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白駒過隙,眨眼間,便過去了兩天。


    第三天,直到辰時三刻,舒舒服服地睡了個懶覺的陸晨才從床上爬起來,接著一番洗漱後,特意換上了前不久才發的官袍,而後離開家門,走到朱雀大街,最後徑直朝南邊的南華門走去,絲毫沒有去北邊的紫極城上朝的打算。


    倒不是他突然偷懶,也不是睡迷糊了,而是因為女帝在昨天早朝的時候,突然下詔,讓滿朝文武在今天辰時六刻之前趕到南華門,隨她一同出城迎接得勝班師凱旋的功臣。


    至於具體是誰,都不用她言明,所有人稍微一想便知道了。


    畢竟朝廷最近打得最大,影響也是最深遠的一場仗,便是荒州之戰。


    而領兵出戰的大將,除了聖王還能有誰?


    雖然有點意外,聖王居然這麽快就平息了荒州叛亂,但一想到聖王那無敵於天下的絕對戰力,眾人便釋然了。


    雖說顧思妙很強,妖後也有不少底牌,但在擁有聖遺物的聖王麵前還是不夠看的。


    所以眾人也就沒有多想。


    畢竟聖王得勝返朝本就在所有人意料之中。


    歸一境再強大,也隻是凡人目前能到達的最高境界而已,而聖王卻是超然於外的特殊存在,滄溟軍的戰力亦是強大無比,這種情況要是戰敗才叫詭異。


    很快,陸晨便穿過了南華門,來到城外。


    等到來到女帝召集地時,發現女帝和一眾朝臣早就已經到了,隻有他是來得最晚的。


    難怪一路上都看不到一個朝官。


    這些平日裏懶得要死的朝臣,今天卻是一反常態地勤快而高效,比女帝來得可要早多了。


    “陸給事果然守時。”


    鄭忠皮笑肉不笑地道:“陛下說是辰時六刻,陸給事就辰時六刻到,毫厘不差,果真守信之至。”


    話中透著明顯的嘲諷之意。


    身為臣子,竟然來得比皇帝還晚,讓包括皇帝在內的所有人一起等他一個人,要是較真起來,妥妥就是一個失儀之罪,分分鍾杖責。


    陸晨對此自然無所謂。


    他嘴唇輕微動了動,正準備說些什麽,但還沒等他開口,女帝便擺了擺手。


    “無妨,陸卿向來勤勉,就連下值迴家,都要帶上公文,在家辦公,如此勞累,稍微遲一些也沒什麽,而且他也沒有遲到,不是麽?”


    聽到這話,鄭忠頭皮頓時有點麻。


    事到如今,陛下竟然還是一如既往地寵信陸晨……


    女帝這一表態,哪怕滿朝文武全都在這裏等一個七品官之事很是荒謬,眾人也不敢再多言。


    畢竟連皇帝都放下身段,在這裏幹等了兩刻鍾都沒有絲毫怨言,他們還能多說什麽?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趕緊出發吧。”


    說著,女帝便轉過身,走上一旁靜靜懸浮在半空中的龍攆。


    等她靠上柔軟至極的雲棉椅,一旁的太監便立即尖聲喊道:


    “起駕!!”


    “諾!”


    女帝的禦駕啟行後,一眾朝臣便紛紛跟上。


    “陸給事。”


    一名刑部郎官突然放緩腳步,等到隊伍後麵的陸晨走來時,步履才恢複正常。


    “可還記得之前與錢大人所言之事?”


    陸晨瞥了這個好隊友一眼,淡淡道:


    “放心吧,在下向來說到做到,哪怕被罷官去職,甚至是身死,也絕不會食言而肥。”


    “嗬嗬…”


    那郎官輕笑一聲。


    “陸大人果然是正人君子,在下佩服。”


    說著敬佩的話,他臉上卻沒有一絲敬佩之意,反而隱隱透著一抹嘲意。


    這時,不遠處的龍攆突然響起女帝的聲音。


    “陸卿,過來一下。”


    聞言,陸晨應了一聲,然後不等那剛想說什麽的郎官開口,便快步朝龍攆小跑過去。


    看著陸晨愈發接近女帝的背影,一眾朝臣頓時麵色各異。


    泰然處之者有之,心生妒意者有之,幸災樂禍者有之。


    可謂是眾生百態,不一而足。


    “陛下找微臣何事?”


    女帝沒有馬上開口,而是對一旁侍候的宮人擺了擺手。


    “你們先下去吧。”


    “是,陛下。”


    宮人們朝女帝行了一禮,而後便躬身退開。


    等他們離得差不多遠了,女帝才緩緩開口。


    “朕有個問題想問陸卿。”


    “陛下請問。”


    女帝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糾結著什麽,好一會才開口問道:


    “陸卿,若是顧思妙如你所說的那般,之前所有謀逆之舉都是為了誅殺太後而做的偽裝,待她攜誅殺太後及其殘黨的潑天之功歸朝之時,你會如何對待她?”


    陸晨毫不猶豫地道:“如此大忠大義的同道之人,若有幸相會,自然是相約醉仙居,痛飲他個三百杯!”


    聽到這話,女帝頓時眉頭一皺。


    “原來如此,朕明白了。”


    又是一陣沉默。


    陸晨仰起頭,看著龍攆上的女帝,輕聲問道:“陛下還有什麽事嗎?沒什麽事的話,微臣就先退下了。”


    “等等。”


    陸晨話音剛落,女帝便出言阻止,陸晨頓時駐足。


    隨後隻見她慣性地抬起手,輕輕撥弄了一下耳邊的秀發,似乎是在調整自己的狀態,接著言簡意賅地道:


    “不必退下了,待會你就待在朕身邊,與朕一起等候功臣凱旋吧。”


    聞言,陸晨不由得眼角微微一抽。


    “陛下,這不合禮法……”


    “敬在其心而不在其行。”


    女帝一臉平靜地道:“些許虛禮,無須在意。”


    陸晨稍微思索了一下,覺得這事沒什麽大不了的,也就沒有再拒絕。


    “微臣遵旨。”


    就這樣,陸晨一路跟在女帝龍攆旁來到迎接大軍凱旋的長亭外,然後和眾人一同等候。


    此時距離午時還有約莫一刻鍾。


    龍攆旁依舊隻有陸晨一個人。


    “對了,陸卿。”


    女帝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輕聲道:“今夜你有什麽安排嗎?”


    陸晨被問得有點莫名其妙,不過還是老老實實應道:


    “沒有,陛下有事?”


    “嗯。”


    女帝嗯了一聲,沒有拐彎抹角,直接說道:“昨天戶部遞了些需要盡快批閱的奏折上來,裏麵涉及到不少繁雜的賬目,之前聽符嬅說,陸卿你對數算之道極為精通,所以想麻煩你一下,等凱旋典禮結束後,來紫微宮一趟,和朕一起把這些賬目全部核對清楚。”


    聽到這話,陸晨頓時感覺有點腦殼疼。


    尼瑪,之前沒事的時候戶部怎麽不趕緊把要對的賬遞上去。


    偏偏要在馬上就要進行凱旋大典的時候搞這種飛機。


    搖了搖頭,雖然心裏吐槽,陸晨還是答應道:“陛下言重了,此乃微臣應盡之義,何來麻煩之說?此事交給微臣便是。”


    聞言,女帝不知為何,竟莫名鬆了口氣。


    這件事說完後,她原本稍微繃緊的麵色頓時鬆下來不少。


    而就在這時——


    噠噠噠…


    遠處逐漸響起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


    聽到這陣聲響,眾人當即麵色一凜,而後齊齊站直了身體,抬起頭,朝遠處發出聲響的方向看去。


    來了麽?


    陸晨也下意識地轉過頭,看向遠處的地平線。


    沒過多久,朦朧的地平線中,逐漸出現兩道騎馬疾行的身影。


    在高負荷運轉的神行大陣的加持下,兩道身影行進的速度極快,短短十息之間,兩人的模樣便頗為清晰地映照在眾人的瞳孔中。


    來人正是戴著麵甲的滄溟聖王和一名身著白袍的女將。


    在看到滄溟聖王的時候,眾人麵上沒有流露出絲毫驚訝之色。


    理應如此,自然沒什麽好驚訝的。


    至於聖王身後的身影,他們卻是下意識地忽略了,隻當是和聖王一起迴來,負責其日常起居的親兵,倒沒有過多留意。


    畢竟,誰能想到一個叛賊會在這種時候出現在京城呢?


    錢益謙等人在看清聖王的身影後,便轉過頭,看向龍攆旁的陸晨,麵上流露出一絲期待和興奮之色。


    雖然還沒到十五天,但既然聖王迴京,就意味著荒州之事已經塵埃落定。


    一切都成了定局,顧思妙的身份,也定然有了定論。


    上次夏言之事讓陸晨走了狗屎運,這次他就不信陸晨運氣還能像上次這麽好。


    然而女帝卻把目光緊鎖在被眾人當做親兵的顧思妙那妙曼的嬌軀上,目光中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微妙之色。


    哢噠…哢噠……


    兩騎飛馳到眾人跟前不遠處,而後馬背上的兩人同時一拉韁繩,控製著神馬緩步走到龍攆跟前,接著同時翻身下馬。


    “嗯?”


    在兩人下馬走過來的瞬間,陸晨突然瞪大了眼睛。


    目光死死地盯著薑承道身旁的倩影。


    記憶中的黑發女劍仙,莫名和眼前白發女將的模樣快速重合。


    然後就這麽變成了一個人!


    “你…你是……”


    一陣不詳的預感洶湧而來,連聲音都透著一絲顫抖。


    在他難以置信的目光中,被他注視著的那道倩影竟是看都不看女帝一眼,就這麽徑直走到陸晨麵前。


    看著陸晨因為“久別重逢”而“激動不已”,甚至興奮到顫抖的模樣,不由微微一笑,朱唇輕啟:


    “久違了,懷宇。”


    陸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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