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直此計固然有利於荊州局勢,然而卻忽略了江東之事,前些日子譽之告訴我我那草廬之策,忽略了江東,才猛然發覺元直之策一樣忽略了江東!”


    劉備一行人見劉銘駐足不前,紛紛加快速度趕上,正看到一名年輕儒士,羽扇綸巾,馬上如天外之人,侃侃而談間眾人無不側目。


    劉銘卻是聽進去了內容,不禁神色一變,“江東如今勢力微薄,最迫切的便是拓展疆土養兵養士……可為何是廬江,況且江東當真會以此為機會,發展……”


    “江東有周瑜周公瑾,水鏡先生在我學成之時曾告訴我,天下英才,江東周公瑾獨占吳越靈氣。”諸葛亮緩緩出口,迴頭望著劉備一行人,一眼便鎖定了劉備,下馬施禮道:“劉皇叔,廬江新換守將,軍心政事不穩,江東若攻江夏,必定牽扯荊州。江東若真有遠見,必定不會取江夏,聲東擊西,攻打廬江不失為良策。”


    諸葛亮迴望劉銘,凝神道:“若是從你聯係孫伯符開始,江東便已經在謀劃,怕是皇叔安排的人手剛到廬江,廬江便已經被圍了!”


    劉備悚然變色,而身後的劉曄也上前拱手,深深看了孔明一眼,神色凝重道:“這位兄台說的不錯,不過廬江遇險,江東也未必能攻下。即便攻下廬江,恐怕也不能長久駐防,主公不必深憂。”


    “皇叔,若是單單一個江東,的確不必深憂。然而若是孫策與曹孟德聯絡,曹孟德從兗州出兵,再擊豫州、徐州,廬江一旦失守……徐州便成孤地。”諸葛亮淡然補充著,說出的話卻讓眾人心驚肉跳。


    劉曄本以料事多中成名,聽聞此言立刻會意,額頭冷汗涔涔而下。


    劉備雖仍舊喜怒不形於色,可臉上的笑意也已消失,迴頭道:“子龍,你同譽之前去廬江查探,可從豫州、徐州調兵去救,若是徐州有變飛鴿傳書,我立刻從荊州趕迴!”


    趙雲領命站出,劉銘也深色鄭重,向著自己老爹點了點頭。


    冬風蕭瑟,那本來還因一切順利的局勢而心中雀躍的眾人,刹那間感受到了世界滿滿的惡意。


    而帶來這個惡意的年輕人,自然被眾人看重。


    劉備向著諸葛亮施禮道:“這位先生,若非你出言提醒,怕是多半江東圍困廬江直到城破,備才能收到消息。先生若是不棄,備懇請先生出山相助。”


    劉備抬頭,目光火熱的望著那個馬下的年輕人,他如今帳下文武雙全,卻一直缺少一個能在他不在時統率文武的人。


    而這個人雖然年輕,可劉備常年看人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年輕人就是他想找的!


    他帳下的文臣,幾乎都在投奔於他,而非他主動選擇,多少在這之間,就都少了分決斷與魄力。


    這個年輕人眼光謀劃毋庸置疑,最關鍵的,便是他有這份決斷!


    諸葛亮望著劉備,從這個人的眼睛裏,看到了劉銘所說的,跟自己相像的東西。


    黑白分明的眸子底下,分明是燃著的火!


    “臣荊襄諸葛孔明,願隨皇叔左右,掃清奸佞,還大漢江山清平盛世!”諸葛亮深深一躬,讓一旁的劉銘又喜又哀,喜的是臥龍終於還是跟了自己老爹,哀的是為何自己前去的時候孔明死活不出山……


    就這樣,在後世被稱之為東漢末年第一次最大規模,也最具代表性的一戰,拉開了帷幕。江東周公瑾、潁川郭奉孝、還有最年輕的臥龍諸葛孔明,第一次碰撞在了一起。


    當徐州眾人還在為孔明所說擔憂的時候,殊不知,廬江當真已經被圍了。唯一值得慶幸的,則是隻有賈詡到了廬州,張遼和紀靈沒有被一同圍困在內。


    孫策跟周瑜站在大江之上,望著兵力並不多,被圍困著的廬江城。


    “我從來沒有想過……會這樣對劉譽之。”孫策的話慢慢飄散在空中,周瑜和他順江而下,緩緩接道:“人總是會變得,江東孫家若想在亂世中立足,當年的孫小狼和當年的劉小銘……都已經死了。”


    風聲輕嘯,留下江東兵馬,那君臣二人,反而不知所蹤……


    三天後,劉銘等人從豫州調兵,帶著裴元紹到達潛山城。這座距離廬江還有很長一段距離的城市已經草木皆兵。看到馬蹄在官道上掀起的煙塵,地方官員立刻關閉了所有城門。直到劉銘量出了徐州的印信,他們才又重新放下了吊橋。


    “下,下官不知道是,是公子光臨。關閉城門乃,乃是無奈之舉,公子勿怪!勿怪”潛山縣令趙平一看就不是個有擔當的人,發覺自己無意間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後,嚇得滿臉是汗,道歉的話說得結結巴巴。


    “張將軍和紀將軍什麽時候走的。此地距離廬江還遠麽?”劉銘沒時間跟一個地方小吏鬥氣,非常著急地追問。


    “已經,已經走了好幾天了。此地,此地距離廬江還有三百裏。江東軍旦夕,旦夕之間就能殺過來!”趙縣令對江東兵馬畏懼到了極點,仿佛對方的戰馬肋骨下都生有翅膀。看了看劉銘及其身後那夥匆匆趕來,疲憊不堪的徐州軍,縣令大人以難以置信的口吻問道:“公,公子也去救援麽?江東軍,江東軍據說來了二十幾萬!”


    “來一百萬也休想踏入廬江半步!”劉銘橫了對方一眼,怒道。這樣的人窩囊廢居然也能做上地方父母官,真不知道他怎麽混過陸康的官吏考核的?


    “那是,那是!”趙縣令一邊擦著頭上的冷汗,一邊迴頭打量自己的治地。他開始後悔自己打開城門的決定了,一旦眼前這個瘋子存著就地募兵的念頭,就有可能把戰火引向潛山。江東軍可不是好得罪的,他們南征北戰,比嚴白虎還像悍匪,比山越還奸猾,報複心極強…….


    好在劉銘沒他想象得那樣不講理,“我們穿城而過,不在潛山耽擱!”他的話使趙縣令的心瞬間落迴了肚子,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縣令大人叫苦不迭。


    隊伍行進到衙門口的時候,劉銘身邊的另一名親兵突然站在馬上喊了一嗓子,“江東軍過處,劫掠糧草,攻城破門,有想找江東軍報仇的沒有,我們需要人帶路!”刹那間,圍觀的人群開始沸騰,數以百計滿臉仇恨的青年男子擁上前,要求加入徐州軍隊伍。雖然這支隊伍本身的人數也很少,但已經一無所有受戰火波及的百姓,要得隻是一個與仇人同歸於盡的機會。


    這片土地上的平頭百姓總是比父母官們對國家的感情深也,古往今來,莫不如此。劉銘和趙雲二人快速從應募者中挑選了二十幾個會騎馬的,將他們編進斥候隊伍。“我們沒有更多的馬!”對著滿臉失望的落選者,二人好言安慰。但對方遲遲不肯讓開道路,眼神之中充滿了絕望。


    “咱們這次主要是為了救廬江,但是,我在這裏對天發誓,總有一日,咱們要洗刷這世道動蕩加諸在我們身上的一切悲哀!”被對方的目光所打動,劉銘大聲許諾。話音剛落,攔路者刷地一下散開,為徐州軍們讓出了條筆直的通道。


    那條通道穿越南門,直指暮藹中的廬江城。一千餘徐州軍們疾馳如風,追趕著其他隊伍的腳步。在澼水畔,他們看到了張遼的旗號。隊伍迤邐數百丈,宛如一條怒龍,張牙舞爪地撲向了廬江。


    有步卒,也有騎兵,打著上千種不同的戰旗。號角聲,鼓聲,此起彼伏,夾雜著戰馬的嘶鳴,將士們的呐喊,還有身邊洶湧彭湃的驚濤。


    這支一支極其龐大的隊伍,遠遠看上去至少有二十萬之眾。隊伍外圍的步卒高高舉著長槍,鋒利的槍鋒反射著刺眼的寒光。步卒之外,有無數名來迴跑動的傳令兵,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臨戰的興奮。再往外,則是四下戒備的遊騎,每個人胯下的都是高大健壯的良駒,毛皮被打理得油光水滑。


    “早知道有這麽多人來救援,咱們何必大老遠跑來攙和!”裴元紹有些驚詫於友軍的兵強馬壯,搖晃著腦袋議論。


    但他很快就覺察到眼前的景色有些不對勁兒,那些分部在隊伍周圍的遊騎跑得很有精神,但從來不肯離開大隊太遠。甚至徐州軍們的隊伍已經靠近,他們也不肯上前詢問來者的身份。


    “張將軍不老實啊!”趁沒被人嘲笑之前,裴元紹趕快又補充了一句。此時他已經距離友軍不足五十丈,招展的戰旗幾乎遮擋住了全部視線,但是他卻無法感覺到與前方隊伍規模相稱的殺氣。


    “張將軍在虛張聲勢嚇唬江東軍!”趙雲也笑了起來,“隊伍是空心的,不靠近些還真發現不了!”


    “不知道誰的鬼主意,但願江東軍能被他嚇到!”劉銘也覺得很有趣,笑著點評。前方的隊伍已經做出了反應,招展的旗陣分開,幾十匹快馬逆著人流跑了過來。最前方的一匹駿馬上端坐著一個身材挺拔,眉眼間極具陽剛之氣的中年人,望著他劉銘,滿臉歡笑。


    劉銘知道是誰出的鬼點子了,打馬迎上去,心中瞬間充滿溫暖。


    紀靈身穿一襲黑葉犀皮甲,頭戴一頂烏金翹沿盔,臉上也已經長出了些絡腮胡須,再往後是八陡山的葉辰和袁鈞。


    “公子,張將軍正在安排隊伍紮營,不知公子以為這樣能否瞞過江東軍?!”紀靈抱拳施禮,向著劉銘說道。


    劉銘點了點頭,笑道:“張將軍亂局之中能想出這一招,也值得我輩敬佩。“


    劉銘將整頓隊伍的任務交給了裴元紹,自己由趙雲陪著去見張遼。


    賓主雙方略做寒暄後,很快就把話題引到了眼前的戰局上。“公子從荊州來援,心力著實可嘉!但江東軍來勢洶洶,咱們切不可輕敵!”張遼明顯對徐州軍的人數有些失望,雖然他自己麾下的兵馬也不太多。


    “虛張聲勢是我的主意,江東軍聲勢甚大,已經有援軍在他們手上吃了虧。因為咱們的人數他們摸不清楚,所以至今還沒遇到攔截!”張遼歎了口氣,又接口低聲向劉銘和趙雲解釋。


    “此前廬江本來袁術舊部的一位李將軍過於輕敵,所以被突然殺出來的江東軍打了個措手不及,最後全軍覆沒!”紀靈接過話頭,歎了口氣,側麵證實了形勢的嚴峻。“除了廬江和桐城外,廬江郡其他三十九城都已經落入了敵人之手。咱們這路兵馬虧得張將軍謹慎,暫時保得平安。這裏距離桐城已經不足半天的路程,再向前,隨時都可能遭遇敵軍!”


    “張將軍從諫如流,是我們這些後生小輩之福!”袁鈞也湊過來,有意無意用身體擋住劉銘的臉。他記憶中的劉銘還是那個不能忍受委屈的少當家,需要有人為之遮掩。但劉銘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成熟,衝所有關心著自己的人點點頭,他笑著說道:“好在匯合了張將軍,否則我等不明情況,非吃個大虧不可!”


    “張將軍行軍多年,畢竟薑是老的辣!”趙雲快速和劉銘交換了一下眼神,也一樣隨著讚歎。


    張遼身為降將,能得此誇讚,又想起呂布大半時間的冷漠,不禁一歎道:“這一路上,公子和趙將軍還好吧?“


    “托張將軍先行開路的福,還算太平!”劉銘笑了笑,自知這裏的人們對於戰事都比他要強,沒有主動要掌控的意思。


    “嗯,那便把公子帶來的弟兄放在最後邊,有什麽麻煩我的人馬先頂著,你們盡管放心恢複體力!”張遼點了點頭,不由分說做出決定。“有什麽需要補充的,也盡管開口。我手中雖然緊,但一點弓箭和甲杖還能擠出些來!”


    張遼又命人擺出一張地圖,將自己掌握的情況詳盡道來。“江東軍這次入侵可能蓄謀已久,幾年來,他們的營地一直向這邊靠近。有些過去勢力交雜的地方,如今已經完全變成了江東軍的地盤。甚至這些日子,還經常有斥候前來打探,隻是廬江太守陸康能力終究是欠缺,隻以為世道混亂,一直不肯與其計較!”


    說到這,他笑了笑,臉上流露出幾分無奈。他跟從呂布的時候,自然就已經知道打江山難,守江山更難的道理,可眼下的困境,也是他從未有過的。


    “這次江東軍從江夏到廬江的交界處殺了過來,人數已經接近二十萬。雖然也有可能虛晃一槍的成分在,但是每戰必死的決心,不像是裹挾了大部分百姓,應該是有著十數萬眾的。”


    “這麽多?”劉銘倒吸了口冷氣。趙雲也是眉頭皺起,接到救援命令後他曾經和劉銘等人分析敵情,認為江東兵馬最多不可能超過十萬。“江東諸地荒涼,物產不豐。人馬若多了,這些年又連年征戰,給養都供應不上!”當時,與江東軍有過接觸的甘寧非常自信地分析。


    “除了江東軍外,還有許多其他看起來便像是北方人的部屬,也跟著入城搶、劫”張遼點點頭,迴應。


    “那他們吃什麽?”趙雲先前從諸葛亮口中已經聽說過曹操也可能渾水摸魚,所以驚詫的原因並不是由於敵人成分複雜。


    “搶。除了搶光了廬江郡所有城市外,他們還洗劫了大半個壽春!”張遼的話中充滿了憤怒。“你們來得稍晚,很多地方的火已經熄了。如是再早兩天,就能看到遮天蔽日的黑煙…….!”


    “都是那壽春太守膽小,根本不敢出城迎戰!”紀靈猛然又插了一句,嚇了所有人一跳。


    “經曆袁術偽帝一鬧,淮南的將軍怕是都老了!”甘寧低聲感歎了一句,證實了張遼對此人的評價。“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大漢將軍,如果他還有當年半分勇武,江東軍的氣焰也不會如此囂張!”


    ‘我們都不再是當年’劉銘在心中以歎息迴應,用手指了指廬江,他繼續諮詢周圍的情況。“廬江裏還有多少守軍,能支撐多久?”


    “先前非常危險,但是三日前,撕開包圍,硬衝了進去。現在雄武營守在廬江內,屈突通將軍帶領剩餘的殘兵退守小黑山與之唿應。形勢看上去已經不那麽緊急,隻是四下裏都是胡人,想把他們擊退也不容易!”張遼臉上露出了幾分佩服之sè,想了想,迴答。


    “也有可能是江東軍故意將雄武營放了進去。城裏的軍糧本來就不多,一下子又多出兩萬多張嘴,消耗得更快!”魏延接過張遼的話頭,從另一個角度分析


    這也是張遼所部突然放慢了前進速度的原因之一。如果沒辦法將江東軍擊退,衝進廬江救駕的兵馬越多,關牆失守的速度越快。饑餓是最好的攻城武器,江東軍深刻地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們用重兵包圍雁門,隻準來援的隊伍進,不準裏麵的隊伍出。而皇帝不可能冒險突圍,江東軍大部分為騎兵,野戰和乘勝追殺正是他們的強項。


    “目前的情況是雄武營進入了廬江,右驍衛兵馬占據了與廬江遙遙相對的小黑山。”張遼的手指在地圖上來迴移動,當年在劉銘身邊觀摩大隋征遼戰役的那段時間,讓他對地圖的重要xing深有體會。所以無論走到哪裏,他都會仔仔細細收集附近的山川、道路以及河流情況,整理出一張詳細的地圖。


    “齊王暕以後軍保桐城,堯君素和yin世師兩位大人率領六千殘兵卡在小黑山和桐城之間的落星嶺。”為了讓劉銘看著方便,張遼將自己提及的地名用炭條在羊皮上一一標出。四個被隋軍控製的據點相距都非常近,從地圖上看去簡直是咫尺之遙。但要想跨過這咫尺之遙,卻得付出數以千計的生命。


    “雲將軍帶著我等虛張聲勢,造成了一種咱們中原兒郎大舉前來援救的假象。但這種假象目前隻能讓敵軍不來sāo擾,咱們自己也沒力量殺過去!”


    這就是眼前的實際情況,喜歡被人恭維自己卻沒什麽主見的張遼把決策權基本交給了還不到十八歲的張遼。而後者雖然頗通兵略,畢竟經驗不足,無法找出一條合適的破敵良策。


    所以,張遼非常高興劉銘的到來。在他當年的記憶中,自己這位便宜哥哥幾乎無所不能,從來沒被敵人阻擋過。“雲老將軍和我商量了幾次,至今沒穩妥的辦法。譽之兄來得正好,咱們一道核計核計,總能想出個妙計來!”


    “江東軍不sāo擾你,說明你原來的辦法已經把敵人嚇住了!”劉銘點點頭,誇讚。在那一瞬間,他能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到幾分歡喜。“接下來你怎麽打算?先說出來聽聽。我剛來,對眼前形勢遠沒你熟。”


    劉銘不想一上來就指手畫腳,雖然張遼的聲音裏充滿了期盼。但那樣做,他很快就會和張遼將軍產生隔閡,說不定也會引起張遼身邊一些親信的不滿。多年官場沉浮,劉銘學會最多的是如何收斂鋒芒。


    “我認為最好的辦法直撲桐城,給江東軍一點顏sè。那樣他們就會更相信咱們這支援軍是真的,進而擔心腹背受敵!”張遼笑了笑,有些尷尬地說道。“但我手下這四千人隻有兩千人是精兵,還有兩千是臨時征召來的民壯。雲大人麾下有三萬人,其中隻有一萬是府兵!”


    其餘兩萬,也是臨時征募的民壯。雖然他們保衛家園的熱情很高,但畢竟沒受到過什麽訓練。張遼想表達的意思很清楚,以一萬二千兵馬去解桐城之圍,他沒有任何必勝把握。一旦與敵軍在野外形成僵持,有可能就會把周圍的江東軍全部吸引過來。假象被揭穿的後果顯而易見,非但救不出被困將士,這支援軍也會麵臨著滅頂之災。


    “那咱們就直撲桐城!今天不走了,在這裏休息。咱們三更出發,把騎兵全帶上,夜踏敵營。剩下的步卒則打著火把在騎兵背後慢慢前進!”劉銘向桌案上捶了一拳,大聲道。


    巨響聲和他充滿信心的話讓所有人精神都為之一振。有人是高興劉銘能附和張遼的建議,更多的人則為這個大膽的想法而感到震驚……


    “桐城周圍的敵軍至少有五、六萬人!”魏延沒跟劉銘有過接觸,所以不敢盲從。張遼也有些猶豫,但他卻不想表現得太懦弱。看了看將士們臉上的表情,準備等等再做決定。


    “五萬江東軍不可能來自同一個部落。五萬人也不可能個個都是精銳”劉銘搖了搖頭,解釋。


    帳中諸人,沒有他對草原軍隊的細節了解更深。這些馬背上的民族男女老幼都可以上戰場,但軍紀和協調性極差。遇到比自己弱小的敵人,他們可能會殺得對方片甲不留。遭到出乎意料的打擊,他們也可能一潰千裏。


    當年管亥在九裏山煉了數個月的兵,才多少讓他們有了些正規軍隊的模樣,軍紀仍舊鬆弛。如今江東帶領數十萬兵馬來襲,其中至少有一大半是沒經過正規整訓的人。而江東的目標是廬江,他不會把真正的精銳放在一個遠離廬江五十餘裏的彈丸之地。所以桐城周圍的敵軍肯定以其他部落的牧人為主,而部落越多,對突然而來的打擊反應速度越慢。


    張遼欠缺的隻是經驗,略經點撥,立刻就明白了為什麽劉銘會給予自己這麽強的支持。他興奮地跳起來,把胡人的弱點一一解釋給周圍諸將聽。眾人聽完之後,看向劉銘的目光立刻變成了佩服。


    那隻是一張紙,能不能看穿卻有天壤之別。


    “原來咱們虛張聲勢的主意還有這個效果!”張遼笑著開口,毫不猶豫地把功勞劃了一大塊兒於自己名下,“李將軍讓民壯打著火把在後邊慢慢趕,想必也是為了製造聲威。大夥上去把桐城周圍的敵軍打懵掉,然後再讓他們於黑夜中看到數萬火把遮天而來,想必其更會相信我中原的救援兵馬已經到了!”


    “這帶領援軍的任務,我建議由元紹來承擔!”劉銘笑著點點頭,順帶又送出一份功勞。


    “公子盡管放心,由在下來裝神弄鬼。這兩萬後軍,肯定看上去比二十萬人還威風!”聽對方把既輕鬆又有麵子的活分給了自己,又是招搖撞騙的老本行,裴元紹非常高興,趕忙答應。


    劉銘所部都是騎兵,紀靈和張遼所部騎兵和步兵各自占了一半。幾位主將經過挑選,湊足了一萬精銳輕騎。他們在三更起身,用麻布和羊毛裹住馬蹄,在當地人的指引下撲向目標,迅捷、勇猛,就像一群撲向獵物的狼。


    已經到了秋末初冬,夜空非常純淨,頭上的星星明亮得幾乎伸手可摘。不知道是因為對南方風物的親切,還是其他什麽緣故,劉銘胯下的南方戰馬非常興奮。一邊跑,一邊輕輕地打著響鼻,仿佛前方有老朋友在等著一般。


    “黑子,不要發出聲音!”劉銘俯下身子,低聲嗬斥。他發覺自己的聲音也有些顫抖,不是因為臨戰的緊張,這麽多仗打下來,他已經不知道緊張為何物。那是一種渴望,對殺死敵人的渴望。無論在齊郡還是在瓦崗山附近,這種渴望都不像今夜般強烈。如同一堆已經被曬熱了的硫磺般,時刻都會迸發出耀眼的火焰。


    不僅是因為戰事,更是因為……那一種被當年孫小狼背叛的蒼白。


    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以便自己能保持平靜。同時,耳邊傳來很多沉重的唿吸聲。趙雲和裴元紹也在做同樣的動作,張遼和甘寧也在調整唿吸。在這個璀璨的星空下,幾乎所有人都失去了應有的平靜。


    被以各種手段降低到最小的馬蹄聲如風過山林,快速向桐城迫近。星光如紗,照著騎兵們挺拔的身軀。他們將影子映上山岩,映上樹木。沿著邊民用腳踩出來的道路掃過丘陵和草地,直到看見城牆的輪廓,還有城牆外搖搖yu墜的***。


    “吹角!”劉銘抽出黑刀,同時推上麵甲。“嗚―――嗚―――-”角聲如龍吟般在靜謐的夜空中響起,隨後,騎兵們驟然加速,cháo水般踏進敵軍連營。


    迎麵飛來零星的羽箭,然後是驚恐的叫喊。但這些都不能掩蓋今夜的主旋律,迅疾的馬蹄聲和長槍挑翻帳篷的聲音組成了一曲高山流水。星星在半空中戰栗,與閃爍的刀光交相映襯。隨後,火光開始在連營中跳起。有人拎著褲子衝出營帳,試圖尋找活路,卻被長槍串起來,在火焰上烘烤。


    按照出發前的計劃,劉銘將騎兵分成了左、中、右三路。一路交給了張遼,一路交給了趙雲。而人數最多的中軍部分則歸他自己統率。中軍完全是張遼麾下的邊兵,這些士卒的個人戰鬥力比齊郡精銳略差,但身上的裝備和胯下戰馬卻好了不止一個檔次。幾乎是清一sè的長槍,在馬背上成排的端起來,如同數把快速移動的巨大梳子。


    星光照亮這把數字的每一根齒,一**從敵軍中梳過,留下遍地的屍骸。倉猝迎戰的部族牧人簡直沒有還手之力,他們抱著掠來的財物,哭喊著四散奔逃。但沒跑幾步就被一根長槍從背後追上,把已經染了血的財物再次染紅。


    這迴,他們用的是自己的血。


    江東軍紮營時沒有設立寨牆的習慣,這一點疏忽恰恰要了他們的命。一萬騎兵幾乎是毫無阻擋地衝了進去,將熟睡中的部族武士殺得屍橫遍野。驟然遭到襲擊後,很多可汗、伯克們都吹響了號角,命令部族兵向自己靠攏。此舉無疑令形勢雪上加霜,黑暗中,被驚醒的武士們不知道該聽誰的命令,也不知道敵人來了多少兵馬,隻能一手掩著袍子一手揮舞著馬刀胡亂衝殺。沒有秩序的步卒怎可能擋得住列隊而來的鐵騎,很快,他們就為自己的慌亂付出了代價。成排的長槍從人群中犁過去,翻地一樣把擋在前麵的一切活物割倒。隻有腿腳最快的人才麵前逃過一劫,可沒等他們拍胸脯慶幸,新的一排騎兵又至。將活人通成肉串,將死人踏成爛泥。


    “嗚-嗚嗚-嗚嗚”角聲響成一片,中間夾雜者傷者的痛苦的呻吟和瀕危者絕望的唿喊。四處燃起的火光更加深了這種氣氛的恐怖,十裏連營宛如地獄,到處是露出獠牙的魔鬼。而“勤勞”、“善良”的牧人們就在魔鬼的利爪下顫抖,不知所措。


    他們並沒有吞並廬江的野心,他們隻是想跟著江東軍撈點便宜。長城內的中原人太富有了,冬天時總是有餘糧,一年四季都能吃到鹽巴。同樣是長生天的子民,為什麽江東軍就會在幹旱年份挨餓!他們想不通,所以幹脆過來搶。至於在他們搶、劫過程中被殺的中原百姓,那可不是因為江東牧人們天性殘忍。“廬江人不肯乖乖把家產交出來麽?隻好用刀子說話了!亂世之中的狼群在圍獵的時候,難免會表現得嗜血一些,誰讓這裏的人們懦弱了呢?”


    抱著一種娛樂心態,他們搶遍了塞上的村落,殺死來不及逃走的老人和小孩,掠走女人,點燃房屋。抱著能多撈一票就多撈一票的心態,他們將桐城圍了個水泄不通。縣城裏的富人更多,打下來後收獲更大,誘惑麵前他們沒時間考慮這樣做的危險。當強弱之勢突然逆轉的刹那,他們又開始想起大隋和江東曾經存在的友誼。


    “慈悲――”幾個來不及逃走的江東牧人高舉著雙手,從帳篷裏爬了出來。這是他們從前輩武士身上學來的經驗,據說中原人講究以德報怨,殺了人,放了火,隻要倒一聲歉,表現出一點恭敬和後悔,他們就會既往不咎。可今夜這種做法好像不太好用,見到江東軍開始投降,對麵殺過來的中原將軍隻是冷笑了一聲,然後用力夾、緊了馬腹。


    “殺,不留俘虜!”裴元紹冷笑,長槍急刺。


    “殺!”徐州軍們大聲迴應,舉起橫刀,快速跑過投降者。在人馬交錯的瞬間他們的手腕瞬間迴抽,這是劉銘在煉兵時教導過無數次的動作。雪亮的橫刀如長鞭一樣抽爛投降者的皮袍子,在對方的後背上留下一道二尺長的刀口。血唿地一下噴起老高,傷者慘叫著打旋,倒下,繼續衝上來的徐州軍毫不猶豫地從他們的身體上踏過,將慘叫聲踏進泥土和血泊中。


    裴元紹和趙雲身後各自帶著一千騎兵,在衝入敵營的刹那,他們兩個把軍陣一分為二,分別組成一個斜三角型攻擊陣列。在這兩個陣列中間,驚惶失措的江東軍就像鐮刀前的野草,被割得東倒西歪。他們擋不住裴元紹和趙雲的聯手衝擊,隻好被壓著向兩個三角陣列的中間聚攏。但令人恐怖的是兩個三角型隊伍的底部是完全連接在一起的,當前排的騎兵將江東軍驅趕到中央後,後排的士兵剛好列隊踏過去,將敵人無論是抵抗者還是投降者,一律踏在馬蹄下。


    沒有人對敵手報以憐憫,如果眼前被打懵了的對手是呂布軍,徐州軍們也許還不願意下此重手。但敵人不是呂布軍,這些本來是朋友的人倒頭一刀,所以徐州軍們也以牙還牙。


    他們快速地揮舞橫刀,將一個又一個江東牧人抽倒在地。當殺死第一批對手時,有人還在嘴裏嘟囔著自己這次能策幾轉勳。當趙雲和裴元紹帶著他們衝進下一排營帳時,幾乎所有徐州軍都把功名拋在了腦後。他們大聲咆哮著,用長槍挑開牛皮帳篷。他們厲聲呐喊著,用橫刀潑出一重重血浪。


    張遼和魏延二人帶領著麾下的飛虎軍從另一個側麵發起了進攻。塞上諸胡的人數眾多,因此必須多點進攻才能打得他們首尾不能相顧。臨發起衝鋒前,劉銘可以叮囑張遼,他這一路的目標是讓敵軍首尾不能相顧,而不是與對方硬拚。但張遼很快就忘記了劉銘的叮囑,他太渴望在後者麵前證明自己的實力了,以至於不顧身邊的危險。


    他衝在隊伍的最前方,左側是慕容羅,右側是甘寧。再向外擴展去是侯君集、李安遠。這支隊伍像一柄鐵錘,重重地砸進了江東軍的營帳。將那些昏睡中剛剛驚醒的武士趕出帳篷,在空地上剁成碎片。


    “譽之兄肯定會大吃一驚!”張遼長槍突刺,將一個跌跌撞撞衝到自己馬前的異族大漢挑起來,甩向不遠處已經開始燃燒的帳篷。“他不會想到我親手煉出了飛虎軍!”他的長槍在火光照耀下刺出一團璀璨的銀花,所過之處沒有一合之將。


    在張遼的營寨內,他故意隱藏了李家的實力。將在沙場上捶打出來的飛虎軍和新招來的民壯混合到一處,給人李家這支隊伍不堪一戰的感覺。當與劉銘等人定下奇襲之策後,他又重新將飛虎軍挑選出來,親自帶在了身邊。


    張遼要在劉銘麵前展示一個已經長大的自我,數年前,在他眼裏劉銘智勇雙全,當世無匹。而現在,他卻希望自己能和對方比肩,甚至能踏前一步,走在對方的前麵。這是心裏隱藏了多年的願望,一旦找到同場競逐機會,決不放過。


    連營裏的火勢越來越大,幾乎已經將黑夜照成了白晝。張遼聽見火焰在自己身邊‘吡吡噗噗’,聽著江東軍、契丹人還有很多說不上名字的塞上武士在自己馬前哭喊。聽見號角聲猶如龍吟,聽見馬蹄聲伴著號角聲在火光中吟唱。他帶領隊伍,在敵陣中橫衝直撞,把距離自己最近的地段反複梳理。當腳下再看不到站著的活人後,他撥轉馬頭,帶領飛虎軍橫著推向另一片連營。


    那片連營保存得比較完整,透過火光,可以看到一夥江東軍在快速整隊。他不想給對方爬上馬背的機會,加快速度撞了過去。緊接著,耳畔所有雜音都完全消失,他隻能聽見自己的唿吸和心跳。有一柄長刀迎麵劈過來,砸向他的頭盔。張遼快速將手臂向前一伸,趁對方的刀刃沒砍到自己之前將敵人刺中。四尺長的槍鋒刺透重甲,刺穿肋骨,帶著敵人的屍體從馬背上飛出。長刀在半途中落地,張遼手臂奮力橫掃,重重地砸在人群中,將慌亂的武士們掃到一片。


    在這一瞬間,他仿佛聽見了劉銘在為自己喝彩。於是精神更加抖擻,借著敵人的肩膀卸掉槍鋒上的屍體。然後縱馬衝向另一個衣著相對華麗的對手。那個人是個小將,被張遼不要命的打法嚇得連連後退,避開致命的一刺後,他罵罵咧咧地開始反擊。手中彎刀貼著槍杆而來,快得就像一支受了驚嚇的毒蛇。張遼快速將槍斜起來,利用粗大的槍幹擋開了這記攻勢,彎刀砍進了槍杆中,深逾半寸。


    “啊――啊―――”小伯克口中發出狼一樣的嚎叫,奮力拔刀。二人的距離是如此之近,隻要將彎刀從槍杆上拔出來,就可以順勢抹斷對方的咽喉。但張遼不給他任何機會,雙臂用力一擰,槍鋒和槍纂突然掉轉方向。小將力道上吃虧,隻覺得掌心一熱,整個彎刀脫手而出。沒等他從震驚中緩過神,一個巨大的槍纂砸在了他的麵門上。


    “噗!”小將臉上綻放了萬朵桃花,仰麵朝天落下了戰馬。張遼雙臂用力,拗斷了嵌著彎刀的槍杆。然後他一手提者半截斷槍,另一手抄起正在下落的彎刀,闖入另一夥人群。嚇呆了的江東武士不敢迎戰,撒腿向黑暗中逃遁,張遼從背後追上去,用彎刀掃落他們的頭顱。


    甘寧和袁鈞等人緊緊跟上,用長槍為張遼擋開江東武士刺過來的兵器。二人身上都受了傷,卻咬緊牙關,不肯離開張遼半步。這是一種心甘情願的追隨,追隨著這樣勇武的上司,他們即便下一刻就戰死在沙場,也決不猶豫。


    “他比作戰比我果決,籌謀也比我深。有勇有謀,並且懂得利用各種便利條件!這正是我該學的!”在甘寧眼中,唿喝酣戰的張遼近乎於完美。猛然間,他抬起頭,看見劉銘帶著另一支騎兵,潮水水般從自己麵前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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