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真理、櫻花一同步上歸途,走了大約五分鍾路程之後——


    「要住進我家!?為什麽啊!?」


    從兩人口中得知此事的哮,忍不住驚唿一聲。


    「好像是辦理手續時出了點差錯,導致園內的女生宿舍空房全都被住滿了。另外為「二階堂真理佩戴縛狼鎖的事情泄漏出去,最好還是在校外留宿比較妥當……以上是理事長的說詞。」


    櫻花滿臉不服地念出這段說明文。隻可惜完全沒有半點說服力可言。


    「就算有這迴事,為何偏偏選中我的房間啊?」


    「西園寺住自己老家、杉波的房間沒有容得下第二個房客的就寢空間。這個女人則討厭搬進我房間留宿,而我當然也不肯讓她搬進來。」


    「……你們倆的關係未免也太惡劣了吧。」


    「放心吧,草剃。我絕不會讓魔女跟你有兩人獨處的機會。為了預防你遭到襲擊,同時也包含了監視的意味在內,我將與你們共同行動。」


    走在哮左邊的真理隨即補上一句「我才不會襲擊他好嗎!」的吐槽。


    哮則顯得有點緊張兮兮地轉眼看著櫻花。


    「鳳……連你也要留在我家過夜嗎?」


    「……你討厭嗎?」


    櫻花略感不安地開口反問。


    「我、我並不討厭喔!一點也不!」


    「嗯。那不好意思,今天我就過去叨擾一晚了。我有自備成套寢具,你大可放心。」


    此時,哮總算理解到櫻花手上所提那隻巨無霸波士頓包,究竟是怎麽一迴事了。


    「要留下來過夜是沒關係啦……但我家沒什麽錢,所以房間相當狹窄喔?」


    「我一聽說你家境貧窮時就已經作好心理準備了,所以不成問題。」


    ……落腳處明明都還沒拍板定案,為何卻能事先得知那方麵的情報呢?


    哮不禁感到有些悲從中來。


    「草剃你是自己一個人獨居對吧……是住公寓嗎?」


    櫻花出聲詢問。


    「嗯。麵積大約是6·5塊榻榻米寬,另外浴室及廚房也算是一應俱全。」


    「?聽起來還滿普通的嘛,而且感覺格局滿不錯的……順便問一下,房租大約是多少錢?」


    聽見櫻花提問,哮立刻豎起五根手指頭。


    「……五萬?連房租都很普通呢。」


    「錯,是五千。」


    「「——五千!?」」


    兩人大概都認為再怎麽說也未免太過便宜了吧。


    見兩人吃驚的模樣,哮頓時麵露有點得意洋洋的表情。


    「嗬嗬嗬,很棒的房子對不對?我花了整整一周找遍各地的不動產經銷商,總算才問到這間公寓啊。」


    「呃……你那裏該不會比其他房間都來得特別便宜吧?」


    真理接著詢問。


    「?嗯,經你這麽一說,其他房間的租金好像差不多都在六萬上下吧。」


    哮像是表達出『為什麽會這樣呢?』的意思般微微側頭。


    隻見真理臉上浮現出一抹僵硬笑容,櫻花更是突然閉口不語兼麵無血色。


    「拜托你動一下腦筋好嗎?那絕對有問題吧。分明就是有自殺者的幽靈出沒或會發生騷靈現象的房間啊。」


    「哈哈哈!沒這迴事啦。你恐怖電影看太多了啦。除非降靈係的魔法師施展魔法,否則幽靈之類的東西根本不可能會出現。」


    哮哈哈大笑地否定了真理的擔憂。


    盡管內心浮現一抹不安念頭,真理還是繼續跟著哮走。櫻花則是自從聽到房租僅五千圓這句話之後便不發一語。她一邊低著頭,一邊無精打采地跟在離兩人有點距離的後方。


    過沒多久,哮停下腳步。


    「到嘍,這裏就是我家。」


    兩人抬頭望向哮伸手所指的方位。


    那邊有一棟乍看之下非常普通的公寓。


    整體外觀雖然平淡無奇,但唯獨一間,唯獨其中一間房間。


    唯獨位於二樓最底端的那間房間顯然很不對勁。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嘎啊啊!嘎啊嘎啊!嘰哩……嘰哩……


    發出駭人聲響的漆黑氣場,以及在屋頂上方及扶手附近來迴盤旋飛舞的陌生鳥類。加上明明沒其他人,卻隻有那間房間周遭傳出陣陣嘎吱聲響。


    「——你家絕對有問題吧!?」


    「什麽問題?」


    「那團黑色氣場是什麽東西!?一直發出『吼喔喔喔喔喔喔』的聲音又是怎麽迴事!?」


    「不就是隔壁房間的換氣扇嗎?」


    「那群嘎嘎狂叫的鳥呢!?」


    「應該是烏鴉。最近它們時常翻找垃圾堆,連附近鄰居也不堪其擾啊。」


    「烏鴉身上應該沒有肉冠或鱗片之類的東西才對吧!?還有明明沒半個人,地板卻不斷嘎吱作響,那又是怎麽一迴事!」


    「我家屋梁鳴響的情況確實是滿嚴重的呢。」


    哮像是表達出『真傷腦筋啊』的意思般,一臉若無其事地描述房屋狀況。


    真理則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哮,嘀咕著說了一句:「這家夥的神經究竟是有多粗啊……」


    「?鳳,你怎麽啦,幹嘛杵在那麽遠的地方?快過來。」


    哮注意到櫻花佇立在背後且低頭看著地麵,隨即出聲叫她。


    隻見被叫到名字的櫻花,以幾乎快發出嘎吱聲響的僵硬動作緩緩抬頭望向哮。


    「我沒事、的喔?」


    「……為什麽講話結結巴巴的啊?」


    「沒這迴事。我冷靜得很。我一點也不害怕。」


    仔細一看,可以發現櫻花渾身微微顫抖個不停。就各種層麵而言都很遲鈍的哮雖然搞不清楚是怎麽迴事,不過眼尖的真理卻瞬間看穿櫻花的反應帶有什麽意義,進而麵露竊笑。


    她同時又緊緊摟住哮的手臂。


    「你害怕的話就迴家吧?我就算跟哮獨處一室也沒關係啊——」


    「唔……!」


    「隻是想不到,身為資優生,理應無懈可擊的你居然會害怕幽靈呢—!真令人意外啊——怎麽也料想不到啊——」


    「我、我聽不懂你這家夥究竟在胡說八道些什麽東西!這、這種程度對、對我而言……根、根、根、根本就沒什麽了不起!」


    語畢,櫻花豪邁地跨步走向公寓。


    「……唔………!嗚~~……!」


    看著杵在公寓樓梯前方,整個人發抖,想爬卻又不敢爬上樓的櫻花,真理一臉樂不可支地笑著說道:


    「嘻嘻——何必這麽愛逞強呢。害怕的話就趕緊迴去,直接轉身迴家去啦——」


    「……我雖搞不太清楚狀況,但現在到底是你們倆都要留在我房間過夜呢?還是隻有真理要鄧卜來咒?」


    哮邊看手表確認時間邊詢問真理。


    真理先是瞬間嚇了一跳,接著才手抵下巴,冷靜地想了一下。


    櫻花不在場。隻跟哮兩人獨處,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過夜。


    真理的臉龐頓時泛起一抹紅暈。


    「呃、這……這個嘛,有點……該、該怎麽說才好?我、我沒有那方麵的經驗……或者該說我們才剛認識沒多久……突然就進展到那種階段,似乎有點……」


    「?我還是搞不太懂,但反正真理你確定會留下來過夜沒錯吧。喏,這給你。」


    哮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交給真理。


    「……鑰匙?為什麽拿鑰匙給我?」


    「你就自己進我房間休息吧。肚子餓想吃飯的話,隻要走到那個巷口往右轉,就有一間超級市場


    。另外,棉被收在壁櫥裏頭。浴室跟廚房在哪一看就知道……至於浴巾的話,如果你不想用我那條,就去超市買條新浴巾吧。身上應該還有錢吧?」


    「稍、稍等一下。為什麽搞得好像隻剩我要自己住進那間房間一樣啊?你呢?這是你家沒錯吧?」


    「抱歉,我還得去打工。要到淩晨兩點才能下班,你就自己先睡吧。」


    「打工!?淩晨兩點才下班……這樣的生活你過得下去啊?身體不會吃不消嗎?」


    「身體硬朗及劍術,是我這個人僅有的兩項長處啊。反正隻要習慣就不成問題羅。」


    哮露出一副看起來十分不幸的笑容如此說道。


    哮是個窮苦學生。為了妹妹的事及償還家族負債,導致他明明身為學生卻不得不賺錢養活自己。就連他想要成為異端審問官的理由,其實說穿了也是為了錢。


    哮看看手表確認時間,隨即有點慌張地舉手示意並轉身麵向後方。


    「抱歉,我快遲到了。想怎麽用我的房間都隨你高興。再見啦。」


    哮邊揮手道別邊快步跑走。而被遺留在現場的真理則是孤伶伶地佇立於原地。


    「…………」


    或許是聽見他們倆方才那段對話了吧,隻見櫻花立即調轉腳步離開現場。


    真理卻緊緊扣住她的肩頭,硬是製止她開溜。


    「幹、幹什麽……我準備如你所願迴家了。放開我。」


    「不……不要放我自己一個人啦!」


    真理淚眼汪汪地緊抓著櫻花不放,卻見櫻花也是同樣目泛淚光。


    「這是任務沒錯吧!?好、好好保護我的人身安全啦!」


    「你就隻會挑這種節骨眼講那種鬼話!我現在隻想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啦!」


    「我也不想住進這種地方好不好!但他都已經把鑰匙交給我了,我也隻好留下來過夜了啊!」


    「要住你自己住就好!我我、我、我要迴家了!」


    「你這冷酷無情的女人!我絕對不會放你離開啦——!」


    「放——開——我——!」


    在黃昏時分的天空底下,大吵大鬧的兩人——


    結果還是決定一同留在哮家過夜。


    ***


    就在哮與真理等人道別,前往打工地點上班之時……


    二階堂真理誘餌作戰,也在台麵下暗中被付諸實行。


    一輛廂型車停放在哮所住公寓附設的停車場。


    這輛廂型車的內部空間被改裝成簡易作戰總部。數量可觀的螢幕並列於昏暗空間之中,牆角則掛有大量槍械。


    隻見數名對著電腦敲打鍵盤輸入指令的人,以及一位觀注著眾人行動,看似異端審問官的男人,全都麵帶嚴肅神情凝視著螢幕畫麵。


    《——這邊是密探第一監視部隊。有一名隊員不慎與民眾發生碰撞。幸好因使用光學迷彩的緣故,並未曝露自身行蹤,將繼續執行監視任務。》


    「還繼續執行什麽!立刻把那家夥調離任務崗位。別把不中用的家夥留在現場礙事。」


    《……是!非常抱歉!》


    如此命令密探部隊之後,鐵隼人隨即挪開原本貼近麥克風的臉龐。


    此時,身為他部屬的一名魔女獵人隊員手持兩杯咖啡,緩緩走到定睛凝視螢幕的隼人身旁。


    「明明都刻意放她踏出學園了,結果幻想教團依舊沒有現身襲擊呢……」


    將其中一杯咖啡擺放至隼人麵前的女子,語調平穩地嘀咕了一聲。


    「不可放鬆戒心。務必作好隨時可以上場應戰的準備。」


    隼人雙眼緊盯螢幕,頭也不迴地對女子說道。


    「您是否稍微太過神經質了呢?幻想教團未必有掌握到我方動向,真的有必要采取如此森嚴戒備的態勢嗎?」


    「……你是才剛從密探部隊轉調至魔女獵人部隊的新人對吧。你曾經跟幻想教團交過手嗎?」


    「?不,還沒有。」


    這名八成是部下的黑發女性先將書麵資料擺迴桌麵上,接著才佇立於隼人身旁。


    「千萬不要小看他們。他們必會采取我們完全想像不到的手段前來收拾目標。」


    「……真是這樣嗎?搞不好他們早已棄之不顧……」


    聽見女性難以認同地輕聲嘟嚷,隼人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地繼續說道:


    「你知道我們人類在魔女狩獵戰爭中獲勝的原因是什麽嗎?」


    「……不就是因為槍械比魔法更加優越嗎?」


    「錯,致勝主因在於數量。是因為我們人類在數量上占有壓倒性的優勢所致。槍械純粹隻是一無所有的我們唯一能夠用來對抗他們的手段罷了。相較於派出大軍應戰的我們,他們卻能創造出單槍匹馬便足以對抗大軍的戰力及智慧。」


    「不過那是150年前的往事了吧?在現代,魔女們的力量早已式微。雖說確實有不少魔女具備相當於一輛戰車的戰力,但應該頂多也就僅止於那種程度才對。」


    「我勸你,最好認定幻想教團就是你所說的,150年前那群可怕怪物的幸存集團。」


    語畢,隼人低頭望向女子拿過來的書麵資料。


    「這是來自銀檞之劍的報告嗎?」


    「是在將近20分鍾前接收到的迴報,她說沒有發現異狀。」


    「有清查過與草剃哮接觸的學生相關資料了嗎?他們就是我們逮捕二階堂真理時,剛好在案發現場的家夥們對不對?」


    「是的。霧穀京夜、吉水明、北上平治、石橋信也、水原愛,便是以上這5名學生。近況也沒有什麽異狀,八成是日前那件事讓他們學到教訓了吧。雖說折損一名同伴導致他們情緒顯得有點低落,但他們好像還是一如往常地參與課程及活動。」


    「繼續加強警戒。」


    收到命令的女子隨即轉身離去。


    而留在原地的隼人,則是一邊掃視螢幕畫麵,一邊就現今異端審問會缺乏危機意識的表現,暗中歎了口大氣。


    「全體成員通通給我提高警覺。千萬別以為敵人不會現身襲擊。要隨時預設最糟糕的情況采取行動,知道了沒!」


    《《《——了解!》》》


    即便聽見隊員們銳氣十足的迴應,他依舊無法安心。


    鐵隼人乃是少數親身體驗過幻想教團可怕之處的魔女獵人。


    目前時刻為深夜兩點。結束便利超商打工的哮,拖著無精打采的腳步迴到自己住的公寓。


    今天犯下比往常更多次的過錯,被老板狠狠責罵的哮精神已瀕臨崩潰邊緣。對除了劍術以外一無是處的哮而言,工作這件事如假包換是件苦差事。由於隻要集中力稍微中斷,手邊工作就都會以失敗告終,因此他的精神耗損速度比常人要快上五倍。


    「唉……活著真辛苦啊。」


    飽一邊血淚交織地傾吐出這句由高中生來講實在是太過辛酸的話語,一邊走向位於走廊盡頭那間屬於自己的房間。


    他看著被塞進信箱的水電費明細表,接著伸手打開房門。


    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聲「我迴來了~~」,然後一如往常地脫掉鞋子,打開房間紙門的哮——


    「「………………呃……」」


    剛好與站在門後的真理四目相交。


    由於一往如昔地迴到家,導致他完全把真理等人前來留宿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映入眼簾的光景,在他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真理似乎剛洗完澡,正在用浴巾擦拭頭發。身上則呈現一絲不掛的赤裸狀態。


    身材雖然纖細,卻勾勒出女性化的曲線。略帶潮紅的粉嫩肌膚,以及濕漉漉的頭發。


    最引


    人注目的,是她那實在太過收斂……宛如強調還在成長期間的兩座小山丘(甚至還不適合如此形容),在看到那個部位之時,哮的心髒猛然為之一震。


    「呃、這……這這這、這是、那個……」


    「……~~~~」


    完蛋了,這下子肯定會挨揍。照理來說,能不被扁的結局根本就不存在。


    一想到這,哮立刻提高警覺,但……


    「……你、你還滿快就迴到家了呢……」


    真理連忙用浴巾裹住自己的身體,滿臉通紅地低下頭去,同時有點難為情地露出上飄視線輕聲說道。


    明明闖下在她剛洗完澡時撞見她的滔天大禍,卻沒被痛扁一頓。但既然沒挨揍的話,接下來究竟又該采取什麽樣的應對方式才正確呢?更要命的,是視線真不曉得該往哪擺才行。


    「我、我說啊……」


    「……唔。」


    「麻煩你暫時,先退到外麵,好嗎?這種場麵實在是……有點難為情耶。」


    移開水汪汪的眼神之後,真理接著——


    「不要一直……盯著人家看啦……人、人家沒什麽自信啊。」


    ——講出了這句話。她那散發出致命吸引力的舉止及台詞,令哮頓時變得滿臉通紅。


    在尷尬到極點的氣氛中,哮一步步地往後倒退,準備轉身離開房間。


    就在這一瞬間——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室內突然爆出一陣尖叫聲,不是來自真理。


    『怎麽迴事』的念頭才剛油然而生,浴室門板隨即猛然被打開,一個全身濕淋淋的女子飛快地奪門而出。是櫻花。隻見櫻花淚眼汪汪地從浴室飛奔而出,迎麵撞上站在正前方的真理,兩人就此失去平衡。


    「笨蛋!你搞什麽——呀啊啊!」


    「!?等等別過來笨——咕喔!」


    兩名裸體少女一邊扭抱在一起,一邊倒向哮所在的位置。


    三人一同摔倒在玄關前麵。哮則以被兩名裸體少女迎麵逼近的形式,呈仰躺姿態倒臥在地上。


    在微微揚起的灰塵中,真理一臉氣唿唿地抬起頭來說道:


    「你在搞什麽啊……!莫名其妙突然衝出浴室是怎麽迴事啊……!」


    「出、出現了、出現了、幽、幽幽、幽靈……!有、有個長發女人……從浴缸裏頭……!」


    櫻花一邊緊抱著真理及哮不放,一邊臉色慘白地直打寒顫。麵對櫻花出人意表的膽小表現,真理隻能麵露傻眼神情看著她。


    就在這個時候……


    「呃……那個……這,不是我的錯喔?絕對不是我的錯喔?」


    櫻花及真理總算察覺到哮倒臥在她們倆的胸部下方。


    由撚哮在跌倒的瞬間試圖推開兩人而伸出雙手探向前方,導致他的左手一把抓著真理的右胸、右手則一把抓住櫻花的左胸。


    實在是兩種形成強烈對比的觸感。左手彈力十足、右手豐滿柔嫩。


    盡管是難分軒輊的兩種觸感,隻可惜哮完全沒有多餘的心思享受這份無上幸福。


    驚覺胸部被抓著的兩人,先是看了哮一眼,隨後便可明顯看出她們的臉龐頓時變得愈來愈紅。哮雖然麵露僵硬笑容,暗中向老天爺祈禱……


    但這次終究難逃被兩人痛扁的命運。


    「唿……」


    哮簡單衝完澡,邊用浴巾擦拭頭發邊打開更衣間的門扉,發現櫻花早已躲進睡袋,發出香甜的睡眠唿吸聲。


    由於靈異現象隨著哮迴到家而宣告平息,因此櫻花才像與現實切斷聯係般地陷入沉眠。沒想到向來堅強的櫻花居然拿幽靈沒輒,這可真是相當出人意表的一麵呢。


    至於真理,則是背靠打開著的窗戶的邊框,好像有些憂鬱地眺望著戶外的夜景。


    內衣褲是去超市買來的新品,不過由於她沒其他衣服可換,因此哮拿了一件襯衫借她穿。隻是因尺寸不合的緣故,導致襯衫不但鬆鬆垮垮,而且衣擺還特別長,看起來彷佛她身上就隻穿著那件襯衫一樣,顯得格外煽情。


    哮雖不知視線該往哪擺,但還是打開冰箱拿出兩罐保特瓶飲料,將其中一罐輕輕拋給真理。


    「……謝啦。」


    真理露出淡淡微笑道謝。哮則坐到窗戶旁邊的榻榻米,一邊將保特瓶移至嘴邊,一邊看著沐浴在月光下的真理。


    「話說……今天在我們學園上了一整天的課之後,你有什麽感想呢?」


    「……沒什麽好講的。無聊死了。課程水準低得可憐,還被迫參加毫無必要性可書的運動,最後更被抓去陪著玩一場野外生存遊戲,就隻是這樣罷了。」


    真理嘟起嘴唇大發牢騷。


    「那蝦兵蟹將小隊呢?你覺得自己有辦法融入這支小隊嗎?」


    哮一提問,卻見真理眯起雙眼,低著頭。


    「…………我哪曉得啊。」


    麵對這個既非肯定亦非否定的答案,哮不禁麵露苦笑。


    「你跟鳳雖然一直在鬥嘴,但我總覺得你們兩個其實還滿合得來的耶?」


    「嗄?你是從哪個角度看才會說出這種話啊?我跟她分明是水火不容吧!」


    見真理一臉不耐煩地加以否定,哮不禁發出竊笑聲。


    「哎呀,你也不必急著下定論。雖說隻是試驗階段,但隻要一經采用,你就會正式成為這間學園的學生了吧?」


    哮這麽一問,真理頓時默然不語。


    「盡管你對我不在意你身為魔女一事感到很不可思議,但我們這支小隊的成員,其實也都是不會在意那種事情的人喔。」


    「…………」


    「鳳當然也一樣。她憎恨的是罪犯而非魔女。相信經過交談之後,你應該也很清楚這點才對吧?假使她真的心懷惡意的話,根本就不可能那樣正麵跟你對罵啊。」


    「…………」


    「小兔及杉波也相同,隻要你肯主動攀談,她們應該都會正常地迴應你才對。畢竟就連我都能跟她們打成一片了啊。」


    「…………」


    「雖然她們是一群個性古怪的成員,但我相信隻要假以時日,你必定能——」


    「——夠了!」


    發言突然硬生生地被打斷,哮大吃一驚地凝視著真理。


    「拜托……別再講那種話了……」


    隻見真理露出彷佛強忍著些什麽的表情說道。


    「對不起。你裝熟裝得有點太過火了。由於你實在太過親切……害我不小心失去了戒心。哮你還真是可怕耶。」


    「你、你、你在胡說什麽啊?」


    「我是魔女,你是人類。我還是覺得我們所身處的世界實在相差太大了。」


    「……不要突然講起這種話好不好。你到底是怎麽啦?」


    可能是感到頭痛吧,隻見真理有點難受地伸手輕抵額頭,緩緩閉上雙眼。


    「我也不曉得……可是,我……並不是如你所想像的那種人。」


    因頭痛而導致臉色慘白的真理,睜開失去光芒的晦暗雙眼如此說道。


    「雖然……我還迴想不太起來,但內心就是有這樣一股預感……」


    「迴想不起來……你到底在說什麽啊?」


    「我一定會……傷害到你。」


    真理雙眼略微濕潤地筆直注視著哮,卻又立刻移開視線,倏然站了起來。


    「對不起……我到底在胡說些什麽啊。我、我要睡覺了。哮你也快睡吧,明天不是還得早起嗎?」


    真理頭也不迴地逕自鑽進被窩。


    「…………晚安,哮。」


    真理隻留下這句問候,便沒有再轉身望


    向哮。


    哮則隻是神情茫然地聆聽著真理與櫻花的睡眠唿吸聲。


    他不經意地看了窗外一眼,發現天色已經開始變白,代表再過不久就要天亮了。然而哮的內心卻沒能如同破曉的天際一樣,那麽輕易地便由暗轉明。


    鑽進被窩的真理,則是背對哮緊閉雙眼。


    (我……為什麽突然講出那種話……)


    真理一邊因頭部至今仍隱隱作痛的症狀而皺緊眉頭,一邊咬牙強忍著痛楚。


    每隔數秒便湧現的疼痛,甚至帶給她一種彷佛腦部試圖重新刨削出記憶的感覺。


    因為實際上,每當痛楚掠過腦海之際,就會有奇怪的影像跟著湧上心頭。


    接收某種碎片的影像、熊熊火舌、自行起身的屍體。


    蜂擁而至的莫名影像,逼得真理不禁雙手抱頭。


    『魔法呢——是為了造福人群而存在的唷。』


    一陣夾雜於影像中的聲音迴蕩於腦海中。這陣聲音固然令真理感到非常懷念,但不知為何卻也狠狠地刺透了她的心房。


    (這是什麽東西啊……全部都是我的記憶嗎……!? )


    縱使無法理解影像的含義,身體卻仍逕自開始發抖。完全不曉得自己在害怕什麽的真理,隻能任由兩排牙齒直打寒顫。


    『……媽、媽。』


    一名膚色蒼白的陌生嬰孩,發出了唿喚母親的聲音。


    不知為何,這聲音聽起來卻彷佛是在責備真理一樣。


    你沒資格過平凡生活。你是魔女。你該被自身的罪過壓垮。


    數量驚人的無形存在,露出輕侮的目光蔑視著她。


    真理閉上雙眼,緊緊摟住自己的身體。


    她一方麵心想非得趕緊找迴記憶,查明自己的真實身分不可。


    卻也察覺到,內心同時存在著另一個強烈不希望迴想起來的自己。


    這真是一件能被接受的事嗎……?兢此失去過往記憶,與哮等人打成一片,這真的是能夠獲得允許的事嗎?


    真理怎麽樣也無法拭去自己身在此處所衍生出來的違和感。


    第195屆對魔導學園模擬戰錦標賽。


    每年固定分為預賽及決賽等兩迴合舉辦的這場大賽,乃是區分為一、二、三年級等三個聯盟,由各學年試驗小隊進行模擬戰互相較量的競賽。


    槍械就隻能從狙擊槍、突擊步槍、機關槍及手槍當中選擇其中一項,子彈也隻限定使用漆彈,同時有彈數限製。誤擊友軍不算擊中目標。在近身肉搏戰之際,雖嚴禁攜帶及使用具有殺傷能力的武器道具,不過除了運用塗滿油漆的樹脂製匕首留下判定記號之外,大會也允許參賽者使用格鬥術擊昏對手,以及利用槍身毆打敵人,因此出現傷兵的機率可說是相當高。


    整場大賽為期長達一周,在預賽拿下冠軍的小隊將可獲頒咖點升級積分。而在春季全國大賽奪得冠軍的話,將可無條件榮獲異端審問官的資格。


    一盤比賽的時間為10分鍾。一年級的競賽模式為小隊驟死戰。


    競賽區內部的擺設每年都會有所變更,第塒屆的競賽區,則采用仿市街戰情境的內部裝潢。


    「唉——……該死……!」


    在夾帶咻咻聲響紛飛四射的漆彈彈雨之中,哮動彈不得地藏身於瓦礫掩體後方。


    一年級預賽,c組第一迴合比賽,由第10試驗小隊vs第35試驗小隊。


    在比賽宣布開始的同時,蝦兵蟹將小隊立刻中了敵人的策略,導致所有成員隻能被迫各自散開。


    由於敵軍安排兩名狙擊手攻占了廢教會掩體的鍾樓,因此人在噴水廣場的哮根本無法輕舉妄動。


    「小兔,你那邊有機會設法展開狙擊嗎?」


    《這、鍾、鍾樓剛好落在我的死角方位……我、我得再稍微往前推進才行。》


    結結巴巴的小兔嗓音透過耳麥傳入耳中。


    這對小兔而言堪稱是最糟糕的狀況。現場觀眾明明已經夠多了,自己的身影居然又被實況轉播至大螢幕上,對患有怯場症的她來說形同致命障礙。再加上她身陷孤立無援的狀態,若想推進就非得收拾掉兩名敵軍前鋒不可。


    雖說遠距離速射是她的拿手絕活,不過中、近距離的開槍互擊卻非小兔的專長。


    為求提前對鎖我方的狙擊手,敵軍已火速攻進我軍陣地並躲在暗處伺機而動。


    《唔、嗚~~~~草、草剃~~~~快點救救人家啦~~~~》


    「別哭啦……我也身陷欲哭無淚的窘境當中啊。」


    哮邊苦笑邊出聲安撫小兔的情緒。


    「鳳,你那邊狀況如何?」


    《我已經解決掉兩名遊擊手。》


    「哦哦,果然有一套。」


    《現在是誇獎我的時候嗎,蠢蛋。如果要搶救西園寺的話,我無論如何都非得通過噴水廣場不可。但我這邊根本無法瞄準躲在鍾樓的兩名敵軍……可惡,要不是每個人限定隻能帶一把武器,我早就透過遠距離狙擊收拾掉那兩個家夥了……》


    櫻花所佩帶的槍械,是可以進行中距離狙擊的突擊步槍,不過由於火藥式漆彈僅限狙擊槍使用,因此突擊步槍的漆彈射程距離相對薄弱許多。


    「……真理,你那邊呢?」


    哮戰戰競競地確認真理的狀況。


    間隔數秒鍾之後,真理才打開無線電通訊。


    《……我在開始前應該就已經聲明過才對,你忘記了嗎?》


    收到這句語氣冷淡的迴覆,哮頓時沉默不語。


    他迴想起真理在比賽開始前所說的話。真理在集合的同時便對所有隊員如此宣布。


    『我絕對不會出手協助你們,要打就你們自己打吧。』


    那是一陣宛如棄眾人於不顧般的冷酷聲調。


    成員們一邊麵麵相覷,一邊各自作出反應。櫻花隻是頗不開心地哼了一聲,小兔則是憤慨地迴嗆一句「用不著你說,我們也不期待你能幫上什麽忙啦!」,斑鳩更是高舉雙手坦然接受她的說詞。


    至於哮,則是內心滿懷遺憾。


    哮原本以為盡管還不到敞開心門的境界,但她起碼也算已經與自己有所交情才對,然而如今看來似乎隻是自己會錯意罷了。


    他不禁認為,真理似乎是刻意避免自己與他人建立起一定程度以上的關係。


    是否隻在短短一天之中就變得太過親近了呢?還是自己脫口講出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呢?


    (糟糕……現在必須集中精神麵對模擬戰才行。)


    哮搖搖頭,切換自己的思緒。


    哮既想不出什麽突破現狀的計策,櫻花的通訊頻道也跟著陷入沉默。


    (這下八成完蛋了吧……雖然根本就不覺得有辦法取勝,而且本來也沒有報名參賽的意思……但該怎麽說呢……)


    藏身於拖體後方的哮,邊用手指把玩樹脂匕首邊嘀咕著說道:


    「還是覺得有點不甘心啊……」


    《雖然很想講下次有機會再將這份不甘心的心意發揮出來就好……但我也沒資格說這種大話。的確是力有未逮啊。》


    《嗚~~~~!比、比賽還沒結束不是嗎!?》


    《假如打一開始就決定報名參賽的話,至少還能擬出一些更像話的作戰及對策啊。如果時間充足的話,甚至也有辦法開發出專用武器呢。》


    其他隊友們好像也都各自抱持著類似的懊悔之情。


    縱使是一場明知必敗無疑的戰役,但既然選擇挑戰,不管是誰都會希望能夠爭取勝利。就算是全學年戰績墊底,被戲稱為蝦兵蟹將的集團也一樣。


    是要就此等到時間用盡,還是懷


    著玉石俱焚的覺悟衝鋒陷陣呢?


    眼前看似僅剩這兩條路可選。


    ……但,一陣刺耳嗓音突然介入哮小隊的通訊,導致成員們的注意力全都被這陣雜訊拉走。


    《喂,蝦兵蟹將小隊!你們到底打算躲到什麽時候啦!再不滾出來就無法結束掉這場比賽喔!》


    《哈哈哈!真搞不懂像你們這種貨色,為什麽會選擇報名參加錦標賽呢!該不會是懷有想要當眾大出洋相的願望吧?搞什麽鬼,原來你們通通都有被虐狂傾向啊?我們很樂意打爆你們的腦袋,所以快點滾出來!》


    原來是來自交戰對手·第10試驗小隊的插播通訊。


    這是俗稱的喝倒采。八成是由於哮小隊遲遲不肯進攻,對方才動用了出言挑釁的手段吧。聽起來或許很低俗,但這類技巧在模擬戰錦標賽當中卻也相當實用。


    對於像蝦兵蟹將小隊一樣……戰績明明很糟糕,個性卻格外高傲的人們而言,更是特別有效。


    《《《…………》》》


    「……呃,喂,你們幾個千萬要忍住喔?或許機會即將到來也說不定,所以絕對不可在這節骨眼發動什麽自殺式攻——」


    哮試圖說服眾人保持冷靜。


    但話還沒說完,敵人竟又接著撂下一段匪夷所思的地言發言——


    《隊長老兄啊——!麻煩展現一下劍術的帥氣之處給我們瞧瞧啦——!反正除了耍帥之外,劍術根本一無是處對不對——!?》


    《天誅是也!忠臣藏是也!破門襲擊是也!》


    《刀劍之類的還真的是有夠好美啊!簡直已經超越複古及落伍,到達極度惡心的境界了啊——!》


    …………


    哮臉色頓時為之一沉。


    《草、草剃?你該不會又……》


    「放心,我不要緊。我沒生氣、我沒有發飆唷。」


    隻有嘴角帶著笑意的哮霍然睜大眼睛。


    其雙眸,就跟在黑夜中綻放出光芒的野獸利目沒什麽兩樣。


    「放心吧……嗬嗬嗬沒關係。反正也不是直接砍人。隻是防守、閃躲罷了。隻不過呢,我覺得稍微——」


    《《《…………》》》


    「——嚇唬他們一番,也是沒關係啦。」


    哮早已完全切換至發飆模式。


    櫻花雖然覺得態度丕變的哮有點可怕,然而另外兩人卻不這麽認為。


    《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會有能夠讚成草剃失控的一天,實在太令人意外了。受到對方那麽惱人的挑釁,連緊張的情緒也都隨之緩解了呢。》


    《唯獨這次盡情放肆又有什麽關係呢?就算搞到全身酸痛不已,大姊姊我也樂意花上一整晚的時間好好幫你按摩——拿出你的全力宰掉那幫混帳東西吧!》


    徵得兩人同意之後,哮緩緩站了起來。


    「通通給我聽清楚羅……我們非贏不可!」


    臉上維持著兇狠神情的哮,伸手緊握刀柄。


    「……鳳。」


    《!?什麽事?》


    「我會充當誘餌爭取時間,麻煩你趁機去解決掉那兩隻躲在小兔附近的小嘍羅好嗎?」


    《不、不要緊嗎?我記得你的劍術不是會對肉體造成極大負擔……》


    「沒問題,相信我吧。」


    哮這番前所未見的堅定語氣,令櫻花不禁屏住唿吸。


    哮在將樹脂製的刀身抽離刀鞘的同時,開口對櫻花說道:


    「快跑!」


    《了、了解!》


    櫻花依照吩咐,曝露自身行蹤快步奔向噴水廣場。


    於此同時,哮也緩緩自掩體後方現出身影。


    《——蠢蛋!你們也太容易上鉤了吧!》


    躲在鍾樓的狙擊手槍口綻放光芒,清脆槍聲隨後響起。


    漆彈筆直射向哮,緊接著——在半空中被砍成兩半。


    《……什麽!》


    狙擊手的困惑之倩,沿著無線電通訊傳遞過來。


    即便透過瞄準器確認,依舊改變不了子彈並末擊中哮的事實。


    接下來,他將看見一道緩緩邁步走向鍾樓的惡鬼身影。


    那道身影釋放出扭曲飄搖的紅色鬥氣幻影、雙眼綻放懾人光芒、彷佛野狼一般麵帶咧嘴獰笑,將發出藍白色光輝的刀身斜舉於身前。


    《咿、咿咿咿——!》


    狙擊手不由自主地發出悲鳴。


    在他眼中看來,如今的哮大概就像是一頭極其可怕的兇狠怪物吧。


    「草剃諸刃流真傳·草剃哮。自此時此刻起,吾身將化作盾牌——你們這群渺小的蟲子,休想突破我這道防線!」


    事實上,如今他就如同修羅之類的存在一般,展現出沒什麽用處的高漲情緒。


    《射、射擊!射擊!》


    《膽怯吧!畏縮吧!在無法善用那幾把玩具槍的狀況下乖乖受死吧——!》


    《子彈打不中目標!別、別過來別過來別過來啊——!》


    《啊哈哈哈哈!真好玩呢!很有趣對吧!很有趣對不對!?啊哈哈哈哈!》


    真理一邊聆聽自試驗小隊傳來的霸氣十足的叫囂聲,一邊麵露微妙神情坐在開賽地點的瓦礫堆上頭。


    《不管什麽時候看到都覺得很酷呢。分明就是雙重人格嘛。》


    《那、那就是草剃的真實麵貌嗎?》


    《與其說那是真實麵貌……或者說有點像是趁機紓發平日所累積的各式各樣心理壓力呢……總之若不偶爾讓他這樣發泄一番,他豈不是太過可憐了點嗎?》


    《是這種問題嗎?》


    《不過這種時候八成都無法維持太久就是了。鳳你也加快動作吧,他差不多快崩盤了。》


    《崩盤?》


    就在櫻花頭上冒出問號的下一秒鍾。


    《——唔啊!》


    她突然聽見哮沒來由地發出悲鳴聲。


    櫻花緊張地追問『你怎麽了嗎!?』,哮則伴隨著痛苦呻吟般的聲音作出迴應。


    《……我……我的肩膀關節…………脫臼了……》


    隨後,又聽見『啪喳、啪喳』的漆彈炸裂聲傳入耳中。


    《笨、笨蛋!再怎麽說也未免太快了吧,再多撐一會兒啊!相信你剛剛那番說詞的我立場該往哪擺才好啊!?狙擊手已經將目標轉移到我身上了耶!》


    《抱、抱歉……我的臉被漆彈擊中,現在什麽都看不見啊。》


    《你仍舊一樣是個令人搞不清楚到底有沒有用處的家夥耶!》


    很容易便能聯想到哮一鼓作氣變迴原本的好好先生,而且大概正哭哭啼啼地淚流滿麵的模樣。


    原本以為可以扭轉局勢,想不到狀況反而變得更加糟糕。


    《我距西園寺所在的場地還有一段距離……明明就隻差一點了……!》


    可能已連忙躲至掩體後麵的櫻花頗不甘心地嘟嚷著說道。


    《我、我這邊也快撐不下去了……手邊子彈所剩無幾啊!》


    小兔的通訊也夾雜著對方前鋒的笑聲及槍擊聲。


    隨後通訊一片鴉雀無聲。


    真理輕輕歎了口氣。


    「這些家夥……到底在搞什麽鬼啊。」


    坦白講,真理已經傻眼到無書以對了。


    基本上,當初除了小兔以外的其他成員明明都毫無幹勁可書,如今卻因為受到那麽簡單的挑釁便改變心態,連她都覺得他們真是一群有夠隨便的家夥。


    蝦兵蟹將有蝦兵蟹將的自尊心?有不可退讓的信念?


    可笑至極、無聊透頂。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既不是他們的同伴,甚至根本也未曾動過想當什麽異端審問官


    的念頭。


    雖然還迴想不起關於自己的身世記憶,但真理依稀知道,自己與他們是分屬兩個不同世界的族群。喪失的記憶頻頻對自己發出警告。


    因此她坐在遠處,露出冷淡目光眺望著他們。她與他們之間隨時都存在著一條無形一線。


    然而——


    「呃————……我……這是在做什麽啊?」


    ……為什麽自己會竭盡全力奔向他們身邊呢。


    「真是的……我在搞什麽鬼啊。」


    老實講,她很羨慕。很羨慕能夠像這樣為了一些無聊小事拚死拚活,能夠過著平凡生活的他們。


    內心存在著另一個聽見蝦兵蟹將小隊被第10小隊瞧不起,就會感到很火大的自己。存在著另一個想要幫助那群既愚蠢且不入流,又無藥可救的家夥們拿下勝利。


    更要緊的是,她覺得十分有趣。在內心中,不講邏輯、毫無道理地感到雀躍。


    在這種緊要開頭、這種致命危機。


    要是自己有辦法殺出一條生路的話,那種感覺肯定很舒服。


    察覺到另一個自我的真理不禁麵露苦笑。


    「看來我也是個單純的笨蛋啊……真是夠了!」


    真理一邊不斷地反問著自己,一邊手持開賽時所分發到的機關槍,氣喘籲籲地衝進噴水廣場。


    隻見她高舉槍口對準正上方,抬頭仰望天際,瞬間暫停動作。


    「——蝦兵蟹將小隊,你們可得好好感謝我一番啊!隻此一次下不為例!這次我二階堂真理大小姐就勉強助你們一臂之力吧!」


    自暴自棄地如此放聲大喊,同時扣下扳機。


    槍響過後,漆彈應聲射向半空中,也導致藏身鍾樓的狙擊手將注意力轉移至真理身上。


    敵方狙擊手發射的漆彈,『啪喳』地筆直命中真理的身體。


    身上沾滿黃色油漆的真理,就此佇立在原地不動。


    《真理跳出來扮演誘餌了!鳳,趕緊出擊!》


    《我已經收拾掉敵方前鋒了!——西園寺!》


    《收到!》


    小兔快步奔跑的聲音傳人耳中。


    《——看到了—有兩名敵軍躲在鍾樓,我立刻開槍攻擊!》


    遠處傳來轟然槍響。


    寂靜降臨時,真理伴隨著一聲歎息昂首望天。整座會場也陷入一片鴉雀無聲。


    就在觀眾區爆出熱烈歡聲的同時,宣告比賽結束的警笛聲也隨之響起。


    『一年級預賽,c組第一迴合的比賽,確定由第35試驗小隊奪得勝利!請各位給予熱烈掌聲鼓勵!』


    聽見常常會出現在學生實況播報員身上的刻板通報語句,蝦兵蟹將小隊的通訊頻道立即傳出興奮的歡唿聲。


    他們大概連作夢也想不到自己能夠獲勝吧。恐怕在這座會場當中的任何一名觀眾,也都沒能預測到由蝦兵蟹將小隊拿下勝利的意外結局。


    「…………什麽嘛……槍械這東西,用起來其實還滿爽快的蘇。」


    為了遮住沾滿油漆的臉龐,真理動手壓低重新戴好的帽子。


    卻見隱藏不住的嘴角勾勒出一道微微揚起的弧線,樂不可支地笑了出來。


    「——看到了沒看到了沒!所以我早就說我們有辦法獲勝嘛!你們都該好好感謝力排眾議幫我們小隊報名參賽的本小姐啊!」


    哦嗬嗬嗬——的高傲笑聲響徹整間小隊室。


    精彩(?)地奪下第一迴合比賽勝利的蝦兵蟹將小隊,迴到小隊室讓疲憊不堪的身體獲得充分休息。


    模擬戰錦標賽賽程為期一周。由於第二迴合的對戰預定於明天舉行,因此今天蝦兵蟹將小隊的出場已經結束了。


    「不過才打贏第一迴合的比賽,就在那邊講什麽大話啊。一年級的試驗小隊必須摘下聯盟冠軍才能賺到積分不是嗎?那根本就是樁不可能的任務啊!」


    坐在沙發椅上的斑鳩,一邊馬馬虎虎地替全身瘀青及肌肉酸痛的哮處理傷勢,一邊靜靜地搖頭否定了小兔的要求。


    「你錯了!這對小隊而言可說是很重要的一大進步。這場勝利將能帶領我們繼續向前跨出一大步啊。來吧來吧快點感謝本小姐吧!」


    小兔一邊用力吸氣,一邊挺起她那頗豐滿的胸部。


    「是是是好厲害好厲害,小兔妹妹真是了不起呢。」


    「不要叫我小小小小兔妹妹啦!我完全沒有被誇獎到的感覺!」


    即便猛揮雙手試圖拍打坐在沙發椅上的斑鳩,小兔卻因為腦袋被按住而構不著她。


    哮則被兩人的互動逗得不禁麵露苦笑,接著用手掌輕輕磨擦貼滿酸痛藥布的雙臂。


    「今天大家都表現得很賣力喔。」


    「你應該要講除了杉波以外的所有人才對吧。」


    「……說出那種話的孩子就不得不處以使勁搓揉胸部之刑羅。」


    「嗚呀!請不要話剛說完就立刻動手揉人家的胸部好不好——!」


    哮撇開在身旁遭到斑鳩卯起來玩弄胸部的小兔不管,轉眼望向坐在正對麵沙發椅上的真理。由於為了洗掉油漆而去衝過澡的她又沒帶換洗衣物,因此不得已隻好暫時穿著哮的襯衫。


    「總之呢,今天的mvp就是真理啦。」


    真理驚訝地抬起頭來,隨後又立刻將臉撇向旁邊。


    「我……隻是跳出來當槍靶而已。又沒做什麽事。」


    所有人一同看著真理那張變得有點紅潤的臉蛋。


    這一看導致真理的臉變得更加鮮紅,視線也四處飄移著。


    「隻不過速度還真快呢。」


    斑鳩開口說道。


    「什、什麽東西很快啊?」


    「你害臊的速度啊。」


    「我一點都不覺得害臊好嗎——!」


    「要不然,你在比賽中采取的行動究竟是怎麽迴事呢?」


    真理雖試圖否定,卻又想不到任何可以用來解釋那項行動的藉口,於是連忙企圖用帽子遮住臉部。


    斑鳩見狀『嗬嗬』地輕笑了一聲。


    「明明就自己笑咪咪地沉浸在勝利的餘韻當中。」


    「我、我才沒有!」


    「原來是傲嬌屬性啊……雖然沒什麽特色,但其實還滿不賴的呢。反正我們小隊也缺少『貧乳』係的成員。」


    「你——沒禮貌!誰是貧乳啊!」


    被形容為貧乳的真理,頓時氣得向前探出身子,對斑鳩擺出抗議姿勢。


    眾人的目光均集中到真理身上,正確而言應該是集中到真理的胸部。


    由於向前探出身子的緣故,因此可以看見襯衫呈現出微微隆起的形狀。


    「……………」


    「「…………明明就是貧乳!」」


    「——給我住嘴!」


    「我、我個人認為是可以接受的啦。你們想想嘛,自古以來這種特質也算是身分地位的一種象征啊……」


    「小、小心最後我連你也順便抓起來痛扁一頓喔……!」


    真理淚眼汪汪地確認35小隊女性成員們的胸部尺寸。


    櫻花→大。斑鳩→非常大。小兔→蘿莉巨乳。


    「唔~~~~~~~~~~~~~~……!」


    她邊用雙手捂著自己那對實在太過小巧精致的胸部,邊懷著最後一絲期盼轉頭望向冰箱。


    隻見在不知不覺之間來到小隊室,並拿起一整條火腿大口咀嚼的拉碧絲身影出現在冰箱前麵。


    看過她的胸部之後,真理認為……


    拉碧絲→同伴。


    甚至不由自主地掉下眼淚。斑鳩則是坐到傷心難過的真理身旁,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


    說道:


    「能夠找到一名同伴,真是可喜可賀啊。」


    斑鳩的微笑表情,蘊合著宛如女神般的神聖光采。


    「氣死我了!你實在有夠討人厭耶!幹嘛一副得意的樣子啊!?我用不著你來安慰我啦!」


    「魔女通通都是貧乳嗎?」


    「這跟魔女毫無關係好嗎!?」


    「反正這東西除了誘惑草剃以外也沒其他用處可言,沒有不也是挺好的嗎?」


    為什麽隻限定對我有效啊?哮如此心想。


    「別講得一副好像我連半點胸部都沒有的樣子啦!」


    「你好像連半點胸部也沒有呢。」


    「我有胸部好嗎——!而且我還很自傲擁有這麽一對頗具彈力及質感的胸部!」


    大概是對貧乳特質產生興趣了吧,斑鳩開始調侃真理。


    而看樣子真理似乎身懷吐槽屬性。或許貧乳這個詞匯對她而言是個禁忌吧,隻見她彷佛被解除了限製一般瘋狂吐槽。


    「杉波說得一點也沒錯。胸部這東西有了也隻會造成困擾。不但會引起肩膀酸痛,狙擊時也相當礙事。槍身因反作用力而撞到胸部時更是痛得要命……」


    「你在炫耀什麽啊!」


    用字遣詞還滿銳利的。


    之後斑鳩、小兔及真理三人,又鬥嘴了一段時間。


    哮一邊觀看著這幕光景,一邊麵露淡淡微笑。照這樣看起來,她真的隻是個普通女孩子。所謂魔女如何如何,以及住的世界截然不同等等說詞,果然一點關係都沒有。即便周遭有其他閑言閑語,那也和巧試驗小隊無關。假使有朝一日,真理能夠不必再抱持著那種無謂的擔憂念頭就好了,哮由衷如此期盼。


    她跟小隊成員也已經自然而然地打成一片,而櫻花雖然嘴上不饒人,其實……


    哮轉眼望向櫻花。隻見櫻花靜靜地背靠牆壁,交抱雙臂站在一旁。


    「……草剃,有事嗎?」


    「你為什麽躲在那種角落啊?過來這邊。」


    「……為、為什麽要我過去?」


    「我們難得打贏了第一迴合的比賽耶?好好慶祝一下嘛,喏。」


    哮拿起桌上的柳橙汁倒進絍杯,遞交給櫻花。


    櫻花看似稍微煩惱了一下,不過最後仍然舉步走向哮,並伸手接下紙杯。


    就在這個時候,櫻花碰巧與真理四目相交。


    「……怎樣啦?」


    真理一邊板起臭臉,一邊露出冷淡視線直瞪櫻花。


    櫻花起初雖也不客氣地迴瞪真理,隨後卻突然移開視線,臉上也浮現出略顯尷尬的表情。


    「……該怎麽說呢,那個……要我認同你……倒也……不是不行。你扮演的……誘餌角色……坦白說真的幫了個大忙。」


    櫻花以結結巴巴的含糊口吻,一反常態地向真理表達謝意。


    由於她原本就是個帶有武士風骨的女孩,因此隻要有該感謝的事情,她八成就會感到不吐不快吧。


    聽見這句出乎意料之外的道謝,真理也有點麵紅耳赤地移開視線。


    「反、反正我又不是為了你才充當誘餌。你誤會個什麽勁啊,真惡心。」


    無法坦率接受道謝的真理話一出口,櫻花的臉色瞬間丕變。


    「……一點也沒錯,你扮演誘餌的表現有夠精彩。坦白說真是大有幫助呢。即便是一無是處的你,至少也還有辦法取代稻草人的角色,真讓人佩服啊。」


    「唔……是喔是喔,坦白說我也為了幫某人收拾爛攤子而煞費苦心呢。好像是由於某人手腳太過遲鈍,才導致哮的誘餌作戰宣告泡湯是吧?因此我才勉為其難地挺身而出罷了——」


    「你……我果然還是無法同意!打死我也絕對不會同意讓你這種魔女加入小隊!」


    「嗄?我才打算主動拒絕好不好!鬼才會想加入有你這種落魄精英在內的三流集團啦!」


    櫻花及真理開始爆發激烈口角。


    原以為兩人之間的氣氛稍有好轉,結果卻又立刻變成這樣。


    「好了好了……!要吵待會兒再吵。總之等大家都換好衣服後,再到競技場周邊逛逛吧。你們一整天都沒吃飯,肚子應該餓了吧?在舉辦錦標賽的這段期間,學園會招聘攤販進駐並免費提供所有料理給學生們享用,我們就一起去大吃一頓吧。」


    立刻對『料理』一詞產生反應的,是窩在冰箱前麵啃著火腿的拉碧絲。


    隻見拉碧絲碎步跑了過來,伸手緊緊抓住哮的上衣。


    真理一聽說有攤販進駐,雙眼隨即綻放出充滿興趣的光芒。


    「你剛才說免費,是真的全部都免費嗎?」


    「嗯,理事長每年都會委托業者招攬攤商進駐。由於是根據戰前資料重現的正統派攤販,因此例如舊日式風格的罕見料理,以及用紙網撈金魚等遊戲都應有盡有喔。」


    真理露出興奮眼神。或許這是她第一次參加這種類似祭典的活動也說不定。


    當哮內心浮現出『那就更加非得帶她前往不可了』的念頭時,卻見櫻花轉身背對眾人。


    「不好意思,你們先去吧。我把報告書提交給理事長之後再過去。這好歹也是一樁護衛任務,必須進行匯報才行。」


    聽見這段死板官腔,斑鳩隨即從旁插嘴說道:


    「那種事情待會兒再處理不就行了?你這樣打亂團體行動不太妥當喔。」


    「不行。既是任務,就非得照規矩處理好這些事情不可。」


    「……還是一樣很不識時務耶。」


    「唔……不、不行就是不行。這是我的個性,希望你們諒解。」


    迴絕掉斑鳩的挽留之後,櫻花便將資料收拾整齊並準備離開小隊室。


    不過她卻在即將伸手開門之際停下腳步,轉身對哮說道:


    「那個……草剃,等報告結束後,我會傳簡訊聯絡你……希望到時候至少可以告訴我……那個,你們人在什麽地方。」


    聽見她一臉不安地提出這麽一個要求,哮差點忍不住笑出聲音。


    「盡管放心啦。我會指定一個明確地點等你過來會合啦。」


    「這、這樣啊……不好意思,拜托你了。」


    留下一聲道謝後,櫻花便轉身離開現場。或許因為櫻花原本是個難以親近的人,所以她偶爾展現出來的笨拙要求,總是令哮感到十分欣慰。


    「那我們走吧——拉碧絲想吃什麽呢?」


    「人家想吃水球。」


    「……那不是食物啦。但話又說迴來,你還真是匆隱匆現耶。」


    「您就算將我視為一名充滿神秘感的女子也沒關係。」


    得到這莫名其妙的許可,哮頓時露出一副無言以對的神情。


    「我想吃一種名叫棉花糖的食物。自從國中部以來,我就再也沒機會品嚐到那道美食了啊。」


    「小兔不是想吃棉花糖,其實是想要用來裝棉花糖,表麵印有卡通人物圖案以便吸引小孩目光的塑膠袋對不對?」


    「你為什麽每次都要擅自替我亂下結論啊!」


    隻攜帶最基本的隨身物品,蝦兵蟹將小隊就這麽吵吵鬧鬧地一同步出小隊室。


    「?真理,快點過來啊。否則要撇下你不管羅。」


    在伸手開門時,察覺到真理動也不動地杵在小隊室內,哮旋即開口叫她跟上。


    卻見真理露出彷佛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表情,靜靜佇立在原地。


    「我……真的可以跟你們一起去嗎?」


    「拜托……都到了這種時候,你還在說什麽傻話啊?」


    哮伸手示意要她過來。


    「麻煩請加快動作好


    嚼?我討厭手腳遲鈍的女生喔。」


    「快點過來啦貧乳~~」


    三人+一刀站在門口等待真理過來。


    隻見真理笑逐顏開,隨即伸出手臂探向哮的寬大手掌。


    ***


    戶外早巳日落西山,競技場周遭亮起璀璨耀眼的華麗燈光。櫻花一邊側耳聆聽著遠處的喧鬧聲,一邊舉手輕敲理事長室的門扉。


    「外出嗎?」


    由於毫無反應,櫻花便逕自轉動門把打開門扉。


    室內果然不見颯月的蹤影。話雖這麽說,實際上颯月反而很少待在理事長室辦公,因此櫻花並未放在心上。


    她連燈也沒開就踏入光線昏暗的理事長室,順手將帶來的報告書擺在辦公桌較顯眼的位置。


    「好了……咦?」


    就在交完報告書的櫻花準備鬆口大氣之際,她突然發現還有另一份書麵資料被擺放在辦公桌上。


    若是一般資料的話,櫻花大概也不會去注意到。但那份資料卻貼著某位眼熟人物的大頭照。


    櫻花先環視周遭,確認沒有其他人在場之後,才拿起那份書麵資料。


    室內光線雖然昏暗,但至少還有辦法看清文字內容。


    沿著文字列逐一觀看資料記述的櫻花,臉色竟變得愈來愈難看。


    她不禁睜大雙眼,皺緊眉頭。


    「極光……魔女…………記憶喪失……?古代屬性持有者?」


    櫻花繼續閱讀資料內容。


    【二階堂真理(名字為假名)罪名是殺人、策動恐怖攻擊事件,以及其他多起輕微罪行。月日,魔女獵人率隊前往幻想教團聚會所攻堅之際,第35試驗小隊的學生搶先一步闖入現場。似乎是學生們為了賺取升級積分而自審問官身上竊取情報,捷足先登發動突襲。當魔女獵人主隊攻堅時,已有一名學生慘遭殺害,魔女獵人以現行犯名義逮捕人在現場的二階堂真理。審視間接狀況證據可知她的確與幻想教團有所掛勾,並於同日月日確定有罪。】


    另外包括關於二階堂真理身世背景的情報,甚至連同她出手協助幻想教團的理由,也都钜細靡遺地騰寫於報告書上。


    而最令她心生戰栗的,是報告書第三頁的記述。


    也就是利用二階堂真理的某項作戰計割之概要內容。


    看完整份報告書後,櫻花難掩內心的錯愕之情。臉上流露出來的,是難以測度的怒火。是一股宛如遭人背叛般的強烈憤怒。


    「這……怎麽可能!這種事情——簡直天理難容!」


    櫻花毫不猶豫地緊緊握住那份報告書,隨即轉身快步衝出理事長室。


    ***


    目前時刻為晚上七點,太陽也已相當接近地平線,競技場則是一片燈火通明。


    今天明明還隻是錦標賽的第一天,卻已有許多攤販前來擺攤。


    在璀璨華麗的燈光之中,隻見撈金魚、射標靶、棉花糖、糖葫蘆、炒麵、章魚燒等等,各式各樣未能深入傳承至這個時代的舊日式食物及娛樂一字排開。


    去年選擇的是中古歐洲風格,今年則因改走舊日式路線,而使得大家都非常感興趣。現代因為混雜了勉強逃過無形災害侵襲之難民的血統,導致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純日本人』,但由於整片國土均是舊日本領土,所以人們仍都具有對日本過去的風俗習慣頗感興趣的傾向。


    整座會場氣氛可說是熱鬧非凡。


    「嗚哇——!這是怎麽迴事!明明有射中,獎品卻死都不肯掉下來!」


    「有夠笨手笨腳耶。你這樣還算得上是狙擊手嗎?看清楚了,玩這種遊戲別好大喜功,應該瞄準體積小的獎品出手才對。就像這樣……」


    噗咻。


    「…………」


    「……這把槍似乎是缺陷品,我要去找開發者好好抱怨一番。」


    「請不要把責任推到槍枝身上。」


    「少羅嗦,小心我揉你的胸部喔。」


    「呀啊啊——!」


    蝦兵蟹將小隊四名成員一同來到射標靶的攤位。由於斑鳩從容不迫地擊發的軟木塞彈撲了個空,見機不可失的小兔立刻加以嘲笑,因此引來斑鳩施展揉乳攻擊。而似乎對射標靶不感興趣的拉碧絲,則是躲在蝦兵蟹將小隊後麵大口吃著炒麵。


    茌熱衷於射標靶的兩人身旁,隻見哮閉上一隻眼睛,舉起槍口對準獎品。


    ——就是這裏:


    哮凜然微眯眼睛,動手扣下扳機。


    噗咻。


    擊發的軟木塞彈漂亮地直接命中了射標靶攤位的老板那顆光頭。


    像個頑固老爹的老板頓時轉眼怒瞪著哮。


    「……我、我不是故意的啦。」


    心想下次一定要得手的哮裝好子彈,這次改鎖定離老板最遠的獎品。


    噗咻。


    他瞄準位於最角落的獎品,槍口也擺明對著另一邊。


    然而子彈卻依舊筆直地命中老板那顆頂上無毛的禿頭。


    隻見老板吐掉叼在嘴邊的牙簽,邊撩起衣袖顯現出浮現青筋的手臂,邊一把猛然揪住哮的衣襟。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啦!」


    哮淚流滿麵地道歉兼求饒。哮那一身宛如受詛咒般的槍法,即便隻是玩射標靶遊戲也依舊不改其悲情本色。


    而在他身旁,隻見真理隨隨便便托起槍身,對準體積最大的玩偶扣下扳機。


    「嘿!」


    噗咻——啪噠。


    「……不會吧,掉下來了。」


    真理十分驚訝地睜大雙眼。


    在旁邊互相打鬧的小兔及斑鳩,也都一臉難以置信地朝她那邊探出身子。


    「為什麽!?明明就隻是隨便開槍射擊,為什麽就能擊落獎品啊!?」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難不成是貧乳的人專有的運氣嗎?」


    「這是哪門子運氣啊!」


    真理一邊開口吐槽,一邊從看似老板娘的大嬸手中接過玩偶。


    那是一隻約有一公尺高的巨大食蟻獸玩偶。


    「太不公平了。我也一定要射下大型獎品給你們瞧瞧!」


    「大嬸,我要求使用性能更優越的槍枝。快點交出霰彈槍之類的高檔武器啦。」


    兩人再次投入射標靶的遊戲。


    真理則是先確認小兔及斑鳩並未盯著自己,這才轉過身子,將那具玩偶緊緊抱在懷中。


    看起來顯得非常非常開心。


    哮雖然被老板狠狠揪住衣襟,但在目睹她那高興的神態之後,也就放心地笑了出來。


    「她們倆的感情真是要好呢。」


    漫步於夜幕低垂的攤販大街時,真理突然開口對哮如此說道。


    在真理的視線盡頭,可以看見小兔與斑鳩在前頭互相嬉閘的身影。


    「別看小兔與杉波現在這樣,其實她們倆一開始可是跟你與鳳同樣水火不容喔。」


    「是這樣嗎?」


    「嗯。每次碰麵就會爆發口角衝突,簡直令人傷透腦筋啊。因為她們倆的自尊心都很高,雙方都堅持不肯退讓。連我也記不清楚,扮演和事佬的自己究竟被她們聯手痛扁過幾次了啊。」


    哮一邊眺望著她們倆打打鬧鬧的背影,一邊感慨萬千地說道。


    真理也跟哮一樣露出苦笑神情。


    「……而我覺得如果有一天,你也能變成像她們一樣,那便再好不過了。」


    「……………………跟、跟誰啊?」


    「當然是跟鳳嘍。我認為你們倆是一對還滿不賴的搭檔。」


    「別開玩笑了,我才不要跟那種女人打成一片。」


    雖然將頭撇向一旁,但她


    卻表現出沒能完全迴絕的模樣。


    盡管言詞依舊帶刺,不過拜在錦標賽並肩作戰所賜,語氣已經變得柔和許多。


    「慢慢來沒關係。畢竟你才剛成為我們的夥伴嘛。」


    「……夥伴?」


    「嗯,雖然說這純粹是我擅自如此認定就是了。」


    哮樂不可支地笑著說道。


    「我啊,一直在思考你昨天講過的話。就是『住的世界截然不同』那句話。」


    「……嗯。」


    「我終究還是認為沒那迴事。雖說我不曉得這世界有什麽問題,然而像現在這樣閑話家常的我與你之間並沒有什麽不同,甚至跟小兔、杉波以及鳳之間也毫無差異。」


    「………………」


    「所以啊,不要再拿『我是魔女』,或者『你們是普通人』等理由排斥我們了啦。」


    講完後又補上一句「但我也不會勉強你就是了……」的哮,有點不好意思地轉頭望向旁邊。真理原本定睛凝視著哮那張似乎頗難為情的側臉,但卻突然低下頭,臉上掠過一絲陰霾。


    「假使說啊……」


    「嗯?」


    「假使我……是個大壞蛋的話……這樣你也不會排斥我嗎?」


    真理略顯不安地,以怯弱噪音如此提問。


    哮邊猛眨雙眼邊凝視著低著頭的真理,接著突然——


    放聲大笑。


    「你、你為什麽笑我啊!?」


    「哇哈哈哈哈哈哈!哎唷太扯了啦!你再怎麽看都不是當壞蛋的料!」


    「那、那種事情誰都不得而知吧!」


    「是嗎?一個連飲料空罐都不敢隨手亂丟,以及雖然嘴上不饒人,但卻無法棄隊友於不顧而情願跳出來扮演誘餌的人,會是個大壞蛋才怪!」


    哮甚至笑到眼淚都跑出來了。


    見到哮這副模樣,真理頓時麵紅耳赤地鼓起雙頰。


    「……什麽嘛,虧人家還那麽認真地問你問題……」


    她氣唿唿地噘起嘴唇,逕自將頭甩向一邊。


    心想『好像笑得太過分了』的哮準備開口道歉,卻因真理停下腳步而轉頭察看背後。


    他發現真理定睛看著那些被絢爛的攤販燈光照亮的熙攘過客。


    她露出宛如眺望遠處風景般的眼神,靜靜地看著。


    「我啊……並不知道自己是誰。因為我幾乎沒有過去的記憶啊。」


    真理首度對哮談起有關自己的事。


    「不過,某個突如其來的契機,讓我的記憶恢複了一些。」


    注視遠方的眼睛,映照出其他事物。


    真理彷佛凝視著自我一樣,微微眯起雙眼。


    「那段記憶……內容其實滿糟糕的。一想到自己搞不好是個罪大惡極的歹徒……我就開始感到害怕。」


    「…………」


    「我漸漸搞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適合待在這個地方……有時候甚至會覺得……說不定我根本沒資格留下來……」


    陰霾蓋住真理的臉龐,雙眼隨之失去神采。


    哮看著她失落的側臉……


    「我倒是很希望你能留在這裏喔。光是這一句話,還無法成為一個說服你留下來的好理由嗎?」


    「……咦?」


    「雖說我還不太了解你的為人,我們從認識到現在也才不過幾天的時間……盡管如此,我仍然滿喜歡你的。」


    真理目瞪口呆地看著哮。


    哮則對她展露出毫無心機的爽朗笑容。


    「盡管放心吧,無論你是什麽樣的人,我也絕不會拒你於千裏之外。」


    「……但假婦我真的是個大壞蛋,那你打算怎麽辦啊?」


    「到時候我會發脾氣。發完脾氣之後,再陪你一起思考往後該怎麽辦。我認為這就是所謂的夥伴。」


    有點難為情地講出這段話之後,哮對真理伸出手掌。


    真理似乎瞬間遲疑了一下,但旋即將玩偶緊緊抱在懷中,低頭看著地麵。


    接著——


    「…………………………這樣啊,謝啦。」


    真理嘴唇微微顫抖,以細若蚊鳴的音量嘀咕著說道。


    「嗯?你剛說了什麽嗎?」


    「——沒什麽啦。不說這個了,再來一起去玩那個吧!那是什麽?丟飛盤嗎?」


    真理突然一把挽住哮伸出的手臂,身子主動貼近過去。


    「這這這、喂,別挽著我的手臂啦。」


    「什麽嘛。你跟你妹妹平常也都互挽手臂不是嗎!還是說你覺得難為情?」


    「一般來說都會感到不好意思吧!」


    「討厭啦!哮你好可愛唷——!」


    「你是從哪來的大嬸嗎!」


    兩人就這麽挽著手臂,朝投竹環的攤販那邊走了過去。


    哮並未發現,真理的眼角其實已經湧出一顆小小淚珠。


    在擺滿各式各樣攤販的競技場周邊。


    為了追問真理而來的櫻花,最後終究沒能開口,還不經意地偷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櫻花眺望著兩人走向投竹環攤販的背影,同時停下腳步。


    因為哮對真理說的那番話,阻撓了櫻花試圖興師問罪的想法。


    『你再怎麽看都不是當壞蛋的料!』


    哮講完這句話所展露出來的笑容,製止了櫻花的行動。


    櫻花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出麵摧毀掉……哮認定在此時此刻得到一名新同伴的欣喜之情。


    櫻花默默地再次翻閱手上那份方才已看過一遍的報告書。


    「……那個女生是罪犯……這一點不會有錯……」


    惡狠狠地嘀咕著說道的櫻花調轉身子,朝著跟哮等人完全相反的方向邁開步伐。


    「……然而,這份資料顯然有問題。」


    任憑內心焦躁情縮爆發的櫻花,用另一隻手重拍這份報告書。


    「我……還無法接受。單憑這種程度的調查就確定有罪?想要審判那家夥的罪過,相關證據根本完全不夠充足。」


    踏響腳步聲的櫻花繼續往前走。


    「認同這種判決,形同異端審問官之恥。」


    她邊快步前進邊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撥號聲隻響了一聲,通話對象便已接起電話。


    《監識科您好。》


    「我是前魔女獵人鳳櫻花,我希望能立刻借用一套搜查工具組。」


    《了解,請問您需要借用哪些道具呢?》


    櫻花依照對方的詢問,接連說出了需用的所有道具名稱。


    《非常抱歉,鳳櫻花小姐目前已被撤銷魔女獵人的資格。因此那麽高階的道具恐怕——》


    「我會負起全責。盡管放心吧,我可是理事長的女兒喔。」


    她以威脅般的氣勢表明立場,通話對象頓時沉默不語。


    唯獨這種時候第二代特權才能派上用場,櫻花在內心暗自發出竊笑。


    《…………遵命。請問您預計何時前來領取呢?》


    「沒時間了,我現在馬上就要。」


    簡短迴答之後,隨即結束通話。


    接著隻見櫻花一邊火冒三丈地聳起肩頭,一邊為了著手處理工作而邁開步伐。


    「——我並不是為了證明那個女生的無罪,而是為了證明她有罪才采取行動!絕對不是為了幫她脫罪!我隻是要去進行身為異端審問官該做的事情罷了!等等,真要說的話……為什麽唯獨我非得處理這種事情不可啊?我也很想吃糖葫蘆啊……但是……可惡,這一切全都是她的錯!居然還挽住他的手臂,露出一臉開心的神情,那個淫亂的女人!我、我才不羨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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