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個叫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天狐仙道這把老骨頭現在早被自個兒折騰地瀕臨散架,最後一口氣力隻能留在心裏暗唿一聲:吾命休矣!然後就像是一條死狐一般頭一歪,趴在那裏動也再懶得動彈半下。


    正當他以為自己就要慘被那頭巨怪踏上快要失去知覺地老背,心忖最好皮破肉裂也無直覺,最好在安樂中死去時,身後突然傳來“籲”地一聲女子的清喝。


    他還當自己老耳風背,以他自認為是有生以來最驚詫地表情艱難地扭過頭來,使勁用手揉了揉雙眼,確定老眼不會昏花後才終於朝著出聲處驚鴻一瞥。


    “呀!”,他激動地差點兒要跳了起來,但他的兩顆老眼確實是在放光,不僅因為那隻原本要踏上自己後背的獸蹄這時已到了半空,更因為獸背上還坐著一位妙齡女郎。


    當然盡管這位妙齡女郎沒有像對陸小子用情極深的英子那般國色天香,但至少也有璀璨奪目、耀人眼眸的容姿豔華,最重要的是她是一個人,在這個被冰山封閉的世外絕境居然也會有人生存,而且還是個女的,這怎能不讓身被冰困、疲餓乏累的天狐仙道激動地兩眼放光?


    “嗤”,那女子顯然對駕馭獸騎很是純嫻,這時隻見她淩空一個扭擺,手中的韁繩連同巨獸的怪首順勢朝外蕩開。臨在天狐仙道後背上空人立而起的巨獸一聲低吼,前蹄輕飄飄地落在了雪地上,不發出半點兒聲響。


    如此輕靈活巧的巨獸,天狐仙道還從未見過,這時不由得留神細細打量一番。隻見此獸個頭極高,差點兒就過了人肩;全身毛發白的像雪,不含絲毫雜色;長著一副馬臉,但雙耳皮厚脂多,大如蒲扇,卻非尋常馬匹所能及,而且絨毛厚重,差點兒就及尺長;胸腹緊瘦,不含絲毫贅肉,尾部卻不似馬尾般毛粗寬長,反而毛發齜裂,卻也隻有兒臂般粗細。不過這頭似馬非馬的怪獸似乎頗有靈性,現在正瞪著那雙鵝蛋般地怪眼狠狠地盯著自己,神情很不友善,仿佛對自己這個不速之客充滿敵意。


    那女子以一個曼妙好看地動作翻下獸背,然後緩緩將纖軀移到天狐仙道身側丈餘遠外定,對這個外來之客很是戒備地問了一連串嘰裏咕嚕讓他聽覺頭都大了的地方俚語,等了片響,見天狐仙道沒有答她,眉頭微蹙了蹙,又叱裏咼伢地再說一通,見天狐仙道仍是不言片語,她終於緩緩地搖了搖臻首,伸手入懷,掏出了一個純白的貝螺狀地異物,放在唇端,輕輕地吹了一下。


    “嗚”,異物發出了一聲低沉刺耳地哀鳴,不片響,半裏外突地響起了一陣緊湊地獸蹄踏地聲,仿佛正有一群巨怪正秩序緊然地朝著此處靠近。正當天狐仙道驚疑不定時,突見身後數十丈外現出了十多個馭獸馳來的白衣騎隊。十多人清一色的白衣,駕馭的也是清一色的白毛巨獸。領頭者甩開眾人,一獸當先,風馳電掣一般急甩過來,隻眨幾下眼皮功夫,便已來到近前,掣獸定住。


    他騎的也是一匹與女子身旁的白毛獸長相極其相似地巨獸,隻是比它高大些許,竟足有成人頭頂那般身材。少女所馭的幼獸可能是那條大獸地兒女,隻見


    它盯著天狐仙道的一雙緊張惡狠地獸眼陡然鬆懈了下去,一聲歡嗷,哧溜一聲竄到了那條大獸的身旁,用幼頭有一下沒一下地頂著那條大獸地頸部,神態親昵至極。


    來人一身白衣大披風隨風揚擺,皮膚皙白,鳳目斜挑,威儀不凡,年齡該在四十到五十間,隻看他一雙電眼精光閃閃,便知此人必定身含極深地內功底子。


    那女子乍見此人到來,緊蹙地眉頭刹間舒展,滿臉喜色,撒嬌似地不依道:“爹,你硬要女兒放膽來查探,幸好遇上的是一個傷重難起地啞老頭,否則要是遇上了賊人綁走了女兒,看你該如何向娘交代。”


    “你這丫頭!越大越難纏。”那男子顯然對這個女兒疼愛有加,偏偏是對她的刁蠻無計可施,硬氣心腸狠狠地白了她一眼,這才從獸背翻下身來,一步竄到了天狐仙道的身前。


    天狐仙道這時氣的七竅生煙,兩眼先狠狠地瞪著這父女倆,接著恨恨地盯著那妙齡少女,憤然道:“誰說老夫是啞巴?哼,原來你會說漢語,卻哇裏吧唧地在老夫耳邊說一通讓人的頭都悶出鳥來地怪語,老夫又不是神仙,哪能答得上來。”最後一句引用陸琴風的話,他自認為是經典無匹。


    那少女顯然沒有料到這老頭而脾氣如此之大,原本正喜滋滋地跟在乃父身後,聞言不由得一呆,道:“我確實和父親學了一些漢語,隻是沒想到你也會說。而且我沒想到,像你這麽……這麽老的人,肯定是見多識廣了,居然不會說我們冰火族的語言。”


    “哼,什麽鳥冰火族,老夫連聽都沒有聽過,若是會說你們族語,那老夫可真是神仙了。”天狐仙道聽得對方稱讚自己“見多識廣”,心中的怒焰便自減弱了數分,語氣也沒有方才那般重了,但兩腮還是氣鼓鼓地,一副老大不高興模樣。


    那白衣男子趁著兩人說話時,四下打量了一周,這才發現不遠處平躺著的陸琴風,不由得詫然道:“他是誰?為何會躺在冰裏?看你們的衣著好像並非冰原五族,莫非你們竟中土?”


    中土其實便是神、人、佛、精靈四屆所處的大陸,這白衣男子前半生就是在中土度過,後因種種原因,才攜族人遷徙到此,故而對他們的衣著有些眼熟,隻是時日過久,竟而忘了這種服飾到底是屬於那方國度。


    那白衣妙齡少女顯然對中土特別感興趣,當下顧不上父親的問話還沒有被迴應,湊下身來,滿臉興奮地看著天狐仙道,喜問道:“難道你真是從山那邊的中土過來的麽?太好啦,哈!能不能告訴我你們那邊的人都長什麽樣啊?穿什麽衣服啊?吃什麽食物啊?他們高大不高大?是不是武士都很威風啊?還有你們那裏是不是有山有水有小動物啊……啊爹,你幹什麽?”正問的沒完沒了,突然手臂一緊,硬是被乃父提著臂膀丟到了身後半米外。隻見這男子麵無表情地看著她道:“迴到你大師兄那裏,沒大沒小,像什麽樣?”說完這才俯下身來,雙目犀利如薄刃一般緊盯著天狐仙道,仿佛似要從他的眼睛一度瞧進他的心腑深處。


    這白衣少女卻跺足不依道:“爹你太霸道了,隻準你自己問,去不


    讓女兒開口。”突然瞥見乃父一雙厲眼迴瞪著自己,迫於淫威下,她終於鼓著雙腮,依依不舍地來到剛巧趕過來的十餘騎旁。


    天狐仙道一張老臉被對方的利眼盯得火辣辣生痛,停了半響,終於不支,滿口苦澀地道:“我們的確是從中土過來的,那邊躺著的是老夫的徒兒,隻可惜身子可能凍僵了,但願性命無虞才好。”說著兩眼一紅,聲音哽塞,神情堪悲。


    那白衣男子見老者神情不像是裝出來的,語氣不由得一軟,道:“請恕在下多心,隻因現在冰原極不平靜,冰原五族關係急劇惡化,戰火即將燃起,所以我們不得不對陌生人從嚴防患。好吧,隻要前輩能夠答得上晚輩問的三個問題,且沒有半點隱瞞,那麽晚輩就權當前輩隻是路過,並且引前輩及愛徒迴寨內療傷,保證款待周到。”要知那座冰山是終年積雪冰凍而成,說是百丈冰山,其實最低處也有一百八十丈之高,等閑之輩,即便是玄功高神的修行者是絕對不可能攀山越峰翻進冰川,其最高處更有兩三百丈高,那裏可以稱得上是冰極,即便是世上飛行最高的鳥類隻怕也難以逾越。這男子極其族人隻是在二十年前一個機緣巧合下,才在恰逢冰山數百年難遇一次的崩裂時,循著裂口得以進來。他們躲進與世隔絕的冰原本就是為了避免被屠族地危險,哪知到了這裏,竟碰上了土著民族。開始時兩方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且互劃地界,倒也安安穩穩地生活了一段時日。後來又有幾隊異族遷徙過來,打破了原有的平衡,更因利益衝突下,開始擾亂原駐兩方。起始時,他們尚且能夠容忍,到後來忍無可忍時,同幾方土著人火拚了幾迴,到得最後怨隙逐漸加深,終於引來了現在即將爆發的大戰。所以這白衣男子雖見天狐仙道衣著似是中土,但又怎知他不是敵人派來偽裝地探子,況且中土裏還有他們的宿敵。因而,他這時滿臉戒備地等待著天狐仙道的迴答,一旦對方說謊或是故意隱瞞什麽,他就會不惜一切地滅掉他,以絕後患。


    橫垣在天狐仙道前麵的隻有兩條路,一條是用他平日裏無比犀利地詞鋒向白衣男子解釋清楚他和陸琴風的身份,並能贏得對方的信任;另一條就是,他的言辭不夠犀利,難以令人信服,最後和陸琴風一道去見從西邊升起的太陽。


    天狐仙道從來沒有試過像今次這般緊張,他的兩股還夾在冰層裏,但這已不足以令他憂心,他知道現在他和陸琴風的小命就捏在對方的手中,他知道自己已再沒有力氣與眼前這個內功深厚的男子拚上一拚,身軟心疲下更不能對對方展開猜心術,他努力張大雙眼,深深地瞥了一眼正要偏西的豔陽,吸了一口氣,然後才定定地看著白衣男子,道:“你問吧?你想知道什麽?”


    “你是誰?”白衣男子像是在閑話家常一般隨口問道。


    天狐仙道愣了一下,顯然沒有料到對方的問題會是如此簡單易答,枉費自己事前做了如斯多準備工作,還一直以為這人要審問自己,當下幹咳一聲以掩飾自己對這人的錯誤猜忌,道:“老夫人稱‘鬼神算’天狐仙道,在中土還算有點兒名氣,可能閣下沒有聽說


    過。”


    那人報之以微笑,也不答他聽過與否,頓了一下,才又問道:“他是誰?”


    天狐仙道差點兒要大叫出聲,他原本以為對方第二個要問的該是自己的籍貫或是修行功夫抑或是哪個國度,那時自己說不定還會猶豫不定,不知應否完全答他……但現在,他當然會毫不猶豫地道:“這小子名叫陸琴風,是老夫的關門弟子。”說完後才想起自己隻收陸琴風一人算得上是半個徒兒,那他豈非又算得上是老夫的開門弟子?開門關門,想想也覺好笑,但他當然不會真個笑出聲來,生怕被對方驚覺自己迴答的太輕鬆而問出一個驚天地泣鬼神地問題,那就糟了。


    那人顯然對天狐仙道的迴答很是滿意,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道:“最後一個問題,你們是如何進來的?”


    天狐仙道興奮地差點兒要跳起來,連忙答道:“我們是被強風扇進來的。”


    “什麽強風?”那男子愕然道。


    天狐仙道哪會瞞他,心有餘悸地道:“你不知道從東漠刮來的那股強風有多強,老夫這把老骨頭都差點兒被掀的散架,幸好是遇上了那座冰山,否則老夫這當兒還不知在哪裏遨遊呢。”


    “不可能吧?”那白衣男子兀自不能相信地道:“那座冰山至少高過百丈,即便是再強的風,那也不可能將你們掀過峰頂的。”


    “理論上確實不可能,”天狐仙道解釋道:“但是如果你事先被另一股強風由南朝東掀到數十丈高空,然後再遇上了那股從從西南刮向東北的沙漠熱風,那就很有可能會順向上百丈高空而越過冰山了。”


    “這麽說,”那白衣男子似乎信了他幾分,道:“你們是事先遇上了一股強風,卻不知這股強風是因何而起呢?”


    “嘿!”天狐仙道突然怪叫一聲,斜眼睨著他道:“你這小子太不厚道,你已經連著問了老夫好幾個問題了,不是說已經最後一個了麽?”


    那白衣男子聞言一愕,驀地啞然失笑道:“看來天狐仙道果真是對前輩生性地真實寫照,天狐仙道果然精明如狐。好了,前輩已經答了在下三個問題,那麽……”眼神陡然變得犀利如鷹,倏地閃電般出手封了天狐仙道的背腹數處大穴,陰沉著臉道:“你騙了在下,在下隻有將前輩先收監再審訊,得罪了。”不待天狐仙道有爭辯的機會,驀地扭頭衝著那十餘騎喝道:“長卿,加洛,你二人過來,帶這位前輩去嘉山牢獄,記著在為師未有審訊他之前,切不可薄待了他。”


    十餘騎中有兩人應聲出列,一人麵容俊秀,偏是滿臉冷酷,一副看著世人都不順眼的模樣;另一人四方闊臉,嘴大唇薄,濃眉大眼,予人一種樸實厚重的感覺。兩人都是在二十四五歲間,不過仔細看來,那方麵臉似乎眼神稚嫩了點,年齡估計比冷麵俊臉小了幾歲。二人對這師傅的話卻是言聽計從,這時都下了坐騎,並肩來到天狐仙道身前,一人架起了他半邊身子,往迴走去。


    天狐仙道心知肚明這時已是籠中之鳥,再難脫逃,卻是心有不甘地憤然道:“老夫到底說錯了什麽,即便是給老夫定罪,也要有個莫須有的罪名


    來啊!”


    那白衣少女顯然對乃父的這番舉動很是不滿,幫腔道:“是啊,爹,這位老爺爺明明迴答了你的三個問題,而且也沒有說謊嘛,你為什麽還要關押他審訊?”


    “大人的事,哪容得上你小孩子插嘴?”在這種為保衛族人的緊張時刻,他一心都用在如何識破敵人派來探訊上,再顧不得女兒的撒嬌蠻橫,狠狠地嗬斥了她一番,打出著兩個弟子帶天狐仙道迴營的手勢後,徑直來到了渾身僵硬的陸琴風的“屍體”旁。


    他其實早就注意到了陸琴風的“死屍”,遠遠地見到陸琴風身直軀僵,胸腹一動不動,顯然是心跳唿吸早已停止,但因深知中土地廣域闊,奇人異士多不勝數,且修行深厚、能吞雲吐霧之輩也不勝枚舉,他畢生更親眼見過有一種“伏屍術”,練習者可以十日十夜不進食水,僅以護體真氣維持生機,但十日過後,仍舊活動如常。為了確定陸琴風確實是真個身僵屍硬,他親自來到“屍體”近前,伸手觸上了“屍身”的胸腹,覺得果真是心脈具硬、心跳停止,他才終於暗舒了口氣,細細查探了一番“屍身”,隻見其渾身皮肉已經開始變紫,並且冰涼凍手,“這是活人不可能有的狀況,即便是練了‘伏屍術’的人也不能生機全部停止、皮膚變色生寒,因為那根本就是死人才有的情狀。”


    “自己是不是要帶這具屍體迴去好好安葬呢?畢竟他是死在異鄉,唯一的親人被自己帶走了,而且又是這麽地年輕。”這個念頭隻在白衣男子心中轉了數圈,他忽地跺了跺足,暗忖:戰爭在即,自己族人還不知有多少會橫屍當場,又哪會有閑情去理會他人的事情?


    “走!”他突然猛一揚頭,衝著眾人一聲清喝,率先踏上獸騎,猛揮韁繩,朝著來向狂奔而迴。眾人唯他馬首是瞻,齊皆打獸追上,攜著及不情願但又無可奈何的天狐仙道朝著冰火族主營凱旋而歸。


    白衣少女雖然對乃父有些不滿,但想到可以立即迴去向母親告他的狀,讓他也吃吃苦頭,心頭不由一陣樂嗬,按壓住即將湧出地狂喜,打獸追著眾人去了。


    獨留下陸琴風這副“伏屍”躺在冰窖裏,僵硬如冰的身體裏繼續著還在不斷壯大的螺旋氣流。


    這股螺旋如盤狀的氣流這時已經將他奇經八脈中的任脈、督脈、衝脈三道同起於胞出於**的“一源三歧”脈路包圍,並逐漸有朝著陰維、陽維兩脈外圍席卷的趨勢。並且十二經脈中的手太陰肺經、手少陰心經、手厥陰心包經、手陽明大腸經、手太陽小腸經等五處與心肺髒腸關係極密地經路也漸漸被螺旋氣流**。螺旋盤流幾乎等於已經侵占了他的頸下腹上地大部分經絡外圍地帶,部分外圍旋流竟虛探著朝四肢展開,隱隱有包攬全身的跡象。


    不過他現在當然還是處於“死亡”狀態,而且全身上下沒有半點能有知覺,唯一有可能被氣流觸碰的經脈卻像是各不相連的斷電線路一般,別說傳遞知覺,就連它們自己都似電子死絕地殘線一般無法再感應到半分電流地刺激。


    如此情狀,白衣男子若不認為他是死絕多時,簡直就是一大曠古絕今地奇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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