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蒯聵當時勸也忠,三齊未下各爭功。高陽烹死十分慘,長樂冤殺一場空。


    多少事,古今同;熙來攘往或相攻。紛紛滿地雞毛亂,滾滾長江逝水東。


    ——擬作《鷓鴣天》。


    卻說司馬功匆匆來到,口稱“好事”,牛德就問道:“什麽好事?”


    “師父,山門來報,州長永的俗家侄子,……”


    不待司馬功說完,牛德就趕緊問道:“他的俗家侄子怎麽了?”


    “師父,弟子聽說,大長老的俗家侄子州大少在山門外哭哭啼啼地,州長永趕去見時,據說是海蜃城州家,全族被屠,一十二家竟是一個活口不剩,連吃奶的娃兒都沒放過!”


    牛德聽了,不由得歎道:“這是什麽人幹的?好狠哪!”


    說到這裏,牛德心中一動,趕緊說道:“你趕緊去找你四師叔,讓他派人去海蜃城那邊了解情況,注意不要跟州家和史家的人照麵兒。


    你呢,就趕緊去一趟福牛郡,你直接去找郡主,就說是我讓你去的,了解一下近來我們牛家有沒有什麽動作;嗯,我還得去閑雲中院走一趟。”


    司馬功施禮畢,轉身而去。牛德則是閑庭信步一般,實則速度極快地往閑雲中院來。


    這牛德乃是禦風而行,不過是分分鍾的時間,到了閑雲中院。


    才剛接近閑雲中院,遠遠地,牛德就聽得院子裏傳來琴聲,有一聲高有一聲低,忽一聲悅耳忽一聲聒噪。


    牛德口裏道一聲“公孫師侄在吧”,卻是不待童子通報,徑入院內。


    院子裏,公孫甫早已聽到了牛德的聲音,卻故意裝作沒聽見,心裏暗暗猜疑:“這老東西現在跑來做什麽?”


    牛德進了院子,心中仍有些奇怪:明天張小瘋狗就要去省身崖了,公孫甫這老瘋狗現在居然還有心思彈琴?


    等到到了明堂外邊,牛德看清楚了:原來是公孫甫這老瘋狗教張阿生這個小瘋**琴!


    牛德是啞然失笑:乖乖,果然師徒兩個都是瘋狗,跟人不同。都這種時候了,居然還有心情教琴學琴?!


    公孫甫早已知曉牛德到了門外,此時才裝作突然發現的驚訝樣子,說道:“原來是掌門師叔駕到!”


    牛德嗬嗬笑道:“怎麽,師侄,你在教阿生學琴哪?”


    “師叔見笑了!”公孫甫滿臉帶笑:“師叔,我考慮阿生他去了省身崖後,我是不能跟在他身邊教導的,萬一他被人害了,那也是他自己的造化……”


    牛德聽了,臉色不由得一沉:“師侄啊,你看你想得太多了吧?!出雲峰有我掌管,本門重地,誰敢擅入?本派之人,又有誰敢害了阿生?這一點,有我來保證,你就放心吧!”


    原來公孫甫話裏有刺,故意這麽說,要的就是牛德表這個態。


    牛德本就是個老奸巨滑的,豈能聽不出來?牛德的心底,巴不得能治死張阿生,然而,想歸想,但官麵話不能這樣說。


    公孫甫聽了牛德這個話,當時也就裝作說錯了話的樣子,陪笑道:“師叔說得是!有師叔掌管出雲峰,阿生在省身崖下麵壁思過,當然應該是安全的。


    不過呢,這孩子他是個實棰人,死心眼兒,我怕他萬一腦子轉不過圈兒來,抑鬱了,可不就麻煩了嘛!在我們真道仙國,因為抑鬱而死的,也是有先例的喲。”


    乖乖,修仙人中居然還有死於抑鬱症的,真是個奇葩的世界啊!


    牛德倒是很會順風扯帆:“哎喲喂,我明白了,你教阿生學琴,是怕他得了抑鬱症呀!”


    公孫甫連連點頭:“學這個嘛,是可以調整心態,怡養性情,輔助修煉滴。”


    二人說話之際,牛德踏步上前,直奔明堂正位太師椅子上坐了,這才又悠悠然問道:“師侄,你這個捶頭琴從哪裏弄的?”


    “師叔,前幾天我不是去了一趟帝都神京了嘛,哎喲,連來連去,六天時間,雖說禦劍來著,但也著實累得不輕,畢竟我要是不能在六天裏打個來迴,就沒有機會教阿生學琴啦。畢竟省身崖,我是不能隨便去滴。”


    公孫甫這麽說,牛德則在心裏盤算:


    以我真道八階的修為,禦劍飛行,趕去帝都神京,來去六天時間也緊巴巴地。公孫瘋狗的修為境界比我還低著些,就憑他,六天時間,不夠他抽空子跑去海蜃城殺人的——


    這應該不是公孫老瘋狗做的嫁禍江東之計——到底是什麽人殺了州家全族一十二戶呢?難不成,真的是我們福牛郡派人幹的?


    牛德心中所想,別人又怎麽會知道?張阿生隻見牛德坐在那椅子上,忽然間好像想起來什麽似地站起身來,說道:


    “師侄啊,不瞞你說,以你的聰明,你也應該能料到我的來意。”


    話未說完,公孫甫接過來說道:“師叔,您老人家有神鬼不測之機,我哪裏能猜得到?”


    牛德哈哈笑道:“我聽說你下山走了一趟,怕你一時糊塗,把阿生送出去逃避處罰,所以,今天聽說你迴來了,就特地來看看,阿生在不在。”


    牛德這話說得可真直白,不知其情者聽了,肯定會以為這就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牛德說過這番話,也就不再停留,向公孫甫道:“師侄,既然你和阿生都能接受處罰,我也就放心了——


    不過,師侄呀,我得提醒你,雖然出雲峰歸我管,但是,你也得防著點兒大長老州長永和三長老史震那邊。”


    牛德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公孫甫聽了,可就不放心了:你說這個話?那麽有一天你出手害了我的徒弟來卻嫁禍他們,我不但白賠了徒弟的一條命,還得替你打前鋒跟他們作對?


    不行,這絕對不行!公孫甫聽得出牛德話裏玄機,立即再釘釘子:“哎喲,師叔,您是本門掌門,隻要您不大意,師侄我量他們也不敢上省身崖動阿生的一根汗毛!”


    牛德自然也聽得出公孫甫話裏往自己身上釘釘子,但是他人已經到了閑雲中院門外,再加上心中有事兒,於是就嗯嗯啊啊地隨口應聲,轉身離去了。


    卻說牛德出了閑雲中院,就往倚雲峰來。


    轉眼間,牛德到了倚雲上院。牛德也不隱瞞來意,開門見山地對州長永道:“師弟,愚兄我剛剛聽說,你海蜃城老家那邊出了不幸?”


    州長永心中倒也確有所懷疑,自己家族的不幸,跟福牛郡是不是有關係?畢竟牛家是福牛郡的郡主,私底下蓄養死士勢力曰“福牛赤誠衛”,殺人放火的事情也沒少幹。


    當時州長永聽了牛德的話,心底下暗罵對方是貓哭耗子假慈悲,然而他嘴裏卻說道:“感謝師兄關心!我州家確是家門不幸啊!”


    說到這裏州長永忍不住就“昔時金剛目,今作流淚泉”了。牛德一看,也陪著拭了拭眼睛,表示同悲之意。


    州長永卻主動先開口道:“我們海蜃城老州家,當今族長是我本家二哥,他也是真道二三階修為的人了。


    在俗世中,能打得過他的人雖然也有,但也不應該太多,究竟是什麽人痛施毒手呢?我覺得這不是一個人能做下的大案子,然而據海蜃城城主府那邊傳來的消息,目前隻查到一個可疑人物。”


    “噢?有線索了?”


    “唉,哪有什麽線索啊?這個可疑人物,沒有誰能說出他是什麽個長相,來自哪裏。據那邊有人傳說,殺人的是什麽‘黑衣神俠’,也有說是什麽‘大鬥笠神俠’……”


    說到這裏,子虛仙劍派大長老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恨聲道:“這等殺人害命的家夥,居然還有人稱作狗屁的‘神俠’!這幫子礦奴,我看是個個都該殺噢!”


    牛德似乎跟大長老同仇敵愾地說道:“嗯嗯,是啊,有些礦奴,真的是早就該死了!”


    說到這裏,牛德將身子往州長永方向上傾了傾,說道:“我本打算來讓你去閑雲中院去看看的,我怕張阿生不肯接受處罰——”


    “張小瘋狗竟然不想接受處罰?那也好,我們就明正門規,直接滅了他!”州長永說話,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


    牛德的本意,是引禍拉仇,坑公孫甫一把,一見州長永這麽個反應,連忙道:


    “哪裏,哪裏的話,我隻是說我是擔心張小瘋狗不接受處罰罷了。”


    州長永聽了,沒好氣兒地道:“我覺得張小瘋狗雖然有點兒笨拙,但是老瘋狗可不笨拙啊!有他掌著張小瘋狗的後腰,張小瘋狗怎麽會逃避懲罰呢?麵壁三年,本來就不算什麽很重的處罰嘛。”


    州長永的話裏有點兒酸味,牛德立即自衛反擊:“是啊,麵壁三年,的確也不算是麽重罰,不過,罰公孫甫管教不嚴,十年不得插手派內事務,也不算輕吧。”


    州長永也隻好點頭認可,但是嘴裏卻又問道:“張小瘋狗認罰了,師兄又何必想著讓我去一趟閑雲中院呢?”


    牛德要的就是這句話,聞言即起,靠近州長永一步,歎惜地道:“哎喲喂,我的好師弟喲,數日前,公孫甫帶著張阿生離山外出之事,你可知道?”


    州長永一愣,這個事兒他還真的不知道。


    為啥?子虛仙劍派雖然隻是在一座山上,但五老峰之間的距離,也不是凡人抬個腿兒,就能一步跨到的。閑雲中院,跟五老峰之間的距離,就跟五老峰之間的相互距離差不多,上下是隔著足足有五十裏。


    各上院諸中院都有眾多弟子,但是閑雲中院裏,偏偏公孫甫沒收什麽弟子,隻有兩個灑掃童子——這麽一來,害得掌門並各長老都很難在閑雲中院安插進自己的心腹!


    正因為這樣,公孫甫平日裏做了些什麽,有什麽行蹤動向,掌門並諸長老都不能及時把握!


    此時州長永聽說公孫甫近日曾經外出過,登時滿腹的問號都掛到了公孫甫身上!


    州長永當即沉聲道:“啊,掌門師兄,原來公孫甫於近日外出過,那張小瘋狗是不是真心地願意接受處罰,倒還真有必要了解一下,這樣吧,我現在就走一趟閑雲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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