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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孩子在哪你知道麽?”


    被這樣問道的基利亞姆,臉上喝得已是一片通紅。處於心情極好狀態下的他,再看了一眼問他的人後,不知為何一瞬間露出了不爽的表情,


    “哦哦,希克。怎麽了,你也來一杯不”


    “不了,我就免了”


    場所,是在位於艾門中央大街的一所旅店的一樓。


    基利亞姆此時正被一大群澤魯德人包圍著。在他們的請求下,情緒高漲地將在艾門的戰鬥相關的情況說得天花亂墜。


    畢竟不管怎麽說,他也是成功討伐了嘉魯達的歐露巴隊的一員。基利亞姆一邊被勸著酒一邊興致高昂地講述著,隻不過大半可以說都是被誇張的勇武傳罷了。


    希克偷偷地向基利亞姆的耳邊小聲說道。


    “你還是收斂點比較好。澤魯德人都不怎麽喜歡梅菲烏斯人。你要是不小心的話,那些嫉妒的人也許會從背後捅你一刀呢”


    “我知道。所以反過來說的話,這點程度也不算啥了。我要是冷冰冰地不理他們,隻會讓他們更加討厭我吧。”


    “原來如此,按你這麽想的話也有道理”希克用他那張紅的不亞於基利亞姆的臉看著周圍的澤魯德人,“話說迴來,那孩子你知道在哪麽?昨天晚上開始就見不到他的影子”


    “天曉得。也許被大人物請去了吧?畢竟是手刃了嘉魯達的本人啊。這自然比咱們要風光得多嘛”


    基利亞姆此時說話可謂是一反常態地迅速。或許是喝了太多的酒,頸部掛著大量汗珠。“是啊”希克迴了一句後,就往旅店後走去。在那裏,


    “啊,咿。這不是歐露巴隊的希克大人麽”


    “希克大人,您要去哪兒呢?”


    這位英俊的雙劍使,在澤魯德女性中的人氣也是向當的高。本來,當地的人並不喜歡像女性一樣舉止的男人的,然而一旦成為了英雄的話,這一點反而更加強調了其身為異國人的特點,對於在周圍的單純的人們眼中可謂是十分地新鮮。


    如果是在平時,希克恐怕已經頭大的要命了,然而就像之前他本人所說的一樣,這涉及到民族感情的問題。不過還是在盡可能地應酬之後,就趕緊溜之大吉了。


    對他這樣做感到莫名其妙的基利亞姆擦去粘在胡須上的啤酒的泡沫。向身旁同隊的傭兵塔魯克德道,


    “你要小心哦,塔魯克德。等會他知道我們要對那個小鬼做啥的話,肯定會發飆的哦”


    自從艾門落入嘉魯達軍隊以來,男性全部被征入軍中,女性大半都被作為人質關押在房屋裏。在討伐了嘉魯達軍隊後,雖然曾被帶走的澤魯·伊利亞斯的王族都返迴了,糧食儲備倉庫卻是空空如也,經濟也處於癱瘓狀態。而農場中收獲的作物卻大半都未結果,就如所見的一樣重建起來相當的困難。


    但是在這裏,卻聚集了大量的軍隊。


    參與嘉魯達討伐的西方聯合軍,一半左右的兵力都迴自己的故鄉去了,剩下的一半仍留在這裏。各國的王和太守們大部分也留在了艾門,在討論著這之後的打算。


    在領導者的指令下,從各地


    向著艾門運來了酒和糧食。不僅如此,各國還帶來了大量資金,將自從嘉魯達開始猖獗後就關閉的北方的貿易再次開啟,到目前來看,一半的利益所得都被艾門所收納。


    隻要在人群集中之地,商人自然也會聚集而來。西方現在並無關卡,在跨境交易上不用上稅。因此靠著手裏頭不多的資金和物資,當地的人們的商貿也再次開始蓬勃發展。


    雖然討伐嘉魯達後不足一周,西方卻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混雜著風沙的血色之境,過著平和的時期。


    在這之中——


    “我要迴去了。剩下的就隨你們怎麽安排吧”


    “哎呀,今晚可不行哦,隊長”


    那是昨晚的事情。


    這時已經喝了不少酒的基利亞姆和塔魯克德,左右兩人將那人攔了下來。帶著假麵,在武人中間身材也算是瘦小的男子,就算是行走也會將人們的目光吸引住。不用說也知道,他就是討伐了魔道士嘉魯達的“阿克斯的劍士”——歐露巴。


    三人,站在一所擁有豪華大門的建築物前。這原本是一位富有的商人的房子,主人被嘉魯達軍所殺,之後這所空房子被澤魯德的販賣婦女的人販子們共同買下,作為妓院開放。從窗戶的縫隙中燈光漏了出來。


    塔魯克德抓著歐露巴的手繼續說道。


    “在陶琅地區,會跳舞蹈的妓女被稱為舞姬。她們比普通的妓女身份高出很多。修養和技藝也是,都是從基礎開始授予的。架子也很高,不是特殊的客人是不會來巴結你的,而且一旦得罪了她們,就算你是客人也會將你趕出去。她們之中也有被皇族之人所寵愛,成為皇後的例子。能夠和這樣的舞姬一塊兒盡興,在澤魯德人中才算是”專家“級別的哦”


    “那又怎麽樣”


    “隊長現在開始也要一起進去玩咯”基利亞姆一邊將喝得通紅的臉湊近,一邊吐著酒氣說道。


    “放心,之前已經打過招唿了。他們說隻要那位歐露巴能來的話店的水準也會提高,而且我們可以幾乎免費哦”


    “為什麽是我”


    歐露巴被兩人用手提了起來,雙腳幾乎離開了店麵。在指揮部隊之時,在這假麵的效果下所產生的年齡不詳的氣氛的他,眼前卻真的和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年沒有兩樣。


    那就是傳聞中的歐露巴麽,


    “不是帶著假麵偽裝出來的假貨吧”在圍觀的人中也有不少人想到後而離開了。基利亞姆一邊冷笑著,一邊調侃道,


    "不會是對女人沒興趣吧”


    “麵對初次見麵的女人,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吧”


    “這點要改改啊”塔魯克德多次向歐露巴望去。“就因為是初次見麵,而且是帶了錢的情況下,才不會之後產生糾紛啊。雖然生活在戀情中也很不錯,不過空閑時間能花在玩女人上那才是真正的灑脫之人啊”


    “放開我”


    “嘛嘛,隊長,雖說這的確是為了犒勞你,不過進一步來說也為了我們這些他國出身的人啦”


    “什麽意思”


    對著氣急敗壞的歐露巴,基利亞姆說明道。


    “戴著假麵的英雄,雖然在故事裏是充滿謎團的神秘人物,不過若到了現實中不過是個形跡可疑的家夥罷了。而且,明明是被大家所稱頌的人物,卻是個突然既不參加酒席,也不玩女人的呆子那就更加了,那家夥不會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吧,大家就可能這樣揣測了,嫉妒你的人就更不用說。自然是因為你做到了我們做不到的事,啊啊,真厲害,所以,那家夥就用這種態度藐視我們澤魯德人。這樣考慮的家夥一定會有”


    “——”


    “舞姬分為五個等級”對著逐漸放棄了抵抗的歐露巴,這次塔魯克德說道。“有一種遊戲是在她們之中挑選出中級的,而且是在澤魯德人眼中認為最沒才能的姑娘來玩。”啊啦,原來梅菲烏斯人的興趣也變了啊,他們就會這麽認為。而隻是靠著這點,就可以拉近雙方的親切感了呢”


    “要是不喜歡的話,就繼續去流浪吧。喝酒。然後到盡興的最後,等著被阿克斯責問吧。這種情況對我們來說才是最為麻煩的呢”


    歐露巴啞口無言,雙腳也停止了掙紮。


    好機會,基利亞姆和塔魯克德半推著歐露巴的背部拉扯著進了店。剛踏進屋內,綿綿的笛音就傳入了耳內。


    (說得漂亮)


    兩人在歐露巴的背後用目光交流道。


    原本,隻要將歐露巴帶來他們就可以免費獲得服務,先前和店主已經說好了,剛才


    那一大段說辭不過是借口罷了。


    “強行帶他一起來怎麽樣”


    基利亞姆也曾經這樣提議,不過被塔魯克德搖頭否決了。


    “那個隊長,雖然表麵看上去相當難對付,實際上隻是個單純的家夥啦。交給我吧。絕對沒問題”


    雖然塔魯克德在練習著能將歐露巴說服的理由,但是這話從自己的嘴裏說欠缺說服力,因此將這個任務交給了基利亞姆。在直覺上,他對自己有著十足的信心。因為就如他本人曾說“不能試探自己不了解的男人的喜好”一樣,不過他也有著對待女性的話就用另一套手法的自信。


    再走進去,眼前就出現了數位裸身披著薄衣的舞女。


    褐色的肌膚在在閃爍的燈光下浮動著,舞女們那隨著笛音時而激昂,時而柔和的舞蹈,讓人產生了遠離塵世,迷入別的世界一般的錯覺。


    客人們一邊欣賞著一邊喝著酒,對象也快要決定了。不過就如基利亞姆所說的一樣,舞女有著階級之分,因此上位的舞女也能夠拒絕邀請。如果對初次見麵的客人的話就更不用說了。客人們為了讓她們記著自己的樣子,就得多次登門和她們混熟,另外還要準備好豐富的禮物和話題來吸引她們。


    和高級舞姬締結了契約就意味著獲得了作為澤魯德人男性的社會地位,這並不隻是追求一夜之歡,在其中有著激烈的競爭。


    歐露巴來到了中級——被俗稱為“花之位”的舞姬所在的區域。讓他不爽的是,化妝以及室內彌漫著的香氣過於強烈了。


    在那位歐露巴進來之後,一瞬間舞女們的動作都停了下來。難以言表的緊張和興奮感遊走在她們中間。不過即使這樣,舞女們畢竟受過相當的訓練,立即就恢複了舞蹈,不過即使一邊圍著跳舞,她們的眼神卻仍不忘投向那張假麵。


    歐露巴和其他男人們一樣就地坐下。一邊喝著酒一邊品評著姑娘們。根據基利亞姆的說法,是要選出澤魯德人眼中最沒才能的姑娘。


    (可惡,我哪知道澤魯德人的口味啊)


    畢竟舞姬們眼鼻處都被華麗的飾物獨特地裝扮著,基本分不出什麽區別,這也是事實。


    如同柔和的風聲一般的曲子繼續彈奏著。姑娘們圍成一圈,仿佛在欣賞著看不見的月亮似地,一起用圓潤的手腕在伸向空中撫摸著。在每人的手指拂過地麵的之時,笛音一轉,變成了激昂的曲調。


    不知何時姑娘們的兩手中已經握上了短劍。這迴是戰鬥的舞蹈。修長、柔軟的雙腳敏捷地跳著舞步,在左右間和身旁的舞姬交換著位置。短劍在半空中相互纏繞著,大腿相互觸碰著,交換了位置的兩人,又再次向著身旁的舞姬發起了挑戰。


    舞蹈本身的確值得一看。


    (無聊)


    歐露巴焦躁著,不停地交換著腳。


    基利亞姆和塔魯克德說的也有道理。——就是因為這麽想,歐露巴才走了進來。然而,他本身對於這種場合並不擅長應對,不過雖然對周圍注視著自己的目光感到極不適應,但是卻不能表現出反感這點,他也是相當清楚的。


    如果是在扮成梅菲烏斯的皇子基爾·梅菲烏斯而活躍之時


    ,要做這些事情那也還說得過去。雖然自己對自己有沒有演戲的才能這點還是清楚的,不過,畢竟原本是身為劍奴隸的歐露巴。[皇子]這種角色未免太過於非現實,反過來說也就是因為這樣,才需要自己去扮演。


    不過如今,[英雄]這種角色的扮演還是向當的有難度。從投向自己的視線中,感受到了期待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所展現出的不一樣的心情,畢竟這次並非扮演擁有假名、假人格的別人。進一步說,這其中也包含了梅菲烏斯人和澤魯德人的問題。要是被人誤解了自己的態度,就算是英雄,也會被當成憎恨的對象,當然關於這一點歐魯巴也預見到了。


    就是因為這樣,歐露巴才會任由基利亞姆他們將自己強行帶了過來。


    (我受夠了。不管那麽多了。還是考慮用別的方法吧)


    就這樣想著,歐露巴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突然間,舞姬中的一人被絆了一下。向著他的方向倒了下來。


    短劍的刀鋒向著歐露巴的假麵迫了過來。周圍不禁響起了悲鳴聲,歐露巴突然間伸出右手,抓住了那女子的手腕,另一隻手輕輕架住了她的腰。


    近距離看,與其說是有著水靈靈的大眼睛——不如說是眼睛睜得過大的一位姑娘。被這位眨巴著大眼睛的姑娘從正麵瞧著自己之時,一位中年女子——舞姬們的指導者趕緊跑了過來,向歐露巴致歉。之後如同惡鬼一樣向著舞姬望去,


    “婭妮!你怎麽搞的,到底到什麽時候才能讓我不操心啊”


    “對,對不起,姐姐。我剛才分心了”


    “被分心了?舞姬在跳舞的關鍵時候?那隻說明了你技藝未精”


    這位姑娘,其實並非如此。雖然的確始終看著歐露巴,但是實際上,這並非是這位被稱為婭妮的舞姬的錯。她身後的那位姑娘才是太過專注於歐露巴,因此身體撞到了她。看上去,她身後的那位舞女年紀還很小,大約在十六到十九歲之間,因為害怕被斥罵,化了妝的臉色也變得鐵青。


    歐露巴心中凝結了。


    雖說有點晚,不過還是向她的舞伴們說道,


    “婭妮跳得不錯”


    就這樣。


    “客人您也真是奇怪呢”


    在二樓的房中,歐露巴和婭妮對飲著酒。


    肌膚上的汗水,還殘留著相互的體溫。


    “是麽”


    “為什麽要選擇我呢?比我漂亮,跳得更好的姑娘不是很多麽”


    “天曉得”


    婭妮對這位貴客感到稍稍有點應付不過來了。


    雖然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可是婭妮扯出的話題卻沒有一樣能和他對上話。對方的目光也一直朝下。像這種為了快點完事,對女性冷冰冰的露骨的男人,在舞姬當中是最惹人討厭的了。


    如果今晚的對手不是婭妮的話,那麽歐露巴恐怕就會有不好的傳聞了。她年齡25歲。自然也有著相當的經驗。因此,她看向脖子變得通紅的歐露巴,


    (這個人,在害羞)


    她察覺到了。


    恐怕是個雛吧。婭妮忍不住咧嘴笑了


    (很像父親呢)


    那是位耿直的,沉默寡言的父親。在自己記憶中也從未看過父親開懷大笑過。不過這並不是說父親始終沒有開心過。在比婭妮大五歲的姐姐的結婚儀式上,父親很少見地喝了酒,在人們麵前唱起了歌,笑了,並躲在人後哭了。


    就是這樣的一位父親,六年前被征兵,在周邊都市國家發生的小規模戰鬥中陣亡了。而婭妮誌願成為舞姬就是在第二年。


    婭妮為了打破和歐露巴之間的沉默的氣氛,唱起了自己所知的歌。


    之後,又吹起了笛子。一時間,讓人感到充滿了情感的、柔和的笛聲響了起來。畢竟這也是向歐露巴傳達關懷之意的笛音。


    “舞姬們,大家,笛子都吹得這麽好麽”


    “澤魯德的女性,都能吹得很好哦。這是她們的其中一項技藝呢。不過,能像我這樣水準的並不多”


    “哦”


    西方陶琅地區的橫笛,在北方的交易中也是人氣極高的輸出品之一。


    因為感覺到歐露巴聽得入神了,數曲後,為了繼續吹奏,


    “您要是中意的話。要來一根麽。有專門為我們舞姬製作笛子的工匠喲”


    “那就來一根——不,兩根可以麽”


    婭妮笑了,之後透過歐露巴的麵具望著他的眼睛,


    “也許是我多話了,如果您是


    想將陶琅的土產送給女性的話,還是送別的東西比較好哦”


    被她這麽一說,歐露巴的臉又變得通紅了。


    就這樣,第二天,歐露巴親自上門了。


    為了親自對笛子的細節處進行要求,笛子的設計圖由擅長繪畫的塔魯克德負責製作。雖然歐露巴已經有了被捉弄的覺悟,不過塔魯克德對自己擅長的領域貌似有著某種執著。在拜托他的數小時之後,數張設計草圖就已經完成了。


    “你看看裏麵有沒有比較中意的”


    不管怎麽說,塔魯克德竟然也有著認真的一麵,原本還有些擔心的歐露巴,此時也感到十分意外。在其中選了2枚讓妮婭拿去後,原本歐露巴是準備告辭的,可到最後,第二天也還是和妮婭一起過夜了。


    那是原本已經忘卻了的肌膚的溫暖。


    現在的歐露巴,已經和過去隻為了複仇而活著的他不同了。和嘉魯達的戰鬥結束後的現在,得到了一點點空虛的時期。這並非懈怠了。隻是,歐露巴得到了在踏出自己能看到的下一步,下下步之前的能看清自己腳下之路的時間。


    因此,他在這短暫的時間內投入了女性的溫柔鄉之中。


    歐露巴畢竟也經是十多歲的少年了。


    五天後,第三次來的時候,


    “英雄大人好像挺中意婭妮的啊"


    "明明可以找個更好的女人的,這世道真是變了呢”


    聽到了這類傳聞。感到不好意思的歐露巴,雖然也知道這些話都是不懷好意。不過親耳聽到的時候還是羞紅了臉。


    (管他的呢)


    一邊想著一邊踏入了旅店,從婭妮手中取得了笛子。


    夜更深了。


    “握住你的手的時候”


    “什麽?”


    婭妮一邊捆著頭發,一邊麵向他。裸著圓潤的肩。


    “在那間店裏,最初握住你手的時候,身上的香氣並不是那麽濃烈。所以才”


    婭妮畢竟是觀察力敏銳的女性。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當時問歐露巴“為什麽會選擇了自己”,數日後他這麽答道。


    婭妮眯著眼睛笑了。


    2


    在收到這個通知之時,


    (逃了麽)


    阿克斯·巴茲甘首先這麽想到。


    這話是針對討伐了嘉魯達的英雄歐魯巴的。因為這發生在他這意想不到的時期。


    之前連日連夜地開會。好不容易從讓人眼花繚亂的工作中暫時解脫出來,正想叫這位英雄來和自己喝幾盅之前,


    “從歐魯巴大人那邊來了使者。傳達過來的意思是想返迴陶利亞。隻不過,對方表示阿克斯殿下比較忙的話就不方便打擾了,等您空了再聯絡您也可以。昨天,貌似他們已經從艾門出發了。”


    “為什麽,要迴陶利亞?”


    “如果繼續留在這裏的話,會由於身份太顯眼而無法自由行動,這時對方的原話。西方目前仍是處於混沌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勢力對著它虎視眈眈,因此他希望能盡快迴陶利亞擔任防衛任務。”


    “唿”


    陶利亞領主似懂非懂地用鼻子哼了一聲。


    當然,阿克斯之前也得到了在陶利亞發生了叛亂的情報。在阿克斯以及西方聯合軍終於逼近艾門之時,阿克斯的外甥拉斯旺·巴茲甘用武力鎮壓了陶利亞的城館。而阿克斯的弟弟多翁手上的士兵中貌似大部分也都站在拉斯旺那一邊。就在那個時候,代替父親輔佐巴茲甘家的西魯高大公被殺害了。


    而將這場叛亂阻止了的,聽說是西魯高的養子,也是在陶利亞中除了多翁外唯一一位擁有[將]稱號的男子鮑旺·特多斯。還有一位不用說,就是阿克斯的女兒艾絲梅娜·巴茲甘。


    (突然聽到這些,實在是難以置信啊)


    這一切的一切簡直像小說一樣,到目前為止阿克斯還是沒什麽實感。


    拉斯旺以“阿克斯被梅菲烏斯奪去了古代王朝的玉璽”的大義名分而舉起了反叛的大旗。這的確是無可否認的現實,然而在阿克斯眼中,比起自己沒有察覺到外甥的企圖這件事,艾絲梅娜竟然能持有玉璽並重新鼓舞起士兵的士氣,與拉斯旺對抗,這個事實更讓他感到如晴天霹靂一般。


    而艾絲梅娜在謀反的混亂中,被嘉魯達的部下擄走,帶到了艾門。因此,父女二人在討伐了嘉魯達之後得以見了麵。然而由於她受到魔道的影響,身心均憔悴不已。


    一次,她對來到自己就寢的帳篷來看望自己的阿克斯說道,


    “這個給父親您。這是梅菲烏斯的皇太子基爾殿下,給父親您的,作為友好的證明”


    阿克斯從女兒手中接過那件物品。的確裏麵裝著的是古代王朝的玉璽。那是應該曾被梅菲烏斯奪走的東西。


    雖然很想知道事情原委,但是極度擔心著女兒身體狀況的阿克斯,不惜動用飛空船,爭分奪秒地將女兒送迴了陶利亞。將自己信賴的第三兵團團長尼達魯也一起派去同行,對他下達了複興平定了叛亂之後的陶利亞的指令。


    “這兩天關於討伐嘉魯達勝利要好好慶祝。把宮殿裏麵的酒和糧食都拿出來也不要緊。我要說的隻有這些。還有就是要和在戰爭時期一樣不要製約民眾的生活。畢竟陶利亞在和北方的交易上是最遲的了”


    就是在這樣的情勢下,歐魯巴打算迴陶利亞擔任防衛任務這點的確值得讚賞。不過,


    (這不是避開我了麽)


    阿克斯認清了這一點。


    如果帶著假麵的隻是位普通的傭兵的話,就算有著雙重身份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是如果成為了在阿克斯的家臣中,甚至是在全西方最有才能的英雄的話,那麽人們自然會密切關注著假麵下的人的真麵目了,而各種各樣的猜測也自然而然就會漫天飛舞。


    在阿克斯看來,要考慮的事情還有很多。


    (很難相信他隻是一位普通的傭兵。而且他應該也會帶兵)


    不過那個男人,在自己見到他的時候,對方年紀卻相當輕。這種年紀又有著帶兵的才能的人的身份,那可推測的範圍就相當小了。


    (王侯貴族)


    阿克斯在艾門的王宮內找了一間大的房間。在裏麵和周邊國家的各國王侯貴族進行了連日連夜的討論。現在在艾門的大門處,西方各國西現存的大部分都市國家的勢力都已經祭出了旗幟,隨風飄舞著。他們簽訂了不可侵略條約,另外雖說當前北方的交易再次開啟,但也並非像以前那麽自由,而是要摸索更加效率的手段。這都是為了恢複經濟,複興國家,而現在的陶琅地區對於那些周邊如狼群一般的國家來說,可謂是最好的餌料了。


    (如果他是澤魯德人的話,那就可以考慮他可能是亡國了的年輕王子或者貴族,為了隱藏身份而偽裝成別國的傭兵,不過那家夥既然自稱是梅菲烏斯人,不管這是否屬實,至少可以確定他並非澤魯德人)


    (唿)


    阿克斯讓隨從更換好衣服後,一屁股坐在了窗邊的長椅上。


    (無論怎樣,放著不管的話可是個危險的男人)


    暫時先不去想了,本來他就不是那種能獨自深思熟慮的類型。以行動力迅速為優點的阿克斯,立刻傳喚了第六兵團長納托克進屋。


    納托克帶著五十名士兵,他之前也被下令了要返迴陶利亞。並非單純為了國家的防衛,他還預先接受了另一個任務。


    “叫你的人給我盯著歐魯巴。萊邦長老的身體恢複了的話,和長老也一起商量下。如果要交換意見的話,除了長老和信用的部下外,其他人都不能透露。”


    “是”


    納托克毫不含糊地答道。


    之所以選擇了他,是因


    為納托克本身耿直的性格,並沒有其他的意圖。阿克斯在此刻並不曉得在一部分士兵當中流傳著的關於歐魯巴的真實身份的傳聞。因為負責這些零碎情報收集的是軍師萊邦·多烏的工作,不過就算萊邦在場,綜合起這些情報,最後還是會將工作交給納托克去做的。


    也就是說阿克斯選擇了納托克的這個決定,與其說是偶然,不如說是正確更為恰當。


    不過這今後關於的西方陶琅的情勢,到底向著好的方向還是壞的方向發展——要判斷這些,目前還需要一段時間。


    成排的戰馬隊列行走在澤魯·陶琅時代建造的街道之上。


    這些被打上時代烙印的東西,隻要走在這裏,就不需要擔心在這個時期想擊潰傭兵並趁亂打劫的山賊了。


    從艾門南下行數日,隻要看到索瑪湖後,就能見到守衛著街道的赫利歐和切利克的正規兵的身影了。


    在這路上,基利亞姆從背後感受到了和平常一樣的針刺般的目光。歐魯巴和叫婭妮的舞姬過夜的傳聞已經傳到了希克的耳中。而且也知道了這是基利亞姆他們教唆他的。


    當然,基利亞姆也拚命地將那些向歐魯巴本人說的那套理由和希克說明了。不過至於希克有沒有被說服他也不清楚,隻是這之後對方一直一言不發。


    (這下,還真是從背後被人盯著了啊)


    身經百戰的劍鬥士基利亞姆,此時也不禁冷汗直流。然而,


    “你這家夥,也很了解他了呢”


    在索馬湖畔,旅人們休息之處,希克突然這樣說道。


    “了,了解什麽啊”


    “對付那孩子的方法啊”


    希克一邊斜視著基利亞姆的腰,一邊若無其事地看著馬兒狼吞虎咽地吃著飼料的樣子,


    “如果對隻憑著自己的情緒與那孩子爭論的話,那他就肯定得和你急了。但是如果對他詳細地說明道理的話,那他就會仔細聽的哦。大概察覺到自己經驗不足這一點了吧。”


    “有這麽誇張麽?泡個妞還得講那麽大一堆理由——麽?”


    希克用銳利的視線看向基利亞姆說道,


    “嘛,算了。的確在那件事情上,澤魯德的人們對歐魯巴的感情變得稍微單純了一些呢。不過,你們這樣瞞著我,帶著那孩子做這些見不得人的事這點我還是不爽呢”


    (真是的,像保姆一樣的家夥呢)


    基利亞姆這樣想到,當然嘴上並不敢這麽說。讀出了這位長年和自己呆在一起的男人的表情,希克笑道,


    “我呢,並不是因為歐魯巴和女人過夜這一點而生氣。也許的確也有點生氣也說不定,不過與你們瞞著我鬼鬼祟祟地幹這些事比起來,那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是,是嗎”


    “該怎麽說呢——。我呀,或許還有點高興成分在裏麵內呢”


    “高興?”


    “那個孩子,終於自己從複仇的枷鎖中解放出來了。逐漸變迴原來的歐魯巴了呢。這點上,的確是令人高興的事啊”


    雖然基利亞姆完全不明白希克為什麽會高興,不過至少還是沒有去做和他爭辯這種蠢事。


    另外帶領著五十名以上的傭兵先行的歐魯巴,摘掉了假麵,恢複了最初到陶琅地區時候的繃帶頭造型。


    說道假麵的劍士歐魯巴,目前在西方可謂是無人不曉。他所到之處無不受到當地人的熱烈歡迎。部下們也向當的高興,剛開始是不得已才這麽打扮的,但過了一段時間後實在受不了,就選擇了用繃帶裹住了頭。


    “差不多也該出發了”


    歐魯巴先通知了基利亞姆和希克,之後傳達了整個小隊。


    “啊,這麽快”在休息處發出女孩聲音的塔魯克德,興致索然地直起了沉重的腰。“又不是急著迴去。稍微悠閑一點不行麽?”


    “沒有悠閑的理由。好了,都騎上馬。”


    歐魯巴冷淡地說道。如他所說的一樣,就開始行動了。


    (很急?——是麽,很急麽)


    歐魯巴察覺到了。


    內心裏的某一處在焦慮著,這一點的確不能否定。不過具體來說明明並沒有什麽迫近的威脅,可是


    (差不多也該行動了)


    在嘉魯達討伐後,意識到自己經常這麽想。歐魯巴已經是功成名就的身份了。成為了從小時候就憧憬的[英雄]。


    話雖如此,卻完全沒有那種心情。理由的話有很多。想衣錦還鄉但故鄉卻已不在,無法擺脫麵貌的不自由,總是逃避著周圍的某些人或事。


    (逃了麽)


    阿克斯的這種感覺,未必錯了。歐魯巴確實害怕被他看到自己的真麵目。


    (這樣子,哪裏像個英雄啊)


    街道左右站著的衛兵向他們揮著手,塔魯克德和希克他們迴應著,在沒有被察覺到他是假麵的英雄的情況下,既然歐魯巴已經穿著陶利亞正式的甲冑,就表明已經和同伴們見了麵了。


    (那麽,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在從艾門出發之前,歐魯巴也是這樣問了自己。比起老老實實地迴陶利亞,或者進入北方諸國,也可以向西進入沙漠。選擇有很多。


    (不——)


    就在這麽考慮的時候,歐魯巴胸口突然感到沉重起來。這種阻斷那些未來的感情,以來路不明的形態在內心裏擴散開來。


    占據著內心的,是在西方戰鬥的日子,在艾門神殿與嘉魯達對峙的那個瞬間。就這樣,


    (又要逃避了麽)


    (扔下我們)


    (打算丟下我們,自己逃跑麽)


    在嘉魯達的魔術下湧現的黑暗中,迴蕩著亡者們的話語。一時間幾乎站不住跪了下來。被那些虛幻懷念的麵龐所乘虛而入,幾乎身心都要溶化了。


    在即將被擊潰之時,歐魯巴扯掉了自己的假麵。隻在那個瞬間,歐魯巴看到了連接未來的那一線光明。並不是在討滅嘉魯達之後西方所等待的未來,而是關於自己的,以及自己身為皇太子時期在梅菲烏斯所經曆的種種苦難。


    不過,實際上,目前還是將臉藏了起來,在風沙飛舞的街道上,摸索著道路騎著馬走著。


    隻不過,


    (迴到陶利亞的話)


    或許也能知道梅菲烏斯的情況了——。


    也帶著這樣的想法。


    在梅菲烏斯之時的歐魯巴,複仇就是他的一切。複仇才是他生存的目標,複仇才是他的精神食糧,整個人沉浸在複仇的情緒中,引導著自己的複仇行動。


    當然他並非想迴到那個時期。隻不過,在打開複仇的加鎖後,他看到了關於梅菲烏斯的和之前不同的視點。


    當然,在歐魯巴心中,[梅菲烏斯]這個詞並非是單體的存在。而是伴隨著許許多多的名字和麵孔。


    像執政者格魯,西蒙,羅格等重臣。格威和鳳·蘭,帕席爾和過去的夥伴們。


    在各種各樣的圍繞著梅菲烏斯的臉孔中,也有著碧莉娜·阿維爾的麵容。雖說還不在[梅菲烏斯]這個體係之中,但卻不斷地努力著想要成為其中一份子的少女的身姿。


    就在腦中閃過那個笑容之時,仿佛被重擊了一般,歐魯巴的胸口突然感到一陣刺痛。


    在離開梅菲烏斯之時,歐魯巴製造了皇太子死亡的假象。與此同時是付出了許多其他的代價。在立場上,無法向碧莉娜說明這一切,連告別的機會也沒有。


    之後來到西方之地,歐魯巴又和另外一位公主以與之前不同的身份再會了。


    陶利亞的艾絲梅娜·巴茲甘。


    那是曾今自己還是基爾的時候隻見過兩次麵的少女。


    而艾絲梅娜那憔悴的麵容


    ,如今的歐魯巴想起來,心中仍是心痛不已。


    (碧莉娜·阿維爾她——)


    每當想到這裏,不管怎麽樣那個名字都無法浮現出來。婚約者已經死去了的她,現在在梅菲烏斯過得如何呢,這種疑問不停地湧現出來。想更深一點,她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會說些什麽,做些什麽呢。


    (我真傻。基爾已經死了的現在,她繼續留在梅菲烏斯的理由已經沒有了,現在肯定也已經迴加貝拉了吧)


    仿佛對自己考慮的事情覺得羞恥,不知多少次歐魯巴都這麽想著,然而就如塔魯克德所指出的一樣,他的確不得不承認自己在焦慮著什麽。


    天氣晴朗。


    眼前發紅的大地,從未見過的異國風景重疊了起來。有著隨風搖擺的花草,亦有著蔚藍廣闊的天空。在那裏,一艘飛空艇飛翔著。白金色的頭發隨風飄揚,少女在故國的天空中輕盈地飛舞著。


    (羽翼,她取迴了麽)


    幻象,在歐魯巴仰望前隨風飄散,消隱無蹤。


    3


    涅塔因位於比拉克和索隆中間的地帶。除了和梅菲烏斯其他的要塞一樣,被峽穀守護著外,周圍還有許多小規模的都市將其圍繞著。


    當初,其並沒有成為飛空船的中繼基地而連接交易都市比拉克和索隆。再加上還殘留著與西方陶琅地區的交易,在這斷絕後的兩百年前,原本預定一旦基地被破壞,就在和比拉克夾著河流的東北位置上,建造海上船用的港口以便最為效率地進行與北方的交易。


    然而,就在這個計劃剛開始之時,在遙遠的山脈北部,候林地溝周邊被崇拜著獸頭人身之神的都市國家伊奧所管轄著,但是卻發生了伊奧的狂信者們聚集在一起越過河流匯集而來的事態。


    梅菲烏斯受到需要急增要塞基地的壓力,因此才構成了現在最基礎的涅塔因城。從格魯往前數的三代前,布拉德高地一帶被當地的豪族所奪去之時也是,和索隆,伊德羅三方共同協作阻止了敵軍的進攻。


    再加上,當時負責祭禮的龍神教長老眾,看出比拉克的東側[卦象不佳]。而在相同的地域中也殘留著梅菲烏斯的貴重的森林資源,因此到最後,港口的建設計劃就夭折了。基於這樣的緣由,涅塔因現在仍部分作為連接比拉克和索隆的都市。


    話雖如此,在布拉德高地再次歸於梅菲烏斯的現在,比起守護邊境的阿普塔以及有著繁榮交易的比拉克的話,那就相對遜色了許多。就算在原本就被別國諷為沒文化粗俗的梅菲烏斯中,“涅塔因”人也是“鄉巴佬”的代名詞。


    再加上,大約半個月前,窩藏一名奴隸的村莊被軍隊消滅了。包圍了村莊的恐怖,也感染了整個都市,在高聳的城牆內側,空氣中流動著仿佛要將身體切裂的氣氛。


    在那之中,


    “加貝拉的碧莉娜王女好像來了呢”


    得到了這樣的情報。


    說到涅塔因,其郊外有著一個小型的劍鬥場,是塊娛樂很少的地方。涅塔因的住民們中,流傳著這樣的消息。


    “聽說那位公主有著梅菲烏斯的女孩根本無法與之相比的雪白的肌膚啊”


    “不過為什麽在這種時期來涅塔因呢”


    “貌似是來對馳援加貝拉的事向賽昂將軍道謝的”


    “雖說也許是這樣,但我想一定是為了緩解傷心的痛苦出來旅行的吧。走遍梅菲烏斯各處,將所見所聞都帶迴加貝拉去吧。”


    (加貝拉王女。基爾·梅菲烏斯的婚約者麽)


    在涅塔因城內走著的劍士帕席爾,腦中浮現出王女的身姿,他隻在索隆和阿普塔遠遠地看到過她,並沒有看清對方的長相。隻是,對那堅強的眼神卻是記憶猶新。


    帕席爾身為曆戰的劍鬥士,被人稱為【豪腕】、【鐵腕】的他。曾是對自己被迫成為劍奴隸,和妹妹分開而心懷憎恨,意圖將梅菲烏斯引入火海的男人。


    然而,這個計劃被叫做紮德·考克的男人所利用,當成自己奪取權力的工具,最後,兩者都被皇子基爾·梅菲烏斯所挫敗了。


    原本應被處以死刑的帕席爾,被基爾所救,編入了皇太子近衛隊並任命為步兵隊隊長。


    被派去阿普塔與陶利亞作戰,之後,皇子又帶著他們前往紮伊姆馳援加貝拉,就這樣獲得了功勳。


    (這位皇子。究竟是位什麽樣的人物)


    盡管帕席爾對這位讓部下歐魯巴欺騙自己,粉碎了自己對梅菲烏斯複仇的基爾恨之入骨,然而同時,他對這位顛覆了自己曾經對皇族的印象的男子,抱有著強烈的關心。


    (所謂會在曆史上留名的英傑,就是指這樣的男人麽)


    就這樣認為的帕席爾,基爾在這之後,就在阿普塔遭受槍擊,消失在被黑暗籠罩著的尤諾斯河中。


    帕席爾自不用說,一起和搜索隊在河周圍拚命地搜尋。他和在阿普塔立下戰功並決定留下的百名劍奴隸們一起搜索時,從尤諾斯河北部的森林中,突然傳出了格威的製止聲。


    格威的話,原本是處於同樣的劍鬥世界的人,也同樣率領著50名近衛隊,


    “看來狙擊皇子的是黑盔團奧巴裏麾下的士兵”


    格威開口說道。身著黑盔團服裝的士兵,也有好幾位部下看見了。“恐怕那些家夥逃到西方去了,我們之後也會去追擊”


    “那麽,我們也去”


    就在帕席爾開口之時,格威伸出手遮住了他,手中拎著貌似有相當份量的皮袋。


    “裏麵有著各位的賞金。為了應對像這種特殊情況,皇子之前預備好的。把這些分給大家吧。”


    “什麽意思?”


    “這樣搜索到現在仍一無所獲,恐怕皇子存活的可能性已經很小了。我們是為了守護皇子的近衛隊。就算抓住了首謀者,我們也的承擔起守護皇子失敗的責任而被處刑。然而,就如同你們一樣,我們也是在梅菲烏斯被當成畜生般的奴隸之身。盡管我們侍奉皇子,但是卻也不想再次被梅菲烏斯綁上枷鎖,所以,在此解散吧”


    格威的話,使得帕席爾身後的士兵心中產生了巨大的波瀾。這位古銅色皮膚的老劍士繼續說道,


    “皇子對我們有著大恩,因此我決定至少我們得親手討伐奧巴裏,在那之後再解散”


    “等等。那麽,我們也等討伐了奧巴裏之後再”


    “人數太多的話容易被對方發覺很難接近。你們走吧。這是對將我們奴隸之身解放的皇子的唯一的報答方法了”


    帕席爾靜靜地看著格威那張嚴肅的臉。


    這之後,看見格威和近衛兵越過森林,選擇了尤諾斯河的北部迂迴的道路,帕席爾讓手下準備了裝錢的袋子。


    “帕席爾,你準備怎麽辦?”


    帕席爾未拿一枚錢幣,這被一名叫做米凱爾·德斯的士兵聽說了。他之前也是劍鬥士。在建國祭之時舉辦的劍鬥大會上,和那位戴假麵的劍鬥士歐魯巴也戰鬥過。


    “我”


    帕席爾答不上來。他對格威的態度,


    (裏麵有什麽內情)


    他這樣想到。


    雖說他對格威並沒有那麽深的認識,不過也不覺得他是個很會撒謊的人。麵對麵之時,格威迴避了他的目光。


    皇子基爾,是個善於謀略的男人。在阿普塔攻防戰之時,就曾連自己的正規兵也欺騙了。莫非,帕席爾這樣感到。這次也是為了什麽的策略麽。


    雖然帕席爾無法知道內幕,然而卻無法拋棄自身的觀點。不知為何心裏無法認同基爾皇子的死。


    (不親眼見到那家夥的屍體前我無法認同。要是這一切都是那家夥的策略的話,又會被他騙了。到時候肯定會被對方嘲笑。這種事情我


    可不想遇到第二次。)


    究竟具體上有沒有考慮到此等情況,自己也不清楚。或許隻是想要一個理由也說不定。能讓厚著臉皮返迴阿普塔的自己接受的理由。


    不知為什麽米凱爾也和他一起同行了。對方原本也是位沒什麽存在感的年輕人。這樣的展開也略微有意思起來。


    到了第二天早上,近衛隊再次迴到了阿普塔。然而包括格威在內,隻剩下數名隊員。各個都市過來幫忙的士兵們忐忑不安地來迎接他們。格威的甲胄上明顯地被新鮮的血液所染紅。格威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匯報昨夜發生的事。


    就如格威自己之前預測的一樣,他們發現百名黑盔團的逃竄士兵準備跨越陶琅地區的國境。發現了追擊部隊的黑盔團,二話不說就與格威帶領的近衛隊發生了激戰。因此不用懷疑,肯定是奧巴裏和他的部下暗殺了皇子。


    接下來的就是雙方的肉搏戰。隻不過,黑盔團那邊並未蠢到與他們酣戰,大半都開始逃跑,剩下的和數量上處於劣勢的近衛隊展開了交戰。


    “隻差一步了”


    格威仿佛快吐血了似地說道。


    在慘烈地激戰的最後,大部分的近衛兵都犧牲了,黑盔團也被擊潰,然而身為首領的奧巴裏卻逃跑了。


    “那家夥也應該受了不輕的傷,因此可以判斷他仍未逃到陶琅那邊。拜托各位了,立即封鎖國境線,全力搜索。在沒見到那家夥的死之前,我死不瞑目。”


    帕席爾遠遠望著這樣嘶聲著的格威。有什麽內幕,這點他更加確信了。像帕席爾這種程度的劍士能夠注意到,格威和他帶迴來的近衛兵身上受的傷痕實在太淺。應該是為了讓大家相信進行了一場慘烈的戰鬥,而將大量的鮮血灑在自己身上了。


    更可疑的是,原本應在近衛隊裏的假麵的劍鬥士歐魯巴。見不到他的身影。恐怕在森林裏見麵的時候就已經不在了。


    那人應該是皇子的忠犬才對的。之前潛入企圖謀反的帕席爾他們中間,並曝光他們的計劃的也是他。如果當時一旦被識破的話肯定就沒命了,而能夠擔任那樣的任務的男子,這次又獨自隱藏了行蹤。


    (那個像惡鬼一樣的男人,這次又在謀劃著什麽)


    因此,他之後就留在了阿普塔。格威對帕席爾的留下並未表現出吃驚。如果有什麽內幕的話,帕席爾認為這之後肯定會對他說出來的。


    然而幾天之後,就算在國內調動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搜索,仍找不到皇子和奧巴裏。


    結果最後,他們被召迴了索隆。報告搜索的結果,以及皇子被狙擊之後的狀況。


    又過了幾日,皇子事先寫好的信件被發現了。信中記載著在阿普塔的戰鬥結束後,他原本貌似是打算解散近衛隊的。之後作為皇位繼承者認真地前行,而對於近衛隊以及不再作為奴隸的他們,要對他們逐一進行選拔。還有就是增加了將原先的奴隸們交到羅格·賽昂將軍處編入軍隊的要求。


    (不論是哪個,果然都是剛開始就定好的計劃麽)


    就這樣考慮著的帕席爾,然而在同時,皇帝發表了皇太子位置空缺的聲明。這就意味著公開聲明了皇子基爾的死訊。在帕席爾看來,如果這也是對方的計劃的話,那麽就越來越不明白皇子打算要做什麽了。


    (真不明白。難道那個男人舍棄了一切從梅菲烏斯逃走了麽。就因為害怕皇帝責罰?)


    正這麽想著,腦中突然浮現出了在馳援加貝拉之前基爾皇子的表情。那是一副死氣沉沉,直到現在仍覺得仿佛虛幻般的要消失掉的樣子。而實際,他在戰場上也丟了性命。在那時——、


    “帕席爾大人”


    從旁邊響起的聲音,讓帕席爾嚇了一跳。一位年輕的姑娘走了過來。


    “您在想什麽事麽?”


    “啊不,沒什麽”


    是米拉。原本是在索隆的競技場幹活的女奴隸。平時曾照顧劍鬥士們的生活起居,在帕席爾他們加入近衛隊之時,她也跟了過來。米拉一臉沉重的表情,


    “失去了那麽多的同伴一定很痛苦吧。我也無法為帕席爾大人您做點什麽”


    “沒那種事。米拉你能過來,我就感到是一種救贖了”


    帕席爾心中一陣難過。米拉她並不知道近衛隊解散的事情。


    在失去了皇太子的情況下,皇太子的近衛隊實際已經名存實亡了。格威和他的養女鳳·蘭、原先隸屬於塔爾卡斯劍鬥商會的二十多名劍鬥士、還有帕席爾和米凱爾、擔任生活主管的米拉,都按照皇子的遺言,被派往羅格·賽昂將軍處。


    羅格將軍對他們也表示了歡迎。不過盡管如此,將軍自己也有諸多不便。再加上,羅格將軍麾下的曉光翼團,有著裝備了龍石船的飛空部隊,所有的隊長大半都取得了翼龍士官的資格,也就意味著可以搭乘飛空艇。同時也包含了少數的騎步兵。在未募集傭兵的這個時期進行兵力的補充之前也無先例,因此帕席爾他們在團中可謂是少數不安定的存在。


    “我並沒有對現在的狀況表示不滿。我要是不想幹的話也可以拿錢走人的。但是,我除了劍以外一無所長。恐怕那之後也隻能去礦山幹活了。”


    帕席爾一邊走一邊無所謂地說道。本來自己和女性說話就不是特別擅長。自然也隻能說一些關於自己的話題了。


    “既然腳上沒有束縛住自己的鎖鏈,那麽就按照野獸的做法做就可以了。原本,奴隸就是這樣子理所當然地被唿來喝去的”


    (無聊)


    想抱怨又無法說出口,帕席爾不由得咂了咂嘴。


    這時,


    “真不愧是曾經侍奉過皇子殿下的人呢”


    “在城裏巡邏也帶著女人”


    這兩句令人不快的話語,出自一群健壯的男人們之口。這些羅格·賽昂直屬的士兵,從剛才就帶著一臉不爽的表情。


    帕席爾向他們點頭示意後,準備帶著米拉離開。但在這之前卻被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張開雙臂攔住了去路。此人的個頭比帕席爾還要高。因此帕席爾不得不停了下來,


    “找我有什麽事麽”


    “新來的麽,好大的架子啊”


    巨漢挑釁道。“為了還不懂世事的劍奴隸,我們來教你一下團裏的規矩”


    (原來如此)


    帕席爾看著前後圍住自己的士兵。一共五人。


    (老子正好有氣沒處發)


    他們的將軍羅格之所以被調離了索隆,就是因為讚同了皇子的行動。因此手下的人當然就把氣發到原皇子直屬的帕席爾頭上了。


    “所謂的規矩,對女人也要用上的麽?”


    “你說什麽”


    帕席爾那異常冷靜的態度貌似惹火了對方,巨漢的眼睛瞪成了三角形,不過


    “女人就算了。給我閃一邊去”


    “帕,帕席爾大人”


    “快走”對著仰頭望向自己的米拉,帕席爾推開她示意道。米拉猶豫了一下,眼中再次射出了堅定的光芒,趕緊轉身跑開了。


    “好了。那麽,各位要教我什麽啊”


    “明知故問”


    話畢,巨漢就揮舞著巨大的拳頭揍了過來。帕席爾彎下身子避開這一擊後,一拳轟在了巨漢的肚子上。


    巨漢悶聲蹲了下去。在那之後,周圍的男人們一齊撲了上來。好不容易轉過身來,用勾拳揍翻了第二人之後,就被第三人給揪住了。對方踏上了帕席爾的腰和腿。


    (這樣就可以了吧)


    以背為支柱,再抱住他的腰將他拉倒在地。之後所有人一起衝上來圍毆,帕席爾任憑對方踢著自己。


    帕席爾隻是用粗壯的手臂護住自己的臉和要害部位。畢竟他也知道對


    方並非是想殺了自己。


    “今年的菲利佩大人身手這麽笨重,實在不咋地啊”


    士兵們故意提到劍鬥大會的優勝稱號來侮辱他。這已經不是所謂的“教授規矩”了,他們已經帶著個人的憎恨出來不斷地打擊著帕席爾。


    “你這個向梅菲烏斯造反的家夥,知道你這張下賤的嘴臉有多讓我們討厭麽”


    “竟然還玷汙了將軍的履曆”


    帕席爾忍住對方的拳打腳踢,無言地等待著他們消氣。


    “住手!”


    如同救世主一般戲劇性登場的,是大喊著衝過來的米凱爾·德斯。帕席爾看著他那雙閃閃發光的眼神,


    (別幹些多餘的事啊)


    帕席爾瞪了瞪他暗示別管閑事,然而,


    “我來了你就不用怕他們了,帕席爾”


    糟糕之極,米凱爾此時鬥誌高昂。說到底心裏不爽的也並非隻有正規軍的士兵。原本在劍鬥場是人氣極高的劍士,米凱爾對眼前這種看不慣的場景可謂是心頭火起。


    他衝上去立馬放倒了正在狠狠地踹著帕席爾的士兵。


    “混蛋!”


    “這家夥也一起揍”


    米凱爾這下也被士兵們圍了起來。帕席爾咂了砸嘴想著,打倒了一人的米凱爾被身後的人所揪住,若是他陷入險境,那自己這邊也不得不上去幫忙了。


    剩下的就是亂鬥,混戰。


    帕希爾的臉被飛來的石頭狠狠地砸中。他向著瘋狂地撲上來毆打他們的士兵們吐掉嘴裏的血。帶著要宰了對方氣勢和速度,狠狠地用拳擊中對方的下顎。米凱爾也同時在數名士兵的圍攻下靈敏地閃避著,時而跳起用拳,時而彎腰猛踢對方的下盤。


    “怎麽了,怎麽了”


    “菲利佩開始發飆了啊”


    終於其他路過的士兵也被圍了上來,有上來幫忙的,也有在旁起哄的,整個場麵如同祭典上的騷動一般。


    群架在繼續,帕席爾已經是腦門充血。不僅忘記了剛才為何委屈自己讓他們隨意毆打的理由,此時更是戰意澎湃。用著與他那巨大的身軀完全不相符的敏捷性移動著腳步,狠狠地揍著士兵們的臉、腹和腳,而對方跑上來圍毆的他的人連反應都沒反應過來,突然感到天旋地轉,自己就被放倒在地麵上了。


    “好強啊,帕席爾”並肩站在他旁邊滿臉是鼻血的米凱爾笑道。“空手的話,那個歐魯巴也不是你的對手呢”


    “真不像話啊,你們”另一邊,在旁的正規兵們起哄道,“我們曉光翼團,可全都是橫掃天空的戰士啊!別被新來的三兩下就幹掉啊”


    帕席爾和米凱爾的衣服已經成了碎布條,露出了被對手濺出來的鮮血所染上的肌肉


    ,的確不愧為是曆戰的劍鬥士。


    此時就連梅菲烏斯的正規兵們,也無法隱藏住心裏對他們對手的佩服。可是若是在此被他們打倒的話,那之後他們的立場就更沒地方擺了。終於人數多了起來,眼看他們即將一口氣壓倒兩位劍鬥士之前,


    “你們在幹什麽!”


    一聲大喝。


    讓士兵們一下子停了下來的,自然是飛奔趕來的羅格·賽昂將軍。


    帕席爾此時隱約地看到柱子那邊有著米拉的身影。應該是她叫來的吧。


    看著羅格喘著氣衝了進來,士兵們一動也不敢動。畢竟他還是這片地區的統帥。羅格一言不發連扇了兩名士兵的耳光。


    “給我迴到自己的崗位去”


    再次大聲的命令下,士兵們爬起來,扶著自己的同伴離開了。


    “什麽啊,都打到這份上了”


    米凱爾·德斯小聲抱怨道。在劍鬥場上原本擁有一張俊臉的他,此時整張臉都被打腫了,形象可謂是差了十萬八千裏。


    帕席爾拭去胡須上殘留著的血和汗說道,


    “將軍”


    “不用說了”羅格製止了他道。“我知道,這也是我們上麵這些人沒管好他們的證據。”


    “不過他們的確敬愛著將軍您”


    帕席爾簡短地道。


    “這點,我也明白”


    羅格在短暫地沉默後這樣說道。


    當天傍晚時分,碧莉娜王女所乘的船抵達了涅塔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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