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姐弟倆從李家被接迴總督府時,天已經擦黑了。


    先去見過曾老太太和葛氏後,阿離和金環主仆兩個一路走迴了望月軒。


    遠遠地瞧見望月軒大門外有紅通通的光亮,有人提著燈籠候在那裏。


    “咦?玉鳳怎麽知道咱們迴來了?倒巴巴地點著燈在那裏等著呢”,金環笑道:“這小妮子對姑娘倒是一片忠心的,就隻可惜腦子不太靈光


    。”


    阿離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有時候,忠心比腦子更有用。“


    話音未落,那兩個提燈籠的丫頭已滿麵含笑地迎了上來,老遠就衝阿離屈膝行禮,齊聲道:“六姑娘迴來啦。”


    阿離一愣,見來人並不是玉鳳和吉祥她們,而是兩個麵生的丫頭,生得極是幹淨俏麗。


    “奴婢們是郡主殿下派來請六姑娘的”,兩個丫頭盈盈而笑,語聲婉轉:“郡主請姑娘到芝蘭館去用晚飯,順便敘談敘談。”


    金環先就淡笑了一聲,幾不可聞地在阿離耳邊撇嘴道:“八小姐心思可真細啊,給您送了那麽重的禮還不放心,這又巴巴地在這裏堵著,還不是拉攏您的意思嗎?怕您把那事兒給捅出去!哼,以前有事是她到咱們院子來;現在倒讓姑娘找她去了,架子好大……”


    “又多嘴!昨兒才說過的話就忘了?”阿離瞪了她一眼,轉頭向那兩個丫頭微笑道:“迴去跟你們郡主說,我換件衣裳,一會就到。”


    那兩個丫頭齊齊應了,又屈膝行禮畢,方一徑去了。


    阿離一路往院內走。金環緊隨其後,幾番欲言又止。終究還是忍不住道:“姑娘,這次您再怪奴婢多嘴,奴婢也還是得說!那冒名頂替的事,姑娘已經是寬宏大量不跟八小姐計較了,難道她對您招之即來揮之即去,您也忍著嗎?憑什麽呀!她難道不應該天天到咱們院子裏來聽您差遣,日日帶著笑臉哄您開心嗎?怎麽現在她叫您一聲,您就要過去?這麽聽話,她以後對您肯定更肆無忌憚了!要依奴婢說。您就偏不去,晾她幾日,她才會知道害怕!”


    阿離站住腳,平靜地看著金環道:“她害怕了對我有好處麽?這件事我不捅破。本來也隻是基於姐妹之情。與其他的無關。如果八妹一定要因此對我生出別樣的感情,我也希望是內疚,而不是忌憚。”


    她複又信步往院子裏走。又掃了金環一眼,方繼續緩聲道:“八妹今天就是不來請我,我也要過去找她說事情的。何況她還專門派了人來,我倒覺得正合我意,為什麽你想得那麽多呢?”


    “我……”金環喉嚨裏一梗,迸了一會。方訕訕道:“還是姑娘比奴婢考慮得周詳


    。”


    阿離一笑,也就罷了。


    迴到房內。玉鳳和吉祥如意自是高興得很,上前與阿離見過了禮,阿離洗了麵,換上一件舒服的家常衣裳,又坐下來悠閑自在地喝了一盅熱茶,這才往芝蘭館去了。


    整個曾府坐北朝南,後花園占地總有十畝開外,芝蘭館又位於後花園的東北角,離主院這邊距離不近,是以阿離坐了乘二人小肩輿,由周媽媽和趙媽媽抬著,這次隻單帶了吉祥和如意兩個小丫頭,主仆六人一徑往芝蘭館而去。


    果不出阿離所料,芝蘭館大門洞開,八個丫頭分列兩班,嫻娘站在正中,翹首相望,早已迎候多時。


    一見阿離的轎來了,嫻娘連忙緊走幾步上前,笑道:“還以為姐姐不會來呢,嫻娘在這裏一直忐忑不安的……沒想到姐姐真的大駕光臨了!”一邊說,一邊向阿離伸出手去。


    阿離就勢伸手搭在嫻娘手腕上,一邊笑道:“這話是怎麽說的?有人請吃飯,我怎麽舍得不來?”一邊就扶著她的手,款款下了轎。


    直到兩腳踩在地上,才微笑著向嫻娘欠身,口稱:“給郡主殿下請安。”


    嫻娘慌得連忙扶住阿離的臂膀,也連忙屈膝福下身去,臉上已紅漲了起來,低低說道:“姐姐這是在羞臊我嗎?我適才沒有親自過去請姐姐,隻是因為……”


    “我知道”,阿離打斷了她的話,溫聲道:“現在身份拘在那裏,處處都得端著,不能再象從前一樣恣意了。”


    嫻娘低了頭,訥訥地輕聲道:“多謝六姐能體諒妹妹……”


    一邊說,一邊便命丫頭們:“好生在前頭給六姑娘照著路。”


    阿離卻不進去,隻笑道:“月色正好,不如我們姐妹倆先在園子裏逛一逛,再迴來吃飯可好?算起來,從我進府以後,因為是冬天,還真沒機會在這後花園裏認真逛過呢。”


    嫻娘也正有滿肚子的不踏實,急於想避開眾人單獨跟阿離敘談敘談,聽見這話正中下懷,便隻命兩三個小丫頭遠遠地跟著,她自己跟阿離攜了手往芝蘭館後身慢慢踱去


    。


    阿離一邊閑看兩旁景致,一邊笑道:“前日八妹派人送的那賀禮我收到了,我非常喜歡,多謝。”


    嫻娘局促不安地說道:“那幾件東西……跟姐姐待我的情意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我……我絞盡腦汁想報答姐姐,隻愁找不到機會,也不知道姐姐到底喜歡什麽,想要什麽?隻要在我能力之內,我一定盡力給姐姐尋了來……”


    阿離嗬嗬笑道:“顯見的是郡主了,連說話的氣勢都不一樣啦——我喜歡的,你準能替我尋來麽?”


    嫻娘此時隻怕阿離一無所求,反而對她提了要求,她才覺得安心,因連忙道:“隻要我能辦到的,姐姐盡管開口!”


    阿離想了想,便躊躇地笑道:“若論東西,我暫時倒也不缺什麽,就隻有一件事,怕妹妹為難,不好意思說……”


    嫻娘忙道:“一件什麽事?姐姐隻管說,我無不從命!”


    阿離遲疑了半日,方為難地皺眉道:“我隻想出府一趟……妹妹可有辦法?若為難就算了,切莫勉強……”


    嫻娘立刻笑道:“就這件事?若是從前,妹妹可沒這個能力;現在這就很不算什麽了。隻不知姐姐想去哪裏?”


    阿離抿嘴一笑:“去的地方可不近,離此七八十裏以外東辛,永平,恩河幾處。”


    嫻娘一愣:“那裏不是鄉下嗎?我記得咱們家裏有莊子就在那邊,姐姐到那裏去做什麽?”略微尋思了一下,便醒悟道:“莫不是姐姐想置田產?”


    阿離連忙“噓”了一聲,連連擺手,又作勢向四下裏看了一遍,方低聲道:“妹妹小聲,這可不敢讓人聽了去!妹妹如今是郡主了,已經無需再為這些事煩心,可我卻不得不籌劃籌劃……”


    一個庶女,所煩擾的無非就是將來的親事罷了。若主母不甚喜歡,隻怕將來的嫁妝也不會豐厚,而嫁妝卻又關係到在夫家的臉麵和地位,所以往往也有名門庶女自己拿出私房錢來,托親信的乳母等人悄悄去置辦些頭麵首飾,甚而田產地畝,額外再多寫張嫁妝單子帶去夫家,不過給自己裝點一下門麵罷了。


    這些說不出口的心事在庶出姐妹間也不算是什麽秘密,是以嫻娘便以為阿離也是存的這樣的心思,立刻點頭沉聲道:


    “姐姐現在還在為這等事煩心,原是妹妹的錯


    !姐姐看哪天方便,想去哪裏察看地畝,我一定陪同前往。看好的田產不用姐姐費一點心,全由妹妹奉送……姐姐千萬不要推辭,就讓妹妹稍盡綿薄之力,以略微彌補一下我對姐姐的虧欠……”


    阿離欲拒還迎地笑道:“能借妹妹之力出得府去,已是意外之喜了;再讓妹妹破費,怎麽好意思?”


    嫻娘此時反而覺得心裏鬆快了許多,由衷地笑了出來:“如今妹妹在銀錢上倒還趁手,姐姐千萬別跟我客氣!眼下妹妹能力有限,也就隻能幫這樣的小忙;等我日後進京了,一定再重重地報答姐姐!”


    她略想了片刻,便道:“馬上就是上元燈節了,我隻跟太太說要帶著姐姐出去逛一天,太太決沒有阻攔之理。到時候咱們想去哪裏,誰還敢管不成?”


    阿離嗬嗬笑道:“如此甚好,多謝多謝。”


    嫻娘也心裏痛快,見此時已不知不覺快走到了與芝蘭館相鄰不遠的知秋閣,便笑道:“逛的時間也不短了,姐姐可該隨我迴去吃飯了吧?”


    阿離站住腳,極目向對麵一望,隔著荷塘,便見曾老太爺晚年養靜而居的那所“東籬”,遙遙立於月色中,粉牆青籬,披著一層銀輝,顯得格外清幽。


    阿離一樁心事輕易地就解決了,也覺心中輕快,一時興起。便指著那邊笑道:“既然已逛到這裏了,不如順著這荷塘走到那邊“東籬”去賞玩賞玩如何?”


    嫻娘躊躇了一下,有些不大起勁,皺眉笑道:“那邊也沒什麽好看的,自老太爺仙逝以後就鎖起來了。姐姐進府的時候沒人跟姐姐說過嗎?父親不準咱們府裏的人接近那裏呢,咱們家裏的人也向來不往那邊去。”


    “為什麽?”阿離訝然。


    “因為咱們家有個老仆人,也不知道為什麽得了失心瘋了,被鎖在那邊的地下室中。那人狂暴易怒,會打人的!有一迴,念北貪玩,偷了鑰匙跑進去,差點被那瘋子掐死。父親氣得暴跳如雷,嚴命:“再有人私自跑到東籬去,一律家法處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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