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徽帝最得力的趙公公一臉喜色,他腳步匆匆,總算進了養心殿。


    一入內,就給徽帝磕了頭。


    “皇上,顧世子醒了。”


    徽帝倏然站起,身子早日虧空,眼前一黑,他雙手撐在紫檀木案桌上好久才緩了過來。


    趙公公見此,連忙從地上爬起來。


    熟稔的從案桌的第二個抽屜,取出白玉瓶,倒出一顆藥丸。


    徽帝就著茶水,咽下。


    很快,臉色好看了不少。


    “他總算是醒了,若真有個好歹,我如何向定國公交代。”


    趙公公垂眸笑:“皇上福澤綿延,世子自然不會有事。”


    徽帝聽的舒坦。


    “走,陪朕去瞧瞧。”


    他到時,盛長齡眼角微紅,像是哭過,正給一臉虛弱的顧淮之喂藥,聽見動靜,連忙起身欲行禮。


    “行了,沒那麽多規矩。”被他一身打斷。


    他坐到趙公公搬來的椅子上。對顧淮之的事深信不疑。


    “這些日子,委實讓朕心驚。”


    顧淮之有氣無力的半靠在軟枕上,像是許久沒說話,喉嚨發出的嗓音嘶啞難聽。


    “讓皇上擔憂了。”


    盛長齡跟著道:“太醫來瞧過,說是靜養便成。”


    徽帝:“那夜兇險,唯獨你攔在朕身前。淮之,你救駕有功,可有什麽想要的,朕能應的一概滿足。”


    說這話時,他眯了眯眼,緊盯著顧淮之。


    定國公府水漲船高,若顧淮之野心昭昭,借著這件事提妄圖加功進爵,他自然是不會允的。


    可顧淮之聽到這句話時,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隻是道:“請皇上允臣早些迴府。”


    這算什麽請求?


    徽帝接過趙公公端來的茶盞,他撥動茶蓋:“宮裏有禦醫,你又剛醒,不便來迴顛簸。”


    盛長齡又給顧淮之喂了一口藥:“先前怕她娘擔憂,臣隻好出下下策,讓易公子傳話,隻道淮之無礙。若再不迴去,怕她又要胡思亂想。”


    “小妹的生辰也快到了。”


    “臣也問了太醫,隻要不撕扯傷口,便無礙。”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徽帝也不堅持。


    更何況,顧淮之沒有提別的要求,十分得他的心。


    也對,顧淮之自連中三元後,嫌為官規矩多,生生拒絕了大理寺卿一職。


    這樣的人,才讓他放心。


    他笑了笑,說的話很是親切:“朕應了便是,不過這可不算什麽請求,等你日後想清楚了,再向朕討要便是。”


    顧淮之一個字都不信。


    除非,他不侵害徽帝利益。


    可偏偏,他要的是顛覆這個王權,還數千名冤魂一個公道。


    徽帝見他識趣,含笑的喝了口茶。


    他的手一鬆,茶蓋落下。同茶身吻合,隻聽清脆的一道聲響。


    他總算說了最讓他惦記的一件事。


    “那刺客畏罪身亡,這件事,朕會讓太子給你一個交代。”


    顧淮之早就知曉徽帝派出禁衛軍的事。


    徽帝這麽做,無非昭告天下,此事,同太子沒有半點幹係。


    事已成舟,他此刻提起,也不過是要他一個態度。


    他順著徽帝的話,卻如刺般紮紮在對方身上。


    “太子不過是被那刺客蠱惑,迷了眼著了道。”


    紮了一下,力道不夠。


    他笑了笑,又開始紮第二下。


    “再則太子恭順,自然不會弑父。”


    不會弑父。


    弑父


    徽帝整個人都不好了。


    白晝取代夜色,喧囂衝走寂靜。


    一早,臨安各角皆傳遍了國公府世子安然無恙的消息。


    禁衛軍跟著撤了一半,城門開放,允許百姓出入,不過看守仍舊異常的嚴,需看路引,並查明身份。


    早市恢複如常,街邊小巷來客匆匆。


    著藍色粗布的大娘,挎著籃子,挑著新鮮菜:“前幾日可把我憋壞了。”


    “可不是,提心吊膽不說,家裏沒菜,日日淨吃些窩窩頭,嘴裏都沒了味。”


    “聽說了嗎,城外那日日進來賣魚的小娘子,這次出不了城,借宿在了長寧街一窮二白的鄭婆子家中。”


    有人掏出銀子付賬:“鄭婆子心善,這也的確不是什麽稀奇事。”


    “我還沒說完呢,這小娘子愣是看上了鄭婆子的兒子,也不嫌鄭家貧,隻道家中雙親早就沒了,一個除了賣魚的本事,也算孤苦無依,眼瞧著,這親事就得定下來了。”


    有人聽罷,陰陽怪氣。


    “呦,天大的本事。就有姑娘送上門。”


    這邊家長裏短。


    然,侯府卻亂了套。


    阮蓁醒後,一睜眼就撞上檀雲亮晶晶的眸子,下一刻,檀雲捂住嘴說著不知哪兒得來的消息。


    “姑娘,昨夜表公子出了老太太的屋子,迴了正軒居便與少夫人一頓吵。”


    正軒居,是許氏的院子。


    不用想,範老夫人昨日惱怒,定在範坤麵前說了什麽。


    而範坤又不是真心疼惜許氏。


    屋內雖燃著炭火,可阮蓁畏寒,不願從床上爬起。她撚了撚錦被,隻露出一雙霧蒙蒙的眸子。


    還不待她多想,就聽檀雲繼續道。


    “表公子後歇在書房,這事又傳到老太太耳中,一大早就將兩人請了過去。”


    阮蓁捕捉到關鍵詞。


    歇在書房?


    她細細琢磨著這句話。


    遺憾的得出結論:許氏沒得手。


    不過,許氏這人較真的很,如今又被範坤訓斥,要孩子的想法自然愈發迫切。


    阮蓁等待她下一次出手。


    檀雲說完這些,將扯開礙眼的床幔,用金鉤勾住。


    光線灑落,有些刺眼。


    “姑娘,起來用膳了。”


    阮蓁將這些拋到腦後。素手用錦被將自己蒙住。


    “不起。”


    “洗漱的水都備好了。”


    阮蓁犯了懶症,錦被傳來一句悶悶的嗓音:“我不洗。”


    “葛媽媽瞧見,定要說了。”


    “我就想躺著。”


    檀雲跺跺腳。


    “又這樣!”


    話音剛落,隻聽‘咯吱’一聲,門被外頭的人打開。


    葛媽媽繞過屏風,進了內室。


    她神情嚴肅。


    “姑娘,老夫人身邊的申婆子過來傳話,說是國公夫人昨兒與姑娘相談甚歡,今早又得了一批上好的雲錦,便想讓您過去挑上一挑。”


    “老夫人讓您快些準備。”


    “國公府的馬車正在府外候著。”


    阮蓁倏然坐了起來。


    冷氣從四麵八方傳入,她連忙又將自己蓋住。


    她和顧淮之的母親有何可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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