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耳邊的風聲刺啦著鐵槍,筆直的插在了眾人中間,如果這杆槍的勁道在大一些,在精準一點,那麽其中必死一人!


    “咋的,以多欺少唄?”此時的方際流迎風站在大石上,紅色襦裙上下鼓動。


    常安在一邊才驚覺,什麽時候來人的?


    常安想上前講和,也許人家就是路過的,你這上去就給人家扔過去一槍,別人還能在路過不?再說了,這身後的峽穀看著也不怎麽好過,他們想走,就讓人家走,正好讓這群人給探探路。


    “黃階一品?”老三雖然有些詫異方際流是怎麽發現他們的,但是也不至於被他嚇到。


    “意思是瞧不上落?”方際流說完淩空一躍,重拳朝著老三的額頭就砸了過去。


    師父說過殺人不是花架子,沒什麽太大的講究,朝著精準的點,使最大的力。砸不死?那就多砸幾次。武夫練體,不外乎誰基本功紮實。


    當老三感覺拳風離著自己額頭近乎時,側身想要用掌握住。掌化點力,老三卻失策了。這一拳讓老三吃了不少苦,身子離開地麵重重的砸在後麵石上,一口血吐了出來。


    老三起身咳嗽一聲,將滿口的鮮血咽進肚中。


    老三沒有想到自己黃階三品巔峰,竟然被黃階一品一拳給揍成這樣。難道對方刻意隱瞞了實力?時下容不得老三多想,一招抽刀斷水朝著方際流橫劈過去。方際流側身躲過,卻又遭後背第二人夾攻。


    此刻方際流以一敵五,腹背受敵。


    常安躲在石頭後麵,看著場上的局勢開口道:“你們這麽多人打一個,是不是太卑鄙了?”


    “安小弟,顧好你自己,大哥今天教你行走江湖第一要訣。這世上本來沒有卑鄙可言,隻是壞人多了而已。看你大哥我如何教訓這群雜碎。”


    方際流淩空而起,往後連退幾丈:“我有一杆槍,名為破。”


    “破!”


    方才深入石中的那杆槍,嗡嗡作響,拔地而起,徑入方際流手中。


    “安小弟,你可看好落!”


    方際流手持血紅破槍,速度快到嚇人,刹那間到達一人眼前,人才至,槍已入胸膛。


    “我不知道你們為何跟著我們,既然出手了,那就下輩子做個好人吧!”


    那位被穿透胸膛的錢府暗子,上月才入初醒,可是同輩裏最努力的那個啊。望著這杆殷紅槍,始終不敢相信自己將死,發出了最後的疼苦聲。


    或是與這枚暗子平時關係好,看見自己同伴已死,氣憤之極。掄起刀,朝著方際流便衝了過去:“我要你命!”


    “好一個要我命!”方際流哈哈大笑,槍歸隆,柳葉三寸,槍槍染衣衫。血灑於空,在這深秋山穀,悲愴之極。


    這江湖,哪有人人天下第一,哪有不死的道理?


    長槍大劍笑安用,白發蒼顏空自憐。


    老三眼瞅著帶來的人已死一半,心下更添幾份急意。接一旁山石之力,縱身而躍,朝方際流命門而去。方際流一刹那猛迴頭,嘴角絲絲邪笑。我以蒼龍撼大地,方際流翻身,長槍劃地,火花四射。你強我更強,你剛我則剛。


    槍出如龍,這一杆劈槍,直接掄在了老三後背上。從半空狠狠墜下,砸在地上。


    方際流收槍,斜掄於背,望向地上疼苦掙紮的老三:“嘿,是條漢子,不叫疼。”


    另外兩名剛入初醒的手下,本來這次榮幸被選進來,這下看到這場麵,嚇的兩人都不敢動手了。兩人大眼瞪小眼,扔掉手中的劍,一溜煙就跑遠了。


    常安在一旁瞪著,還有這種操作?


    “你,你不像黃階一品。”老三忍著疼,艱難的爬了起來指著方際流。


    方際流笑了笑:“這江湖還不能扮豬吃老虎了?笨。”


    老三低著頭,一言不發。


    常安見著局麵穩定下來,從石後拍了拍手走出來:“喂,不怕死的,可以不殺你。但是你們為何要追殺我們?難道是林家派來的?”


    老三緩緩抬起頭,渾身卻散發出一股詭異之氣,朝著常安就奔了過來。


    “小心!”方際流怒吼道。


    錢氏山莊這些年能在麥城迅速的崛起,並且能夠占領私鹽一席之地。除了大當家錢文忠的老謀深算,二當家的運籌帷幄,更重要的還有一點,一個人!人稱麥城瘋子,錢氏山莊三當家,錢瘋。


    前兩者在暗,而後者則在前衝鋒陷陣。這些年錢文忠雖然打點了不少關係,但是畢竟明麵上還是有許多不便出麵的地方,需要一個人去打理。站出來的這個人就是錢瘋子。當年震驚麥城的“禦龍頭”一案,主犯便是錢瘋。


    前些年在麥城大有名氣的“禦龍幫”與錢府有了矛盾,為了爭奪私鹽一事,兩方約定人馬約在郊外一戰,誰贏誰拿。官府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惜當時錢府實力還沒有如此強,帶過去的人很快就死光了。後來錢瘋一人、一馬、一刀,硬生生的砍倒了對麵禦龍幫所有人。事後錢瘋花了一整夜時間,將對麵所有人的人頭全部割下,懸在郊外樹林,翌日,前去務農的山民,看見一人渾身是血,立一把刀站於林前,身後一樹林的人頭,尖叫轉頭而去。此一戰,錢瘋成名!


    所以錢氏山莊三當家錢瘋,不要命,是出了名的!


    當錢瘋突然境界猛漲,一瞬間方際流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錢瘋的刀離著常安脖子已經隻有三尺,已然方際流已經抵達不了,隻能怒吼出聲。


    錢瘋已然以為麵前的人,在零點零三刻之後將會是一個死人!


    方際流後悔了,後悔忽略了常安!他們真正的目的是常安!


    常安也後悔了,後悔站的太近!他娘的就應該跑遠點。


    常安第一次覺得死亡離自己這麽近,近到連“救命”二字都唿喊不出。


    可是,錢瘋手持刀劈勢卻凝滯在了空中,空有一番餘力卻使不上來,人懸半空也下不去。方際流也不奇怪這麽多,一個側身躍過去,將常安一腳又踹迴了石頭後麵。


    “方際流,你公報私仇,對我下腳這麽狠。”


    方際流顧不了這麽多,眼前這人太過陰險狡詐,在有不慎,可能兩人都會命喪於此。剛才錢瘋子明明是可以要了常安的命的,但是為何一瞬間停滯住了!方際流管不了這麽多。


    於是乎方際流很想快點結束這場戰鬥,一招“槍花生影”朝著錢瘋就刺了過去,錢瘋第一次看見這麽詭異的槍法,一生十,十生百,百裏皆是槍影,像是密不透風的牆。一陣急迫感朝著錢瘋壓來,萬千化象,詭影橫生。


    連退三步,方際流的槍追的更緊,猛然,槍生食人花,一口撕咬在錢瘋的右肩上,鮮血淋漓。


    錢瘋咬著牙,亂刀而擋,毫無章法,其後,槍影萬象,鬼魅層出不窮。


    直到錢瘋被逼至懸崖邊,方際流才慢慢停下:“趁我現在還沒有起殺心,我奉勸你趕緊離開這裏。”


    此時的錢瘋完全和厲鬼無二般,衣衫竟毀:“也不知道你修煉的是什麽道,如此厲害,耍的一手好槍。”


    錢瘋一字一句,鏗鏘有力,背後右手卻在快速的磨礪一味藥粉,就等方際流開口那一瞬間。


    將手中早已研磨許久的“烏厥魂之花”散了出去,溪雲山峰迴穀,夜間山風不止,一瞬間彌漫了方圓幾裏。


    方際流隻感到頭昏腦漲,一瞬間渾身氣力全無,眼前虛影不斷,自己的“槍花”生了佛,佛光普照。


    錢瘋此刻麵目猙獰,將手中刀扔了出去,大笑不止:“中了流心毒,我看你還能奈我如何?”


    烏厥魂之花,又名“流心”。生長於烏厥北海靈魔島,此花借人骨為食,吸天地靈氣,十年生三花,又十年剩一花。采摘後不枯不萎,而後以人血為引,最終成型。吸食者,三魂出竅,出現幻象,仍你境界再高,也得乖乖就擒。當年烏厥攻打大梁,有一支隊伍中了此計,全軍自相殘殺,屍橫遍野,慘不忍睹。會讓人喪失本心,所以又謂流心。


    方際流跪在原地,本心不斷的掙紮,眼神呆滯。


    錢瘋慢悠悠的過去撿起了刀,朝著方際流一步一步的靠近。


    錢氏山莊能夠在麥城崛起,屹立不倒這麽多年,除了明裏暗裏的實力,更多的則是去謀劃應對一些突發性情況。像遇上山莊內應付不了的高手這般事,“流心”則成為了他們最後的殺手鐧。


    當初為了得到這計殺手鐧,錢氏花了不少價錢,為此也付出了不少人命。錢氏的今日,“流心”可謂功勞不小。目前府內僅剩下來的藥量,也隻夠應付兩三人了。


    錢瘋子想到這裏,冷哼一聲,小子,算你本事大,非得使出殺手鐧,你也是麵子不薄了。


    手起刀落,人死!這就是這小子的下場了。


    錢瘋子提起刀,高高揚起!


    隻聽見“砰”的一聲,像極了菜市場屠夫剁豬肉的聲音,是一塊硬生生的死肉。


    錢瘋子滿頭鮮血,側身望著一旁手拿石塊的常安。


    錢瘋子萬萬沒想到,也萬萬想不到,他忽略了一個人,忽略了此行的主角。


    “為什麽?為什麽你沒有暈倒?此時的你應該早就崩潰而瘋了。你沒有中毒?”錢瘋子一臉不可思議,任憑臉上的鮮血流著。


    常安也想問錢瘋子為什麽你還沒有倒下,為什麽這一石頭下來,你就流點血。常安手掌托舉著石塊更用力了,想要在補一石塊上去。


    還不等常安反應過來,錢瘋子一拳頭就揮了過來,向後踉蹌倒在地上。


    “雖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麽辦法沒有中毒,但是你就是一個廢物,毫無作用的廢物,手無縛雞之力。”錢瘋子想要還說什麽,但是似乎覺得說了也等於白說。


    轉頭拿起刀一步步的朝著方際流就走了過去,此時的方際流仍然被困夢魘之中,毫無醒來的征兆。


    正當錢瘋子欲下手時,腳卻被死死的絆住了。常安兩隻手死死的抱住錢瘋子右腳:“別殺他!”


    錢瘋子有一些驚愕,隨後冷冷的笑了笑:“你不問我為什麽殺你,不求我別殺你,卻叫我別殺他,好一個有情有義。”


    “別殺他!”常安咬牙說道。


    “螳臂擋車,不自量力。”錢瘋子起腳狠狠踹在常安臉上,一下不鬆手,那就兩下,兩下不夠,那就踹到你鬆手。


    在一句一句由重轉低“別殺他”的聲音中,錢瘋子踹到有些疲憊。


    常安滿臉鮮血,卻依舊不肯鬆手。


    錢瘋子或許是有些累了,最後一腳停滯在半空中,又緩緩的收了迴來。望著這漫山夜色,長歎一口氣,似乎想起了一些什麽:“都是命啊,你和誰鬥都行,和天鬥其樂真無窮嗎?”


    這腳你能擋得住,這刀你可就得受不了了。


    常安埋頭狠狠的吐了幾口血,雙手卻依舊死死的抱著錢瘋子,常安抬起頭,眼眸寧靜的有些許可怕,想要說些什麽,卻因為重傷無法開口。


    “明年今日托夢讓家裏人給你兩燒點紙錢吧!”錢瘋子說完,使出了自己最拿手的“百步穿楊”。而這次穿的不是槍,而是刀。


    夜色中,一柄錢氏特製三當家金刀,鋒口淩冽,撕咬著夜色一片一片,百步穿楊!


    飛刀很快,但是有一個人的速度更快,飛刀入肉,直貫胸膛。錢瘋子整個人驚愕的呆在原地,下意識的吞了一口口水,胸口一時之間悶的有些難受。他望向剛才還被自己說成螳臂擋車,手無縛雞之力的那個人,呆的原地。


    這柄刀直插常安背後,由後背而穿胸口,隨著身體的疼痛震動,月色下銀光閃爍。


    常安歎了一口氣,一點點側過頭,望向背後的錢瘋子:“我不是你們什麽江湖人,也不知道我得罪了誰,你們要殺我。但是他救過我,現在得我救他。江湖麽,我爹說過,得知恩圖報。”


    錢瘋子驚愕在原地,突然狂笑不止,左右搖晃著朝常安走來:“擋了一刀就跟我提知恩圖報?我呸,你們兩不過是一個早死一個晚死的差別,結果不會改變。”


    常安背對著陷入昏迷中的方際流,自嘲的笑了笑,遠在洛城的爹此時尚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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