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爺慢走—”白景文麻利的開門跟了出來,高聲招唿,瞧見少年正在崔判耳畔說著什麽。少年瞥見白景文,笑著點頭,算是打過招唿。


    白景文望著三人遠去的背影,心緒有些不寧。


    “崔爺—,您的戒指。”慧兒舉著兩隻金光閃閃的戒指追出門來,已不見了崔判的蹤影。


    “慧兒,”白景文叫住正嘟著嘴向迴走的少女,“戒指給我,我給崔爺送去。”


    少女聞言,緊緊將雙手掩在身後,忽閃著長長的睫毛,望賊一樣望著白景文。


    倩兒姑娘看了一眼白景文,輕輕上前從身後抓過慧兒的小手,一隻一隻手指慢慢掰開,嗔怪的看了眼少女。


    “小姐—,你就這麽相信他?”少女嘴巴嘟得老高,一隻腳死命跺著地板。


    倩兒姑娘並未理會少女,將戒指塞進白景文掌中,隻輕輕說了句,“小心”。


    白景文望著眼前這少女,心裏說不出是苦是甜,雖然知道這翠華閣是什麽樣的地界兒,白景文仍舊覺得麵前這少女好美。雖然不知道崔判帶著兩個少年去了哪裏,但在歸流城要找到長鯨幫並不是什麽難事。


    穿過了一條又一條逼仄的巷子,兩旁燒火的、摘菜的、晾衣服的、扯閑篇的,那些或胖、或瘦,或眉眼俊俏、或平常姿容的女子,一個個都麻利的忙碌著,說出來的話幹脆得象啃在嘴裏的黃瓜。


    白景文一會兒閃過一側院子裏潑出的髒水,一會兒又要留意從天而降的果核,若不是那個叫錢老大的半大乞丐頭兒十分肯定的告訴他長鯨幫總舵就藏在這片巷子裏,白景文實在不敢相信。一麵緊緊跟著錢老大,一麵小心閃躲著,心想那長鯨幫的人別的本事或許沒有,輕身功夫一定有一套。


    一路閃避了無數暗器,進了一處院子。這是一處鐵匠坊,許多大漢正來來迴迴忙碌,一個半大少年從遠處角落小跑著迎了上來,掏出枚大錢塞在錢老大手裏,滿眼期待的望著白景文。


    白景文愣愣的看著兩個少年,敢情自己是個商品,被這個叫錢老大的少年給賣了?隻是這個少年賣了自己竟還不走,正眼巴巴等著自己也掏錢。白景文又好氣又好笑,歎了口氣,掏了三枚大錢,一枚一枚數落在錢老大掌心。少年得了銅錢,也不去管白景文生氣與否,一溜煙的跑了。


    得了,賣主也走了,自己也走吧,白景文垂頭喪氣的轉身,正要離去,身後傳來喊聲。


    “喂,這就走了?你不是來找長鯨幫的?”有些稚嫩的嗓音響起。


    白景文一怔,難道這個看上去大一些的鐵匠鋪子還真是長鯨幫?這更加出乎白景文意料。慢慢轉迴身,點了點頭。半大少年咧嘴笑了,伸手拉著白景文向院子後麵走去。


    “看看,這是上好精鐵打造的,殺人、殺豬都很好用。”半大少年興奮的指著一排閃亮的尖刀介紹著。


    “這個就不得了了,是劍峰旁邊雄獅嶺產的鐵精打造,吹毛斷發,用來殺豬就有些可惜了,最好用來殺人。”少年指著一排有些暗淡的尖刀,兩眼放光。


    “這個就更不得了了,是洗劍穀流出的料水經過提煉得到的赤鐵精打造的,山裏那些不可一世的兇獸最是適合。”少年指著三柄閃著金光的彎刀說著,聲音都已經有些顫抖。


    “這個就更更不得了了,”走到最後一柄刀前,白景文替少年說了出來,“隻是我並不是來買刀的,我是來找長鯨幫崔爺的。”白景文盯著少年,生怕少年年紀太小,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對啊,我知道你是來尋長鯨幫的,但買柄刀吧,咱們這兒已經大半月沒開張了,再不開張,前麵的叔叔們便沒飯吃了,他們沒飯吃,再前麵的那些嬸嬸們也沒飯吃,她們沒飯吃,”白景文頭都要大了,趕忙伸手攔住少年,示意自己買一柄精鐵打造的尖刀就好。


    少年聽了立時喜上眉梢,麻利的解下一柄尖刀,用棉布仔細裹好交在白景文手上,“二兩銀子。”少年瞪著晶亮的眸子望著白景文。


    白景文駭了一跳,這哪是賣刀,這分明是打劫啊,現在白景文有些相信這裏是長鯨幫了。


    “小豆子,又在這捉弄人?”一個粗豪的聲音響起。


    白景文循聲望去,一個精赤著上身,拿了一柄大錘的漢子正大聲嗬斥著,向這裏走來。叫小豆子的少年見了大漢,嚇得一縮脖子,眨眼間消失無蹤。


    從白景文手上接過尖刀,漢子笑了笑,“來找崔爺?”


    白景文點了點頭,指著漢子手裏的尖刀,“我買。”


    漢子一怔,笑了起來,“公子莫聽那小子胡說,你不買刀我也會給你指路。”


    白景文認真的望著漢子,“我真的想買,不是因為別的。”


    漢子愣了下,爽朗一笑,將刀交還到白景文手中,“三十枚大錢,走,到前麵,我給你找個刀鞘。”


    辭別了漢子,又在巷子中穿梭起來。這次沒走多遠,倒不是到了地界兒,他正看到崔判正提著一名布衣男子從一處宅子中走了出來,白景文設想了無數場景,現在當真見了父親,握刀的手卻顫抖起來。


    布衣男子半邊臉已腫了起來,一隻眼睛也已經眯成了縫,另一隻眼睛瞥見遠處的白景文,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


    “崔爺—”白景文定了定神,緊了緊握刀的手,臉上滿是笑意,大聲招唿道。


    崔判正拎著白展,站在路邊與一旁的阿婆說話,仿佛隻是個去買雞歸來的鄰家大叔,隻是他手上提著的不是雞,而是個人。


    崔判迴頭,見是白景文,一怔,待見到白景文手中閃著金光的戒指,不禁大笑起來。


    白展望著兒子走來,眼中滿是焦急與絕望,眼前這人哪裏是人,分明是個惡魔,這裏每一個市井鄉鄰都不是人,而是惡魔。白展雖被打得昏死了幾次,仍舊記得挑斷自己腳筋的便是這個慈眉善目的阿婆。


    “小子,難為你啦,能找到這裏。走,到我那裏去喝上一杯。”崔判大笑著,一隻大手已搭在白景文肩頭。


    白景文隻覺肩上壓了千鈞重擔,雙腿一軟,立時便跪了下去,嘴裏慌張大叫,精鐵刀也脫手丟在一旁。


    崔判大笑著,伸手將白景文提起,探手入懷中掏了錠銀子拋向白景文,“定是又中了小豆子的奸計,這小子最是滑頭,這裏是十兩銀子,拿著滾吧。”


    白景文諂笑著點頭,上前拾起銀子,一道銀光乍起,匹練般卷向崔判。鮮血自崔判指縫中湧出,一腳將白景文踹翻在地,滿眼的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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