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兩三天,阿浚和銀月從無名村的遺址往白櫻鄉迴去。
去的時候心情已不是輕鬆,迴程時阿浚更是顯得心事重重。除了每晚吩咐銀月用霜涷術給小雲的遺體保持低溫,阿浚便甚少講話。
晚上,二人坐在營火前麵,阿浚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教銀月看著憂心。
“主人,您還好麽…?”銀月開口問道。
“…我不知道。”阿浚雙手掩麵,掙紮一番後,才道:“我很混亂。”
“很混亂…?”銀月不解問道。
“有點興奮,又有點害怕;想快點迴去白櫻鄉,又不想迴去白櫻鄉。”阿浚無力的看著地上篝火,又瞄瞄旁邊裹住冰封小雲的大布袋:“想小雲快點複活,又……不大想她這麽快複活。”
“是嗎……’銀月多少也感受到阿浚內裏的矛盾,自己亦是六神無主,不曉得該說甚麽話讓阿浚好過一點。
“銀月………’阿浚抱住自己的頭,狀甚痛苦的道:“我不知道該怎麽做啊……’
“主人……’銀月一手按在阿浚項背上,以示給予支持。
一宿過去,拂曉臨至,兩人再度起行。
來到連峰樹海外圍,椰米早至在此恭候多時,甚是興奮的向阿浚這邊奔來,看來是想要撲向他。
“椰米!”阿浚下意識的喝止椰米。
經阿浚一喝,椰米登時嚇了一跳,緊急刹停原先奔來的腳步,警戒的盯著阿浚看。
察覺自己的失態,阿浚單手掩麵,深唿吸調整一下情緒,才向椰米道歉:“抱歉,椰米…我……有點失控了,我不是有意要向你唿喝的。”
“咕嚕…’椰米半信半疑的望著阿浚,看來是猜疑著他的說話。
“椰米,拜托你帶路了。”銀月幫腔道。
“咪嗚。”瞟了銀月一眼,椰米就以脫兔快速躍至樹椏之上,迴頭望著二人。
“我們進去吧。”阿浚帶頭走去。
由於背著小雲的關係,三人行進的速度比先前要慢上了許多。抵達白櫻鄉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下來,夜空星月也跑出來接替太陽的工作了。
“唿。”椰米坐在出口旁邊,一副大功告成的樣子。
“勞煩你了。”銀月點頭謝道。
“咪嗚!”椰米原地打個空翻,就奔迴樹海之中,不消片刻就沒了影兒。
別過椰米以後,二人就直接向克裏斯的居所進發。每踏前一步,阿浚的心就揪緊一分。是興奮?是緊張?是憂慮?阿浚也不曉得。
小雲那涷結遺體傳來的陣陣寒冷,心中糾結著的情感,雙者揉合起來,輕輕的、又不斷的,煎熬著阿浚。
“主人……’將阿浚的一切表現看在眼內,銀月內心受到的煎熬不比阿浚輕上多少,輕咬下唇、雙手微握的,巴不得能為阿浚分些重擔,無奈卻是沒法這麽作。
柔麗的月光照耀之下,抱著冰柩的少年和少女走著,各懷心思的二人走在如雪片般散落的白櫻花瓣下,這是何其幽美、又隱然教人神傷的畫麵。
到了克裏斯家的門前,阿浚正要讓銀月敲門,克裏斯就已經搶先一步的道:“進來。”
門扇不推自開,阿浚和銀月就走了進去。時值夜晚,屋內點著一盞魔法燈照明,發出的光線和諧悅目,一金黃一銀白,和外頭的月光互相輝映。
“龍皇,把我要的東西拿進來。”克裏斯以平板的語氣說道:“那個女的留在客廳。”
銀月望向阿浚征求他的意思,阿浚點了點頭示意照做,自己就抱著裹著小雲的大布袋走進克裏斯所在的房間。
打開了門,克裏斯坐在木輪椅上,就跟初次見麵時一樣,完全沒有移動過。
“放在桌上。”以無神的眼睛望望阿浚,克裏斯靜靜的道。
阿浚把小雲放在克裏斯麵前的木桌,將裹著小雲的布袋給解了開來,小雲那沒有絲毫腐壞的遺體就曝光了。
“她死了多久?”克裏斯全不避諱,直接問道。
“一個月有多。”不知是否因為感受過多,阿浚開始麻木了,語氣也沒有多少起伏。無意之間,阿浚瞥見克裏斯懷裏藏有一物,但由於光線不足以致沒能看清楚。
克裏斯微眯兩眼,卻是沒有多問。凝望小雲那冰冷的遺體片刻,克裏斯就把懷中之物拋來。
阿浚下意識的把來物接住。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柄套在鞘中的短劍。
“這是……’阿浚不解。
“切下你的一手一腳和一隻眼睛,這是把她複活的最後條件。”克裏斯道。
“真是最後了嗎?”聽得克裏斯的驚人命令,阿浚卻沒有半點害怕。
“是的。”克裏斯簡潔的答道。
手一拉,短劍就離鞘,阿浚全無遲疑的用劍往左臂一捅,登時就血如泉湧,止也止不住。不顧左臂傳來的劇痛,阿浚咬住牙關繼續用力切下。幾點血跡濺上克裏斯那雪白如霜的小生俊臉,眼看阿浚幹著這駭人事,克裏斯依然臉不改色。
半晌,一物墜地,正是阿浚鮮血淋漓的左臂。斑斑血跡,大灘血水,看上去煞是可怖,直教人毛骨悚然。
早已痛得冷汗直冒的阿浚不理仍在流血的傷口,抽起短劍就要再割下自己的左腳。
“停。”克裏斯開口阻止。
阿浚停住了手腳,以那因失血過量而開始模糊的雙眼看著克裏斯。
“劍還來。”克裏斯道。
虛弱的阿浚已覺手腳無力,好不容易才鼓足力氣把短劍丟在桌上。
克裏斯輕念咒文,但見地上的血臂被輕輕托起,移至阿浚的左肩原位接好,僅用上眨幾下眼睛的功夫,就把阿浚的傷勢治療好,接口連條疤痕也沒有,魔法治療的技術遠遠勝過阿浚迄今所遇見的任何一人。
“走。”無視現場的血跡,克裏斯眼也不眨的下達送客令:“明天再來。”
因著血量不足,阿浚頭腦經已不大清醒,沒法作出遵從以外的行動,隻能乖乖聽話的拉門離去。
“艾麗莎,你正在看吧?”
聽得腳步聲走遠以後,克裏斯開始自言自語道。
“我在知道要犧牲雙腳來讓你複活的時候,也是猶豫了一段時間才決定繼續堅持。然而,剛才我要龍皇親手獻上自己的手腳和眼睛的時候,他連一絲動搖也沒有就動手了……’
“艾麗莎,他嬴了。他的決心勝過我了。”
“我會用盡我知道的所有方法達成他的願望。不是因為龍皇,而是因為你……’
克裏斯古井無波的金睛,似乎泛起了一絲漣漪。
踏著略為蹣跚的步履,阿浚迴到了大廳。
“主…主人?!您哪裏受傷了嗎?”見阿浚身沾血汙,銀月大驚失色。
“不要緊的,傷已經好了…’話未說完,阿浚一個踉蹌就要向前仆倒。幸而銀月眼捷手快,及時趨前扶住了阿浚,沒讓他跌在地上。
“麻煩你了,銀月,請你扶我迴去吧。”臉色蒼白如紙,阿浚向銀月投了個抱歉的虛弱眼神。
“主人,剛剛裏麵發生甚麽事情,會令您受傷……’銀月痛心的問道。
“沒甚麽的……隻是克裏斯要我做點犧牲而已。”阿浚放鬆的道:“沒事的,已經好了……現在就等克裏斯將小雲複活了……’
“是…這樣嗎?”銀月一愣,不知道要如何把話題接下去了。
銀月攙扶著阿浚離開了克裏斯的房子,在關好門以後,裏頭大廳的魔法燈也自動熄滅了。
靠著星月之光認路,兩人在櫻花園下走著。
走到一半,阿浚力氣已經沒剩多少,苦了銀月這弱女子,要竭力支撐著他,繼續東歪西倒的往道場走去。
“就在前麵了…啊!”道場雖已近在眼前,銀月卻是氣力不繼,以致兩人一同倒了下來。
“嗄呀……嗄呀……’
阿浚和銀月都是喘著氣,趴倒在道場門外的草地上,沒法動彈的歇息著。
“辛苦你了,銀月……’阿浚雖是昏眩,但還保持著一點點意識。
“我真沒用,連扶主人迴去也做不到……’銀月自責的道。
“欸?”適逢戴維斯出來散步,見得二人伏地,便立即奔上前來:“浚兄、銀月姑娘,你們怎麽了?”
“甚麽事?”妮凡聞言走出,也是快快的走上前來察看情況。
“不是…甚麽大問題……’阿浚擠出力氣爬起來,道:“拜托你們,把我和銀月扶進屋裏去……’
“好。”戴維斯將阿浚左臂搭在肩上,一運勁就將阿浚提了起來,果真有武功底子就是截然不同。
“唏。”妮凡也是扶起銀月,問道:“你們去哪裏了?會讓你們弄成這個樣子?”
“主人和我去了無名村,挖開了小雲的墓,把她的屍體帶迴來給克裏斯了……’銀月氣籲籲的答
道。
“嗄?”妮凡一陣錯愕,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你和大人去了…挖墓?”
“是的,是克裏斯讓主人這麽作……’銀月道。
“…怎樣也好,今晚你們先休息一下吧。”妮凡攙扶著銀月走進道場去:“你們都累了。”
“也對…’銀月望著阿浚的背影,道:“主人這樣虛弱,真的要先休息……’
“浚殿受傷了麽?”禦手洗千刃察覺阿浚左袖上的血汙,一麵認真的走上前來想要檢查阿浚的傷勢。
“我不要緊的……傷已經好了……’阿浚中氣不足的道:“我隻是…有點累了……’
“我扶浚兄迴房吧。”戴維斯說道:“有甚麽話待明天再說,你倆先好好睡一覺。”
“麻煩你們了……’阿浚感激一笑。
四野幽靜,不遠處偶爾傳來的農夫吆喝聲,還有隨壁房間傳出的魯特琴音,兩者相映成趣,悅耳至極;微風輕拂,除了添上幾分清涼舒服外,亦把彩花樹的淡香吹來,芬芳教人念念不忘。
晨熹透入,阿浚在這清晨時候就醒了過來。
“早上了……’從窗戶凝看那泛起魚肚白的天空,阿浚心境異常的沉靜,不知道是還沒睡醒還是甚麽的緣故。
瞟瞟旁邊的空床子,阿浚納悶著:“除第一晚外,我完全沒見過jp迴來……他躲蒂拉躲到哪裏去了?”
甩甩頭不想,阿浚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就步出房間梳洗。
梳洗一輪,意識還沒完全清醒,阿浚半愣著的仰起頭來,看著頭頂那片灰蒙天空正開始被光線剖開、切入,原來是太陽從山後爬上,不一會兒就從山影中走了出來,把自己的全貌毫不吝嗇的展示出來。
東方初白,象征希望的亮光遍灑地上,賜予萬物活力去過新的一天。
“日出嗎……’阿浚忽然冒出一個悲觀的想法:“這個日出與我何幹哩……’
“不知道克裏斯那邊怎麽了………小雲她…現在迴來了嗎?”感受著晨光照耀,阿浚如此想道。
“浚殿早安。”來者是禦手洗千刃:“身體如何了?”
“沒有大礙,睡過一覺體力都恢複了。”阿浚徐徐答道。
“恕拙者多言,浚殿先前究竟到哪裏去了?”禦手洗千刃捺不住好奇,問道。
“我和銀月去了無名村,詳細的來龍去脈待人齊我才講吧。”阿浚簡略的道。
“如此……’禦手洗千刃沉吟一聲,道:“內人已在預備早飯,請浚殿先往正廳稍候。”
“麻煩你們了。”正想轉身走去,阿浚又想起甚麽似的,止步道:“對了,我不在的那幾天你們有見過jp嗎?”
禦手洗千刃搖頭,作出了否定的答複。
“他到底跑到哪裏去了……’阿浚喃喃自語:“再怎樣躲藏,總會留下一些痕跡的吧……’
“恕拙者疏忽。”禦手洗千刃道歉一句。
“沒這迴事,是jp自己為逃避責任而躲起來的。”阿浚揉揉發疼的額頭,道:“不過連氣息也消失掉,這也藏得太徹底了吧……’
“怎樣也好,他要迴來的話就會出現了,我們也做不了甚麽。”阿浚續道:“先去吃早飯吧。”
“這邊請。”禦手洗千刃給阿浚領路。
眾同伴陸陸續續的來到正廳就席,過不多時妮凡三女就和大和撫子一同端出菜肴來,感覺比先前的來得要豐盛。
“浚殿和銀月殿這趟旅途辛苦了,拙者特意讓內人預備這一頓,算是小小的洗塵宴。”禦手洗千刃說道。
“謝謝。”阿浚謝過禦手洗千刃的心意,道:“趁現在大家在這裏,我就交代一下這幾天我和銀月的去向吧。”
“之前幾日,我和銀月去無名村走了一趟。”無視眾同伴的愕然,阿浚說道:“我去那裏將小雲的遺體帶迴來給克裏斯。”
“不不不,等等……’丹尼斯擺手搖頭,嚐試整理思緒道:“浚老兄你是說,昨晚你帶迴來的那個大布袋,裏麵的是一條屍體?”
“那樣說就太冒犯了。”阿浚狀甚不悅。
“丹尼斯。”雲狄訓斥的白了丹尼斯一眼,向阿浚道歉:“對不起浚兄,他沒有這個意思的。”
清咳一聲,阿浚續道:“先前我那樣急著出去,是因為我想早去早迴,快點了結這件心事。”
“原來如此。”戴維斯頜首道。
“昨晚迴來的時候,我已經將小雲的遺體交了給克裏斯。”阿浚交代道:“克裏斯要我今天再去,相信現在已經有了結果。”
“終於來到這刻了嗎……’妮凡道。
“是的……’阿浚有點忐忑的道:“是成是敗,一切在早飯過後自有分曉。”
“浚兄此話說的是。”戴維斯附和。
在用早飯的過程之中,阿浚內心焦躁愈演愈烈,完全心不在焉,隻知道把飯菜送到嘴裏,咀嚼幾口就吞下,以致食不知味。
“是內人手藝不對浚殿胃口麽?”禦手洗千刃見阿浚無甚喜色,問道。
“不…我隻是……抱歉。”阿浚搖了搖頭。
“看樣子大人真的很想快點去克裏斯那邊哩。”妮凡將阿浚的意思解讀出來。
“原來如此,是拙者不識時務了。”禦手洗千刃懸空的心得以著地。
“欸,別擔心。”菲琳插嘴道:“有本公主幫忙,不可能難吃的啦。”
“我沒記錯的話,菲琳妹妹你好像一直隻是在幫忙上碟和端菜而已?”妮凡戳破菲琳道。
“哼、哼!就是因為有本公主端菜,食物才會好吃啊。”菲琳胡謅答辯,挽迴幾分麵子:“你們這些蟻民,能讓本公主服務可是你們一生難求的榮幸啊?”
“是嘛?”妮凡摸摸下巴,壞笑道:“這麽說,能每晚調教公主更是姐姐我的榮幸了。那今晚姐姐可要“加把勁”的享受這份榮幸啊…?”
“咕…你這個變態女……’菲琳臉色青白的道。
“看來拙者也不好留難浚殿了。”禦手洗千刃從席上起來,道:“浚殿,你就先去克裏斯殿那邊吧。”
“…謝謝。”阿浚不勝感激,轉向銀月道:“來,我們走吧。”
“嗯。”銀月點了點頭,就跟了上去。
“等等,我也要去。”菲琳抱著湊熱鬧的心態,打算參一腳道:“我要親自看看克裏斯是不是真的那麽厲害。”
“別跑。”妮凡一把抓住菲琳的後頸:“還有家事要做。”
轉向阿浚,妮凡道:“大人您去吧,我們在這裏等著就好。”
“我們盡快迴來。”走向門口,阿浚迴頭補充一句:“不論結果如何。”
“願一切順利。”戴維斯由衷的祝福道。
阿浚心領的點點頭,就偕同銀月一道起行。腳步朝西北邁開,二人往克裏斯所在的櫻花圈快步走去。
“主人,可以慢一點嗎?”不甚適應阿浚的步速,銀月追得有點吃力。
“不好意思。”阿浚道歉一下,調整自己的速度配合銀月。
“主人,您用不著那麽急的…克裏斯不會跑掉,小雲也不會消失的啦。”銀月說道。
“我不肯定小雲最終會不會消失……但我肯定克裏斯的確是不會跑掉。”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阿浚講了句雙關語來。
“龍皇你以為我聽不到嗎?”克裏斯憑空響起的聲音,隱隱帶著一點慍怒。
“這裏是你自己親手創造的隱居地,難道你會跑掉?”阿浚*****。
“…給我好好記住,本來你也得殘廢的。”克裏斯冷冷的道。
“嗯…對了,小雲她已經複活了嗎?”阿浚最關心的畢竟是這件事。
“能做的都做了。”克裏斯模棱兩可的答道:“自己來看結果吧。”
“這……甚麽意思?”阿浚心裏一陣慌亂,心想難道出了甚麽岔子?
“不會有事的,主人。”銀月安撫阿浚道:“主人都這麽努力了,一定不會有事的。”
“但願如此。”阿浚歎息。
不知不覺間,二人已經走到櫻花園了。
阿浚仰首一看,頭上蒼空是蔚藍色的,偶見幾片白雲浮過,清風一吹,櫻花園又再落下一片雪花了。在這個風和日麗的上午,阿浚就要迎接他一直等待的結果。
距離克裏斯住所尚有十數米,門扇卻在此時被推開了。從屋子出來的是克裏斯,輪椅後無人推扶,隻是無風自動。
“你們來了。”
克裏斯那不徐不疾的聲音經過魔法擴音,阿浚和銀月二人遠在百米外也清楚可聽。
“小雲哩?”克裏斯就在眼前,阿浚兩步當三步跑的上前去,思念情切可見一斑。
合上眼簾唿了口氣,克裏斯似是在責怪阿浚的心急。隻聽他說出這麽一句:“出來吧。”
一個嬌小身影躲藏在門後,探出頭來偷偷的打量外頭的二人,直至克裏斯叫喚,那身影才從門後走出來。
那把麻色的長發,那對水靈靈的藍色大眼,那個嬌滴滴的可愛倩影……
“是小雲…?真的是小雲嗎?”阿浚有點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以為自己正在造夢。
小雲輕輕走上前來,向阿浚微笑道:“浚哥哥,是小雲啊。”
“小雲…是小雲!”阿浚再也不能自已,衝上前去就把小雲給緊緊抱住了。
“是小雲,真的是小雲……’阿浚喜極而泣。
“咕…浚哥哥抱得太緊了,小雲不能唿吸啦。”懷中的小雲掙紮道。
“對不起……我隻是太高興了……’阿浚鬆開了手,擦掉兩行男兒淚,連哭帶笑的道:“畢竟…浚哥哥已經有個多月不見你和王大媽了……’
看著阿浚和小雲相見的這一幕,銀月既為阿浚高興,另一方麵又暗自擔心:“這樣子,真的好麽?主人……’
“小雲也很掛念浚哥哥啊。”小雲撒嬌似的抱著阿浚,道:“浚哥哥比以前更強壯了,身體也多了不少傷痕啊。”
“為了讓你複活,我走了很遠的路,也打過很多場……但已經不要緊了。”阿浚再次抱住小雲,語帶嗚咽的道:“小雲你迴來了,其他已經不要緊了……’
小雲享受著阿浚的擁抱,拍拍阿浚的頭嘉賞道:“浚哥哥很厲害喔,不怕困難的來到了這裏,真的辛苦浚哥哥了。”
小雲這麽一說,阿浚直是決堤了,淚水不住的湧流出來。這些淚水承載著的,不單單是思念,也是艱辛、困苦。更加重要的,是經曆困難之後的安慰。
過會兒,阿浚漸漸平伏下來,用手擦掉麵上的淚水,道:“抱歉,沒有嚇著小雲吧?”
小雲搖搖頭,以著稚嫩純真的聲線道:“不會喔。”
左顧右盼一輪,小雲定睛在銀月身上,笑逐顏開的走了過去:“是銀月姐姐吧?”
“你是怎麽知道我的?”銀月一怔。
“小雲在上麵一直看著你們喔。”小雲甚是快樂的道:“由浚哥哥出來旅行開始,我和婆婆他們都一直在看著的。”
“你們…一直在看著我?”阿浚先是錯愕,內心卻是泛起陣陣暖意來。
“是喔。”小雲轉向阿浚,點點頭道:“浚哥哥遇上過甚麽人,做過甚麽事,經曆過甚麽戰鬥,我們都知道啊。”
“是嗎……’阿浚有點不好意思的搔搔臉,道:“那我的醜事不也都公開來了嗎……’
“不要那樣說。”小雲用力搖搖頭,道:“生命裏麵的事情沒有甚麽醜不醜的。”
“怎麽輪到你來教訓我哩……’阿浚摸摸小雲的頭,納悶道。
“不是我說的,是天父爸爸說的啊。”小雲指指上天,道。
“咳。”克裏斯清咳一聲,將在場眾人的注意力喚了迴來:“那種煩人的溫馨戲碼給我去外麵演,別在這裏做給我看。”
“啊啊,抱歉……’稍頓一下,阿浚再補一句:“克裏斯,謝謝……’
“浚哥哥,等我一下喔。”小雲向阿浚交代一聲,便跑向克裏斯那邊,不知在作甚麽打算。
麵對冰冷無情的克裏斯,小雲竟然一把撲上前去將他抱住道謝:“克裏斯哥哥,謝謝你。”
古井無波的克裏斯,臉上雖無變化,眼中卻是閃爍出複雜的光采來。半晌,克裏斯才平靜的道:“…別浪費時間。”
“我會好好珍惜的。”小雲在克裏斯懷中蹭了一下,才放手從他身上跳開。
“克裏斯……’阿浚走前了幾步,由衷的道:“感謝你,感謝你把小雲帶迴來…真的很感謝你。”
頓了頓,阿浚轉為堅定的道:“我會記住這份恩情,向命運之輪為你和她討迴公道的。”
“我現在姑且信你。”克裏斯木無表情的看著兩人,不知是喜是怒,隻聽他淡淡的道:“走吧。”
“那麽,我們告辭了。”阿浚稍退幾步,向克裏斯深深的鞠了一躬。
“小雲,銀月,我們走吧。”阿浚向小雲伸出手來,小雲就乖巧的牽著他的手了。
“嗯!”小雲應道。
“嗯…’銀月也是應道。
告別克裏斯以後,一行人從櫻花園走迴去房子,路上花樹的顏色變化讓小雲驚訝不已。
“浚哥哥,看看!是彩色的大樹啊!好漂亮啊!”小雲興奮的拉著阿浚道。
“不是說一直在看著我的嗎?小雲你應該見過這些彩樹啊。”阿浚笑著摸摸小雲的頭頂。
“喏…這是人家第一次這樣子近距離看嘛。”小雲發著嬌嗔道,煞是可愛。
“哈哈。”阿浚開懷笑著。
“浚哥哥,我們現在往哪裏去?”小雲問道。
“先迴浚哥哥的同伴那裏,讓他們見見你。”阿浚迴道:“要向他們交代一下情況哩。”
“是戴維斯哥哥和妮凡姐姐他們嗎?”小雲雀躍的問道。
“是啊。”阿浚應道:“你看起來很興奮哩。”
“對喔,人家一直想跟他們聊天啊。”小雲用力的點點頭,向著銀月說道:“銀月姐姐,我也想跟你好好聊聊。”
銀月不大自然的笑了笑,是因為不知道該要如何迴應。
小雲活潑可愛,不停地逗弄阿浚和銀月說話,一行人不知不覺間就迴到了道場。
“大人你們迴來了。”正在大門掃地的妮凡見得阿浚身邊的小雲,欣喜笑道:“看來是成功了哩。”
“是的。”阿浚點點頭道。
“是妮凡姐姐!”小雲一個勁兒的跑了上去。
“小美女,你怎麽知道我的?”一聲姐姐教妮凡聽得耳順,笑著蹲下來向小雲問道。
“我和婆婆他們一直在一個叫作天堂的大花園那邊看著浚哥哥的。”小雲指指上麵,道:“妮凡姐姐跟浚哥哥一起旅行,我們自然知道你。”
妮凡一怔,隨即又笑道:“你叫甚麽名字?”
“我叫小雲~’小雲天真的笑道。
“小雲乖。”妮凡摸摸小雲的頭,道:“你能告訴姐姐,天堂是怎樣的嗎?那裏有甚麽人?”
“天堂是個很~大的花園啊,有很多很多很美麗很好看的花草,也有很多很多很有趣很漂亮的動物。”小雲誇張的張開雙手比了一下,道:“有一次我貪玩在水裏抓起一條魚來,它隻是很有趣的扭著扭著,沒有死啊,天父爸爸就告訴我天堂沒有死亡。”
“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哩。”妮凡笑著道,也不知相信與否:“那麽小雲,那裏有甚麽人在?”
“那裏很~多很多小孩子啊,每天都跟我一起玩,很開心的啊。”小雲快樂的笑道:“也有些大人在,例如婆婆啊、石大叔啊,不過他們其實也是大小孩,都跟我們玩在一塊的。”
“是嗎?有機會我也想去看看。”不知何解,妮凡眼中流露出一陣難以覺察的神傷。
“天父爸爸說,那些隻有像小孩子的人才能進去。”小雲拍拍妮凡的肩,笑道:“不過妮凡姐姐的話一定沒問題的!”
“妮凡,其他人哩?”阿浚摸摸小雲的頭,向妮凡問道。
“禦手洗在正廳打坐,說是等著大人迴來;菲琳妹妹和撫子正在廚房洗碗。”妮凡將每人去向逐一數出:“戴維斯負責清潔走廊,雲狄負責砍柴,丹尼斯負責打水。”
“jp還沒迴來吧。”阿浚搔搔頭,問道:“維德哩?”
“禦手洗不會讓他口中的聖賢做甚麽低下的勞動吧。”妮凡道:“他在走廊彈著琴。”
“這樣子啊……謝謝。”阿浚撫鰓道:“我們再去找其他人了。”
“浚哥哥、浚哥哥。”小雲拉拉阿浚衣袖,唿喚他的注意。
“怎麽了?”阿浚低頭望著小雲。
“我知道jp哥哥在哪裏啊,我之前幾天看到的。”小雲道:“每逢晚上他就會出來到處跑,一到早上又躲起來睡覺。”
“jp變成了夜貓子嗎……不,他本來就是了。”阿浚禁不住吐糟道:“那,他現在在哪裏?”
小雲遙指指向西北方:“那裏。”
“這個方向……是克裏斯家?!”阿浚一下驚呆:“jp是想老虎頭上打蒼蠅啊……’
“不知道啊,不過jp哥哥好像在找甚麽似的…’小雲道。
“怎樣也好,我們先去找其他人吧。”阿浚向小雲和銀月招招手,道:“得要先讓他們知道小雲成功複活了哩。”
“嗯啊。”小雲開心笑道。
“慢走。”妮凡道別。
如此,三人就出發去了,獨剩妮凡一人在原地。
“我還在想著你會不會在那裏哩……’
仰頭看天,妮凡若有所思的念出了一個名字。
“哈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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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時候心情已不是輕鬆,迴程時阿浚更是顯得心事重重。除了每晚吩咐銀月用霜涷術給小雲的遺體保持低溫,阿浚便甚少講話。
晚上,二人坐在營火前麵,阿浚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教銀月看著憂心。
“主人,您還好麽…?”銀月開口問道。
“…我不知道。”阿浚雙手掩麵,掙紮一番後,才道:“我很混亂。”
“很混亂…?”銀月不解問道。
“有點興奮,又有點害怕;想快點迴去白櫻鄉,又不想迴去白櫻鄉。”阿浚無力的看著地上篝火,又瞄瞄旁邊裹住冰封小雲的大布袋:“想小雲快點複活,又……不大想她這麽快複活。”
“是嗎……’銀月多少也感受到阿浚內裏的矛盾,自己亦是六神無主,不曉得該說甚麽話讓阿浚好過一點。
“銀月………’阿浚抱住自己的頭,狀甚痛苦的道:“我不知道該怎麽做啊……’
“主人……’銀月一手按在阿浚項背上,以示給予支持。
一宿過去,拂曉臨至,兩人再度起行。
來到連峰樹海外圍,椰米早至在此恭候多時,甚是興奮的向阿浚這邊奔來,看來是想要撲向他。
“椰米!”阿浚下意識的喝止椰米。
經阿浚一喝,椰米登時嚇了一跳,緊急刹停原先奔來的腳步,警戒的盯著阿浚看。
察覺自己的失態,阿浚單手掩麵,深唿吸調整一下情緒,才向椰米道歉:“抱歉,椰米…我……有點失控了,我不是有意要向你唿喝的。”
“咕嚕…’椰米半信半疑的望著阿浚,看來是猜疑著他的說話。
“椰米,拜托你帶路了。”銀月幫腔道。
“咪嗚。”瞟了銀月一眼,椰米就以脫兔快速躍至樹椏之上,迴頭望著二人。
“我們進去吧。”阿浚帶頭走去。
由於背著小雲的關係,三人行進的速度比先前要慢上了許多。抵達白櫻鄉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下來,夜空星月也跑出來接替太陽的工作了。
“唿。”椰米坐在出口旁邊,一副大功告成的樣子。
“勞煩你了。”銀月點頭謝道。
“咪嗚!”椰米原地打個空翻,就奔迴樹海之中,不消片刻就沒了影兒。
別過椰米以後,二人就直接向克裏斯的居所進發。每踏前一步,阿浚的心就揪緊一分。是興奮?是緊張?是憂慮?阿浚也不曉得。
小雲那涷結遺體傳來的陣陣寒冷,心中糾結著的情感,雙者揉合起來,輕輕的、又不斷的,煎熬著阿浚。
“主人……’將阿浚的一切表現看在眼內,銀月內心受到的煎熬不比阿浚輕上多少,輕咬下唇、雙手微握的,巴不得能為阿浚分些重擔,無奈卻是沒法這麽作。
柔麗的月光照耀之下,抱著冰柩的少年和少女走著,各懷心思的二人走在如雪片般散落的白櫻花瓣下,這是何其幽美、又隱然教人神傷的畫麵。
到了克裏斯家的門前,阿浚正要讓銀月敲門,克裏斯就已經搶先一步的道:“進來。”
門扇不推自開,阿浚和銀月就走了進去。時值夜晚,屋內點著一盞魔法燈照明,發出的光線和諧悅目,一金黃一銀白,和外頭的月光互相輝映。
“龍皇,把我要的東西拿進來。”克裏斯以平板的語氣說道:“那個女的留在客廳。”
銀月望向阿浚征求他的意思,阿浚點了點頭示意照做,自己就抱著裹著小雲的大布袋走進克裏斯所在的房間。
打開了門,克裏斯坐在木輪椅上,就跟初次見麵時一樣,完全沒有移動過。
“放在桌上。”以無神的眼睛望望阿浚,克裏斯靜靜的道。
阿浚把小雲放在克裏斯麵前的木桌,將裹著小雲的布袋給解了開來,小雲那沒有絲毫腐壞的遺體就曝光了。
“她死了多久?”克裏斯全不避諱,直接問道。
“一個月有多。”不知是否因為感受過多,阿浚開始麻木了,語氣也沒有多少起伏。無意之間,阿浚瞥見克裏斯懷裏藏有一物,但由於光線不足以致沒能看清楚。
克裏斯微眯兩眼,卻是沒有多問。凝望小雲那冰冷的遺體片刻,克裏斯就把懷中之物拋來。
阿浚下意識的把來物接住。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柄套在鞘中的短劍。
“這是……’阿浚不解。
“切下你的一手一腳和一隻眼睛,這是把她複活的最後條件。”克裏斯道。
“真是最後了嗎?”聽得克裏斯的驚人命令,阿浚卻沒有半點害怕。
“是的。”克裏斯簡潔的答道。
手一拉,短劍就離鞘,阿浚全無遲疑的用劍往左臂一捅,登時就血如泉湧,止也止不住。不顧左臂傳來的劇痛,阿浚咬住牙關繼續用力切下。幾點血跡濺上克裏斯那雪白如霜的小生俊臉,眼看阿浚幹著這駭人事,克裏斯依然臉不改色。
半晌,一物墜地,正是阿浚鮮血淋漓的左臂。斑斑血跡,大灘血水,看上去煞是可怖,直教人毛骨悚然。
早已痛得冷汗直冒的阿浚不理仍在流血的傷口,抽起短劍就要再割下自己的左腳。
“停。”克裏斯開口阻止。
阿浚停住了手腳,以那因失血過量而開始模糊的雙眼看著克裏斯。
“劍還來。”克裏斯道。
虛弱的阿浚已覺手腳無力,好不容易才鼓足力氣把短劍丟在桌上。
克裏斯輕念咒文,但見地上的血臂被輕輕托起,移至阿浚的左肩原位接好,僅用上眨幾下眼睛的功夫,就把阿浚的傷勢治療好,接口連條疤痕也沒有,魔法治療的技術遠遠勝過阿浚迄今所遇見的任何一人。
“走。”無視現場的血跡,克裏斯眼也不眨的下達送客令:“明天再來。”
因著血量不足,阿浚頭腦經已不大清醒,沒法作出遵從以外的行動,隻能乖乖聽話的拉門離去。
“艾麗莎,你正在看吧?”
聽得腳步聲走遠以後,克裏斯開始自言自語道。
“我在知道要犧牲雙腳來讓你複活的時候,也是猶豫了一段時間才決定繼續堅持。然而,剛才我要龍皇親手獻上自己的手腳和眼睛的時候,他連一絲動搖也沒有就動手了……’
“艾麗莎,他嬴了。他的決心勝過我了。”
“我會用盡我知道的所有方法達成他的願望。不是因為龍皇,而是因為你……’
克裏斯古井無波的金睛,似乎泛起了一絲漣漪。
踏著略為蹣跚的步履,阿浚迴到了大廳。
“主…主人?!您哪裏受傷了嗎?”見阿浚身沾血汙,銀月大驚失色。
“不要緊的,傷已經好了…’話未說完,阿浚一個踉蹌就要向前仆倒。幸而銀月眼捷手快,及時趨前扶住了阿浚,沒讓他跌在地上。
“麻煩你了,銀月,請你扶我迴去吧。”臉色蒼白如紙,阿浚向銀月投了個抱歉的虛弱眼神。
“主人,剛剛裏麵發生甚麽事情,會令您受傷……’銀月痛心的問道。
“沒甚麽的……隻是克裏斯要我做點犧牲而已。”阿浚放鬆的道:“沒事的,已經好了……現在就等克裏斯將小雲複活了……’
“是…這樣嗎?”銀月一愣,不知道要如何把話題接下去了。
銀月攙扶著阿浚離開了克裏斯的房子,在關好門以後,裏頭大廳的魔法燈也自動熄滅了。
靠著星月之光認路,兩人在櫻花園下走著。
走到一半,阿浚力氣已經沒剩多少,苦了銀月這弱女子,要竭力支撐著他,繼續東歪西倒的往道場走去。
“就在前麵了…啊!”道場雖已近在眼前,銀月卻是氣力不繼,以致兩人一同倒了下來。
“嗄呀……嗄呀……’
阿浚和銀月都是喘著氣,趴倒在道場門外的草地上,沒法動彈的歇息著。
“辛苦你了,銀月……’阿浚雖是昏眩,但還保持著一點點意識。
“我真沒用,連扶主人迴去也做不到……’銀月自責的道。
“欸?”適逢戴維斯出來散步,見得二人伏地,便立即奔上前來:“浚兄、銀月姑娘,你們怎麽了?”
“甚麽事?”妮凡聞言走出,也是快快的走上前來察看情況。
“不是…甚麽大問題……’阿浚擠出力氣爬起來,道:“拜托你們,把我和銀月扶進屋裏去……’
“好。”戴維斯將阿浚左臂搭在肩上,一運勁就將阿浚提了起來,果真有武功底子就是截然不同。
“唏。”妮凡也是扶起銀月,問道:“你們去哪裏了?會讓你們弄成這個樣子?”
“主人和我去了無名村,挖開了小雲的墓,把她的屍體帶迴來給克裏斯了……’銀月氣籲籲的答
道。
“嗄?”妮凡一陣錯愕,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你和大人去了…挖墓?”
“是的,是克裏斯讓主人這麽作……’銀月道。
“…怎樣也好,今晚你們先休息一下吧。”妮凡攙扶著銀月走進道場去:“你們都累了。”
“也對…’銀月望著阿浚的背影,道:“主人這樣虛弱,真的要先休息……’
“浚殿受傷了麽?”禦手洗千刃察覺阿浚左袖上的血汙,一麵認真的走上前來想要檢查阿浚的傷勢。
“我不要緊的……傷已經好了……’阿浚中氣不足的道:“我隻是…有點累了……’
“我扶浚兄迴房吧。”戴維斯說道:“有甚麽話待明天再說,你倆先好好睡一覺。”
“麻煩你們了……’阿浚感激一笑。
四野幽靜,不遠處偶爾傳來的農夫吆喝聲,還有隨壁房間傳出的魯特琴音,兩者相映成趣,悅耳至極;微風輕拂,除了添上幾分清涼舒服外,亦把彩花樹的淡香吹來,芬芳教人念念不忘。
晨熹透入,阿浚在這清晨時候就醒了過來。
“早上了……’從窗戶凝看那泛起魚肚白的天空,阿浚心境異常的沉靜,不知道是還沒睡醒還是甚麽的緣故。
瞟瞟旁邊的空床子,阿浚納悶著:“除第一晚外,我完全沒見過jp迴來……他躲蒂拉躲到哪裏去了?”
甩甩頭不想,阿浚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就步出房間梳洗。
梳洗一輪,意識還沒完全清醒,阿浚半愣著的仰起頭來,看著頭頂那片灰蒙天空正開始被光線剖開、切入,原來是太陽從山後爬上,不一會兒就從山影中走了出來,把自己的全貌毫不吝嗇的展示出來。
東方初白,象征希望的亮光遍灑地上,賜予萬物活力去過新的一天。
“日出嗎……’阿浚忽然冒出一個悲觀的想法:“這個日出與我何幹哩……’
“不知道克裏斯那邊怎麽了………小雲她…現在迴來了嗎?”感受著晨光照耀,阿浚如此想道。
“浚殿早安。”來者是禦手洗千刃:“身體如何了?”
“沒有大礙,睡過一覺體力都恢複了。”阿浚徐徐答道。
“恕拙者多言,浚殿先前究竟到哪裏去了?”禦手洗千刃捺不住好奇,問道。
“我和銀月去了無名村,詳細的來龍去脈待人齊我才講吧。”阿浚簡略的道。
“如此……’禦手洗千刃沉吟一聲,道:“內人已在預備早飯,請浚殿先往正廳稍候。”
“麻煩你們了。”正想轉身走去,阿浚又想起甚麽似的,止步道:“對了,我不在的那幾天你們有見過jp嗎?”
禦手洗千刃搖頭,作出了否定的答複。
“他到底跑到哪裏去了……’阿浚喃喃自語:“再怎樣躲藏,總會留下一些痕跡的吧……’
“恕拙者疏忽。”禦手洗千刃道歉一句。
“沒這迴事,是jp自己為逃避責任而躲起來的。”阿浚揉揉發疼的額頭,道:“不過連氣息也消失掉,這也藏得太徹底了吧……’
“怎樣也好,他要迴來的話就會出現了,我們也做不了甚麽。”阿浚續道:“先去吃早飯吧。”
“這邊請。”禦手洗千刃給阿浚領路。
眾同伴陸陸續續的來到正廳就席,過不多時妮凡三女就和大和撫子一同端出菜肴來,感覺比先前的來得要豐盛。
“浚殿和銀月殿這趟旅途辛苦了,拙者特意讓內人預備這一頓,算是小小的洗塵宴。”禦手洗千刃說道。
“謝謝。”阿浚謝過禦手洗千刃的心意,道:“趁現在大家在這裏,我就交代一下這幾天我和銀月的去向吧。”
“之前幾日,我和銀月去無名村走了一趟。”無視眾同伴的愕然,阿浚說道:“我去那裏將小雲的遺體帶迴來給克裏斯。”
“不不不,等等……’丹尼斯擺手搖頭,嚐試整理思緒道:“浚老兄你是說,昨晚你帶迴來的那個大布袋,裏麵的是一條屍體?”
“那樣說就太冒犯了。”阿浚狀甚不悅。
“丹尼斯。”雲狄訓斥的白了丹尼斯一眼,向阿浚道歉:“對不起浚兄,他沒有這個意思的。”
清咳一聲,阿浚續道:“先前我那樣急著出去,是因為我想早去早迴,快點了結這件心事。”
“原來如此。”戴維斯頜首道。
“昨晚迴來的時候,我已經將小雲的遺體交了給克裏斯。”阿浚交代道:“克裏斯要我今天再去,相信現在已經有了結果。”
“終於來到這刻了嗎……’妮凡道。
“是的……’阿浚有點忐忑的道:“是成是敗,一切在早飯過後自有分曉。”
“浚兄此話說的是。”戴維斯附和。
在用早飯的過程之中,阿浚內心焦躁愈演愈烈,完全心不在焉,隻知道把飯菜送到嘴裏,咀嚼幾口就吞下,以致食不知味。
“是內人手藝不對浚殿胃口麽?”禦手洗千刃見阿浚無甚喜色,問道。
“不…我隻是……抱歉。”阿浚搖了搖頭。
“看樣子大人真的很想快點去克裏斯那邊哩。”妮凡將阿浚的意思解讀出來。
“原來如此,是拙者不識時務了。”禦手洗千刃懸空的心得以著地。
“欸,別擔心。”菲琳插嘴道:“有本公主幫忙,不可能難吃的啦。”
“我沒記錯的話,菲琳妹妹你好像一直隻是在幫忙上碟和端菜而已?”妮凡戳破菲琳道。
“哼、哼!就是因為有本公主端菜,食物才會好吃啊。”菲琳胡謅答辯,挽迴幾分麵子:“你們這些蟻民,能讓本公主服務可是你們一生難求的榮幸啊?”
“是嘛?”妮凡摸摸下巴,壞笑道:“這麽說,能每晚調教公主更是姐姐我的榮幸了。那今晚姐姐可要“加把勁”的享受這份榮幸啊…?”
“咕…你這個變態女……’菲琳臉色青白的道。
“看來拙者也不好留難浚殿了。”禦手洗千刃從席上起來,道:“浚殿,你就先去克裏斯殿那邊吧。”
“…謝謝。”阿浚不勝感激,轉向銀月道:“來,我們走吧。”
“嗯。”銀月點了點頭,就跟了上去。
“等等,我也要去。”菲琳抱著湊熱鬧的心態,打算參一腳道:“我要親自看看克裏斯是不是真的那麽厲害。”
“別跑。”妮凡一把抓住菲琳的後頸:“還有家事要做。”
轉向阿浚,妮凡道:“大人您去吧,我們在這裏等著就好。”
“我們盡快迴來。”走向門口,阿浚迴頭補充一句:“不論結果如何。”
“願一切順利。”戴維斯由衷的祝福道。
阿浚心領的點點頭,就偕同銀月一道起行。腳步朝西北邁開,二人往克裏斯所在的櫻花圈快步走去。
“主人,可以慢一點嗎?”不甚適應阿浚的步速,銀月追得有點吃力。
“不好意思。”阿浚道歉一下,調整自己的速度配合銀月。
“主人,您用不著那麽急的…克裏斯不會跑掉,小雲也不會消失的啦。”銀月說道。
“我不肯定小雲最終會不會消失……但我肯定克裏斯的確是不會跑掉。”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阿浚講了句雙關語來。
“龍皇你以為我聽不到嗎?”克裏斯憑空響起的聲音,隱隱帶著一點慍怒。
“這裏是你自己親手創造的隱居地,難道你會跑掉?”阿浚*****。
“…給我好好記住,本來你也得殘廢的。”克裏斯冷冷的道。
“嗯…對了,小雲她已經複活了嗎?”阿浚最關心的畢竟是這件事。
“能做的都做了。”克裏斯模棱兩可的答道:“自己來看結果吧。”
“這……甚麽意思?”阿浚心裏一陣慌亂,心想難道出了甚麽岔子?
“不會有事的,主人。”銀月安撫阿浚道:“主人都這麽努力了,一定不會有事的。”
“但願如此。”阿浚歎息。
不知不覺間,二人已經走到櫻花園了。
阿浚仰首一看,頭上蒼空是蔚藍色的,偶見幾片白雲浮過,清風一吹,櫻花園又再落下一片雪花了。在這個風和日麗的上午,阿浚就要迎接他一直等待的結果。
距離克裏斯住所尚有十數米,門扇卻在此時被推開了。從屋子出來的是克裏斯,輪椅後無人推扶,隻是無風自動。
“你們來了。”
克裏斯那不徐不疾的聲音經過魔法擴音,阿浚和銀月二人遠在百米外也清楚可聽。
“小雲哩?”克裏斯就在眼前,阿浚兩步當三步跑的上前去,思念情切可見一斑。
合上眼簾唿了口氣,克裏斯似是在責怪阿浚的心急。隻聽他說出這麽一句:“出來吧。”
一個嬌小身影躲藏在門後,探出頭來偷偷的打量外頭的二人,直至克裏斯叫喚,那身影才從門後走出來。
那把麻色的長發,那對水靈靈的藍色大眼,那個嬌滴滴的可愛倩影……
“是小雲…?真的是小雲嗎?”阿浚有點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以為自己正在造夢。
小雲輕輕走上前來,向阿浚微笑道:“浚哥哥,是小雲啊。”
“小雲…是小雲!”阿浚再也不能自已,衝上前去就把小雲給緊緊抱住了。
“是小雲,真的是小雲……’阿浚喜極而泣。
“咕…浚哥哥抱得太緊了,小雲不能唿吸啦。”懷中的小雲掙紮道。
“對不起……我隻是太高興了……’阿浚鬆開了手,擦掉兩行男兒淚,連哭帶笑的道:“畢竟…浚哥哥已經有個多月不見你和王大媽了……’
看著阿浚和小雲相見的這一幕,銀月既為阿浚高興,另一方麵又暗自擔心:“這樣子,真的好麽?主人……’
“小雲也很掛念浚哥哥啊。”小雲撒嬌似的抱著阿浚,道:“浚哥哥比以前更強壯了,身體也多了不少傷痕啊。”
“為了讓你複活,我走了很遠的路,也打過很多場……但已經不要緊了。”阿浚再次抱住小雲,語帶嗚咽的道:“小雲你迴來了,其他已經不要緊了……’
小雲享受著阿浚的擁抱,拍拍阿浚的頭嘉賞道:“浚哥哥很厲害喔,不怕困難的來到了這裏,真的辛苦浚哥哥了。”
小雲這麽一說,阿浚直是決堤了,淚水不住的湧流出來。這些淚水承載著的,不單單是思念,也是艱辛、困苦。更加重要的,是經曆困難之後的安慰。
過會兒,阿浚漸漸平伏下來,用手擦掉麵上的淚水,道:“抱歉,沒有嚇著小雲吧?”
小雲搖搖頭,以著稚嫩純真的聲線道:“不會喔。”
左顧右盼一輪,小雲定睛在銀月身上,笑逐顏開的走了過去:“是銀月姐姐吧?”
“你是怎麽知道我的?”銀月一怔。
“小雲在上麵一直看著你們喔。”小雲甚是快樂的道:“由浚哥哥出來旅行開始,我和婆婆他們都一直在看著的。”
“你們…一直在看著我?”阿浚先是錯愕,內心卻是泛起陣陣暖意來。
“是喔。”小雲轉向阿浚,點點頭道:“浚哥哥遇上過甚麽人,做過甚麽事,經曆過甚麽戰鬥,我們都知道啊。”
“是嗎……’阿浚有點不好意思的搔搔臉,道:“那我的醜事不也都公開來了嗎……’
“不要那樣說。”小雲用力搖搖頭,道:“生命裏麵的事情沒有甚麽醜不醜的。”
“怎麽輪到你來教訓我哩……’阿浚摸摸小雲的頭,納悶道。
“不是我說的,是天父爸爸說的啊。”小雲指指上天,道。
“咳。”克裏斯清咳一聲,將在場眾人的注意力喚了迴來:“那種煩人的溫馨戲碼給我去外麵演,別在這裏做給我看。”
“啊啊,抱歉……’稍頓一下,阿浚再補一句:“克裏斯,謝謝……’
“浚哥哥,等我一下喔。”小雲向阿浚交代一聲,便跑向克裏斯那邊,不知在作甚麽打算。
麵對冰冷無情的克裏斯,小雲竟然一把撲上前去將他抱住道謝:“克裏斯哥哥,謝謝你。”
古井無波的克裏斯,臉上雖無變化,眼中卻是閃爍出複雜的光采來。半晌,克裏斯才平靜的道:“…別浪費時間。”
“我會好好珍惜的。”小雲在克裏斯懷中蹭了一下,才放手從他身上跳開。
“克裏斯……’阿浚走前了幾步,由衷的道:“感謝你,感謝你把小雲帶迴來…真的很感謝你。”
頓了頓,阿浚轉為堅定的道:“我會記住這份恩情,向命運之輪為你和她討迴公道的。”
“我現在姑且信你。”克裏斯木無表情的看著兩人,不知是喜是怒,隻聽他淡淡的道:“走吧。”
“那麽,我們告辭了。”阿浚稍退幾步,向克裏斯深深的鞠了一躬。
“小雲,銀月,我們走吧。”阿浚向小雲伸出手來,小雲就乖巧的牽著他的手了。
“嗯!”小雲應道。
“嗯…’銀月也是應道。
告別克裏斯以後,一行人從櫻花園走迴去房子,路上花樹的顏色變化讓小雲驚訝不已。
“浚哥哥,看看!是彩色的大樹啊!好漂亮啊!”小雲興奮的拉著阿浚道。
“不是說一直在看著我的嗎?小雲你應該見過這些彩樹啊。”阿浚笑著摸摸小雲的頭頂。
“喏…這是人家第一次這樣子近距離看嘛。”小雲發著嬌嗔道,煞是可愛。
“哈哈。”阿浚開懷笑著。
“浚哥哥,我們現在往哪裏去?”小雲問道。
“先迴浚哥哥的同伴那裏,讓他們見見你。”阿浚迴道:“要向他們交代一下情況哩。”
“是戴維斯哥哥和妮凡姐姐他們嗎?”小雲雀躍的問道。
“是啊。”阿浚應道:“你看起來很興奮哩。”
“對喔,人家一直想跟他們聊天啊。”小雲用力的點點頭,向著銀月說道:“銀月姐姐,我也想跟你好好聊聊。”
銀月不大自然的笑了笑,是因為不知道該要如何迴應。
小雲活潑可愛,不停地逗弄阿浚和銀月說話,一行人不知不覺間就迴到了道場。
“大人你們迴來了。”正在大門掃地的妮凡見得阿浚身邊的小雲,欣喜笑道:“看來是成功了哩。”
“是的。”阿浚點點頭道。
“是妮凡姐姐!”小雲一個勁兒的跑了上去。
“小美女,你怎麽知道我的?”一聲姐姐教妮凡聽得耳順,笑著蹲下來向小雲問道。
“我和婆婆他們一直在一個叫作天堂的大花園那邊看著浚哥哥的。”小雲指指上麵,道:“妮凡姐姐跟浚哥哥一起旅行,我們自然知道你。”
妮凡一怔,隨即又笑道:“你叫甚麽名字?”
“我叫小雲~’小雲天真的笑道。
“小雲乖。”妮凡摸摸小雲的頭,道:“你能告訴姐姐,天堂是怎樣的嗎?那裏有甚麽人?”
“天堂是個很~大的花園啊,有很多很多很美麗很好看的花草,也有很多很多很有趣很漂亮的動物。”小雲誇張的張開雙手比了一下,道:“有一次我貪玩在水裏抓起一條魚來,它隻是很有趣的扭著扭著,沒有死啊,天父爸爸就告訴我天堂沒有死亡。”
“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哩。”妮凡笑著道,也不知相信與否:“那麽小雲,那裏有甚麽人在?”
“那裏很~多很多小孩子啊,每天都跟我一起玩,很開心的啊。”小雲快樂的笑道:“也有些大人在,例如婆婆啊、石大叔啊,不過他們其實也是大小孩,都跟我們玩在一塊的。”
“是嗎?有機會我也想去看看。”不知何解,妮凡眼中流露出一陣難以覺察的神傷。
“天父爸爸說,那些隻有像小孩子的人才能進去。”小雲拍拍妮凡的肩,笑道:“不過妮凡姐姐的話一定沒問題的!”
“妮凡,其他人哩?”阿浚摸摸小雲的頭,向妮凡問道。
“禦手洗在正廳打坐,說是等著大人迴來;菲琳妹妹和撫子正在廚房洗碗。”妮凡將每人去向逐一數出:“戴維斯負責清潔走廊,雲狄負責砍柴,丹尼斯負責打水。”
“jp還沒迴來吧。”阿浚搔搔頭,問道:“維德哩?”
“禦手洗不會讓他口中的聖賢做甚麽低下的勞動吧。”妮凡道:“他在走廊彈著琴。”
“這樣子啊……謝謝。”阿浚撫鰓道:“我們再去找其他人了。”
“浚哥哥、浚哥哥。”小雲拉拉阿浚衣袖,唿喚他的注意。
“怎麽了?”阿浚低頭望著小雲。
“我知道jp哥哥在哪裏啊,我之前幾天看到的。”小雲道:“每逢晚上他就會出來到處跑,一到早上又躲起來睡覺。”
“jp變成了夜貓子嗎……不,他本來就是了。”阿浚禁不住吐糟道:“那,他現在在哪裏?”
小雲遙指指向西北方:“那裏。”
“這個方向……是克裏斯家?!”阿浚一下驚呆:“jp是想老虎頭上打蒼蠅啊……’
“不知道啊,不過jp哥哥好像在找甚麽似的…’小雲道。
“怎樣也好,我們先去找其他人吧。”阿浚向小雲和銀月招招手,道:“得要先讓他們知道小雲成功複活了哩。”
“嗯啊。”小雲開心笑道。
“慢走。”妮凡道別。
如此,三人就出發去了,獨剩妮凡一人在原地。
“我還在想著你會不會在那裏哩……’
仰頭看天,妮凡若有所思的念出了一個名字。
“哈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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