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刀站在船上看得目瞪口呆,這個少年看上去很厲害的樣子,連那隻大妖怪都不是少年的對手,不用問,剛才救自己出來的肯定也是他,可笑自己下河時還讓人家跟在自己身後。眼看著少年追著鐵甲獸又進了河中,張小刀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那鐵甲獸能夠自河水中出現,自然水性極好,少年就這樣進了人家的地盤會不會有什麽危險?


    張小刀正在那擔心,站在船頭的老者見暫時沒了危險,連忙大聲吩咐開船。張小刀一驚,想著這要是開了船,待會兒恩人上來,沒了船隻,這食人灘浪高風急可如何是好?


    “老管事,這河中還有人沒有上來,咱們不能開船。”張小刀向著船頭一麵跑,一麵高聲喊叫。老者微微一頓,似乎猶豫了下,倒是旁邊因木先生出手方才僥幸逃生的幾人衝了上來,不由分說將張小刀拖住。


    “你們幹什麽,快放開我。”張小刀奮力掙紮,但怎奈他一個小小少年如何能與這些常年在河上討生活的力夫抗衡?雖不情願,還是被幾人拖了下去。


    “小兄弟,你那朋友那麽有本事,即便不是河怪的對手,逃命卻一定沒有問題,但咱們可不行,萬一他要是敗了,這風大浪急的一時半會兒咱們哪裏逃得掉?你小小年紀,無牽無掛,咱們可都是拖家帶口的,要是萬一丟了性命,你讓我們一家老小吃什麽、喝什麽?”幾名力夫也知道自己理虧,雖然手上用力,但是嘴裏還是好言相勸。


    張小刀停止了掙紮,知道這些人說得也是實情。幾人見他不再固執己見,以為他也有些怕了,都紛紛鬆開了手,連聲催促管家開船。張小刀耷拉著腦袋向著船尾走去,忽然一翻手,寒光閃過,竟然切斷了船尾掛著羊皮筏子的繩索,縱身一躍,連人帶筏一起漂入了河中。幾名水手叫罵了幾句,便埋著頭繼續奮力劃動船槳,沒了羊皮筏子,若是這條船再出了什麽意外,大家夥兒怕是真要喂了王八。


    木先生進了河水中,血色的世界已經收了起來,也不用那些紅蓮,隻是憑借著手中的長槍與鐵甲獸相鬥。那獸到了自己的地盤,心中多了依仗,收起背鰭,操縱著水流殺向木先生。


    砰砰兩聲,利爪與長槍相交,鐵甲獸瘋狂的扭動著身軀,轉身繼續逃跑。它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連河底那些兵丁穿戴的甲胄都能撕扯得粉碎的利爪,竟然一個照麵便被長槍紛紛斬斷。鐵甲獸才升起的一點點信心轉眼間消失無蹤。


    八十一根背鰭又再出現,但木先生卻沒有再給它機會布陣。血色的槍影閃爍,將三隻背鰭圈在了正中。木先生默默地感受著,這些背鰭同源而生,互有牽連,這會兒雖然被自己圍了起來,但是與其它背鰭的牽連卻並未完全被斬斷。每一根背鰭在水中上下浮沉,輕輕震顫著,波動不休。


    一根背鰭上的力量十分有限,但是這三根相互依托,雖然看上去波動並不一致,但卻給人的感覺如同整體一般,長槍的每一擊都被這些背鰭分散了開來。木先生的槍法也在變化,槍尖的血焰也分成了三股,各自不住的跳動著。一開始還有些各自為戰,攻擊的威力不升反降,但慢慢的隨著與背鰭交擊的次數增多,兩股血焰忽然合在了一處,若是這會兒有人認真觀瞧,就會發現兩股血焰並不是真的合在了一處,隻是它們的波動十分相近,互為依托,互為補充,不是一個整體,卻猶如一個整體。


    噗——,長槍的威力陡然提升了許多,三根背鰭竟然有些難以招架。木先生刻意收了些力道,他並不想這麽快便沒有了陪練。不知過了多久,第四根、第五根,被長槍圈住的背鰭越來越多,血焰的威勢也越來越盛。鐵甲獸十分恐懼,但是自己的背鰭不能成陣,它哪裏有勇氣上前與木先生廝殺?隻能負著老者在一旁眼巴巴的望著。


    血焰分成了六股時,木先生收了長槍,不是他不願繼續,而是接下來的陣法太過玄奧,並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領會。木先生望著鐵甲獸,手上的長槍並未收起,血焰上的殺意比方才更加濃烈。鐵甲獸微微有些發抖,任憑背上的老者如何拍打,再也挪不動步子。血色的長槍一閃,長著水獅頭顱老者登時被洞穿了咽喉,瞪著無力地雙眸,緩緩跌下鐵甲獸的脊背,向著河底沉了下去。鐵甲獸沒了老者控製,本能的匍匐在地,表示沉浮。菡萏文學


    嘩啦—,河麵泛起浪花,一隻巨獸自河中冒了出來,寬闊的脊背上擺放著幾隻巨大的鐵箱,鐵箱旁還橫躺著幾具屍首。木先生陰沉著麵孔,站在巨大的獸首上,一切當真如同他所料想的,這些沉睡在河底的士兵竟然真的是裴白發的飛虎騎,那些鐵箱子裏裝滿了紅彤彤的金屬,剛打開箱子時,他還以為這滿箱裝的都是火焰。木先生這會兒已經沒了繼續留在沙家店的想法,他隻想著趕快迴到山陽鎮去當麵問問簡大虎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鐵甲獸在河水中飛速劃過,木先生忽然聽見河麵上傳來唿喊聲,微微一愣,他原本並未留意木船在與不在,但現在看到張小刀坐在一隻羊皮筏子上用力向自己揮著手,木先生心中一暖。沒想到這個少年倒是個講義氣的,這樣危險的境況下,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勇氣留下來等待自己,需知對於自己的實力,張小刀並不清楚,若是自己敗在了鐵甲獸手上,這少年留下來就是死路一條。飛出一條長藤將張小刀扯了上來,鐵甲獸衝上了岸,邁著轟隆隆的步伐向著沙家店方向奔跑而去。


    一路上,木先生刻意撿些荒僻的山路行進,但是登上岸時,還是將附近的百姓驚得雞飛狗跳。好在張小刀家住的靠近鎮子的邊緣,這才沒有造成太大的轟動。


    木先生帶著張小刀才進了院子已經覺出不對,院子很小,不過兩件土房,正中一棵棗樹正掛了滿枝的棗子在暖風中搖擺,沙沙作響,襯得整個院子一片靜謐。木先生走時已經囑咐木小花來這裏照看葉子,他總覺得這兄妹倆會有危險,如今自己帶著張小刀安然歸來,木小花和葉子卻不見了蹤影。


    木先生見院子裏的擺設十分整齊,並不像是和人動過手的樣子,還以為是木小花帶著葉子臨時出了門去,但是張小刀卻知道自己沒有安然迴來之前,妹妹無論如何都會在家裏守著,這是兩人多年相依為命的默契。


    張小刀發了瘋似的挨個屋找,但是沒有,這下少年是真的慌了,葉子能去哪裏?他全然沒有頭緒,難道是周扒皮提前動了手?張小刀衝到柴房拎了柄鋒利的柴刀就要往出走,卻被木先生攔了下來。他看到了一隻鳥,一隻綠嘴赤羽拖著長長藍尾的鳥兒,對於這隻鳥,木先生太過熟悉,這些年妹妹常常與這隻鳥兒在一起玩耍,正是妹妹的靈犀鳥。


    那鳥兒極為通靈,見到了木先生,唿扇著翅膀飛了起來,繞著木先生飛了幾圈,叫聲頗為急切。木先生知道木小花出了事,雙目已是猩紅一片,張小刀就站在木先生身旁,他從未感覺到這樣的寒冷與恐懼,似乎旁邊站著的再不是先前那個溫和的少年,而是死神,來自九幽的死神,他沒有人間的情感,隻為收割生命而來。在這一瞬間,張小刀倒是清醒了許多,見木先生一言不發就向外走,生恐木先生有失,連忙跟了上去。


    木先生並未留意跟在身後的少年,他現在的心思全在那隻鳥兒身上,他知道那隻鳥兒會帶他找到妹妹。張小刀眼見著木先生越走越快,剛開始自己跑著還能跟得上,漸漸被落下的越來越遠,張小刀聽到身後隆隆的腳步聲,知道鐵甲獸就在身後,連忙轉身攀著鐵甲獸粗壯的大腿,爬樹一般爬上了鐵甲獸的背脊。


    一人一獸狂飆突進,全不在意驚擾了誰,許多沿路的商販倒了黴,驚聲尖叫著,眼看著自己的攤子被巨獸撞得四分五裂,卻沒有一個人敢吭上一聲。


    跟著鳥兒一路飛,從城西飛到了城東,前麵是一處院落,白牆黑瓦,四周稀稀落落散布著些許翠竹,看上去很是閑適幽靜,黑漆漆的大門上掛著一方匾額,上麵寫著兩個字“燕府”。


    在天龍帝國能夠在在家宅上掛這樣匾額的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人物,即便是朝廷的捕快到了這樣的人家也要收斂些行事才行,但是木先生沒有,鐵甲獸更加不會,轟隆一聲,整扇大門連同兩側的門柱、院牆在一片灰塵中被撞的一片狼藉。


    木先生一隻腳才踏進了院子裏,四周已經圍上來許多家丁打扮的漢子,一個個手上拿著精光閃閃的長劍,十幾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一人一獸,但卻沒有動手,顯然是在等候什麽人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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