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夏侯惇,馬上可以扭轉整個戰局,關羽馬上抿著嘴唇,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透漏著強烈的自信。


    亂軍之中,他要取夏侯惇的項上人頭並不算困難,既然這樣,騎兵對決的勝負反倒少在他考慮的範圍之內。


    其實他如此冒險,隻是因為心中也有了那麽一絲不自信,更有了那麽分無奈,他不想再次一敗塗地。他一直圖謀著曹軍,可是很顯然,夏侯惇卻在圖謀著他。


    這一場戰役下來,慘烈非常,但是關羽已經明白,夏侯惇處處針對著自己,夏侯惇還是堅持著防守反擊的策略,程普也是聰明的執行著這種策略。以程普的老練,加上夏侯惇的銳利,這對組合竟然讓徐州軍無能為力,他對夏侯惇缺乏了解,可看起來夏侯惇卻對他了解的異常透徹。


    他要殺了夏侯惇,他不信夏侯惇武功能夠勝過他!


    他自幼隨異人習武,文武雙全,夏侯惇卻非如此,就算他武功精進,也不會是自己的對手。


    關羽很顯然是個標準的賭徒,徐州軍前仆後繼的倒下,並沒有觸動他的神經。一個真正的賭徒,從不管輸去了多少,他隻知道一點,有時候,一把可以連本帶利的贏迴來!


    騎兵轟轟隆隆,激起了塵土陣陣。關羽不等接近,幾乎和夏侯惇同時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射!”


    “矛!”


    關羽讓手下放箭,他所率的騎兵畢竟是徐州精英,弓箭亦是配備,如此距離,射箭殺傷對手當時最好。可他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徑直把長矛扔了出來,比他這個賭徒賭的更徹底!


    失去了長矛,這些人用什麽?他並沒有聽周倉詳細的解釋夏侯惇的黑甲鐵騎,所以對這招實在出乎意料。


    前排的黑甲鐵騎一手持盾,一手扔出長矛,盾牌抵抗弓箭的同時,已經拔出了腰刀。


    他們失去了長矛並不怕,因為馬上是近身肉搏,他們還有銳利的長刀。


    慘叫連連,馬鳴悲傷,這一刻不知道多少鐵騎跌入了塵埃,關羽眼中卻是隻有夏侯惇。長矛擦身而過,他甚至連躲避的動作都沒有,他精神高度集中,手撫刀柄,霍然衝天飛起,一刀砍向夏侯惇。


    這一刀集中了他的精氣神,全身的勁道,無可匹敵。


    他馬上飛起,如龍在天,嘴角露出冷酷的笑,夏侯惇也不畏懼,亦是雙腿用力,以更彪悍更猛烈的一刀迴擊!


    二人出招,如同晴天一個霹靂,光耀四野,關羽見夏侯惇全不畏死,心中微凜,可卻敏銳的發覺夏侯惇速度已差了他一籌。高手過招,一線就已決定生死,他單刀去勢不減,已經砍在夏侯惇的左肩,這一刀之威,足以將他砍成兩半!


    ‘哢嚓’聲響,夏侯惇肩頭沉下,似乎已被他砍斷,可長刀仿佛遇上阻力,竟然沒有滑落斬了夏侯惇,關羽知道中計,空中扭身斜閃,夏侯惇長刀幾乎沿著他的手臂削下。二人擦肩而過,關羽手腕翻轉,一刀斬向夏侯惇的後頸。夏侯惇縮頭急閃,他身上有護甲,可脖頸卻是不行,他躲閃的功夫,卻是拳頭輕握,揮臂之間,一點寒光沒入關羽後背。


    二人距離極近,這招實在防不勝防。


    關羽大吼聲中,才要反擊,半空光亮一耀,一把長劍無聲無息的刺入他的肋下,關羽單刀勁斬,已經砸斷長劍。他沒有想到,夏侯惇身邊竟然還埋伏個高手,而且蓄謀一擊。好在他反應極快,覺察到危機之時奮力閃躲,這一劍本是刺向他的心髒!


    那人一劍刺中關羽後,並不停留,縱馬向前衝去,迴頭望時,臉上蒙著黑巾,雙眸如水。


    馬流如潮,所有的斬殺光電火閃,夏侯惇落在馬上,一臂已經無法抬起,他見到關羽躍起出刀之時,已經知道武功還不如他,卻拚了手臂來換得重創關羽。


    人落馬上,單手摘弓,身子平躺,夏侯惇怒喝一聲,以腳開弓,拉的滿月,搭上利箭射了迴去。


    這一招匪夷所思,長箭如電,關羽連受重創,身形不再利落,被一箭射在腰上,透血飆出。關羽馬上晃了下,已經落下馬來,隻是下一刻,縱身而起,抱住馬腹離去!


    夏侯惇吼道:“關羽已死!”


    山坡那麵程普一直緊張的關注這麵的動靜,早早的吩咐下去,曹兵嘶聲怒吼,“關羽死了……關羽死了……”


    唿喝聲排山倒海,震撼天地,徐州軍見到關羽已然不見,軍心大亂。程普擊鼓,曹軍盡出,徐州軍潰!


    得知這個消息後的劉銘心神大驚,沒有去迴援失蹤的關羽,而是徑直奔赴正在九裏山練兵的高順。令趙雲前去豫州,跟劉辟龔都守譙郡,若是能從譙郡奪迴失地,進攻兗州,仍有反敗為勝的希望!


    天光破曉,劉銘已經率兵出了徐州。


    這次出兵也算是劉銘頭一次浩浩蕩蕩地帶著這麽多的手下。三千徐州的精兵,兩千西涼兵,再加上高順的三百陷陣,幾十個禁衛,雖然數量不嚇人,卻也絕對不容小窺。


    劉銘諸事不懂,出軍前倒知道先任命高順做一個行營副總管,自然而然,他這個大將軍就算是行營總管。劉銘身為徐州長公子,掌管豫州徐州一帶的兵權使用,便宜行事,雖是地方不大,人也年輕,但是地理位置險要,很多人知道他事無不成的種種事跡,倒也不敢小瞧了他。


    高順一切安排得井然有序,前軍以他三百鐵騎為主,主要負責巡查警戒任務,劉銘坐鎮中軍,帶領一幹徐州的精兵,後軍卻是擔任掩護和押運糧草的任務。


    高順見到行軍匆忙,諸官奇缺,卻不忘記設置行軍記室一職,用意當然明顯,有功必賞,有過要罰。眾兵衛雖然對劉銘不太重視,可對高順這個鐵麵的行軍副總管卻是心存敬畏。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五千多人雖不多,卻被高順管理的井井有條。


    高順得劉銘委派。得休息之時已經下傳行軍之法。


    行軍雖分前,中,後三軍,可各軍中又有詳細地劃分。行軍中十人為一火,五火為一小隊,三小隊為一中隊,五中隊又為一大隊,隊中設置押官一人,隊頭、執旗各一人,隊後壓陣副隊頭一人,左右掌旗二人。隊隊自相依附,如果小隊失一人,當斬隊頭,如大隊失兩人,隊頭押官皆斬。高順斬字令下達,三軍悚然聽令。


    隻是徐州雖然裝備精良,多數都是驕橫之輩。見到高順行軍嚴格,不芶言笑,卻是多少有些不滿,私下議論,都說這高順不過是個降將,卻是壓在他們的頭上,未免不倫不類。高順聽而不聞,視而不見。隻是誰都不敢拿項上人頭開玩笑。行軍不急不緩,在途並非一日,北上不久,已經到了譙郡的地界。


    這一日遊弈使突然來報,前方已現曹軍行蹤,隻是曹軍見到官兵勢大,都是不敢上前。


    高順卻不著急進軍去解譙郡城之圍,依山紮寨,先命兵士抓住幾個曹軍詢問,聽到曹軍的消息,高順和劉銘都是皺緊了眉頭。原來譙郡城被困,譙郡留守潘長文不堪曹仁之激,出城迎戰,卻被曹仁設計殺死。如今譙郡城是偏將羅坤死守,拒不出城,形勢危機。


    軍帳中聽到這消息後,都是麵麵相覷,高順正沉吟間,一人已經出列,大聲道:“李副總管,你行軍也是好的,可未免過於膽小,行軍緩慢,已經貽誤了軍機,如今潘將軍身死,你實在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高順沉吟不語,劉銘卻是皺眉道:“蒙善,你怎能對副總管如此說話?”


    出列之人叫做蒙善,是徐州的郎將,本來官職就是不低,對高順一個降將實在不放在眼中,覺得劉銘任命他為行軍副總管,實在是滑稽。見到劉銘訓斥,訕訕道:“劉公子,本來依照末將的意思,馬邑之時就可以率精兵千人連夜出襲,打曹軍個措手不及,如果援救及時,潘將軍也不至於身死。本來就是兵貴神速,如今倒好,貽誤了戰機,讓人怎能服副總管的用兵?”


    高順不等迴答,兵士進營寨稟告,“劉公子,曹軍約數百人在營前譏笑叫囂,請總管定奪。”


    眾兵將都是惱怒,心道高順這種打法實在難看,現在人家都欺負到頭上,看高順如何處理。隻是曹軍不過數百,倒是不難應對。


    劉銘看了高順眼,“不知道副總管有何建議?”


    高順沉聲道:“蒙善聽令,命你率精兵五百出戰,許勝不許敗,擊退曹軍即可,萬勿追擊。”


    蒙善喜動顏色,大聲道:“末將遵旨。”


    他一路行軍枯燥,早就覺得不耐,心道高順太過謹慎懦弱,毫不痛快,自己這下帶軍取勝,倒要好好的羞臊一下這個行軍副總管,想到這裏,當下率領一隊人馬出戰。


    眾兵將都是領令出營觀看,片刻間軍鼓大作,蒙善率精兵衝出營寨,直奔數百曹兵衝過去,曹兵本來勢弱,見到蒙善帶兵衝來,扭頭就跑,蒙善卻是忘記了高順的軍令,帶兵急追。


    高順冷笑一聲,迴轉到中軍帳中,沉默良久。劉銘一旁皺眉道:“二哥,曹兵不是傻子,見到我等五千大軍,卻來了幾百人來搦戰,實在於理不合。”


    高順冷笑道:“曹兵當然不是傻子,不過有人卻是。敵軍實乃誘兵之計,蒙善若聽我言,敗曹兵後即返還不會送命,不聽我言擅自出擊,此戰必敗。”


    劉銘皺眉道:“他既然必敗……”話音未落,中軍帳已經闖進來數個屬下,大聲道:“高將軍,大事不好,曹兵不知道哪裏又冒出千餘人,蒙善已被敵圍困,我等請令出兵救援!”


    高順不理眾將官,沉聲喝道:“監營官何在!”


    監營官上前,“屬下在。”


    高順冷然令下,“眾將官堅守營寨,不得軍令,擅自出營出戰者,斬立決!”


    高順號令一出,眾將領麵麵相覷,有幾人平日和蒙善交好,憤然出列,怒聲喝道:“高順,蒙善固然對你不敬,不過你這等公報私仇的方法未免太過昭彰。就算蒙善該罰,可是一幫兵士何辜,你竟然也置他們於死地,實在是讓人心寒。”


    高順怒然一拍桌案,“你等也知道蒙善對我不敬?既然如此,方才都在做什麽,蒙善不識好歹,你等既然識得,為什麽方才不阻止他行事?你等和蒙善交好,現在為他求情,可方才為什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送死?你們既然講交情,現在怎的不去和曹軍講講交情,讓他們放了蒙善?”


    劉銘有些臉熱,感覺到高順雖然斥責眾將,可也是在說自己。他知道高順說得不錯,他這個人是個好朋友,但還不是個好將領,他太講感情,不講紀律,散漫作風,這些顯然都不是領軍的好品質。


    眾將麵麵相覷,啞口無言。


    “征討大軍中,行營總管最大,副總管次之,我既然身為副總管,責任重大,當以解圍取勝為目的,你覺得不痛快就要打一場,他覺得鬱悶要請兵作戰,你以為這是街頭巷尾混混打架不成?如此上下不分,職責不明,那要我這副總管何用?我讓蒙善戰勝即返,萬勿追擊,這就是軍令,軍令如山,就算前麵有座金山都不能出擊,何況是前麵有陷阱,他擊潰曹軍,本已完成任務,不聽軍令,貪功使氣前進,帶兵自尋死路,怨得誰來?這種草率帶軍,今日不死,也會死於明日,救他何用?潘長文將軍身死,已說明曹軍狡猾十分,勢力浩大,方才是數百兵士誘敵,這會兒數千兵士圍攻,暗中說不定有數萬等你。你用多少兵士出援?若是傾盡全力,讓人家襲了大營,我等拿什麽去解譙郡之圍?!”


    眾將都是露出愧色,進退兩難。高順終於扭頭望了劉銘一眼,沉聲道:“如今軍營行營總管在此,隻要他說一句我高順做的不對,你們大可出兵請戰,不用我管。”


    高順麵沉似水,坐在營帳中,劉銘也是肅然,凝聲道:“李副總管的話就是我的意思,妄自出戰者,斬!”


    眾將驚秫後退,不敢多言。


    高順卻是傾聽賬外的聲音,突然喝道:“梁三何在?”


    一大漢胡子茬茬的上前道:“末將在。”


    劉銘差點噴飯,眼前這個梁三正是梁蕭裝扮而成。他又把招風的特征去掉。眼下除了胡子密一些,長的醜一些。身材魁梧些,倒和眾人無異。劉銘自從行軍的時候就沒有見到過梁蕭,沒想到他居然不聲不響地扮作一普通兵將。


    高順沉聲道:“我命你帶前鋒營兵士三百人出戰解圍,衝散敵軍帶被困兵士迴轉,量力而為,折損一人不必迴來見我。”


    眾將都是皺眉,心道這可是天大的難題,這個梁三不知道哪裏得罪了高順,高順一股怒氣還是沒有發作完,這會兒又開始為難梁三了。


    梁三抱拳施禮,“末將領令。”


    梁蕭出了營寨,片刻的功夫已經點齊了前鋒營的三百兵士,劉銘知道這三百兵士就是隨高順出塞的兵士,早就鍛煉的鐵打般,知道高順將兵交付給梁蕭,那是極為的信任。可梁蕭和自己一樣,武功雖高,也不擅長領軍,這次高順是否過於托大?


    梁蕭人在馬上,卻是掛了最少六袋箭,眾將都是駭然,心道一般將領出軍,帶兩袋箭的都是少見,他帶了那多,可是準備拚死向高順示威不成?隻是他這等行徑也是可憐,救也是死,不救也是死,想必梁三也想到了這點,不敢違抗軍令,卻已經準備拚命。


    梁蕭沒有他們的那多念頭,手中長矛一揮,如高順般號令簡單明了,“三才,衝。”


    他話一出口,已經率先衝出了營帳,向被圍的兵士馳去,三百兵士雖是疾馳,卻是錯落有致,劉銘已然明白,梁蕭早和高順有過交流,不然也不會知道什麽三才。這些命令都是簡潔明了,士兵看似蜂擁而出,卻早按照高順訓練之法行軍中布陣。別的將領還是不明所以,劉銘旁觀者清,卻見到三百兵士並非整齊而出,而是奔馳中漸漸形成個三角形狀,蓄力待發,宛如尖刀般準備刺入敵陣,又像一個擎天力士舉起了大錘子,準備驚天連擊。


    劉銘不由歎服,暗想這種兵士是高順平日訓練有序的結果,絕非一朝一夕可達,三百人雖然不多,可是力往一處使,破壞力實在的驚人,可梁蕭好像也是熟悉兵士的指揮方法,或許陣法操練運作也有梁蕭的功勞?


    徐州軍馬快,黑壓壓的烏雲般地湧了過去,自出了營寨到接近曹軍外圍之時,曹軍圍困蒙善的兵力分出一部分,卻隻是來得及像長蛇般地倒卷,首尾並不能合攏。


    敵方雖然缺少弓箭馬匹,卻以人海戰術圍困,隻要陷入陣仗,他們手上的套索撓鉤就能發揮到最大的作用。


    眾將見到曹軍運作頗有方法,這次看起來也絕非烏合之眾,不由暗自心驚。


    一將突然伸手指道:“你們看!”


    眾人將遠方望過去,隻見到天空似乎陡然間黯淡了下來,遠處不知何時冒出黑壓壓的曹軍,螞蟻般蔓延過來,雖然裝備並不精良,弓箭馬匹奇缺,可是人數極多,白日下看起來,卻讓人遍體生寒。黑壓壓的曹軍從三麵兜抄過來,看起來要截斷梁蕭等人的後路,隻是他們畢竟馬匹頗少,多數靠兩條腿趕路,速度慢了很多。方才不過是數千的曹軍,可眼下看來,後援的曹軍居然有數萬之多。


    曹仁看起來早知道他們來此,最少抽出了手下精兵半數來阻擋,而且連番使用誘敵的計謀。當然想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眾將驚凜,知道方才若是不聽高順的號令,冒然出擊,這刻不但救不出蒙善,很可能被人家反抄了大營,隻是梁蕭眼看就要落入重圍,再不逃命,隻怕又要重蹈蒙善的覆轍。


    就在眾人惶恐擔憂之際,半空中突然仿佛響個霹靂下來,震撼四野,迴蕩在眾人的耳邊。


    裂!


    前鋒營的三百兵士已經出手。刹那間長矛利箭唿嘯而出,天地間為之一暗。曹軍正麵過來抵抗的數百人宛若紙糊泥捏般,齊刷刷的爆炸開,有的倒下去,有的飛起來,半空中鮮血噴灑,血霧彌漫,慘烈無比。


    所有的兵將見到,都像是被一柄大錘敲中了胸口,血脈噴湧,頭暈目眩般。


    刺!


    梁蕭發出了第二道命令。兵甲鏗鏘聲中,長矛林立,盾牌豎起,陽光一耀,照在矛尖盾牌之上,寒光森然。隻是片刻的功夫,倒三角形的兵士硬生生的如楔子般擠入了看起來本無縫隙的敵陣。長蛇般的敵陣不等首尾合攏,已經被巨大地衝擊震的向兩邊擺去。梁蕭率軍有如巨石投入了河麵,漣漪一圈圈的擴散,蕩開了足夠的距離,已經夠被困徐州軍逃離。


    場麵上的形勢瞬息萬變,投石不等水勢重合,梁蕭第三道命令已經發出,“撤!”


    他撤字一出口,三角形的隊伍陡然間又發生變化,後隊兵士分散兩翼,反倒向陣中倒灌湧入,不停向兩翼射箭阻止敵方合攏,前方的戰馬卻是衝勢已絕,齊刷刷地轉身從中路殺了出來。倒立的三角中間又冒出個尖角,轉瞬變成個尖刀般紮了出來,遠遠望過去,整個隊形變化卻是流暢自然,水一般的流淌,蛇一般的靈活扭動。


    等到救援徐州軍向外撤出去的時候,被困徐州軍才是如夢方醒,不肯錯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蜂擁向前,隻是曹軍見到梁蕭帶兵撤走,發現他們人少,很快地向中央合攏,一些徐州軍來不及逃出,轉瞬又被困在當場,悲聲求救。隻是黑壓壓地曹軍叫囂湧過來,潮水般將求救的徐州軍湮沒。


    梁蕭雖是不為所動,迴頭望過去,見到隻救出了百來名兵士,心中歎息。


    他縱使有無上的身手,但也不是神,在蜂擁前來的曹軍麵前,能自保已經算是不差,想要再救援徐州軍卻不折損人手,實在是癡人說夢。


    “阻!”梁蕭發出了第四道命令的時候,三百兵士波浪般霍然散到兩翼,不等身後徐州軍衝過,已經挽弓怒射迴去。


    曹軍才要衝前,見到前方箭如雨下,又是被割的麥子般倒下去。三百兵士雖少,可弓箭這一利器卻是曹軍遠遠不及的地方。曹軍雖然有些兵刃,可不過是自製或者搶奪兵士的裝備,稀稀拉拉的射來幾箭,全部被兵士持盾擋住。這本來就不是場公平的較量,曹軍勝在人多勢眾,徐州軍卻勝在裝備精良。方才蒙善帶兵被圍,隻能拚命,再加上曹軍本來的用意就是用他們吸引更多的徐州軍來援,攻擊的並不猛烈,這才能活命到了現在。


    眾將領見到梁三帶著兵士殺進殺出,庖丁解牛般遊刃有餘,不由都是大聲歡唿。高順卻是沉聲喝道:“刀斧手,弓箭手,盾牌手準備,防止曹軍衝營。”


    鏗鏗鏘鏘聲中,腳步聲急錯,緊張而又有序,一列列兵士集結在鹿角柵欄後,靜靜的守候敵軍的到來。微風輕拂中,兵士屹然不動,暖洋洋的太陽下,空氣中卻是彌漫著刻骨的寒意。


    梁蕭衝鋒在前,撤退殿後,見到曹軍蜂擁而至,夷然不懼。


    曹軍一將早早地拍馬趕來,馬上挽弓,不等射出,先是高聲喝道:“大胡子受死,我乃高……”


    他話音未落,一箭射來,已經洞穿了他的咽喉,帶血穿出,又是勁射出好遠。


    梁蕭緩騎慢行,一箭射死那人後。喃喃道:“有老子我在,不要說你奶,就算你爺來了也是不管用。”


    那將從馬上栽下,卻是不能完全就倒,被馬鐙栓住了腳,倒掛在馬背上,腦袋碰地。被馬兒拖著前行,鮮血淋漓,撒滿了一路。


    賊將掉下馬的時候,殿後的梁蕭已經兩袋箭用了出去。他射箭迅疾快速,一抓就是四支,弦聲一響就是四人斃命。半空滿是被利箭破空之聲,等到他兩袋箭射光之後,賊將身後已經空蕩一片。


    遠方的徐州軍見了。不由軍鼓聲大作,人人熱血沸騰。從來沒有見過這等鬼神莫測的神乎其技。


    眾曹軍都是一聲喊,用以壓製心中的驚慌之意。有弓的射箭,有矛的拋出。隻是有的長矛不過是木杆上綁著個鐵頭,還在空中的時候。就是矛頭矛杆霍然分開,倒也防不勝防。隻是擲出的力道遠遠差了許多。不等到了麵前就已經墜落,一時間乒乒乓乓的好不熱鬧。梁蕭勒馬壓陣。數萬曹軍居然不敢前衝,礙於軍令,隻是跟隨其後,可臉上的惶恐驚嚇不可抑製。


    劉銘心中欽佩,暗道當年張須陀將軍曆城一戰,以五兵敵軍過萬,想必神采也是不過如此。


    前方徐州軍已經入了營寨,後方的三百鐵甲軍也是順序前行,雖是大敵壓境,卻不紊亂。


    梁蕭一騎殿後,突然聽到身後馬蹄急勁,爆豆般的傳來,扭頭望過去,隻見到數十騎黑甲黑馬地曹軍從一側斜衝過來,個個甲胄在身,雙目中精光閃現。


    為首一人青銅麵具,遮擋住本來的麵目,人未到,聲先聞,“曹仁在此,哪個敢攔?”


    那人大喝一聲,聲如沉雷般,眾曹軍方才被梁蕭驚凜,都是士氣低落,聽聞曹仁的名號,都是齊聲高喝,一時間聲勢逼人。


    梁蕭調轉馬頭,勒馬不行。伸手抓去,四支長箭已經夾在指中,弓如滿月,卻是凝而不發,隻是他方才箭無虛發甚為駭人,眾曹軍見到他挽弓,都是不由止住腳步,不敢上前。


    曹仁卻是疾馳不變,手後眾騎緊緊跟隨,並不畏懼。


    梁蕭突然長笑一聲,弓弦崩的聲響,四箭空中厲嘯,一箭已經到了曹仁地眼前。曹仁大駭,從來沒有想到有人射箭竟然如此神速急猛,電光火石般讓人無法躲避!


    他遠遠見到梁蕭箭法高明,知道是大敵,隻以為箭法高明的武功不見得高明,他隻要能夠近身,當能殺了此人,鏟除心頭大患。他自恃武功高強,又有甲胄盾牌在身,全力隻想殺了大胡子以漲兵士士氣,沒有想到此人一弓四箭實在的神奇,而且疾風割麵,儼然是個內家高手!


    陡然間提盾擋去,隻聽到當的一聲大響,馬兒悲嘶倒地,曹仁旁邊卻是咕咚咕咚的兩人落地。曹仁隻覺得馬失前蹄,人持盾牌擋住了利箭,卻如同被大錘砸到了胸口般。一股大力傳來,曹仁喉間發熱,強忍住噴血之意,落入馬下,手臂酸麻再也持不住盾牌,雙腿一軟,滾倒在地,隻是轉瞬長身而起,可覺得四肢百骸無不酸痛發軟,好像被高手當胸一拳劈中般,內心震驚無倫。


    眾手下霍然擋在曹仁之前,強力勒馬,不敢上前。


    風蕭蕭馬嘯,箭怒急人驚,眾人隻見到大胡子一弓四箭,射殺兩個曹仁的手下,洞穿了曹仁的戰馬,順便地將聲名赫赫的曹仁射落馬下,不由得血脈賁張,難以自己。


    “你能抗得過我的一箭,也算是不差。”梁蕭見到一箭沒有射殺曹仁,倒是有些意外。


    曹仁調息半晌才恢複了體力,見到大胡子迴轉,長聲喝道:“大胡子何名,藏頭露尾算什麽英雄好漢?”


    梁蕭理都不理,徑直迴營,見到梁蕭迴轉營中,營寨前兵士都是刀出鞘,弓挽弦,雖是人多,卻是不敢硬攻,隻因為徐州軍弓箭殺傷實在厲害。他雖然能幾個月內召集十數萬義軍歸順,卻是召集不出那多的長矛弓箭,義軍跟他來造反,卻向來要自己準備武器。


    “可惜你這種身手,卻為劉備賣命,實在讓人不恥。”曹仁長聲喝道。


    梁蕭笑了起來,“你這種人以兵為草芥,視手下為糞土,那曹操也不過寧我負人,勿人負我的主子,就算當上君王也不過是個昏君。”


    他話一說出,眾曹軍沉默下來,竟然有些意動。


    曹仁心中暗惱,本來還指望能說服梁蕭倒戈,沒有想到他隻是幾句話,就差點讓自己的手下嘩變。


    見到梁蕭不見,曹仁高聲叫道:“久聞高順大名,沒有想到今日一見,卻是名不副實。”


    二人交談聲中,曹兵已經黑壓壓地圍了上來,抵在營寨前。粗略一看,最少兩萬的人馬,隻是暗處還有多少,誰都不能知情。眾兵將見到曹兵如蟻,都是心驚,這才覺得高順沉穩非常,也並非沒有道理。


    高順聽到曹仁唿喝叫囂,並不應答,扭頭就走。


    曹仁放聲長笑道:“高順,原來你不過是個無膽鼠輩。你若是有種,今日出來和我一戰,對人對陣曹仁我無不奉陪。”


    高順終於止住了腳步,迴頭道:“曹仁,你若是有種,盡管來攻我的營寨,對刀對槍我是恕不奉陪。”


    他倒是說走就走,轉瞬入了軍帳,不見蹤影,曹仁不由暴怒,想要攻寨,轉念一想,揮矛長聲道:“撤。”曹仁雖說撤走,可卻並不遠離,東一簇西一群的遠遠圍困,隻是觀察著徐州軍的動靜。


    高順迴轉中軍帳後,麵沉似水,見到蒙善還是立在一旁,滿麵惶恐,一拍桌案道:“來人,將蒙善拿下。”


    兵士上前,已經拿下了蒙善,眾兵將詫異十分,都是道:“李副總管,這是做什麽?”


    高順卻是長身而起,向劉銘深施一禮道:“劉公子,將無威不行,軍無紀不勝。今日蒙善帶兵數百出戰,不聽號令,冒然行軍,折損兵士半數以上,實乃死罪,請劉公子按軍令斬之。”


    營寨寂靜一片,蒙善先是愕然,轉瞬破口大罵道:“高順,我知道你是公報私仇,今日你若斬我,我做鬼也不饒你。在場兵將都是人證,知道你公報私仇,隻怕聖上那也不會饒你。”


    高順迴身肅然道:“蒙善,你說的大錯大錯,我今日並非公報私仇,而是執行軍法而已。軍令如山,既然你尊我令,我才能將兵歸你來統領,本來疆場戰死,馬革裹屍是為兵將宿命,但今日數百精兵本不至死,卻因為你莽撞行事,不聽號令殞命,我若是放了你,如何對的起已死的數百冤魂!若是我營中兵將哪個都學你一般,不聽軍令折損了兵士卻能逃的了自身的性命,那軍令何用?!”


    蒙善怒容滿麵,牙關咯咯作響,高順不再理會,隻是望著劉銘道:“請劉公子定奪。”


    劉銘靜坐良久,揮手道:“把蒙善推出去斬了。”


    他斬字一出,蒙善咕咚跪倒,痛哭流涕道:“劉公子,末將再也不敢違抗軍令,請總管再給末將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軍士稍有猶豫,高順沉聲喝道:“劉公子有令,你等不執行,可也想陪他去死?”


    兵士打個寒顫,押著蒙善出賬,半晌迴轉,托盤上血淋淋的人頭呈上來,眾將悚然,無不驚凜。


    高順迴轉坐下,沉聲道:“今日起,守營不出,擅自做主者,立斬。”


    曹仁迴轉營寨後,已經有些暴跳如雷,他連續三日搦戰。高順避而不出,實在讓他無計可施,譙郡城久攻不克,高順這裏數千精兵卻如猛虎般伺機而動。讓他不能不死守在這裏。


    要說譙郡城守軍心焦,他卻是比譙郡城的守軍還要心焦,他手上雖有十數萬大軍,如今卻是兵分三路,一路攻打譙郡。他帶兵阻擋劉銘的出兵,卻有另外人手去雀鼠穀倚仗地利抵擋劉辟龔都派來的李康的援軍。本以為劉銘不過一個毛頭小子,居然是個領兵徐州長公子,懂得鳥毛兵法,自己傾力一戰斬之,然後再迴轉攻打譙郡。沒有想到劉銘鳥毛不懂,他身邊高順卻是沉穩異常,用兵如神。單說那三百鐵騎的攻擊力,已經讓人心驚。還有那個神出鬼沒的大胡子,實在讓他不寒而栗。


    三路作戰,卻沒有一路拿下,怎麽能不讓他心焦如焚。


    他想要迴轉去打譙郡,早日攻克,怎奈身後跟著一隻猛虎,讓他全力以赴,絲毫不敢迴轉。本來他是來牽製高順,沒有想到如今這種局麵反倒是高順困住了他。現在他才明白高順的按兵不動實在比出兵還麻煩。


    “將軍,末將倒有一計。”一個手下上前道。


    “龐濤,你有何策?”曹仁沉吟道。


    龐濤湊上前來,“大將軍,我等現在進退兩難,不鏟除劉銘的援軍,無法迴轉。屬下略懂天文,昨夜夜觀天相,知道近日必定有雨,到時候無星無月,我們夜半襲寨,可望大成。”


    曹仁皺眉道:“都說高順用兵如神,用兵的大將應該比你會看天氣吧?”


    龐濤不解,“那又如何?”


    曹仁歎息道:“你覺得月隱風高夜,殺人放火天,高順是為名將,何嚐不知道。那時候我們就算不攻寨,他也會嚴防死守,坐等我們送上門去。我們那不是攻營,而是送命。”


    龐濤有些臉紅,“大將軍,既然如此,我們就算不攻營,也要提防高順那天襲擊我們的營寨才對。我覺得高順按兵不動也是逼不得已,譙郡城被圍,他們也是心急,卻是不敢輕易出軍和我們對壘,若有機會,如何肯錯過?”


    曹仁皺眉道:“你說的這句話倒是大有道理,如今高順按兵不出,實在難纏。我隻怕他真的是識得天相,到時候攻營。”


    陡然間一派桌案,曹仁笑道:“他來攻營倒是最好,他避戰不出,我拿他沒有辦法,他要是攻營,我們正好守株待兔,將他們一網成擒,隻是到底哪天下雨?”


    “三天後子時左右。”龐濤有些猶豫,“不過屬下也不敢肯定。”


    曹仁強忍煽一耳光過去怒意,四下望去,“爾等還有何妙策?”


    “末將倒是有個主意。”一人施禮道。


    那人中等身材,臉色黝黑,身材彪悍,站出來有如豹子般。


    “鄧讓,你有什麽主意?”曹仁喜道。這個鄧讓他倒是頗為器重,他是上穀人,王須拔和他起義的時候,一直跟在他們身邊,打起仗來倒是頗不要命。


    “不如我們準備套女人的衣服送給高順,譏笑他女人般的懦弱。”鄧讓笑道:“我覺得是個男人都不會忍受這種恥辱。”


    曹仁皺眉道:“我隻怕高順真的和個婆娘一般,不會被激怒。前幾日我那般激他,他都是無動於衷,倒也是少見,不過君廓,你這個方法值得一試。德韜,你說的也是大有道理,君廓的方法若是不成,我們三日夜就空營而出,等待高順地襲營。”


    曹仁倒也是廣納諫言,誰的主意都用,龐濤和鄧讓都是大喜,齊聲道:“將軍納諫如流,定能一戰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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