。看清來人後,指尖一蜷,是慕寒生。


    慕寒生走得很急,很快,在兩人麵前站定。


    他對上阮蓁明媚的眸子,不由露出個笑臉,雖是武將倒也守禮。當下拱了拱手:“小嫂嫂。”


    阮蓁站起身子,迴了一禮:“慕小將軍。”


    很顯然,慕寒生來此,是特地尋顧淮之的。


    “我便先迴墨院了。”阮蓁對顧淮之道。


    顧淮之瞥了慕寒生一眼,而後語氣帶著冷淡,淡居少,冷居多。顯然這是對阮蓁說的:“你迴避什麽?”


    男人的下頜線顯得冷硬:“慕小將軍貴人事忙,不知來此有何請教?”


    貴人,請教,這幾個字眼都冒出來了。


    他語氣的不善,阮蓁自然有所察覺。


    所以?慕寒生這是哪兒惹到顧淮之了?


    不止阮蓁這般想,就連慕寒生本人都是這樣認為的。


    慕寒生:......


    他無奈道:“好歹幾日未見,你這是作何?”


    “聽說我父親惹惱了你,總不能將此發泄在我身上。”


    顧淮之:“有事?”


    慕寒生眼角有了笑意:“對,我思來想去這件事也隻有對你能說上一說。”


    顧淮之知道了。


    他微微一笑:“哦。”


    在慕寒生期待的神色下。他吐出三個字:“不想聽。”


    “請迴。”


    慕寒生:......


    阮蓁見此,更不想待了,當下衝慕寒生點了點頭,以做示意,而後她扯了扯顧淮之的衣擺,留下一句話,也便出了涼亭。


    ——好好說話。


    阮蓁一走,顧淮之看慕寒生愈發的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慕寒生也不計較,當下尋了個位置坐下,隔著一張石桌,他麵上閃著慶幸和迫不及待,他鄭重的看向顧淮之,語氣裏是悵然和歡喜:“皎皎沒死。”


    顧淮之:……


    顧淮之稍稍抬了抬眸。黑眸沉沉,裹著外人探不明的霧色。


    “待這件事了結之後,我想親自去尋。”


    顧淮之神色不明,帶著幾分不經意的譏諷:“尋了又如何?”


    “我就想看看她過的好不好。”


    “若不好呢。帶迴府中,還其身份?”


    慕寒生一滯。


    顧淮之摩挲著手裏空了的茶盞:“細細去算,她已滿十七,再不是將軍府捧在手心的女童,整整十一年,物是人非,那姑娘身上即便留著將軍府的血,可該有的情分該斷的早就斷了。”


    這一句話,將慕寒生硬生生拖入冰窟。周身都是刺骨的寒。


    他想要反駁,可什麽話也說不出口。他沒臉去反駁,顧淮之說的雖是殘酷,可卻是事實。


    他欠皎皎的,一輩子都還不上了。


    慕寒生頹然慘笑:“你這張嘴,最是會剜心。”


    他有些無措:“她的不幸是我造成的,我的不幸是活該。”


    隻是人到底有妄念。


    而這滋生的妄念若一根藤蔓,將他束縛,越纏越深。


    說著,他勉強的笑了笑。


    “我迴臨安前,都不敢去祖母墳前。”


    祖母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皎皎了,他有什麽臉麵上前。


    “可我昨夜夢見祖母了。”


    依舊如記憶中的那般模樣,老太太嘴裏的笑容導致皺紋過深,一生簡樸的她仍是穿著樸素的衣裙,頭戴抹額,可偏偏這般顯得愈發慈祥。


    但她卻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怨念的言辭。


    ——祖母在地下拿著皎皎的畫像卻尋不到皎皎,如何也尋不到!你讓祖母如何有臉去見慕家的列祖列宗?


    ——寒哥兒,你可知祖母到死都無法瞑目?


    慕寒生是知道的,老太太走時,都帶著遺憾。


    顧淮之一頓。


    耳邊是慕寒生無力的說話聲。


    “我戰場上殺敵無數,臨到頭也是個不肖子孫。”


    “我沒給過她什麽,十多年前拋棄她的是我,害她顛沛流離的也是我,我憑什麽擔的起她那一聲兄長。我拿什麽讓她認祖歸宗?”


    “可我得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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