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有些凝固,在場眾人一時再沒人言語。


    “神將大人,這批貨物畢竟曾被劫掠,大人又如何能斷定這長劍是白某放置?或許是有人栽贓也說不定。”白神定了定神,這事兒不要說還沒有足夠的證據,即便已經有了證據,自己也斷不能承認,雖說以自己的身份,麵前這男子也未必當真會將自己如何,但自己在劍峰臉麵盡失,還談什麽重整宗門,將祖宗旳基業發揚光大?


    雷天峰知道白神不可能就這樣認下,他也沒打算隻用這一件事便將白神搬倒,飯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作,雷天峰很有耐心。


    白神等了好一會兒,雷天峰不說話,劍天南不說話,蘭台的那個青衫客也不說話,大家似乎很有默契的在等待著什麽。白神望著懷中有些無精打采的孫女,腦子裏還想著那柄長劍,心中盤算著接下來要怎麽辦才妥當。一名劍峰弟子走上前來站定,身後還跟了幾個弟子,抬著個擔架。白神知道今夜在這裏出現的人或事,隻怕都與自己有些關係,隻是這擔架上上的屍首是誰?白神不由望向懷中的靈兒,卻見這丫頭的臉色有些發白。


    “見過神將大人,”那劍峰弟子躬身行禮。


    “你叫什麽名字?這擔架上擔的又是什麽人?”雷天峰的聲音無喜無悲,很有幾分明鏡高懸的意思。


    “迴神將大人的話,弟子孫宇晨,這架子上的漢子今夜隨靈兒小姐同來,一起同行的還有霍大人和幾個乞兒。”孫宇晨將身子躬得很低,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雷天峰將目光轉向顧勉,這擔架上放著一套甲胄,瞧著正是歸流城城衛軍製式甲胄。


    “這是青虎衛校尉厲戰。”顧勉隻是瞧了一眼便已認出了漢子的身份。


    “霍神君,”雷天峰的目光又轉向猛子,“聽聞這漢子命案的現場便是霍神君勘驗,不知可查出了什麽?”


    聽到雷天峰的言語,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猛子,雖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識得雷天峰,但能當著劍峰宗主的麵向劍峰大長老問話,這人的身份如何會簡單。就是這樣一個大人物和那少年說話都如此客氣,這少年又是何等身份?但要說最吃驚的當屬孫宇晨,想到就在不久前自己還曾質疑過這少年的本事,孫宇晨的額角就見了汗。


    聽到雷天峰問自己,猛子站起來施了一禮,到現在他也沒搞明白這神君是個什麽,但他知道那名叫厲戰的漢子是怎麽死的。微微思索了片刻,正要開口,忽然瞧見那個叫靈兒的少女正望著自己,目光中隱隱帶著乞求。


    “神君大人隻管如實迴答便好。”猛子瞧了眼身旁的青衫客,上次在定邊城外見麵,自己對他還要仰望,對於自己能夠獲得這樣的機會而滿心感激,但這才多久,不足一個月吧,再見麵他竟然要稱唿自己大人,猛子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輕輕點了點頭,站起身向雷天峰施了一禮,猛子還記得這少女是如何對待東子的,又如何對待自己的同伴,若非她半路劫了晶石,那些怪物如何攻的進來?許多劍峰和長鯨幫的弟子又怎會丟了性命?猛子雖然瞧著靈兒的神情可憐,但他沒有為她遮掩的打算。


    “神將大人,這漢子的命案現場確是霍某勘驗,在現場捕獲了一個少年,據那少年交待這漢子是死在一個叫靈兒的少女手上。”猛子說話不帶一絲感情,隻是簡單的陳述事實,直到現在猛子也不知道蘭台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組織,這個自稱神將的又是什麽人,那個叫白神的貴為劍峰大長老,瞧著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猛子覺得自己好像就站在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那漩渦雖然看上去與自己無關,但危險隨時都會降臨,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實話實說,即便會得罪什麽人,但總不會授人以柄,他還有太多的夢想沒有實現,必須要謹慎應對。


    “哦?”雷天峰點了點頭,“神君可否將那少年和叫靈兒的姑娘喚來說話?”雷天峰心知事情不會那麽順利,白神教出來的人做事怎會那麽不小心,給人留下端倪?但沒關係,自己隻是要個由頭,若是能迫白神低頭,雷天峰當然不想刀兵相見,說到底這劍峰上的一草一木未來都會是驚雷府的家底,能少破壞一分還是少破壞一分的好。


    “那少年如今已經死了,那少女也是遍尋不見。”猛子說話依舊簡短。


    雷天峰眉頭有些皺了起來,他不喜歡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問答,眼前這少年若是自己的屬下,這會兒隻怕早已領罰,但他不是,這小子貴為神君,雖然離著成長起來還差的遠,但畢竟是神君,藍蝶衣又極為護短,雷天峰耐著性子,正要開口再問,旁邊孫宇晨站了出來。


    “神將大人,我知道那少女在哪兒。”孫宇晨向猛子躬身笑著點頭,又轉向雷天峰笑得有些討好。2018


    “孫宇晨,”白神的聲音有些發冷,“說話之前別忘了你是劍峰弟子。宗門不但教你武藝,每個月發下的例錢更是足夠你母親瞧她的寒腿,你弟弟讀書識字。”


    “白大長老說得不錯,”雷天峰似乎很是讚同,“他不但是你們劍峰的弟子,更是天龍的臣民,宗門教你武藝,但這片土地卻給了你根,你說出來的話一定要對得起這片土地。”雷天峰這話說的極有份量,乍聽上去像是在附和白神的言語,但任誰都聽出來他是在說連宗門都是依托於這片土地存在,而土地又是什麽?自然是這泱泱百萬裏的天龍王朝。


    “大長老說得是,弟子片刻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隻是厲校尉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咱們劍峰的地界,早些將事情查清楚總是好些。”孫宇晨對白神持禮甚恭,但話語卻並沒有半分退避的意思。


    “神將大人,那個叫靈兒的女子就在那。”說著話,孫玉晨向著白神的懷中一指,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起將目光投在白靈兒身上。


    “神將大人這是什麽意思?難道單憑那小子一句話,便要定我孫女的罪?”白神望著向自己走來的軍士,眼中已經起了寒意。


    “白大長老莫要急,本府當然不會隻憑一麵之詞便定白大小姐的罪,但既然有人指認,厲校尉畢竟是軍中的人,不好隨隨便便將此事掲過,還是要查查清楚。”雷天峰嘴上說得客氣,但臉上卻沒有半分表情,說完這些話,便不再去瞧已經變了臉色的白神,扭頭去看劍天南。


    “劍宗主,本府今日還要將孫宇晨一並帶走,職責所在,還望劍宗主見諒。”雷天峰與劍天南說話明顯比對白神要客氣許多。


    “神將大人說得哪裏話,驚雷府總理天下宗門,如今事關朝廷軍製,劍峰自當配合。”劍天南與雷天峰說話竟然微微躬了躬身。


    聽到劍天南這樣說話,白神的臉色更加難看,不管怎麽說,他劍天南畢竟是一宗之主,他這樣說,自己若是不同意這姓雷的將靈兒帶走,倒顯得自己心裏有鬼,但若是自己退讓,驚雷府是什麽地方?有多少人能在哪裏還能保守住秘密?到時他們有靈兒在手,自己投鼠忌器,做起事來束手束腳,胸中的誌向哪裏還有實現的機會?


    白神沒想到事情這麽快便會變得如此被動,心中長長一歎,望向懷中少女的目光滿是慈愛和悲傷。


    白靈兒覺得一陣心悸,爺爺想要做什麽?為什麽看像自己的目光這樣奇怪,像是在於自己告別一樣。這個念頭才起來,忽然便覺得背後一痛,一道力量透體而入,沿著經脈一路上行,轉瞬便侵入紫府之中,化為一團悠悠的白雲。


    白靈兒心中大恐,她想要掙紮,想要唿救,但是沒用,在爺爺的手上,她哪裏有反抗的機會,隻得眼睜睜瞧著那團白雲向著自己的神魂飄了過去。


    猛子感覺到了威脅,不由望向了白靈兒。


    剛才接了靈兒,白神便忙於應付雷天峰的詰難,並未來得及細細查看靈兒傷勢,這會兒狠下心來,想著以一個女娃的代價換取劍峰的榮光還是值得的,小心翼翼的控製劍魂飄向著靈兒的神魂。要想將少女的神魂吞噬,又要不傷及她的性命,這其中火候兒的拿捏極為不易,輕上一分,還殘留記憶,便會為驚雷府所乘,重上一分,孫女的命便沒了,到時得不到靈兒,沒了要挾自己的砝碼,驚雷府還會去打其它主意,對自己也會步步緊逼,自己又那有機會將現在的頹勢一一搬迴?


    白靈兒的神魂雖然已經凝煉出了白雲劍意,但是麵對白神卻沒什麽用,眼看著那團白雲飄來,白靈兒盡管想要掙紮一戰,但神魂方才便被猛子的紫蠍擊傷,這會兒再想動上一動都十分艱難,好不容易凝聚起一絲劍意,又被飄蕩而來的白雲壓迫得潰散四溢。


    白神心中在流淚,自己的孫女自己如何能不心疼?但沒法子,咬了咬牙,那團白雲驟然加速,宛如一隻張大了嘴巴的妖怪向著正中那柄有些殘破的劍魂撲了過去。


    近了,更近了,白神告訴自己要忍住,千萬不能心軟。但攔在那柄殘破劍魂前麵的是什麽?一隻紫色的蠍子?這蠍子是從哪裏來的?算了,自己不能再耽擱了,若是給雷天峰看出破綻,以他的“紫薇雷法”,自己若是再想將靈兒記憶抹去,怕是沒有可能。眼下不管那蠍子是何來路,隻得先除了再說。


    白靈兒看著紫蠍守在自己的神魂前竟然毫不退縮,忽然有些感動,她知道不是誰都有勇氣直接麵對爺爺的劍魂,若是放在平常,以白靈兒的驕傲,一定會大聲叫嚷著將紫蠍趕了出去,但現在白靈兒猶如落水的旅人在沉下去的那一刻又抓住了一把稻草,明知改變不了什麽,但就是不願放棄,眼瞧著白雲向著紫蠍罩了下去,一顆心咚咚跳個不停,這會兒白靈兒真希望冥冥中能有神仙聽到自己的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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