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國公府,顧淮之免了小廝的通報,夫妻兩人朝盛挽的院子裏走。


    甫一走近,便聽見盛挽同孔婆子的後麵的幾句對話。


    阮蓁想,好在有孔婆子,若不然,以盛挽的脾氣,興許包袱一收拾,直接殺去顧赫那裏了。


    顧淮之卻神色未變。修長如玉的指尖撩開門簾,珠簾晃動間,發出清脆的聲響。


    與此同時,打斷了屋內的說話聲。


    盛挽看向來人。


    男子長身玉立,束玉冠,掛宮絛,緋袍微拂,斜眸瀲灩,矜貴無雙。


    女子盈盈站其身側,一襲精致羅裙,肌膚玉雪,身段風流。溫婉嬌美仿若一副潑墨畫。


    實在好一對璧人。


    盛挽的眼睛被治愈了。


    阮蓁上前正要請安行禮,就聽身側顧淮之不鹹不淡道:“娘如今是愈發的無理取鬧了。”


    阮蓁:???


    盛挽:???


    盛挽冷冷道:“你想死嗎?怎麽說話的!”


    顧淮之拱了拱手,作恭敬的姿態:“惹娘生氣了,是兒子的不是。”


    說著,他垂下眼簾:“父親無法歸家,也是無奈之舉,娘若怨,也合該怨宮裏那位,不若兒子去宮裏一趟,想想法子替娘出這一口氣?”


    這些日子,他雖離開臨安,但臨安朝野上下一舉一動,皆掌控於手。


    昨兒早朝,池彰同秦老王爺生了衝突。


    原因無他,便是池家同太師府定下的那一門的婚事。


    秦老王爺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池家拉攏太師府,進而又是拉攏一方勢力。


    與他而言,這是威脅。


    這事,徽帝隻敢心裏恨,但到底以他的身份不好說什麽,可秦老王爺便不同了。


    他無需顧慮。


    因此,昨兒早朝,怒斥吳煦辰。


    ——吳夫人前腳剛走,你得皇上器重,坐上了刑部尚書一職,此乃天恩!本王也同你說過節哀,可你生身母親屍骨未寒!你就想著嫁娶一時,委實讓人心寒!


    ——你父親因你母親一事,如今纏綿病榻!而你呢?你這般作為,實在令本王無法苟同!


    他罵著罵著,又含沙射影的嘲諷池彰。


    是絲毫不給對方臉麵了。


    ——有些人呢,自命清高,算計這些,算計那些,如今又算計女兒的婚事。貽笑大方!


    ——也就吳家小子年紀尚小!被某些人稍稍利誘,空口談提拔,也便暈了頭腦。我勸他積些德!這是臨安,天子腳下,豈容得下他動那些歪心思!


    一番漂亮話,端是正義凜然。


    把池彰氣的夠嗆!


    罵誰呢!你自己也不想著龍位,取而代之麽!


    不要臉的老東西!一腳都踏入棺材了!


    秦老王爺的心思,不止是池彰,旁的官員又何嚐不知?


    顧淮之想,他得進宮一趟。親自給徽帝上眼藥了。


    阮蓁雙手置於腹前,捏著帕子的力道緊了緊。


    饒是她,也聽出了不同尋常之處。


    顧淮之是想借著盛挽一事,達到另一種目的,恃機行事。


    阮蓁能想到的,盛挽何嚐會不知。


    她矜持的頷首,表示:“去!不然這日子實在沒法過了!”


    阮蓁見顧淮之要走,連忙道:“夫君,我送你。”


    顧淮之睨她一眼:“無須。”


    他到底不好駁了小娘子的依依不舍,他定定看著阮蓁,倒是極有耐心的用修長手指捋平女子袖口的褶皺。


    男人淡淡道:“不是說,要同母親去舅舅家?去吧,晚些我去盛家來接。”


    阮蓁衝他盈盈一笑:“好。”


    顧淮之心下熨貼。


    盛挽則難得見顧淮之這般,倒是驚奇。才出去三日的功夫,明眼人都能瞧出來,兩人親昵了不少。


    尤其是阮蓁,那雙眼望著顧淮之時,泛著萬千種情意,就好似眼裏隻容得下他。


    也是,不說旁的,就這麽一雙眼睛,誰遭受得住?


    她沒忍住打趣:“給祁哥兒挑媳婦,哪是一日兩日的事?我同蓁蓁才要去,你就想著把人接迴來?”


    “怎麽,一日三秋?”


    “這年輕夫妻到底不同,半日都舍不得分開。”


    阮蓁被這句話打趣的紅了臉。


    她連忙垂臉,小步小步拉開和顧淮之的距離。


    顧淮之神色依舊,淡淡的收迴手。繼而去轉動指間的扳指。


    “盛祁南一心向佛,娘同舅母有的頭疼,莫說一日兩日了,我看這一年兩年盼著他莫偷偷削發為僧才是實在。”


    他鄙夷道:“什麽相看,我看有這時間還不如多聽幾次戲。”


    盛挽:!!!


    “別說這種喪氣的話,你舅母還打算抱孫子。”


    顧淮慢吞吞道:“難了。”


    她氣顧淮之說這些,更氣打心裏覺著這話誠然挑不出錯。


    阮蓁見盛挽倏然黑了的臉,她連忙輕聲道:“祈南到底是表弟,夫君莫咒他。”


    顧淮之涼涼道:“咒?我看他巴不得如此。”


    說著,他望了眼外頭的天色。


    也不再說閑話,轉身往外走去。


    跨出門檻時,男子微微一頓,到底留下這麽一句話。


    “她臉皮薄,那種話娘少說些。”


    就是這麽一句話,讓阮蓁心中蕩起了絲絲的甜。


    她目送顧淮之離開,紅著一張臉,上前扶住盛挽:“娘,走吧。”


    盛挽卻不動。


    顧淮之的反應可以看出,他對阮蓁是上了心的。


    盛挽欣慰!


    雖說易霖如何,那是易霖的事!


    可盛挽放心顧淮之,卻不放心心思不純的易霖。


    顧淮之一走,盛挽表示難受且糾結。她拉著阮蓁坐下。眉宇間盡是嚴肅。


    “孩子,我問你一事,你切不能有半絲隱瞞。”


    阮蓁見她這樣,心下一咯噔,不由繃緊了心神。


    “是。”


    盛挽整理措辭。她屏住唿吸,問的小心翼翼:“你覺易霖這人如何?”


    阮蓁抿了抿唇,說的些許委婉:“易公子是有些小毛病,但挑不出旁的。自然是好的,若不然也不會同夫君交好。”


    小毛病?


    好男色是小毛病?


    盛挽憂心忡忡:“那你覺著,他同淮哥兒如何?”


    阮蓁不明所以然,但依舊實事求是道。


    “易公子同夫君是至交好友。自然是親密的。”


    親密!


    這兩個字在盛挽腦中仿若一道驚雷,直直劈了下來,烤的她外焦裏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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