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瀚宇深深地盯著穆錚的背影,哪怕是跪著,脊背也挺得筆直。


    穆錚,乃難得一遇的將才,可猜忌,幾乎是每個帝王的通病,換做是他,他也不敢保證不會猜忌穆錚,忌憚穆錚!


    若當初,穆錚能為他所用……


    想到這兒,秦瀚宇腦海中,便又不自覺的浮想起那個美豔又清冷的女子,頓時喉結一滾,至今他還記得她身上的芳香…


    這會兒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穆錚和秦玄帝的身上,是以倒沒人注意到秦瀚宇有過某種齷齪的心思!


    穆錚在請罪,也是在求情。


    調動鎮南軍乃他一人所為,可鎮南軍未見兵符,便擅自出兵,亦有罪!


    穆錚請罪的同時也在求秦玄帝寬恕鎮南軍之罪。


    秦玄帝臉色陰沉極了,眼底一閃而過的狠辣!


    未見兵符,卻擅自出兵!好一個鎮南軍啊!


    他們眼裏,還有他這個陛下嗎?!


    秦玄帝心中燒死了一團怒火,可此時此刻,他卻發作不得!


    穆錚私自調動鎮南軍,是為了救駕,這麽多人看著呢,他若怪罪穆錚,那他成什麽人了?他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為今之計,唯有暫時忍下這口怒火,待來日,再行整頓鎮南軍!


    秦玄帝如是想著,便忍下火氣,配上一副寬和的口吻道,“侯爺不都說了,事急從權,且鎮南軍是來救駕的,何罪之有?侯爺起來吧。”


    穆錚一愣,隨後便明白,陛下隻是暫時的隱忍,心中不免覺得淒涼,“臣叩謝陛下寬容。”


    鎮南軍,是曾經跟隨他出生入死的將士們,陛下難道不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道理嗎?


    說白了,陛下是忌憚他,也忌憚鎮南軍。


    他倒不打緊,可鎮南軍裏的每一個將士,那都是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好男兒!


    陛下怎可連他們都不放過?


    可穆錚也知道,眼下這個情況,不適合商論這些軍機大事。


    再者說,他已經交出了兵符,也沒有說話的權利了。


    今日鎮南軍一來,即便是他交出兵符,恐怕也不能抵消陛下對他的忌憚了,反而還會更加容不下他……


    穆錚心裏的悲涼,是一陣接一陣的。


    很快,鎮南軍就威風赫赫的趕來,瞬間就將場地圍了個水泄不通!


    鎮南軍如今的將軍,是傅蕭,亦是當年傅蒙老將軍的義子,璃陽的義兄。


    傅蕭跟穆錚,更是幾經出生入死,並肩作戰的兄弟。


    穆錚被撤了兵符之後,鎮南軍便由傅蕭統領了。


    否則換了他人,怎肯因為穆錚的一封手令,便率軍趕來?


    傅蕭,對穆錚是絕對的信任。


    “臣傅蕭,叩見陛下,臣救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


    傅蕭生的亦是俊郎,與穆錚不相上下。


    年輕時與穆錚,那也是並稱京都雙公子的!


    即便歲月流逝,已無年輕時的瀟灑風姿,但如今的雙公子,反而更加成熟,英姿不減當年,有著成熟男人的魅力!


    且還是驍勇善戰的將軍!否則,安陽長公主又豈會執著的想要嫁給穆錚?


    傅蕭身披盔甲,叩拜外地,眼角餘光悄悄瞟了一眼穆錚。


    但見他渾身染血,傅蕭便是眉頭一皺!


    盡管他已經快馬加鞭的率軍趕來,可似乎來的還是不夠快。


    瞧瞧,都負傷了。


    但其實,穆錚身上的血,多半不是自己的,而是殺叛軍時濺到的。


    “起來吧。”秦玄帝意味深長的瞅了一眼傅蕭,語氣透著帝王的威嚴,還有冷涼。


    若說秦玄帝絲毫不遷怒於傅蕭,那是假的。


    傅蕭身為鎮南軍的統帥,竟未見兵符,便率軍而出!


    若非頂著一個救駕的名頭,即便是死一萬次都不足惜!


    傅蕭同穆錚交情極好,秦玄帝不是不知道。


    但他沒想到,竟會‘好’到僅憑穆錚的手令,便敢率領鎮南軍私自出兵的地步!


    秦玄帝再一次意識到,穆錚在軍中深得人心,並且這鎮南軍統帥的位置……


    當時撤了穆錚的兵符,是看在傅蕭是傅蒙老將軍義子的份兒上,有有勇有謀,是個大將之才,才把鎮南軍交由他統帥的。


    可如今看來,秦玄帝不得不重新思量鎮南軍統帥的人選了!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可帝王的心思,卻是比海底針還要深沉!


    就拿秦玄帝來說,今日,若非是穆錚他們拚命護駕,豈有他活命的機會?


    他們拚命相護,換來的並非秦玄帝的感激,更別提恩賞了,換來的,是秦玄帝的忌憚,甚至容他們不得!


    帝王本該心寬似海,有容納百川的氣度,否則如何仁愛天下的百姓?


    可這些,秦玄帝身上一樣都沒有!


    “謝陛下。”傅蕭不卑不亢的站了起來,但其實他心中有數,隻怕免不了要遭陛下‘記恨’的。


    他這鎮南軍統帥,恐怕很快就要撤職了。


    但,他並不後悔,他做了他應該做的事,無愧於天,無愧於心。


    “傅蕭,你此番帶來了多少兵馬?”


    秦玄帝悠悠的瞟了一眼威風凜凜的鎮南軍。


    鎮南軍,是一支讓敵人聞風喪膽的雄獅,也是秦玄帝的自豪!


    可他卻忘了,鎮南軍能有今日的威名,是穆錚和傅蕭,還有軍中千千萬萬的將士拿命換來的!


    “迴陛下,此番五千兵馬。”傅蕭如實答道。


    “五千…”秦玄帝嘀喃了一句,京都外總共駐紮了一萬兵馬,傅蕭便帶來了一半!


    “足矣!”秦玄帝似乎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來。


    五千,足夠捉拿那個逆子了!


    “速速給朕將那個逆子拿下!”秦玄帝怒指著秦瀚宇下令道!


    傅蕭俊郎的眉頭皺了一皺,領命道,“是。”


    可…玥王還在跟弘王…不,是逆臣弘王對峙著呢!


    傅蕭手一抬,鎮南軍便開始向秦瀚宇慢慢的包圍過來,蓄勢待發,隻等一聲令下!


    瞧著這架勢,秦玥輕佻的邪笑一聲,“如何?弘王兄還要打嗎?”


    換言之,還要垂死掙紮嗎?


    五千兵馬,再加上他們這幾個‘高手’,秦瀚宇還能招架的住?


    勝敗已分。


    鎮南軍…從看到鎮南軍趕來的那一刻,秦瀚宇便知,自己敗了。


    “哈哈哈…”


    秦瀚宇笑了,笑的張狂肆意,“生亦何歡,死亦何懼?不過成王敗寇罷了,來吧,你們誰想來殺了本王啊?來啊!”


    秦瀚宇此刻,像極了一個落敗的王者。


    他的話,每一句都深刻的敲擊秦玥等人的心頭。


    生亦何歡,死亦何懼,不過成王敗寇罷了!


    沒想到,秦瀚宇倒是個梟雄。


    他秦瀚宇,天潢貴胄,要死,也要死的體麵,隨便誰都能殺他的嗎?


    許是被秦瀚宇渾身震發出來的氣勢鎮到了,鎮南軍一時停下了包圍緝拿他的腳步。


    就連傅蕭和穆錚,亦是驚詫萬分。


    弘王在外的形象,一直是溫雅君子,未曾想,竟還有如此淩厲的王者之氣的一麵。


    “秦玥,本王知道,今*迫本王謀逆之舉,你也有份,不如,就由你來與本王一償夙願如何?”


    以他的假手令,誘使周晉率兵前來伏擊,逼的他沒有退路,不得不孤注一擲。


    如此手段,必和秦玥脫不了關係。


    和秦玥脫不了幹係……那她呢?


    秦瀚宇忽然間想起來腦海中那種清冷芊芊的身影來…


    穆芊顏,那你呢?你竟痛恨我到如此地步嗎?一定要置我於死地?


    麵對敗兵,麵對生死,秦瀚宇都不覺得心痛,可是這一下,他心痛了。


    隻因她的狠心!讓他心痛!


    沒想到,他秦瀚宇最後竟會敗在一個女人手裏。


    秦瀚宇不禁自嘲一笑,是前世欠了她,所以今生償還嗎?


    然而秦瀚宇不知,正是因為前世債,今生償的道理,他才會有今日!


    隻是,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結局已成定局,他欠的債,今日過後,就償還了。


    秦玥微微斂眸,收斂了輕佻的笑意,露出鮮少的正態,手腕自腰間一抽,一柄泛著寒光的軟劍應聲而出。


    “本王便滿足弘王兄最後一個心願。”


    他明白,秦瀚宇是想死在他手裏,保全他的尊嚴。


    他可以滿足他。


    秦瀚宇笑了笑,笑的肆意,卻含有三分淒涼…


    刹那間,冷風四起,劍氣縱橫四周!


    周圍的人都識趣的往後退了幾步,以免誤傷,也給他們騰出空間來過招。


    兩劍相刺,在最後關頭的時候,秦瀚宇的劍偏離了三分。


    秦玥的劍直指他的喉管…


    軟劍染血,畫麵仿佛一瞬間定格,秦玥的劍尖,滴落一滴鮮血。


    時間安靜了片刻,秦瀚宇從地上爬了起來,“為何不殺我?”


    最後關頭,秦玥的劍,亦偏離了他的咽喉,擦過他的臉頰。


    秦瀚宇的臉上,劃出一條細長的傷口,血跡順著脖子,將胸前的衣襟染了血。


    秦玥,為何不殺他?為何要手下留情?


    秦瀚宇不明白。


    “如何處置你,由父皇定奪。”秦玥表情寡淡的開口。


    如果殺了秦瀚宇,父皇該怎麽出口惡氣?


    父皇有氣出不了,不就得連累他的好事嗎?


    他不是不殺秦瀚宇,隻是留給父皇去殺。


    總歸秦瀚宇是逃脫不了一個死字。


    很快,所有人便在鎮南軍的護送下,平安往返了行宮。


    而罪臣秦瀚宇,則暫時被關押了起來,由傅蕭負責看守!


    一場伏擊下來,大家都累了,且多有負傷,休養的需要休養,療傷的需要療傷,至於審訊秦瀚宇的事,不用急於一時,何況也沒什麽好審的,私自豢養兵馬,謀逆更是事實!


    隻等迴京後,便可審訊判罰。


    入夜後,穆芊顏來到了關押秦瀚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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