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鬥轉星移,烏升月墜,變幻潭影閑雲。暖鶯爭樹,新絮又紛紛。北去南來雁燕,追夢遠,別樣殷勤。憑欄望,高天厚土,萬籟闃無聞。


    東君當見慣,紅塵酒醉,法界香熏。歲月山中緩,水繡風紋。幾瓣閑花落地,都染作,滿地仙氛。忽驚起,龍吟劍嘯,如似戰千軍。


    ——小詞擬作《滿庭霜》。


    卻說張阿生不敢在亂看亂說之時,師父卻又開了口:


    “阿生,跟著我,往這山頭裏麵走,右拐,山頂上麵的一座院落,就是為師我呆的地方。”


    “是,師父!”


    張阿生跟到了院門外,早見有二童子迎上前來,口裏道著師父,就地彎腰施禮。


    張阿生記得,離家前,阿爸教過自己:“到了山門裏麵,見到那些比你入門時間長的,你都要喊師兄;年紀大的,你都要喊師伯師叔。”


    此刻,張阿生瞧得分明,師父對這兩個童子,隻是淡淡地道:“嗯,我下山這陣子,你們沒偷懶罷?”


    二童子齊聲道:“師父,我們沒偷懶!”


    “這就好!你們退下吧。”


    張阿生還沒來得及叫一聲“師兄”,二童子已迅速退出。


    師父叫過張阿生:“阿生,他們兩個,雖是負責打掃衛生的,但你也要尊稱他們一聲師兄,明白不?”


    “明白!”


    進了院子,隻見這是個四合院,院子裏空蕩蕩的,什麽仙花仙草仙樹仙苗都沒有;北麵正房三間,居中是明堂,兩麵是內室——接下來,師父就安排張阿生去睡覺。


    張阿生大為奇怪,怎麽到了山上,師父不教自己修煉,反而讓自己去睡覺呢?


    張阿生摸不著頭腦,站在當地,愣住了。


    師父看了張阿生一眼,料他沒有反應過來,就抬手指了指裏間內室,再次說道:“到裏屋去睡覺。”


    張阿生這才聽明白,就依言進了裏屋。


    屋裏根本就沒有睡覺的床,隻有一個蒲團放在空蕩蕩的地麵上,睡哪兒呀?


    這個時候,師父的聲音傳入耳中:“阿生,我教你幾句口訣,你聽好了,我隻說一遍,你要記住這幾句話,然後就照這四句口訣睡大覺去!”


    睡覺?就在地上睡覺?睡不著啊。


    可是師父就在明堂裏坐著,自己不睡覺也不行啊!


    師父要檢查的!


    張阿生隻好閉著眼睛裝睡。


    裝睡真的很累人,不一會兒,張阿生想小便!


    於是張阿生隻好爬起來。


    “不睡覺,幹什麽去?”


    “師父,我要小便。”


    “快去快來!給你三分鍾!”


    小跑。張阿生小跑著迴來了。


    “迴來繼續睡!”


    不一會兒,師父的聲音再次響起:“睡不著是吧?”


    張阿生聽得吃了一驚,以為睡不著,被師父察覺了,這次是要按門規打屁屁的!


    張阿生正自緊張,突然聽到師父說道:“睡不著,就使勁兒念叨我教給你的那四句話,這樣,慢慢地就睡著了!”


    於是張阿生就默默念叨:側身右臥屈雙膝,枕右舒左輕搭髀。舌抵上齶氣沉海,閉目無想忘天機。


    然而不知念叨了多少遍,張阿生硬是睡不著!不但睡不著,反而覺得越念叨,自己就越清醒,哪裏有什麽困意?


    老者記得,當年那時,自己正不知念叨了多少遍,迷迷糊糊之際,突然間,肚子裏一熱!


    那是丹田氣海之所在!


    雖然當時不明白,後來張阿生知道了,那是丹田裏突然一熱!


    這突然間一熱的感覺,大出張阿生的意料,令他不由得驚訝地“啊”了一聲。


    “啊什麽啊?繼續念叨,爭取早點睡著!”


    說來奇怪,這一熱之後,肚子裏竟是始終有一種溫乎乎的感覺,這種感覺裏,張阿生竟是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也不知道什麽是饑餓了!


    到後來,張阿生竟然真的睡著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張阿生覺得耳朵一痛!


    卻是師父在擰自己的耳朵:“懶蛋蟲,竟然一睡就是連睡七天!現在太陽都這麽高了,你還不醒?”


    “哎喲!”驚醒了的張阿生不由自主地叫。


    哎喲聲裏,老者記得,十三歲的張阿生,當時早已被師父拎了起來,拽到了院子裏!


    院子裏,陽光正好。


    師父鬆了手道:“阿生,為師我教你幾招強身健體的拳腳!我們仙劍派,走的是先武修後劍仙的路子,所以,你必須努力修煉,爭取早日達到後天武道九階!”


    “是,師父!”


    老者記得,當時師父教了自己三招,自己很輕鬆地就學會了,使給師父看時,也是有模有樣的。師父誇了一句,又親手一一指點。


    接下來教劍法,招式就多了,並且劍法還有個名目,叫做二十八式雲台劍。


    小院裏的日子,果然是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張阿生的修煉,竟然也隻是夜裏念著睡覺訣訓練“睡覺”,白天是上午練那三招拳法,下午練那一套劍法。


    張阿生的師父呢,也不多管多問,日子就這麽平淡無奇地流逝,轉眼間將近一年過去了。


    一天,師父叫過張阿生:“阿生,今天是同門對比訓練的日子,你到下院去,找那個紅鼻頭師兄,你報名,隻說自己是閑雲中院的童子,請他安排你參加考較!你就隨便些,不要怕失敗,敗了也不要緊。”


    “師父,我才學了這麽三招拳腳、兩式劍法,行嗎?”


    “我不是說了,敗了也不要緊嗎?”師父迴了這一句,不知想起了什麽,又補充道:


    “按本門弟子規,這是一年一次的考較罷了;你在我這兒都學了近一年了,有什麽行不行的?我隻是讓你去試試手;行呢,師父我有新招教給你,不行,師父我另有教導你的法子。”


    張阿生聽了,也就出了閑雲中院,到了山門下院,依師父所言,找到紅鼻子師兄,報名。


    一眼瞅過紅鼻子師兄時,張阿生不由得驚訝:這位師兄,不就是去年上俺家,把我拉出去一兩個時辰,專門給我講解閉氣法,以及本門弟子規的修士嘛!?


    張阿生心中不由得生出一分特別的親近感,上得前來,自報家門:“師兄,我是閑雲中院的張阿生,報名參加今年的下院考較。”


    紅鼻子眼中有驚訝的眼神一閃而逝,隨即表情不變,聲音十分地客觀冷靜:“噢,知道了。你抽一下簽。”


    張阿生眼見紅鼻子不便親近,就不作聲地上前來抽了一支簽,遞給紅鼻子,隨即後退一步,聽他宣讀。


    隻聽紅鼻子朗聲讀道:“閑雲中院童子張阿生,第一場隻比試拳腳,對戰齊雲峰童子司馬冉;第二場是拳腳或劍法任選,對戰二人自行協商,對戰摩雲峰童子州勺竺;第三場隻比試劍法,對戰倚雲峰童子元虎。”


    原來這考較,雖然是每年一次,但是日期上限製不緊,前後瀝瀝啦啦地要近一個月的時間。負責這項工作的紅鼻子,把報名的人按照先後順序分組,滿一組四人就安排比試——


    這種考較,就是個小檢查,看看新入山門的弟子進步如何,值不值得山門繼續培養的意思。


    今年的考較,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新入門的弟子中,大多數已經被考較過了,剩下來沒有參加考較的,多是新弟子中平時負責打掃的。


    閑雲中院的師父早就知曉這一點,也正是衝著大多數人都考較過了,這才隨便選了個日子,讓張阿生來下院參加考較的。不曾想,這剩下的還沒參加考較的弟子裏,竟然還有齊雲峰、摩雲峰和倚雲峰的童子!


    張阿生離開閑雲中院前,師父有所交待:


    子虛劍派五老峰,其第一峰,名曰出雲峰,峰主就是子虛仙劍派掌門;峰上建有出雲上院,自然就是本派掌門居處;上院內還設有祠堂,安放曆代掌門神主之位。


    第二峰名曰齊雲峰,齊雲上院原是本門大長老負責。當今掌門牛德以大長老身份接任掌門之後,雖然讓出了大長老之位,卻還賴在齊雲峰不走。


    摩雲峰和倚雲峰,分別是第三峰和第四峰,目前的負責人,對應的是大長老州長永和三長老史震。第五峰名曰望雲峰,峰主牛璧君是四長老——子虛劍派竟是沒有二長老。


    張阿生此時尚不知道,自己將要對戰的考較對手,背後的三峰當家人,不是本門門主就是本門長老!


    這三峰出來的弟子,就算是個人學藝不精,功力不高,但身後的靠山,可都是沒人惹得起的!


    張阿生雖然得了師父交待,卻哪裏領略出了師父的意思,曉得人家諸長老峰的厲害呢?


    第一場對戰,二人還沒進場子,場子外就圍了一群童子觀戰——這些人,多數都是齊雲峰的童子;另二峰的童子也有,但人數相對的少。


    三峰之外的童子,也有來觀戰的,這些人,真正目的是來觀看三峰弟子的風采的,張阿生,在他們眼裏算得個啥?


    說起來,觀戰的童子們,加起來也不過百,但是張阿生卻覺得自己身外場外,竟是黑壓壓地一片人頭!


    張阿生心裏不由得有些發躁。


    張阿生與齊雲峰的司馬冉同時步入場中,負責考評的人並不是張阿生臆想中的紅鼻子師兄。


    評分錄分是件十分簡單的工作,隻要看住不打出人命來,把勝負結果記錄並上報即可。如果說有什麽麻煩的,那就是還要根據對戰二人的表現給予賦分,加在總分裏。


    所以,到了這個時候,做“裁判”的人,往往也是從下院修士裏隨意抽一人來做——這人被稱作“監場師兄”。


    當時那監場師兄宣布:齊雲峰司馬冉對戰閑雲中院張阿生,考較拳腳修為,現在開始!


    司馬冉聞令而動!


    但見他身形一矮,左腿前伸,左腳向外打開,右腳一跺,身形前縱,與此同時,司馬冉左手五指叉開化掌,劃過一道弧線,化掌為抓,向後猛帶,右手則是直拳猛搗,徑擊張阿生正麵,拳風撲麵,罩住了張阿生麵門和哽嗓咽喉!


    場外頓時爆出齊聲喝彩:好!


    張阿生的確是不曾跟人打過架的,就算是跟小夥伴們打架玩兒,那架式也都是上不得台麵的,常用的都是叫做“花狗摟腰”的摔跤法。至於張死硬偶爾抽空子教過三招兩式,但畢竟是粗淺的江湖把式——


    據張死硬的說法:我這武道二三階的功夫,哪裏能教阿生?阿生他是修士選中的弟子,我這三腳貓兩撅腚的功夫,隻怕會把孩子誤導了,到時候反而不能通過修士師父的檢查,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張阿生玩得最熟溜的,倒隻剩下跟小夥伴們常玩的“花狗摟腰”的本事了。


    小夥伴中也有學點兒拳腳的,奈何張阿生力氣大,一力降十會,硬是憑花狗摟腰式來了個通吃——


    如今正兒八經地要使用拳腳功夫了,張阿生心裏有些惴惴不安。


    然而當時當場,司馬冉並不給張阿生平複惴惴不安之心態的機會!


    倉促間,張阿生來不及轉過念頭,身形是自然地一矮,兩手張開,欲往前伸,抱住對方,來一個花狗摟腰式。


    不期此時,司馬冉的右直拳已到,正中張阿生的左肩。


    張阿生身形被震得直往後退,恰恰是左半邊有後仰之勢,右半身有前趨之態。一個身子,兩種力道,腳步不穩,即將倒地!


    張阿生落敗,已經是沒有懸念的了。觀戰的童子們都是驚雷一般喝彩!為即將獲得勝利的人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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