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之睨了趙宸一眼:“有事?”


    “敬酒。”


    顧淮之視線往下移,落在他手中裝著酒的酒盞中。


    他身子往後一靠,輕嗤一聲,絲毫不留情麵:“趙公子,你這就沒誠意了。”


    男人轉動著手中空了的酒盞,不以為然道:“易霖。”


    易霖渾身一顫,他有種不好的衝動。


    顧淮之抬手一指:“去,搬幾壇酒來,讓趙公子慢慢喝。”


    盛祁南微笑。


    易霖:???


    搬得罪趙宸,不搬得罪顧淮之。


    趙宸:雖然是做給外人看的,但火藥味真的足。


    這邊的動靜,自然驚動了柳太傅。


    先前喜堂一事本就鬧的不光彩,他自然不願再出事,連忙上前,將趙宸護在身後。


    “不知小婿如何得罪了世子。”


    趙宸眸光一閃,眼底卻淌過暖色。


    顧淮之也不起身:“就是瞧著他不順眼罷了。偏生還要往我跟前湊。”


    柳太傅臉色有些難看,但仍舊生生忍下:“我這就讓他離開。”


    事到如今,阮蓁又怎會不知。顧淮之是故意為之。


    她想了想,便對顧淮之軟聲道:“夫君,今日是念初的好日子,你就莫為難趙公子了。”


    顧淮之當下甩了筷子,黑著臉大步往外走。


    阮蓁早有預料他的反應,急匆匆的站起來向柳太傅福了福身子,連忙跟上。


    顧淮之一走,盛祁南他們哪兒還有繼續坐著的道理。


    易霖扶著一臉困惑的戚初歆起身,盛祁南視線掃過趙宸,陰陽怪氣:“瞧著這張臉,連某人萬分也不及,莫說兄長惱,連我也瞧著不爽快。”


    一行人來的突然,走得也突然。


    趙宸一臉落魄,而後手足無措的看向柳太傅:“想來是我惹惱了世子。”


    柳太傅卻在聽到某人這兩個字眼時,神情閃過片刻的恍惚。


    某人是誰,不言而喻。


    是那個十多年前他以為會是女婿自小聰慧的周旭。


    也是,莫說是趙宸,這天下有幾人比的了他。若將念初將到周旭手上,柳太傅比誰都放心。


    他壓下由心而來的唏噓,揮了揮手:“如今天色不早,你也迴去歇著,莫讓阿初等久了。”


    趙宸溫聲道:“是。”


    喜房內,柳念初屏退了喜婆和春禾,見屋外不曾有動靜,便伸手扯下了紅蓋頭。喜房是她一手布置的,自然清楚所尋之物在何處。


    柳念初對著銅鏡,棉布浸濕後,細細的擦去臉上那層厚厚的粉脂。


    周旭迴來後,兩人見麵的次數屈數可指,柳念初私心自然不想讓周旭瞧她這般模樣。


    她洗的很是仔細。


    咯吱一聲輕響,有人推門而入。


    伴隨著腳步聲,還有喜婆刻意的一句又一句吉祥話。


    “我們新娘子人比花嬌,新郎卸了蓋頭後可得......”


    說話聲截然而止。


    好生憐惜這四個字卡在喜婆的喉嚨裏上不去下不來。


    洗了一半臉頂著一半清純一半羅刹麵容的柳念初:......


    所有人陷入沉默。


    趙宸嘴角的笑意加深,而後悶笑一聲打破僵局。


    他轉過身子,擋住喜婆的視線,從袖子裏掏出一袋銀兩:“內子鮮妍明媚。”


    喜婆還有什麽不懂的。


    當下收了銀子,掂了掂重量後笑了:“是是是,小的這就走。”


    柳念初默默的轉過身子,平複好心緒,低頭繼續洗。


    趙宸怕她不自在,便道:“我先去沐浴。”


    “等等。”


    柳念初用最快的速度,洗幹淨了臉。


    女子姣好的容貌自然是上上乘,未施粉脂,昏黃燈光下,最是神清骨秀,清水芙蓉。


    柳念初嗓音是一貫的空靈清冷:“一起?”


    趙宸溫和的麵容上有過片刻的驚詫。


    “初次,你受不住。”


    柳念初一愣,呐呐應了一聲:“哦。”


    趙宸上前,親了親女子的額,他笑,嗓音繾綣:“一夜很長,都給你。”


    ————


    夜色仿若承載著無邊的黑暗,悶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老爺,定國公府那位不曾給趙宸半點臉麵。要不是他夫人所求,想來定鬧的柳府天翻地覆。”


    池府書房,有人跪在地上,恭聲將柳府的一切一一稟告。


    屋內燭火搖曳,池彰陰沉的麵容跟著忽明忽暗,讓人不免心生畏懼。


    他站在窗前,負手而立,朝著皇宮的方向看去。


    嫌少人知靖王府若不曾有事,極大會和太傅府結親。而池彰算一個。


    定國公府往昔同靖王府交好,顧淮之這是拿著趙宸為周旭出氣。


    且不說是顧淮之,今日去的雲思勉又何嚐不是?


    這些,池彰並不意外,可他卻關心另一件事。


    “趙宸到底什麽身份?”


    憑著一己之力先是從雲思勉好友成了柳太傅的女婿,倒是不簡單。


    “老爺放心,不是秦老王爺的人。”


    地上的那抹人影,恭敬細細道:“我們的人派去查了,趙宸隻是鏢局之子,因著聰慧自幼被送去書塾,後,其父曾入獄。太祖爺定的規矩,近親在衙門留過案底,無法科考。趙宸也就這麽被拖垮了。”


    可趙宸文采斐然,野心並不小,如何能甘心?


    鬱鬱寡歡時,恰巧得知了雲思勉的身份。


    “如此故意買通扒手,上演了一出戲,雲世子一向蠢笨,便認之為好友,趙宸也跟著入了臨安。”


    池彰聞言,挑了挑眉,顯然有了興致:“繼續。”


    “原先同柳家千金有婚約的王安,不欲受柳家桎梏,貪財的拿著柳家給的銀子帶母連夜離開臨安。”


    也是,哪個男人願意衝喜。


    何況柳家規矩多,王安入門,定然也是折磨。


    “趙宸一直留意,見此,便尋上了急著再尋男子不敢耽誤梵山寺住持給的宜嫁娶吉時的柳姑娘。”


    這些,便是顧淮之吩咐下去,讓盛祁南想法設法布置迷惑池彰的迷陣。


    池彰知道的,便是他們想讓池彰知道的。


    真真假假,相互摻和,也便成了真。


    而池彰對親信所言,深信不疑。


    “如此說來,趙宸為達目的忍辱入柳家,倒是個可塑之才。”


    那麽,趙宸的目的,就是往上爬。


    池彰收迴視線:“且繼續瞧著,真有能力,就找個機會,讓他成為我們的人。”


    可不能讓秦老東西搶先了。


    如此,柳太傅也不得不上他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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