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記得我有準許你的夥伴參加盤問喔。」


    大神蘭月看著枝璃,還有她身後的芽依跟希璃華,不高興地以鼻子冷哼了一聲。


    此處為霞關——警視廳本廳舍。


    位於其深處的地下搜魔課本部,枝璃跟蘭月兩人在此對上。


    星期六下午,麵對不怎麽合拍的同事,枝璃難得自己先低頭,提出輪流盤問拘留中嫌犯的申請。


    她其實已經做過必要的盤問,並且將嫌犯交給了蘭月等人。


    這時枝璃會特別提出這樣的申請,不禁讓蘭月大感興趣,然而,她雖然批準了這樣的事情


    ——卻沒想到會有外人跟著來。


    「巢道同學也就算了,這跟那些高中女生沒關係吧。如果是要來參觀的話,請去找別人。」


    「我跟羽乃學姐等一下有別的事情要談,盤問他的部分,隻會由我來進行。」


    「那就好,你沒在計劃什麽奇怪的事情吧?」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要盤問他,這有什麽問題嗎?」


    「這個嘛……對了,紅城同學還好嗎?」


    這不是在閑聊,而是在套話。


    蘭月已經知道露修羅離家出走,還有緋水身邊出現新的吸血鬼——不,是迴來了的消息。


    在知道這些事情的情況之下,她想要看看枝璃會有什麽反應。


    不過枝璃還是一樣麵無表情。


    「嗯,他最近沒有被吸血,所以應該滿有精神的吧。有興趣的話,你幹脆邀他去約會好了。」


    「你、你在說什麽啊!?」


    蘭月雖然否認,但臉卻紅了。


    枝璃嘴角扭曲,繼續說:


    「話說迴來,他說想吃烤肉呢。你應該知道幾間好吃的店吧。」


    一提到自己擅長的領域,蘭月馬上露骨地舍棄了矜持。


    「啊……真的嗎?那、那,身為警視廳數一數二的烤肉負責人,我一定會盡心盡力地為他服務……!」


    「騙你的,你在興奮什麽啊?像個笨蛋一樣。」


    「誰、誰是笨蛋啊?」


    「就是對高中生如此癡狂的你啊,到底是在癡狂個什麽勁啊?」


    「我、我才沒有癡狂呢!倒是你有資格說別人嗎!?」


    聽到蘭月的指摘,枝璃蹙起柳眉。


    她好像真的生氣了。


    「……請不要把我跟你一起相提並論。誰喜歡他啊?」


    「哎呀~我又沒有特別說是紅城同學啊~?」


    「……我也沒有說是紅城同學啊。」


    「那,你到底是在說誰啊?」


    兩人之間迸出了看不見的火花。


    但那也隻有一瞬之間,畢竟是在這樣的場所,兩人很快就恢複正常。蘭月以鼻子冷哼一聲,轉向一旁。


    「趕快問一問吧。為了以防萬一,我就在隔壁的房間裏。你們兩個就隨便找個地方坐吧。」


    蘭月請芽依跟希璃華坐下,一邊以眼神示意要枝璃趕快去盤問。


    枝璃行了個禮,便走向通往地下的通路。


    蘭月也跟她一起前往,因此芽依跟希璃華兩人便在客用的沙發上先坐了下來。


    「那……學姐,之後露修羅還有聯絡嗎?」


    「沒有,她隻是去見了我祖母而已。根據祖母的說法,她應該不會再去了。結果,好像沒 有人曉得那女孩想要知道的事情呢…………」


    希璃華同情地歎了口氣。


    今天她會跟枝璃一起來,就是為了商量有關祖母跟露修羅見麵的事。


    她的砠母在露修羅來訪之後,隻告訴了她這件事。


    要怎麽做,你自己決定吧——既然祖母這麽說,希璃華便決定將事情告訴枝璃跟芽依。


    「不過,學姐,你為什麽不告訴緋同學呢?他應該是最想知道的人啊,還有,那女孩想了解的事……說不定緋同學的親人知道一些情報呢。」


    「我也是這麽想……可是,又覺得這樣好嗎?當然,也許我隻是為了自己著想而已。」


    希璃華自嘲地露出微笑。


    緋水跟露修羅分開——在各種層麵上來說,對她都是恰好不過的事。


    雖然她是經過考慮後才決定不要告訴緋水,但在她的內心深處,還是有一種難以否認的女性情愫在。


    「有什麽關係~安慰傷心的男人,這是從古至今都常見的手段。而且,要是你真的想要趁虛而入,闖進緋同學的心房,那你就不會告訴我們了啊?想要不傷害緋同學,並且順利解決事情,不愧是個好女人的想法呢。大概隻輸我一點點囉。」


    芽依挺起豐滿的胸膛,整個人緊靠著沙發。


    希璃華苦笑,看著枝璃離去的位置。


    現在,隻能期待那個嬌小的少女。


    她當然在乎緋水,但可以的話——她也希望露修羅能夠被拯救。


    枝璃跟蘭月走在一條被嚴密隔離的通路上。


    這個地下設施可以被完全隔絕,在最糟糕的情況下,它甚至能跟外部切斷聯係,完全密閉。


    因為之前發生了某件事,所以強化了防禦,警備也比之前更加森嚴。


    進入此處必須要經過卡片鎖跟指紋、視網膜的感應,曆經幾層關卡後,枝璃終於來到了警視廳地下的最下層區域。


    「接下來你就一個人過去吧。雖然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去,不過,你一個人去比較好吧?」


    「……是啊,謝謝。」


    「我把監視器關掉了,如果發生什麽事的話,就按緊急按鈕……這不用我說了吧。」


    「你很配合我嘛。要賣『人情』給我當然沒問題,但我可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還喔。」


    「我一開始就沒期待你還我人情啊。而且,我要賣『人情』的對象不是你,是紅城同學。」


    枝璃的表情一僵。


    她本來就沒有想要隱瞞目的,但對方不愧是有狼人族血統的人——鼻子十分靈敏。


    「反正,你也是為了紅城同學嘛。刻意跑來盤問吸血鬼,是跟那個囂張的女孩有關嗎?你也真是個大好人耶。」


    「……這隻是工作而已。」


    枝璃向蘭月行禮後,便向前走去。


    又重又厚的複合裝甲牆壁向左右分開後,她走入了黑暗的柵欄裏。


    那是警視廳最深處的地方——牢獄。


    本來作為搜查機關的警視廳,雖然有為了搜查需要而扣留嫌犯的拘留所,但並不需要擁有可收容犯行確定之人的設施。


    隻不過,搜魔課所負責的事件不適用那些常理。


    嫌疑犯往往不是人類——別說是關進監獄裏,就連要他們接受一般的製裁都有困難。


    因此,在解決事件的過程中,要是碰到無法處理而苟活下來的生物,全部都會被拘禁在這個警視廳的最深處。


    盡管如此,畢竟事件已經解決了,這些本來就不被法律保護的存在,隨時被處分掉也不是奇怪的事。


    他們的生死會有上層人士做出綜合性的判斷,其結果即便是在搜魔課裏,也隻有少數的人知情,這是最高機密。


    就枝璃來說,大部分被囚禁的魔物最後下場如何,她都不知情。


    不過,對於接下來她要對峙的對象,她有把握,那個家夥會活很久。


    由於罪證確鑿,一般人類的話,早就判了死刑。但因為他是貴重的樣本,所以不會這麽輕易被處理掉。


    平常她都會跟上層人士要求請盡快處理,但這次卻沒有辦法。


    因為,她還有話想問他。


    「好久不見,佛卡斯先生。」


    枝璃開口,叫了


    那個靠在清冷牆壁上的青年。


    對方沒有迴答。


    應該是說,他可能無法迴答吧。


    以前跟緋水對峙後,一敗塗地的他,身上的分子已經跟聖水融合在一起。


    隻要他的身體還會進行新陳代謝,聖水的成分就能排出體外,但相對地,屬於聖屬性的力量便會灼燒他的細胞,侵蝕著他。


    而被囚禁後的嚴厲拷問,對吸血鬼來說簡直就是地獄。


    即便是徹底拷問完後,他的身體依舊被刻滿了聖經的銀鏈所綁住,根本沒辦法動彈。


    靠在牆壁上的他,雙手都被牆上的鎖鏈所束縛,直到現在,他依然被聖力拘束住。


    「我來是有事要問你。你可以迴答嗎?」


    枝璃麵無表情地淡淡問道。


    金發青年低著頭,沒有動作。


    他的白皙身軀瘦得不成人形,很明顯地已經營養失調。


    「如果你不介意使用輸血用的血,我可以幫你準備喔。要是你不清醒的話,我會很困擾的。」


    枝璃一臉不快地說。


    將血當成誘餌,這種手段是枝璃最忌諱的方式。因為隻要對方上鉤的話,她就會想起自己可恨的血統。


    但現在一分一秒都很珍貴。


    總而言之,她要從這個男人口中問出話來。


    可能是聽到血這個字有了反應,佛卡斯抬起了頭。


    他那吸血鬼的白皙美貌,現在看起來像是老了二十歲。


    跟緋水一戰後受到了劇烈的打擊,還有在這牢獄裏受到的苦,這兩件事折磨著他,使他的臉刻上了痛苦的皺紋,變得幹癟不已。


    「是你這個、可恨的……不祥之子啊?本大爺、居然……被你這種半吊子……看不起……」


    佛卡斯的話裏帶著自嘲的語氣。


    的確,半吸血鬼的枝璃,跟與「真祖」相連的純血吸血鬼《正統純血》佛卡斯,兩人的地位實在相差太多。


    吸血鬼的社會裏,枝璃在最下層,佛卡斯可以說是最上層的貴族。


    然而這種無聊的吸血鬼傳統,跟枝璃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將聖槍『銀槍』的槍口對著佛卡斯,冷冷地說:


    「我們兩人頭的位置,就是我們立場的差別。不想吞子彈的話,就乖乖迴答我的問題。」


    「你做得到嗎………?我、還會、像這樣、一直活下去…………我、還有、利用價值………如果要處決我的話,你應該…………會毫不猶豫、開槍打我的頭吧……不是、嗎?」


    佛卡斯的話雖然說得七零八落,但他說得很對。


    枝璃就算有盤問的權利,卻沒有處刑的權利。


    不過——


    枝璃扣下了扳機。


    砰的一聲,子彈無情地射出,伴著硝煙,在佛卡斯的身上穿了個洞。


    「…………啊啊啊啊啊!」


    「痛到讓你說不出話來嗎?這樣很好。」


    枝璃沒有露出一絲笑容,她一臉認真地說。


    那冷冷的視線,看著佛卡斯剛剛被射穿的右大腿。


    「我的確無法消滅你,但除此之外,我什麽都能做。你隻要一惹火我,我就開槍射你的手指吧。如果想喝東西的話盡管說,我會拿聖水來的。」


    枝璃的話跟表情都毫不留情。


    對方是殺了許多人的兇惡吸血鬼,她本來就沒理由讓他活著。


    看到枝璃眼神裏的冷酷,佛卡斯端正的臉因痛苦而扭曲。


    「那個緋水(小鬼)讓我知道,最可怕的不是吸血鬼,而是人類呢…………你也有,一半的人類血統呢…………」


    「托子彈的福,你講話變得比較流暢了呢。那,我就開始盤問。我單刀直入地問,『真祖』到底是什麽?她們是從哪裏來的?」


    枝璃發問,她的槍口依然對著佛卡斯。


    隻要是跟吸血鬼有關的人,一定都曾經思考過這個問題。


    現在,枝璃即將打開這扇充滿謎團的門。


    「『真祖』總共有十二位——全部都是女性。她們各自有孩子或是創造出仆人,留下自己的血統。那她們到底是什麽人呢?從異界來的魔物?還是從不同星球來的人?或者是突變的物種嗎?」


    「為什麽……要問這個?你開始好奇自己的起源了嗎……?」


    「提問的人是我。」


    枝璃將還在發燙的槍口,抵住佛卡斯的額頭。


    佛卡斯的臉因為熱度而扭曲,但枝璃卻毫不在意。


    「迴答我……其他的吸血鬼可能不知道,但最接近『真祖』的你,多少知道一些吧?自己祖先『真祖』的起源,你沒聽說過嗎?」


    「…………『真祖』的誕生在吸血鬼一族之間,是秘密中的秘密。她們自己本身也不曾多說,因此,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全部都隻是片麵聽來的口耳相傳罷了。」


    「無所謂,說吧。到底什麽是『真祖』?」


    麵對枝璃的質問,佛卡斯虛弱地露出微笑,隔了一會兒才喃喃說道:


    「這些人是『啜飲者』。」


    「『啜飲者』……?吸血鬼啜飲血是理所當然的事,莫非她們啜飲了血液以外的東西嗎?還是什麽特殊的血?」


    「聽說是神的血。不過真偽我就不曉得了。」


    「吸血鬼會談論神嗎?是什麽樣的神?太古的邪神之類的嗎?」


    枝璃失笑,但佛卡斯卻一臉認真。


    那鮮紅的眼睛,一直看著枝璃。


    因為那視線,枝璃知道了答案。


    何謂神?


    世界上有無數的神,但對歐洲原產的吸血鬼來說,真正能威脅他們的神隻有一位。


    「你是說……該不會…………她們啜飲了他的血!?」


    「這隻是傳說。最後的晚餐裏,他將麵包當成他的身體,把葡萄酒當成他的血,分給了十二個使徒。但傾慕他的十二個女人,卻沒有得到任何東西。連最後的告別也沒有,什麽都沒有。所以,她們抓著他的遺體,啜飲著他身上滲出來的血。那是可怕又淒慘的第一次吸血。但對我們一族來說,卻是值得紀念的第一次接吻。」


    枝璃握著槍柄的手在發抖。


    「真祖」的真實,至今尚未有任何專家知曉,卻在這個牢獄的一角,揭開了謎底。


    最重要的是,這個事實,壓得枝璃本身喘不過氣來。


    「吸血鬼會藉由吸人的血跟吸盡魂魄來增加眷屬。但傳說,分贈自己的血也是一種增加眷屬的方式。隻不過,大部分的情形都是失敗的,分到血的人會變成既非吸血鬼也不是人類的怪物……這種傳說的起源,就是從你所說的故事開始嗎?十二個女人曾經啜飲了神的血,但她們必須承擔起玷一汙神之遺體的處罰,又或者是因為無法承受神力,所以永遠無法解脫。這就是……『真祖』!?」


    「這我就不知道了。傳說隻有到此為止,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不過,你所說的沒錯,吸血鬼將自己的血分給他人,本來就是一種禁忌。恐怕,這是『真祖』們定下的規矩吧。」


    枝璃心裏長年的謎團,總算找到了答案。


    大部分的吸血鬼為什麽執著於葡萄酒——還有,他們為什麽害怕十字架?


    那都是為了要表達對他的敬畏。


    「……然後呢?你想問的就隻有這些嗎?我不認為你是特別跑來這裏,聽這些真偽難辨的老故事。」


    「是啊,接下來才是重點。你在『真祖』滅亡之後,害怕吸血鬼純粹的血統斷絕,因此,在十年前,你想懇求養大紅城同學的親人,助你一臂之力。」


    「那又如何?」


    「……但從海底複活的你


    ,渴求著露修羅(那女孩)。既然蜜拉露卡這個吸血鬼不在了,你會想要找個人代替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過……聽說這是你自己跟露修羅同學說的,十年前,除了蜜拉露卡這個吸血鬼之外,就沒有其他『真祖』了。那你為什麽要找露修羅同學?如果你所言屬實的話,那她並不是『真祖』。而且,如此執著血統的你,除非對方是『真祖』或跟自己一樣是《正統純血》的吸血鬼,否則你不可能會去尋求才對。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這是直抵核心的問題,因此枝璃也加強了語氣。


    相較之下,佛卡斯幹燥的嘴唇,則是愉快地扭曲。


    「正因為執著於血統,我才會以《正統純血》的身分誕生。其他血統應該也有很多這麽想的人。」


    「那又怎樣?吸血鬼無聊的純血主義,我根本不在乎。」


    「人也沒兩樣,不是嗎?至今有無數個王朝追求純正血統,創造出血統的替代品。無聊人類想到的事情,吸血鬼就不能做嗎?」


    「替代品…………該不會!?」


    「原始的『真祖』有十二個人。但少到剩一半的時候,吸血鬼一族的純血主義者便開始采取行動,她們認為既然會毀滅的話,那就再創造出新的『真祖』就好!製造出為了補足血統的替代品!!」


    佛卡斯的雙眼,開始綻放出燦爛的鮮紅光芒。


    但枝璃卻沒有注意到這點,她正忙著將目前收集到的情報在腦海裏做個整理。


    「跟原始的『真祖』不同,特殊的替代品……那要怎麽製造?用神的血…………不,這樣的話,露修羅同學應該更…………你在做什麽!?」


    枝璃迴過神來,將槍口強硬地抵著佛卡斯。


    眼前的吸血鬼扭動著身軀,想要逃離鎖鏈,不停地在掙紮。


    「沒有用的。現在的你已經變得十分虛弱,扯不開這個鎖鏈。就算你逃脫了,我也會攔住你。即使你真的打倒我,難道就能逃離這裏了嗎!?」


    「是啊……我已經、不行了…………」


    佛卡斯的口吻聽起來已經放棄了。


    但是這樣反而讓枝璃覺得奇怪。


    這個權威主義至上的吸血鬼,會這麽簡單地向她屈膝嗎?


    不,一開始就很奇怪。


    就算他目前被關,他有可能這樣輕易地說出跟吸血鬼根源有關的事情嗎?


    而且,跟他講話的人,還是他瞧不超的半吸血鬼,照理說,他應該連理部不想理的,太奇怪了。


    有某個部分從根本就出了問題。


    「你到底在圖謀什麽!?不要做無謂的抵抗!」


    「這可不是無謂的抵抗…………我要一口氣將你們打垮。這樣就好,其他的我什麽都不要。不管如何,我隻剩下這條路了…………」


    那瘦巴巴的身體,滿溢出非比尋常的鬼氣。


    宛如枯枝的手腕,突然急遠增加密度,困住他手腕的鎖鏈開始軋軋作響。


    佛卡斯伸出尖牙,手指頭也變成利爪。


    他鮮紅的雙眼,發出更加燦爛的光芒。


    「你哪來的這些力量……你吸了血嗎?不,不可能的…………」


    「沒錯…………你們沒有給我血。因為你們覺得像我這樣的吸血鬼,還能夠忍受饑渴。你們的想法是對的。所以,我趁隙犧牲了自己的血。」


    「…………!?」


    「既然不夠饑渴的話,我就自己製造饑渴的狀況!你們對我的自殘行為缺乏警覺,看到我自殘流血、日漸饑渴的模樣,隻以為我是因為被囚禁而感到疲勞……算你們不走運……!!」


    枝璃終於知道了佛卡斯的意圖。


    隻要不給吸血鬼血,他們就會逐漸虛弱。


    最後,他們就會變得跟人類一樣,甚至比人類還要衰弱。


    但要是饑渴到達了極限,反而會增加力量。


    宛如即將熄滅的風中殘燭,完全舍棄理性的吸血鬼,會化為野獸,隻為了滿足饑渴而行動。


    他跟枝璃說了這麽多,都隻是在爭取時間而已。


    在枝璃進入這座牢獄之前,他的饑渴就已經逐漸瀕臨極限。


    之後,他隻是在等待自己到達極限而已。


    他會迴答枝璃的問題,隻是為了不要讓她發現自己的企圖。


    「住手……你這麽做也是無濟於事的。首先,對你這個高高在上的吸血鬼來說,這是最大的恥辱吧!?」


    「講到恥辱的話,我已經受得夠多了……!!本大爺居然會輸給矮小的人類,被關在這種地方,那早就已經是天大的恥辱了……既然如此,那當然就是要把你們一起拖下水啊!!」


    佛卡斯說完的同時,枝璃便采取了行動。她毫不猶豫地朝佛卡斯的眉間開槍——但佛卡斯卻躲開了。


    幾乎等同於是零距離的近距離,居然能夠躲開。枝璃的臉頓時僵住,


    然後——鎖鏈被扯斷了。


    恢複自由的野獸,一邊舔著舌頭,一邊向枝璃唿出帶有血腥味的氣息。


    「我——要舍棄吸血鬼的身分!!」


    剎那間,牢獄內響遍了咆哮聲。


    一個吸血鬼的毀滅,同時也誕生了兇惡的野獸。


    想要追擊的枝璃,肚子吃了強烈的一拳。


    佛卡斯張開的五指,就這樣將爪子嵌入枝璃的肌膚裏,撕裂著她的皮膚。


    枝璃來不及抵抗,嬌小的身體就被踢飛,撞上牢獄的大門。


    她勉強交叉雙手想要防禦,讓衝擊降到最低——但沒有太大的意義。


    兩者間的力量有著壓倒性的差別。


    由於後腦勺受到強力撞擊,因此她根本無法好好思考。


    在意識逐漸模糊之中,枝璃看著眼前的野獸。


    那是一頭全身上下的肌肉逐漸增加密度的野獸。


    他伸長了爪子跟尖牙,亂糟糟的金發看起來甚至像是鬃毛一樣。嘴裏吐出長長的舌頭,隔段時間就禽舔著嘴唇。


    佛卡斯擦也不擦流下的口水,他隻是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衝向枝璃。


    眼白的部分也都染上鮮紅的顏色,他的理性已經完全消失。


    枝璃已經無法抵抗。


    常她感到無力而咬牙的時候,身後的門突然打開。


    「發生什麽事了!?」


    蘭月察覺狀況不對勁,踏入牢獄內部。


    她抱住倒地的枝璃,聞到牢獄裏充滿了野獸的臭味,瞬間便理解到發生了什麽事。


    同時,她也注意到佛卡斯接近了她。


    蘭月反射性地擺出迎戰姿勢,想要盡可能地往後躲。


    但一記強烈的膝蓋猛踢,踢中了她的肚子。


    她的身體彎曲成「く」字形,喉嚨湧上一股嘔吐感。


    蘭月勉強忍住,然而隨即又來了一記肘擊,直擊她的腦門。


    盡管還有意識,可是她已經站不起來,直接倒在地上。


    昏迷了一陣子後,先醒過來的枝璃,搖了搖蘭月的身體。


    「你沒事吧……?」


    「還可以。如果是力氣比不過也就算了,居然連速度也輸給他,實在太丟臉了……這有關我的自尊呢。是說,他那是怎麽了啊……吸血鬼會變成那樣的怪物嗎?」


    「他已經舍棄了理性,刻意將自己逼到饑渴的極限,然後燃燒最後的力量。尤其他又是《正統純血》,這是最麻煩的.」


    「原來如此,但為什麽他不給我們致命一擊?老實說,要是被他多打幾下的話,事情可就糟了。」


    蘭月按著後腦勺,表情因痛苦而扭曲。


    盡管她是跟吸血鬼並列,擁有長生不老特性的狼人,但剛剛那


    一擊的打擊實在不小。


    而且現在是白天,在沒有月亮的時候,她的身體沒辦法發揮到極致。


    「對方已經失去了理性,他目前隻剩下想要吸血的單純渴望而已。而且,我們不是他的對象。」


    「也就是說,人類跟魔物所生下的半魔物,對他來說沒有用處呢。他想要吸的是單純人類的血……可以的話,最好是處女的血嗎?」


    掌握了目前的狀況後,蘭月拿起無線電,快速地下違指令。


    她必須要盡快隔離地下般施,將失控的吸血鬼殲滅才行。


    「沒有帶武器的人,尤其是女性,請趕快讓他們避難。現在隻要一碰到他,絕對就會被咬斷喉嚨殺死的。」


    「我知道啦!我這裏也會趕快的!!」


    枝璃點點頤,跟蘭月一起向外衝。


    以前曾經發生在這個地下室,還有在霞關上演的一連串慘劇,她絕對不能讓其重演。


    她以不愉給狼人的快腿速度,盡全力地奔跑。


    「我每次來都覺得這裏好~暗喔。放我們這種年輕的少女在這裏,真的好嗎?」


    「明明就有點燈啊,你想太多了吧。」


    芽依跟希璃華待在給客人用的接待室裏閑聊著。


    本來就沒有想到會有外部的人類來訪,因此搜魔課的接待室很煞風景,隻有一片水泥牆而已。


    雖然有人端過茶來,但那之後就沒有人再出現了。


    「希望小枝枝能問出些什麽才好。真是的,為什麽我要為了那女孩在這裏浪費時間啊?」


    芽依的語氣雖然還是一樣很不悅的樣子,但希璃華卻富有深意地看著她。


    「……怎麽啦?」


    「沒什麽。我隻是覺得你好像樂在其中嘛。不隻是紅城同學,最近你也很沒精神呢。」


    「我不知道啦!可不可以不要亂猜啊!?」


    芽依很不高興地否認,可是希璃華依然麵不改色。


    「……我總覺得很不高興呢。我話先說在前頭,那家夥已經不是情敵,而是一般的敵人囉?緋同學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她變成吸血鬼呢。實際上,之前也很危險啊。」


    「是啊。不過……那女孩真的是吸血鬼嗎?」


    麵對這動搖根本的問題,芽依不解地微傾著頭。


    露修羅雖然有點奇怪,但怎麽看就是個吸血鬼。


    「都到了這種時候,你在說什麽啊?雖然她的確是像學姐之前說過的一樣,乍看之下一點威嚴都沒有,隻是個任性的幼稚高中女生就是了。」


    「是呀……的確,跟可以長生不老的『真祖』印象差很遠呢。和我從祖母那裏聽到的故事比起來,完全不一樣。我一開始還想說是不是有哪裏搞錯了。」


    希璃華也自己從跟枝璃不同的角度,推測露修羅的來源。


    她特別在意的是,露修絕的日常生活——尤其是跟芽依相處的情況。


    「欸,我問你。你常常跟德古拉同學打架……你有認真應戰嗎?」


    「啊!?呃,嗯,有時候啦……不過我都有注意力道。」


    「如果是認真對決的話,你覺得你能消滅她嗎?」


    「你幹嘛隨便講出這種恐怖的話啊……學姐,你愈來愈像小枝枝了耶?」


    「我是很認真地問你。不是問你實際上會不會那樣做,而是單純地問你做不做得到。」


    芽依被希璃華認真的表情給震懾住,不再耍嘴皮子。


    她思考了一會兒,語氣有點沉重地迴答。


    「我想……應該可以。隻不過,我也得賭上性命豁出去。當然,我還得要有會被殺掉的覺悟。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打成平手,不過,應該會打得難分難解吧。」


    「是嗎……不過,你比起原來的弗蘭肯斯坦的被造物,還要遜色很多吧。」


    「是沒錯。但那又怎麽樣?我重視的是外表跟技巧啊!」


    「就是這一點。照那個吸血鬼蜜拉露卡的說法,如果是原始的被造物,就算對上『真祖』也能精彩地打上一場。最起碼,被造物的力氣會比較大。因為不會被血或日光所左右,安定感也會優於吸血鬼。但比起原始被造物還要遜色許多的你,居然能夠跟露修羅打得難分難解,這不是很奇怪嗎?『真祖』的程度隻有這樣而已嗎?」


    聽到這精辟的指摘,芽依也沉默了。


    的確,希璃華說得沒錯。


    正因為平常三不五時就跟露修羅大打出手,所以她更了解這些話的深意,


    露修羅的確是等級很高的吸血鬼,但——還不足以被稱為「真祖」。


    正因為如此,芽依才會時常半侰半疑,老是拿這件事來揶揄露修羅,捉弄她。


    「這麽說來,那女孩果然是冒牌的『真祖』嗎……?」


    「也許吧。但如果是這樣的話,紅城同學應該會更早提出來才對。那樣也才能更了解那女孩的過去。也就是說,她也不是單純的冒牌貨。你有想到其他的線索嗎?」


    「為什麽問我啊?你應該問緋同學或是小枝枝啊?」


    「除了紅城同學之外,再來就數你跟她相處最久了啊。如果你想到什麽的話,就盡量說吧。」


    在希璃華的催促之下,芽依迴想起高中入學第二天起就跟露修羅結下的孽緣。


    但……沒什麽特別的。


    她就是有點囂張,又吵,動不動就跟自己不對盤,常常打架——不,有了。


    在幾次的爭鬥之中,她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那是身體傳達而來的觸感。


    跟露修羅一起度過的日子裏,她的這種感覺愈來愈強烈。


    「那家夥——是不是變弱了啊?」


    「什麽?」


    「照理說,她一直在吸緋同學的血,不可能營養不足。該怎麽說呢……她一開始可是充滿力量,要是我一個疏忽,可能就會倒大楣。後來她當然也不是馬上驟變,就是有些落差……大概是這種感覺吧。」


    「明明有吸血卻變弱了……?原因到底是什麽…………!?」


    希璃華雙手盤胸,芽依則皺起了眉頭。


    芽依聽到了聲音。


    超越常人的聽覺,捕捉到了牆壁另一端的野獸咆哮。


    同時,還伴隨著野獸的臭味。


    某種血腥味竄入她的鼻腔。


    「喂……大事不妙了呀!?」


    「什麽…………?」


    希璃華不解地微傾著頭。


    然後,她眼前的水泥牆——出現了裂縫。


    同一時間,警視廳本廳舍的入口——


    曾經來過一次的露修羅,毫不猶豫地往地下走去。


    她以鮮紅的眼睛,看著像是警視廳裏的相關人士,要他帶路。


    露修羅先問人知不知道「搜魔課」,要是不知道的話,就叫他告訴自己有誰知道,接著找上下個對象重複著這樣的動作。


    她得到的情報愈來愈深入,最後終於獲得了搜魔課本部的信息。


    她花費時間,慎重且謹慎地——用周到的手段入侵,與平常的她完全不一樣。


    不枉費她如此辛苦,她最後總算潛入了本部的設施。


    但是問題現在才要開始。


    她目前所在的位置是搜魔課整體設施的表層——多少會有外部的人類出入。


    除了場所是在地下之外,其他就如同在警察連續劇裏看到的一樣,進行的都是很普通的事務作業,跟一般的警察組織沒什麽不同。


    要她以吸血鬼得意的隱身術穿越這裏,是非常簡單的事。


    消除自己的氣息,不被別人發現,以別人看不到的速度移動——這也不是問題。問題


    是之後——她要怎樣才能抵達最深處的牢獄裏。


    以前,枝璃曾經半威脅地給過她忠告。


    要是太過亂來的話,就會被關在搜魔課的深處牢獄裏,嚐到對吸血鬼來說有如地獄般痛苦的對待。


    如果這句話是真的,那他——應該在那裏。


    那名在她目前認識的吸血鬼裏,也是她認識的所有魔物之中,唯一有可能知道自己出身的《正統純血》。


    就算他被處決了,也說不定會有其他被關在那裏的魔物,知道自己的出身。


    露修羅憑著這唯一的線索,潛入柱子後麵,等待機會。


    她想要盡可能不著痕跡地潛進去,但要完全躲起來還是有困難。


    這裏是專門對付魔物用的設施,當然會有各式各樣的對策。出入的人類應該也對魔眼有一定程度的抵抗力才對。


    正在她思考之時,尖銳的警報聲響起。


    緊接著,廣播傳來了急迫的聲音。


    「有人脫逃。重複一次,有人脫逃。非戰鬥課員請盡速遵從手冊,等待指示。以下重複一次——」


    搜魔課內一陣騷動。


    但他們不愧是專業人士,各自迅速地結束了手上的工作,采取規定的行動。


    有人前往避難口,離開現場。


    有人退到後方,穿上裝備後,迅速前往地下。


    眾人都為了預防從地底下出現的某個生物,采取自己該做的行動。


    然而,正因為現在是緊急時刻,而且又知道威脅來自地下室,因此他們露出了讓地上來的侵入者有機可趁的漏洞。


    露修羅屏息,冷靜等待機會。


    避難的人、前往現場的人——她看準眾人移動的方向,從中選定搜魔課裏要往深處移動的對象。


    在往深處移動的一行人之中找到走在最後的人以後,露修羅馬上采取了行動。


    她消除氣息,抹煞腳步聲,讓自己的腳步跟對方完全同調,緊跟在戴有護頸、身著對付吸血鬼用的防護裝備的課員身後。


    在昏暗的通路中行走時,一股思心的味道刺激著她的鼻腔。


    那跟一般的出血不同,是一種獨特的臭氣。


    那是由毫無節操的吸血行為所產生出來的臭氣。


    「是我的同族正在做下賤的事情嗎?」


    露修羅陷入了自我厭惡感之中,緊握著拳。


    現場一片混亂。


    這裏是警察組織,因此他們對犯罪者或恐怖份子,皆采取貫徹的對策因應。


    在搜魔課這裏,還加上了對付魔物以及相關人士的對策。


    但是,他們今天要麵對的敵人,跟之前的敵人完全不同。


    簡單一句話就是——無法理解。


    本來以為他會一口氣衝上地麵,但他又在地底下徘徊,對遇到的人下手。


    本來以為他會停留在一個地方,結果他又瞬間移動,以無法預測的速度捉弄敵人,隱藏自己的氣息。


    正因為搜魔課對應吸血鬼有一套貫徹始終的對策,所以他們現在才會亂成一團。


    幾乎跟人類擁有同樣思考模式的魔物,不停地采取令人意想不到的行動。


    如果隻是這樣倒還好。


    問題是——他的力量根本就超越了一般的規格。


    他輕鬆躲過跟他接觸過的戰鬥人員所施放出來的銀彈,就算朝他潑聖水,他也毫不畏懼。


    不僅如此,他愈來愈兇惡,還發出野獸般的呻吟對抗戰鬥人員。


    有人嚐試過一旦變成肉搏戰,便用白木樁釘入他的心髒」這種傳統的方法應戰,但在接近的瞬間,脖子就被對方扭斷,一命嗚唿。


    每層樓都有隔離逃脫者的複合裝甲,但這些裝甲如今也被輕易打破,形成任他脫逃的空間。


    這是一隻停不下來,沒有理性的怪物。


    最簡單也是最大的威脅,他驅逐了所有妨礙自己的家夥,最後終於來到最上層。


    當他打破牆壁,一看到新的獵物時,鮮紅的舌頭便舔了舔嘴唇。


    「咦……是之前的吸血鬼?帥哥好像完全變了個人呢?」


    麵對佛卡斯,芽依的語氣還是一派輕鬆。


    但她的表情卻很嚴肅。


    從讓人快要嗆到的血腥味,以及對方肌膚上幾乎幹掉的血跡來看,很容易就能想象他在來的路上,屠殺了多少人。


    最重要的是,看到他那充滿血絲的眼睛,馬上就能知道他已經失去了理性。


    他完全化成一頭野獸,一頭隻想要吸血的魔獸。


    芽依判斷首要事項不是抓住他,而是解決他,就此采取了行動。


    但是佛卡斯本人卻沒有把芽依看在眼裏。


    他要的是躲在芽依身後的——希璃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銳的咆哮聲響此,佛卡斯蹬向地麵一躍而起。


    他的目標隻有希璃華的脖子!


    芽依在幹鈞一發之際擋在他麵前,雙手高高舉起,緊握著他的手,藉以阻擋他的動作。


    「你的目的是……年輕處女的血嗎?的確,以目前這個地方來看,你的目標就隻有學姐了呢……!?」


    芽依冷靜地掌握狀況,但臉部卻因為痛苦而扭曲。


    她毫不保留實力,以幾乎捏爛對方的力氣緊握著對方,打算直接折斷他的手。


    然而——她卻輸了。


    敵人的爪子嵌入她的手,連她的骨頭都發出了哀號。


    「還沒日落……就有這種力量………!?就算是《正統純血》,也該有個限度吧………!?」


    芽依難掩焦躁的情緒。


    另一方麵,眼前的敵人卻露出嗜虐的笑容,表現得一派輕鬆。他逐漸攻垮對他來說微不足道的敵人。


    芽依的雙手軋軋作響。


    在完全輸給對方之前,芽依對身後的希璃華大喊:


    「學姐,快逃!」


    同時,芽依的雙眼射出閃光。


    她的眼球發射出太陽光束——那是用來對付露修羅,凝聚了日光的力量,對吸血鬼來說有莫大效果的裝備。


    閃光一射中佛卡斯的臉,芽依的臉上露出笑容。


    就算不到毀滅的程度,肯定也能對他造成嚴重的打擊。


    然而——


    「……什麽!?」


    啪嘰——芽依的雙手傳來骨頭被壓裂的聲音。


    伴隨著一陣痛楚,她的雙手彼捏到變肜。


    她臉色發白地看著眼前的敵人,隻見眼前有一頭怒不可遏的野獸。


    太陽光束的確射中了佛卡斯。


    他的毛發幾乎全滅,白皙端正的臉也被燒爛,隻剩下一張慘烈的容貌。


    然而唯獨他的雙眼幾乎沒事。


    不僅如此,他的雙眼還蘊含著更深一層的殺意,瞪著芽依。


    「噫…………」


    芽依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魔物。


    畢竟她自己也是屬於魔物的一種——而且就算碰到強大的魔物,她也能輕而易舉地打敗對方。


    但現在,這個論點被完全推翻了。


    佛卡斯放開她被壓碎的雙手,隨即又抓住她胸前的衣領,把她丟了出去。


    那宛如像是把紙屑丟進垃圾桶裏的隨意動作,卻因為他強大的力量,而使得這個行為變成致命的一擊。


    芽依的身體重重撞上牆壁,特別是後腦勺,受到了衝擊。


    佛卡斯伸出的爪子撕裂了她的衣服跟內衣,甚至還劃破了她胸部的皮膚,令她豐滿的乳房也露了出來。


    完全陷入昏迷的芽依,連遮住胸前避免走光都做不到,隻是靠在牆壁上


    昏了過去。


    佛卡斯沒有再繼續追擊芽依。


    他本來就對人造人沒有興趣。


    現在他對血的渴望,淩駕於所有欲望之上。


    而讓他亢奮的極品處女就在眼前。


    他的眼神閃閃發亮,一步步地逼近希璃華。


    希璃華動彈不得,她隻能微微發顫,呆站在原地。


    她雖然知道如何跟魔物戰鬥,但對方實在太過強大了。


    最重要的是,對方的魔眼,不,是那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殺氣,令她動彈不得。


    被蛇瞪視的青蛙——被吸血鬼看上的處女。


    在身體的咒縛無法解除之下,希璃華的雙手被佛卡斯抓住了。


    野獸的嘴唇逐漸逼近她的脖子,散發著一股令她想吐的惡臭味。


    那血腥的雙眼,染上一層比起性欲與食欲這種根本欲望還要更深刻的驚人渴望。


    「不要…………」


    希璃華哭著搖頭。


    這個動作似乎更煽動了佛卡斯的嗜虐心,他流著口水,舔起了嘴唇。


    仿佛像是肉食獸的長舌,舔著希璃華白皙的脖子。


    「呀啊…………」


    希璃華的身體一顫,厭惡地扭動著身體。


    佛卡斯毫不在意地大口含住。


    他不光是要吸血,那豪邁的一咬,甚至想要將希璃華脖子上的肉整塊咬下。


    但在他的尖牙碰觸到希璃華柔軟的肌膚之前,一陣疾風便掠過他的側腹部。


    「放開她!!」


    一記強烈的中段迴旋踢從佛卡斯的背後襲來,宛如要挖下他的腹部肌肉一樣。


    碰的一聲,伴隨就像是踢中厚重輪胎時一樣的聲音,佛卡斯的身體從希璃華麵前被拖離。


    「……大神、小姐?」


    在恐懼之中,希璃華注意到救她的人。


    可能是全力奔跑趕來救人的,蘭月的肩膀還在上下起伏,不停地喘息。


    她正要對希璃華說「快逃」,但她還沒開口,佛卡斯的一輪猛攻便落下了。


    「呀啊啊啊…………喝!」


    「呿…………!」


    蘭月咂了咂舌,跟佛卡斯開始進行肉搏戰。


    麵對沒有戰術可言,隻是一味地想以他強韌的腕力撕裂敵人的佛卡斯,蘭月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以華麗的足技對抗。


    她踢向地麵,踩著優美的腳步,順勢踢中佛卡斯的頭部、腹部跟足部。


    由於狼人的腳力十分強勁,所以隻要一踢中,即使是吸血鬼也免不了要受到極大的打擊。


    但現在的佛卡斯是個不再為吸血鬼的怪物。


    隻是踢向對方,蘭月的腳便累積了鈍重的痛楚。


    被逼到無路可退的人是她——要是被佛卡斯揮舞的手打中,受擊部位的傷肯定會深至見骨。


    相對之下,佛卡斯則是一派從容——他摸著被蘭月踢中的部位,就像是在搔癢一樣。


    然後,崩壞的時候終於來臨。


    一來一往,以驚異的速度持續攻擊的蘭月,突然停下了腳。


    她秀麗的臉因為疲勞跟痛苦而扭曲。


    看到煩人的敵人停滯不前,佛卡斯得意地笑了。


    那是確認自己勝利的肉食獸笑容。


    佛卡斯發出咆哮,強勁有力的手從蘭月的頭上揮落!


    剎那間,蘭月消失了。


    佛卡斯的爪子劃破的是——停留在虛空之中的她的外套而已。


    他一臉愕然,身後傳來了歎氣的聲音。


    「果然……隻能這麽做了。」


    蘭月的雙手從佛卡斯的腋下穿過,從背後架住他,不讓他有迴頭的機會。


    本來肉搏戰就對她不和,哪怕在速度上多少可以嬴過一些,但最後總會因為耗盡體力失敗。


    所以,要確實解決佛卡斯,隻有這個辦法。


    「狩夜小姐,快點!!」


    接近喝斥的聲音響起,希璃華這才注意到枝璃的存在。


    比蘭月晚了幾步的枝璃,虛弱地抬起一隻手,拿著聖槍『銀槍』。


    她的目標是佛卡斯的心髒,就隻有這一處而已。


    本來對上吸血鬼時,要讓銀彈能夠發揮一擊必殺威力的話,就隻能瞄準這個地方而已。


    但是,哪怕是在希璃華這種外行人看來,也清楚地知道那種狀態的射擊很危險。


    枝璃的整條手臂直到手肘都腫成藍紫色,到處都是新傷的痕跡。


    盡管希璃華不知道,不過枝璃在佛卡斯逃獄時遭到重創的雙手,雖然幸好沒有骨折,卻也幾乎舉不起東西。


    更何況,現在目標的旁邊還有蘭月在。


    考慮到佛卡斯的肌肉已經增加了硬度,或許不用煩惱子彈會貫穿他的身體,打中後麵的蘭月。


    但以銀彈的威力來看,萬一子彈沒打中佛卡斯,直接打中籣月的話,一個不好可能會造成致命傷。


    而且,枝璃恐怕隻能射擊一次。要是沒射中佛卡斯的心髒,也沒造成致命傷的話,她們絕對會被殺。


    在痛楚跟壓力之中,聖槍『銀槍』的槍口略微搖動,就像展現出她心中的迷惘一樣。


    「別管那麽多了,快點開槍!!」


    蘭月一邊扭動著身軀,拚命壓製住佛卡斯,一邊大吼道。


    這就像是暗號一般,枝璃睜大了眼睛,扣下扳機。


    她承受不住射擊的反作用力,手腕隱隱作痛,臉頰也為之扭曲。


    而子彈也偏離了原來的軌道。


    盡管還是命中了佛卡斯,但子彈卻射中他的胸部中央。


    在場的每個人都咬緊牙根,感到絕望。


    就算想再射出第二發子彈,枝璃已經撐不住手腕的痛楚,槍就這樣掉落在地板上。


    蘭月也已經抓不住佛卡斯,他終於掙脫了蘭月的束縛。


    野獸再度得到解放。


    不過,畢竟是吃了一記銀彈,在他獲得解放的同時,他的動作也稍微停頓了一下。


    光是這樣就足夠了。


    「好久不見呢。」


    這句話恐怕是講給在場所有人聽的。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終於從昏迷中清醒的芽依。


    「你…………!」


    出現在眼前的人是露修羅。


    露修羅似乎隻看了一眼,就理解現場的狀況,她直接筆直地衝向佛卡斯。


    交錯的兩個吸血鬼——其中露修羅的手上,握著她愛用的短劍。


    劍尖毫不猶豫地貫穿了佛卡斯的左胸。


    「呀啊…………」


    佛卡斯痛苦地呻吟著,他的嘴邊冒出血沬。


    露修羅毫不在意,她將手掌抵住短劍的劍柄,讓劍刃刺得更深。


    咻的一聲,傷口噴出鮮血,染紅了露修羅的臉。


    這一切仿佛像是佛卡斯無言的抵抗,露修羅一臉嚴肅地抬頭看著他。


    失去頭發,燒得焦爛的臉,已經看不出以往的模樣。


    然而,那布滿血絲的眼神裏,已經恢複成具有理性、《正統純血》的心。


    被俯視著的敵人,火膽地嘲笑著地位應該比他崇高的「真祖(露修羅)」。


    「…………!?」


    露修羅感到困惑,佛卡斯加深了嘲弄的笑容。


    「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這是什麽意思……!?」


    「你也會變成這樣。」


    佛卡斯的嘴巴冒出大笑。


    那是一種綿延不絕的尖銳笑聲,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不快。


    在笑聲中——他的身體逐漸化為灰燼。


    每


    當他一笑,他的身體便緩緩崩毀;每當他一震,其灰燼就往空中飄散而去。


    他的雙腳雙手皆已崩壞毀滅,


    但他還是沒有停止嗤笑。


    崩壞蔓延到他的肢體、胸部、臉部,直到他的肉體全部歸於虛無——哄笑的餘韻還是一直停留在場中女性們的耳裏。


    照理說,一切已經恢複平靜,然而周圍的氣氛仍然很沉重。


    最後,露修羅拾起短劍,想要快步離去。


    枝璃第一個跳出來挽留她。


    「等一下,你不是有事才來這裏的嗎?」


    「……我的事情已經結束了。」


    「你應該是有事要來問剛剛那個被你消滅的吸血鬼,不然就是來查搜魔課的數據的吧?可惜偏偏在你問話之前,《正統純血》就已經消滅了,但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已經問到答案了。想聽的話就留下來吧。」


    「………………」


    枝璃的提案,似乎打動了露修羅的心。


    芽依也撫摸著還有點痛的後腦勺說:


    「如果你不想讓緋同學知道的話,我們可以保守秘密喔?你就一輩子記得這份恩情吧。」


    蘭月也很識相地讓疲累的身軀靠在牆壁上,環抱著胸部說道:


    「如果需要房間的話,我可以馬上幫你們準備。嗯~對『真祖』大人來說,可能會覺得這種小豬窩很不舒服就是了。」


    「…………………」


    露修羅停下腳步,低頭不語。


    想要再多推露修羅一把的希璃華跑了過去,抱住她的肩膀。


    「總而言之……我們好好談一談吧。好嗎?你有好好吃飯嗎?紅城同學也很擔心你呢…………」


    希璃華看著露修羅的臉。


    但露修羅的表情還是很陰沉。


    正當希璃華想要繼續說服下去的時候,露修羅突然按著自己的喉嚨,蹲在地上。


    「等一下,你怎麽了!?」


    希璃華再度靠近她。


    然而露修羅卻伸手拒絕。


    「不要……不要過來!!」


    「你在說什麽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希璃華擔心地彎下身子,緊接著下一個瞬間,她便了解了露修羅話裏的含義。


    露修羅的眼睛——綻放著燦爛的紅光。


    白色的尖牙——變得更加銳利且修長。


    最重要的是,她那美貌的臉因為渴望而喘息著。


    這慌亂的氣息,希璃華剛剛才見過。


    那是要伸出毒牙之前,吸血鬼的親吻。


    不知不覺中,露修羅站起身,她的嘴唇靠近了希璃華的脖子。


    住手,放開她——肯定馬上會有人這麽說吧。


    然而露修羅比起其他人還早一步發現到自己的所作所為。


    她害怕地抱住自己的身體,離開了希璃華。


    她拚命地搖頭,像是要逃離大家的視線,也像是在否定自己的行為。


    然後——她就這樣衝了出去。


    「等一下…………!」


    希璃華還想追上去,但一道悲傷的聲音阻止了她。


    「別過來……不要過來!!」


    露修羅就這樣消失在通路的另一頭。


    沒有人去追她。


    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都沒有想去追的欲望。


    沉默持續了一會兒,她們窺探著彼此的樣子,最後由蘭月開了口:


    「那女孩……現在的狀況很糟吧!?她看起來很饑渴,得趕快想辦法才行。」


    沒有人否定蘭月的話。


    隻有希璃華好像想說些什麽,但也僅此而已。


    就算她有話想說,但她是剛剛差點成為犧牲者的人,其發言是最沒有說服力的。


    「她應該也不是笨蛋,隻是現在情緒有點混亂而已。嗯……她有辦法離開這吧。不過,之後會變成什麽樣呢?等到局勢比較穩定後,再由我主導部署去抓住她……這樣可以嗎?」


    蘭月這句話是要問枝璃的。


    枝璃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馬上點頭。


    「你是指那女孩會不顧一切攻擊人嗎?哎,看起來的確是已經接近極限了啦……」


    芽依覺得該掌握情況,開口詢問。


    枝璃一臉嚴肅,淡然地說出了吸血鬼最可怕的事實:


    「吸血鬼的力量,通常與所吸取的血液的量跟質成正比。因此,沒有攝取血液的吸血鬼會逐漸虛弱,等到最後力量就會弱到比人類還不如。不過,萬一他們饑渴到極限的話——力量反而會增加。藉由舍棄掉理性,變成隻想要吸血的野獸。」


    「看到這個慘況,大概就能了解了。這算是餓死前的奮力一搏吧?」


    「吸血鬼沒有餓死的概念。隻不過,要是因為饑渴過頭而失去理性的話,就隻有麵臨毀滅一途了。」


    「無法……迴頭嗎?」


    枝璃冷冷地說。希璃華詢問的語氣則帶著點哀求的意味。


    「……要看時間跟情況。如果失去理性後馬上吸了血的話,幾乎都是可以恢複正常的。但很多時候,他們會馬上對於剛剛自己的行為感到可恥。特別是對高階的吸血鬼來說,這可以說是最大的恥辱。」


    「那…………如果狀態持續下去的話呢?」


    「那就無法恢複了。不管吸多少血,都無法解除饑渴的狀態,隻會一直襲擊人類,持續吸血。雖然可以預想得到會有相對的犧牲,但基本上隻要一個晚上的時間,吸血鬼就會毀滅,這算是唯一的救贖吧。」


    「這是什麽意思?那麽狂暴的吸血鬼,隻要一個晚上就會平靜下來?他們不是不會恢複理性了嗎?」


    芽依提出了理所當然的質疑,蘭月代替枝璃迴答。


    「就因為他們沒有理性呀。由於是什麽~都無法思考,隻是想吸血的怪物,所以也不會注意到太陽升起。」


    「啊~原來如此。」


    「沒錯。連躲太陽的智慧都從他們腦袋消失了,所以不管他們如何發狂,接下來迎來的隻有自我毀滅了。就算本來待在建築物裏,一日一食物吃完了,他們總會跑到外麵來。這次要是不考慮到人為的被害情況,放著他不管是最簡單的。話說迴來,饑渴到底會失控的這一點,半吸血鬼也一樣。你也不能太壓抑自己喔。」


    最後的那句話,是講給枝璃聽的。


    盡管枝璃別過頭去,還是照樣迴答了蘭月的話。


    「我知道。露修羅同學的事情……就看你想怎麽做了。總而言之,我先走了。」


    枝璃離開了淒慘的接待室。


    芽依跟希璃華緊追在後,小聲地問:


    「等一下……這樣好嗎?」


    「跟紅城同學商量一下比較好吧…………」


    「現在的他幫不上忙。如果要行動的話,隻能靠我們自己了。」


    枝璃的話讓芽依跟希璃華麵麵相覷。


    她麵無表情地繼續說道:


    「剛才如果要抓露修羅同學的話,也不是辦不到。不過,如果那麽做的話,勢必得將她交給搜魔課。佛卡斯的事情才剛發生,所以她也有可能馬上被處決掉。考慮到她的安全,雖然比較麻煩,還是得讓她先離開再說。」


    「小枝枝……真有你的耶。」


    「一開始直接說就好啦。也就是說,在警察出動之前,我們要先找到她對吧?」


    「我不會強迫你們,想參加的話就請便吧。」


    枝璃還是一樣麵無表情。芽依跟希璃華一人一邊,捏住了她左右兩側的臉頰。


    「真是的~你就不能率直一點嗎?」


    「偶爾也要依賴一下學姐吧?」


    「……請住手。還有,請不要捏我的臉頰。」


    「因為你實在太可愛了啊~」


    「而且,你好像也有在考慮紅城同學的事情嘛~說不定,你才是最棘手的情敵啊。」


    「我就說放手了,不要一直扭我的臉!」


    三個人和樂融融地離開了。


    蘭月一臉無奈,看著她們的背影。


    「……我都聽到了耶。她們是不知道狼人的聽覺很敏銳嗎?還是——故意要講給我聽的呢?」


    蘭月提出了不會有迴應的問題,露出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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