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過飯,蓮心忽然來了,雙手抱著一個大榴蓮。


    “這是大少爺讓給姑娘送來的,南洋來的水果,咱們這裏平時見不著的”,蓮心抿嘴笑著:“您嚐嚐!大少爺說好吃,我是受不了那個味兒!”


    等到晚上臨睡前,阿離想起那隻榴蓮來,便叫金環切了給眾人分分。


    金環執了刀,才剛把那隻榴蓮剖開,忽見裏頭挖了一個小洞,藏著一卷東西。金環疑惑地用手摳出來一瞧,立刻失聲叫了起來:


    “哎呀姑娘,這果子裏怎麽有幾張銀票呢?!”


    邊說,邊急急地將那幾張銀票雙手捧到了阿離麵前,阿離驚詫接過來定睛一瞧,果然是油紙包著一卷銀票。


    一共五張,每張一百兩


    。


    阿離低了頭,瞪大眼睛將那幾張銀票看了又看,然後一張一張疊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折好,輕輕地按在胸口上。


    “大少爺他……”金環感動得一下子紅了眼圈,繼而擦了擦眼睛,歡欣地笑道:“大少爺心裏是真疼姑娘呢!”


    阿離覺得周身上下仿佛都被溫暖和煦的陽光包裹著,說不出的寧靜舒泰;唇邊那抹笑意便也如陽光一般明媚起來。


    原來,被至親至愛的人這樣惦記著,默默地照顧著,竟是這麽好的一件事……


    她原本已經卸去簪環上了床,現在忙忙地複又披衣下了地,草草攏了一下頭發,便叫金環:“點燈。把我給大少爺新鉸的那個鞋樣子拿了來!”‘


    金環抿嘴一笑,依言去加了兩隻蠟燭一起端了過來。又拿了自己的針線笸籮,過來坐在小杌子上,展顏笑道:“那我就在這裏陪著姑娘,給二少爺把這雙鞋底子也納起來。”


    阿離點頭笑了笑,主仆兩個便埋頭於燈下做起針線來,直到二更天方才睡了。


    ……


    次日天亮,給葛氏和曾老太太請安已畢,各自迴房。


    阿離正拿了針線在窗下繼續做著,忽見大廚房裏遣了一個李興媳婦過來詢問:


    “今天又到了姑娘們去廚房裏學習烹飪的日子了。王媽媽讓我來問問各位姑娘們還去不去,廚房裏好先預備下。”


    阿離問:“別的姐姐妹妹們都過去嗎?”


    李興媳婦笑道:“雖然老太爺手裏立下來的規矩。咱們家未出閣的姑娘們每逢初一,十五都要親自下廚,不過姑娘們有時也就去胡亂應個景就完了——廚房裏亂哄哄的,又是油又是火,姑娘們千金貴體哪兒受得了這個?我才去問過五姑娘,說不去了;別位還沒問過呢。”


    阿離收了針線,向她笑了笑,道:“那就煩嫂子迴去告訴王媽媽。我去。”


    大廚房裏忙完了早飯


    。隻略清閑了半個時辰,便又開始預備起午飯了。


    阿離到那裏的時候,隻聽見菜刀在砧板上剁得震天價響。嘩嘩的流水聲,食材下油鍋時發出的劈啪爆響,各種聲響匯集在一起,簡直是震聾發聵。


    高挑粗壯的婆子媳婦們身上穿著作衣,頭上籠著藍布帕子,高高挽著袖子,來迴穿梭忙碌著;一個個就象上緊了發條,忙得腳不沾地,連喘口氣的工夫都沒有。


    卻偏又秩序井然,毫無雜亂之感。


    黝黑粗壯的廚房總管王媽媽此時正抱著兩臂慢吞吞地在那裏逡巡檢視著。不管對誰,永遠是一張冷傲的麵孔,和淩厲的眼神。


    對阿離也並沒有例外。


    “六姑娘早”,見阿離來了,她冷冷淡淡地朝阿離點了下頭,隨口道:“正是年下,廚房裏太忙,隻怕調不出人手來教姑娘們。別位姑娘們都不來湊這個熱鬧。還是六姑娘勤快。”


    阿離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後退了一步,微笑道:“那媽媽嫂子們盡管忙你們的,我就站在這裏看看就好。”


    王媽媽沒想到這位六姑娘說話這般和氣安靜,性子又好,一時倒不便過於傲慢了。


    她招手叫來王金寶家的和李興媳婦,向阿離道:“這兩個,一個是白案,一個是紅案,各有特長。王金寶家的擅作各種麵食;李興媳婦的炒菜,還有燒臘煮燉,各色都是拔尖的。姑娘選一個跟著,讓她們操作著給姑娘看。”


    阿離想了想,便指著李興媳婦笑道:“既如此,我就先請李嫂子受累吧——麵食更複雜些,我稍後再向王嫂子討教。”


    王媽媽聽了,便努嘴叫來一名雜役,“到庫房去說給老馬婆子,出一套作衣,給六姑娘拿來。”


    那小丫頭領命去了。這邊正好剛熟了一大鍋饅頭,閑下一眼灶來,李興媳婦便走過去先坐上一大鍋水,複又從頭頂的鐵鉤子上摘下一大塊肋排來,一邊用剔骨刀斬成巴掌大的小塊兒,一邊迴頭笑向阿離道:“這裏油膩膩的,姑娘還是站遠些,若不小心蹭到您的衣裳上,一身都是生肉味兒……其實姑娘們平時偶爾來廚房,也不過遠遠地看一下子就走了


    。”


    複又嘻嘻笑道:“姑娘們將來都是要嫁到高門大戶裏去的,難道還真會下廚做飯不成?不過就是那麽迴事兒,意思意思罷了。”


    說話間,小雜役已領了一套新作衣,折了迴來,雙手奉與阿離。


    阿離麻利得將作衣套在了衣服外麵,道:“總歸也要真會點什麽才好……那嫂子就教我幾個您最拿手的菜成嗎?我記得……”


    她想起第一天進府時的某個情景,因點頭笑道:“比如說……水晶肘子?我聽說太太酷愛吃嫂子做的這道菜,隔上五六天不吃上一迴就想得慌!以至於嫂子偶爾家去一趟,太太還常打發人去把嫂子叫迴來呢。我想學這個,嫂子就先教我做這道菜好了!”


    李興媳婦搔著頭發笑了:“這個,其實還真沒什麽好學的。無非就是飛水,下鍋,放材料,蓋上鍋蓋燉——如此而已。”


    旁邊的灶上正在燉著一鍋肘子,已經熟爛了,李興媳婦揭開蓋子,拿勺子舀了一小碗,雙手奉與阿離,笑道:“姑娘嚐嚐,做法實在沒什麽稀奇之處。”


    阿離接了,先喝了兩口湯,又吃了一塊肉,細細咀嚼之下,雖然覺得味道的確鮮美,但說到底也就算是不錯,好吃,但也似乎並沒有什麽出奇之處。葛氏又不是沒吃過珍饈美饌,這麽一碗肉就能讓她幾日不吃就惦記著,倒真是有些神奇了。


    “的確好吃”,阿離展顏笑著,“不過……”


    “不過也沒什麽特殊之處,對吧?”李興媳婦臉上笑咪咪的,眼中頗有兩分得意之色。


    阿離見她神態曖昧,笑得似乎大有深意,不免好奇心起,跟著笑問:“看嫂子的樣子,難道……嫂子還留了一手麽?”


    李興媳婦嘿嘿笑道:“想在這大宅門裏立足,沒有點拿手的本事怎麽行?同樣是做一碗肉,吃別人做的不覺得怎麽樣,吃我做的就會上癮!所以咱才能在這大廚房站得住腳跟……”


    阿離越發迷惑起來,不解地問道:“那這到底是為什麽呢?嫂子說得我心裏越發好奇起來了……”


    李興媳婦向四下裏瞅了兩眼,方湊近阿離的耳邊輕聲道:“別人隻放冰糖,八角,茴香,桂皮;我除了這些,還比別人多放著一味材料


    。這味材料卻是難得,能不能讓人時常惦記著,全憑它了。”


    “啊?那是什麽東西呢?”阿離困惑地睜大了眼睛,誠心誠意地望著李興媳婦,“嫂子能告訴我不能?”


    李興媳婦卻似乎忽然又後悔起來,遮遮掩掩地掩口笑道:“這個……這可是我獨門秘方呢,我吃飯全靠它!姑娘是千金小姐,又不指望這個吃飯,就別問了吧……”


    阿離咬著嘴唇,頓了一頓,便也低笑道:“多學一項本事,總沒壞處的。我知道那些秘方都很值錢,我不會讓嫂子白白告訴我的——五十兩銀子,嫂子就把這秘方賣給我,如何?”


    李興媳婦的眼睛裏陡然閃過兩道光彩,五十兩?!那可差不多是四五年的工錢了!


    她困難地吞了一口唾沫,終於下了決心一般,一鼓作氣道:“好!既然姑娘想要奴婢的方子,奴婢斷沒有隱瞞之理,今兒就豁出去這吃飯的家夥不要了!”


    她唇邊含著一絲鬼鬼祟祟的笑容,悄聲向阿離道:“其實,那材料也不能算什麽秘方,我們老家開酒樓飯莊子的很多都知道,就是一味米殼罷了……”


    她將手在圍裙上揩了揩,開了頂櫃,從裏麵悄悄拿出一個小罐子來,從裏麵抓出一小把黑黃色的碎殼狀的物事,拿給阿離看,神秘兮兮地笑道:“姑娘瞧,就是這個,這是米殼。把它加入湯菜中一些,就會讓人吃過一次就惦記著第二次,隔幾日不吃就想得慌……我們老家那裏的酒樓老板都用這個,生意都火得了不得……”


    阿離驚訝地將那東西接過來,在手心裏撚了撚,又放在鼻子下麵聞了聞,隻覺得苦澀中又夾雜著些異香異氣的味道,香得很是詭異。


    “就這麽一丁點東西,就會讓吃它的人總是惦記著?”她有些不信。


    “是的!”李興媳婦猶自擔心阿離會覺得花五十兩銀子不值得,連忙急急地說道:


    “姑娘不知道,這個米殼,又叫罌粟殼,可以止咳鎮痛,原是入藥的好東西;後來不知是誰發現,原來用它做菜也會讓人食欲大增,這可是千真萬確的,並非是我扯謊。您看夫人有多喜歡我做的水晶肘子就知道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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