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思顏腳下急轉,跟著兩個太醫就也進了景和宮。


    宮女們一看到兩位太醫,忙著往裏麵請,可一看到太醫後麵跟著的莊思顏,臉色頓時就變了,連太醫都站在那兒頓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麽辦。


    莊思顏這會兒沒有讓,也沒等著眾人開口,先一點站出來說:“兩位太醫急匆匆的來,定然是為貴妃診治的,為何站在這裏,還不進去?”


    太醫互相看了一眼,也知道這是個得罪不起的主,於是隻能往裏麵走去。


    賈嫻的情況糟糕極了。


    她好像被人抽了筋似的,渾身沒一點力氣地躺在床榻上,本來已經凸起的肚子,此時看上去有點像被人硬塞進去一個什麽東西。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連嘴唇上都不見一丁點血絲,頭發散亂,有幾縷好像汗濕了,貼在臉上。


    又細又長的手指,此時緊緊揪著床榻邊上的褥子,看上去在忍著極大的痛苦。


    這裏竟然已經有了兩名太醫,正在毫無辦法的團團轉,而且後來的兩位一看這懷形,也忙著走過去。


    莊思顏雖然讀了很多醫術,但是關於生孩子的卻一個也沒看,所以她看到賈嫻這個樣子,根本不知道她是怎麽了。


    但她有一個直覺的反應,她都這樣了,為什麽不去稟告淩天成?


    莊思顏往後退了兩步,盡量給太醫騰出點地方,看著他們也是一頭汗的又是診脈,又是開藥,神色卻沒有一點緩和。


    趁著一個太醫起身,莊思顏抓住他就拉了出去。


    “貴妃娘娘怎麽了?”她問。


    那太醫腿一軟就往地上跪去。


    莊思顏的聲色俱厲:“站著,告訴我她怎麽了?”


    太醫往裏麵看了一眼,半晌才哆哆嗦嗦開口:“貴妃這一胎不穩,從一開始懷的時候,就有滑胎之象,一直靠保胎藥保著,可隨著月份的增大,保胎藥也……”


    “胡說八道,太醫院留底的檔案裏,說貴妃這一胎好的很,怎麽到你的嘴裏就成了不好?”


    這次莊思顏拉都拉不住,那太醫硬生生地跪了下去。


    “娘娘,是貴妃娘娘不讓說的,她她……”


    莊思顏都恨不得一腳踢到太醫的頭上去。


    這特麽是什麽醫生,賈嫻不讓說,他就不說,鬧到現在都要出人命了,他們還往上報,在這兒哆哆嗦嗦有什麽用?


    莊思顏沒有他們那麽心大,她抬手招來了一個宮女,命令道:“去一趟軒殿,把嫻貴妃的情況盡快跟皇上說了,讓他想想辦法看還能不能找更好點的大夫來?”


    那宮女先是點頭,點到最後好像才想起來自家娘娘不讓聲張的事,於是抹著眼淚站在那兒不動。


    莊思顏一看她那樣子,火就大的收不住:“還站著幹什麽,等死嗎?”


    宮女聽到這話,才一溜煙的往外跑去。


    這邊四個太醫四頭汗,眼睛也不敢往賈嫻那裏看,幾個人抵著頭小聲嘀咕。


    莊思顏的心都涼了半截。


    這淩天成到底是什麽命?好不容易有一個孩子,還沒出生就鬧出這樣的事,真是……。


    那邊賈嫻的手已經快把褥子給抓破了,牙齒把嘴唇咬出了血,勉強從齒縫裏擠出一句話:“太醫,救救他,他還小,救救他。”


    莊思顏的鼻子酸的難受。


    除去權勢,除去那些浮華的外表,賈嫻現在也是一個母親。


    她應該是真心想保住這個孩子的吧,既是沒有那些後來的富貴榮華,沒有淩天成的愛。


    可是這個時候,沒人去糾結這個。


    糾結了,對孩子也沒有任何用處。


    看賈嫻的樣子,明顯是很疼的,但她忍著一聲不吭,一直都在讓太醫救孩子。


    有細細的血從床邊流出來,像一把紅色的刀劈開潔白的床單呈現到他們麵前。


    賈嫻似乎感覺到了什麽,突然爆出一聲大喊:“啊……”


    她的聲音很高,卻在半路上就破了音,後麵成了一聲絕望的低鳴,如一個垂危的人,發出最後一聲對命運的反抗。


    太醫還在殿內轉來轉去,卻想不出一點法子。


    景和殿的宮女們,全部都跪倒在地,根本不知道要怎麽辦。


    莊思顏也嚇的不輕,她一步搶過去,抓住賈嫻的手說:“沒事的,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那個絕望的人,睜開眼看她。


    眼皮沉的好像抬都抬不動,她許久才睜開一點。


    裏麵盡是紅色的血絲,像一張網牢牢把那一點黑色的眼珠網住。


    那點被網住的眼珠,終於轉到了莊思顏的方向。


    賈嫻抬著沉重的眼皮,就那麽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


    看了許久,莊思顏都擔心她會這樣看著死掉,才看到她的嘴唇輕微的動了一下。


    莊思顏沒明白她要說什麽,就把身子往前又探了一點,輕聲說:“皇上快來了,你堅持一下。”


    賈嫻幹的幾乎裂成縫的嘴,又閉上了,不過沒閉多久,她重新張開,好像剛才那一下子隻是為了攥足力氣般,突然看著莊思顏說:“我輸了,你高興嗎?”


    這話來的太突然,聲音又尖又厲,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


    莊思顏就在她身邊,當然也聽到了。


    她多少有些茫然地看著賈嫻。


    毫不客氣地說,她不喜歡這個人,從來都沒有喜歡過,她隻是不想跟誰都結仇,也實在覺得她沒什麽好鬥的,所以才會對她過去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


    莊思顏也知道她不喜歡自己,但她沒想到的是,在這樣的關鍵時刻,孩子沒有了,她自己半死不活,竟然不是想的自個兒,而是想著跟莊思顏的輸贏。


    她有一時間的怔忡,抓著賈嫻的手都鬆開了。


    她不明白這個女人是不是腦子有病。


    淩天成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


    他一接到景和宮宮女的稟報,就放下手裏所有的事,往這邊趕過來。


    進門先看到了一圈束手無策的太醫,再往裏就看到了床上的賈嫻,還有半蹲在她床邊的莊思顏。


    淩天成幾步走過去,伸手先把莊思顏拉了起來,往自己身後一擋,吩咐太醫:“都著幹嗎?救人。”


    太醫慌死了,剛才已經沒有辦法了,這會兒皇上要他們救人,怎麽救呢?


    淩天成不管他們怎麽救,拽著莊思顏出來時,又順便吩咐道:“蔡周平呢,叫他來。”


    有個太醫小聲迴道:“蔡大人今日身體不適……”


    “抬也得把他給朕抬來,快去。”


    景和宮再次忙成一團,賈嫻躺在床躺上,感受有什麽東西從她身體裏緩緩流過。


    已經不疼了,或者說是她已經疼木了,所以感覺不到了。


    但是那種從身體慢慢剝離的空虛,卻占據了她整個的神經。


    她想著有那麽一個孩子,從一點點大,就住在了她的身體裏,然後每天隨著她的給予,一點點長大了。


    賈嫻想,他應該也是很想出來的吧,想看看外麵的世界。


    她很快又想,外麵的世界有什麽好看的,到處都是險惡,誰也不可信,還是留在她的身體裏好一點,至少那樣溫暖一點。


    然而,無論她是怎麽想的,都擋不住現在一傾而下流逝。


    血水如注,滲透的床褥,緩慢而錐心地流了半床。


    宮女們手裏端著黑乎乎的藥,跪在床前祈求賈嫻喝一口。


    她緊閉著嘴,也緊閉著眼,並不喝藥,也不看眾人,就那麽沉在自己的意識裏。


    淩天成把莊思顏拽出內殿以後,看了看她的眼色,才輕聲問:“你怎麽在這兒,不是迴竹院去了嗎?”


    莊思顏機械地問他:“我從軒殿出來,瞎轉到這兒的,看到太醫在忙活就進來看看。”


    她說完這話,好像突然想起什麽似地,抬頭看著淩天成問:“她這樣你知道嗎?”


    淩天成默了一會兒,才搖頭:“那件事後朕沒來過景和宮,她的事聽說一點,但是沒怎麽上心。”


    莊思顏古怪地看他一眼,很快就把眼皮垂了下去,喃喃地說:“那是你的孩子,就算她再錯,可那孩子是你的,你就不能對她好點嗎?”


    淩天成:“……”


    用手段得來的孩子,他原本就覺得那是對賈嫻的施舍。


    現在事情成了這樣,並不是他想看到的,但他也沒覺得自己有錯,否則後宮不是要亂套了,誰都可以對皇上施計,達到她自己的目的。


    隻是此時莊思顏情緒不對,所以淩天成沒有跟她解釋。


    蔡周平被人扶到景和宮裏,莊思顏和淩天成已經在外麵站了許久。


    兩個人除了剛開始的對話,後麵都沒再說什麽,一起傾耳聽著裏麵的忙亂。


    莊思顏其實好幾次都想再進去看看。


    畢竟那是人命,她與賈嫻的矛盾太小了,不值得在此時提出來。


    但每次她想去時,淩天成都會及時拉住她。


    既是到了這個時候,莊思顏還是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了一些東西。


    或許是為了保護她,也或者是為了賈嫻好,總之這樣人命關天的時候,她們是不適合見麵的。


    就算是她心裏再怎麽不在意這些,但賈嫻在乎。


    她不但在乎,還會因為莊思顏的到來影響到情緒,那對此時非常不利。


    蔡太醫老遠看到淩天成,曲膝還沒跑下去,就被淩天成打斷了:“過去救人,別在這兒囉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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