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ops3 part.1


    杏本詩歌率領的“蟲羽”,自從接下“c”殲滅作戰的其中一項作戰以來,已經經過了數個小時。


    剩下來的時間,還有40多小時。


    就連這個時限,也會因為作戰2的進展情況而變得無法確定。因為他們必須在harukiyo喚醒“睡美人”之前,把“暴食”打敗才行。


    這是為了防止“c”在繼“浸父”之後,又吸收掉“暴食”而產生進一步進化。


    也是為了防止“不死”的附蟲者複活之後,讓“暴食”再一次變成不死之身。


    詩歌和她的成員們所挑戰的使命,可以說是最困難的作戰。


    「啊」


    赤牧市市內,配備了最新設備的電影劇院。


    正準備從這個建築物,同時也是“蟲羽”潛伏場所的地方離開的時候。


    詩歌在樓梯上絆了一跤。情急之下她用手撐住牆壁才穩住了身體。


    「沒事吧?」


    臉上戴著碩大防風眼鏡的男人,從她身後問道。他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戰鬥員“兜”。


    作戰3是由以“蟲羽”為中心的附蟲者來執行的。但由於和特環保持了戰鬥同盟的關係,“兜”作為聯絡人員被派遣到了詩歌她們的手下。


    「是、是的」


    迴頭望去,“兜”的防風眼鏡中映襯著詩歌的臉龐。


    經常有人這麽說她,而令人很難聯想到17歲的童顏確實是煩惱之一。雖然試過把頭發留長讓自己看上去能夠成熟一些,但並沒有太大的成效。


    「等一下要進行一場很重要的作戰,請你振作一點哦」


    赤瀨川七那調侃了一下詩歌。她是一位拿著倒“j”型手杖的,和詩歌同年代的少女。她既是這個電影劇院的所有人,同時也是“蟲羽”的後援者,名為赤瀨川集團的大企業的會長。


    「這個作戰全由你負責,所以要有一點首領的樣子哦。呀哈」


    首領。


    這個詞語,讓心髒的鼓動越發激烈。


    盡管七那是用開玩笑的口氣說的,可這絕不是玩笑話。


    因為這關係到在場所有附蟲者的性命。


    不對,說不定,連這個國家本身的命運也——。


    「啊、嗯」


    「可以打擾一下嗎?飛雪」


    一位少女一邊走一邊向著詩歌靠了過來。修長的身段和筆直的長發讓人聯想到日本人偶。她是名為蠋步甲的“蟲羽”幹部。


    「我,之後想要去各地轉一轉」


    「誒?」


    「“蟲羽”救助過的附蟲者之中,還有不少可以成為戰力的人才。我想走訪各個藏身地,說服他們來協助我們。要和“暴食”戰鬥的話,戰力再多都是不夠的」


    「確、確實如此」


    詩歌表示了同意,不過蠋步甲卻一直盯著她沒有動彈。


    「……?請問?」


    「我能夠離開嗎?」


    看來是在等待她的許可。


    突然擺在眼前的決斷,讓詩歌無意識地向兩旁張望。


    而眼神對上的,是位於身旁的少年。


    「你自己決定啊」


    擔任詩歌貼身護衛的少年,大鍬說道。雖然因為銳利的眼神和冷淡的口氣而經常遭到誤解,可本人並沒有惡意。作為他最大特征的頭帶,今天還是選了帶迷彩花紋的。


    「這、這樣的話,那個——就拜托你了」


    「明白」


    蠋步甲點了點頭,然後就離開了詩歌的身邊。


    這麽決定應該可以吧……?


    在心中,浮現了這樣的疑問。


    本來,詩歌並非當首領的料。但既然現在為繼承死去摯友的遺誌而當上了“蟲羽”的首領,那麽無論如何都必須作出判斷。


    這個判斷到底是正確,還是不正確呢。


    雖然常常因為籠罩在不安之中,隻是照這個狀況下去,一定會麵臨更重要的判斷吧。到時候,對自己的判斷所產生的不安——那是無論如何都絕不能表現出來的。


    「——我們現在,是要去α那裏對吧?」


    為了隱藏自己的心中的不安,詩歌問道。


    那是在走出電影劇院所在的大樓之後。


    那裏聚集了“蟲羽”的附蟲者們,還有“兜”等數名特環局員。他們正依次坐進七那準備的數台移動用巴士。


    「不過,我……並不知道α人在哪裏」


    「她也沒有讓我知道」


    對於詩歌的話,年長的“波江”附和地點了點頭。


    “波江”原本是所屬於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高位附蟲者,現在追隨著詩歌進入了“蟲羽”之中。強而有力的眼神和窈窕的身段,是一位能讓人聯想到虎豹之類大型貓科動物的女性。


    「畢竟,太多人知道α的下落,那自然就有人會盯上了他。——就像上次,被那個名叫葉音大人的教團奪走的時候一樣」


    一輛白色豪華轎車,停在了詩歌一行人的身邊。


    隨著七那走近車子,車門打開了。七那的秘書就坐在車內。


    「隻有我知道哦。α一直沉睡不醒,身體非常虛弱。所以有一個特別為他訂製的治療用設施」


    七那一番話說完之後,朝旁邊看去。


    身著一襲異國風情的連衣裙,握著掛滿吊帶的手機的少女表情一下子僵硬起來。她是一名叫做露西菲拉的“蟲羽”的幹部。


    不——是“原”幹部,可能這麽說比較正確。


    「某位間諜小姐開出的交易條件,是帶著你去見α對吧?可別到了最後還吵著說不見到醒著的人就不算數哦?」


    「可、可以。就這樣我沒意見的——……」


    露西菲拉不自在地點了點頭。


    「隻要見到了α,我就會把“暴食”的誘餌——海老名夕交給你們!」


    詩歌趁所有人都沒注意,悄悄咬緊了下唇。


    露西菲拉口中的那位海老名夕,是詩歌為數不多的友人之一。


    “暴食”的誘餌——他們必須利用詩歌的友人,作為陷阱引出神出鬼沒的“原始三隻”。


    雖說再也沒有其他方法,但心裏也不可能絲毫沒有抵觸。


    「小夕……」


    她悄悄地,喃喃自語。


    比起私情,現在應該優先考慮如何讓作戰成功。這是身為首領的詩歌的任務,她也知道這麽做才是正確的。


    隻是,即便如此——一旦鬆懈下來,感情上比較脆弱的部分隨時都會冒出來。


    「怎麽了,詩歌?要走了哦」


    車內傳來七那的催促聲,讓詩歌忽然清醒過來。


    「唔,嗯」


    緊隨著詩歌,“蟲羽”的幹部們也坐進了高級轎車裏。


    「還是別讓特環知道α的事情吧」


    修長的高級車車內,“波江”說道。


    「哎,可、可是」


    在大家的相繼點頭之中,詩歌怯生生地說道。


    「我們和特環現在是互相協作的關係,隱瞞這種事……」


    「你傻啊」


    七那擺出一臉無語的表情。


    「α可是“蟲”誕生的線索哦?要是讓他們知道線索握在“蟲羽”手中,你以為那個魅車八重子會坐視不管嗎?對“兜”那些個跟屁蟲,隻要說這是為了打倒“暴食”而製訂的作戰之一就行了」


    「正是如此啊。雖說為了防止發生最壞的狀況而不得已聯手——」


    露西菲拉剛想用平時隨意的口氣大抒己見,忽然就迴過神來。發覺幹部們看著自己的目光之後,她勉勉強強地繼續


    說了下去。


    「那、那女人,說不定會利用那個來想法子對付我們……」


    「是啊……」


    詩歌覺得很有道理。差點就選擇錯誤的決定了。


    “原始三隻”非常恐怖,而吸收掉它們的“c”——和以前見麵的時候完全不同,可以說是一個更為恐怖的存在。


    可是,更厲害的是這個名為魅車八重子的女人——她是個異質的存在。


    詩歌曾經,和魅車見過一麵。那時,她一下子就看出這個人不是自己能夠理解的人類。而且從周圍的人那裏,詩歌也一再聽說了魅車是何等恐怖的一個女人。


    常年以來互相敵對的特環和“蟲羽”。


    即使為了對抗共同的敵人而聯手了,但彼此間要做到真正的互相理解看來還有待時日。


    而需要花費時間去互相理解的原因之一——。


    和“郭公”淪為缺陷者也有很大的關係。


    和詩歌擁有同一個夢想,同樣是一號指定的附蟲者。


    他的壯誌未酬身先隕,讓詩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到了哦」


    奔馳了數十分鍾之後,七那露出惡作劇般地笑容說道。


    高級轎車停了下來。


    「哎……」


    從車上下來之後,詩歌發出了驚歎的聲音


    廣闊的用地中,有幾個建築物並排聳立在那裏。


    其中的大部分,都有著極為奇特的造型。在擁有金字塔般三角錐形屋頂的建築另一頭,巨大渾圓的球體鎮坐在那裏。


    場地內的草地之間有人行步道,各處都設置著裝飾物品。其中不但有纏繞在一起的人偶模型,還有無序地堆積起來的方塊。


    雖然這個地方是第一次來,但是她大概知道映襯在視野中的這種景觀該叫什麽。


    「美術館……?」


    詩歌的低聲細語,也替在場的所有“蟲羽”成員說出了他們的答案。


    七那將手中手杖輕巧一轉,迴身望向詩歌。


    「歡迎來到,赤瀨川集團管理下的現代博物館」


    她優雅地向大家鞠躬示意,並露出了笑容。


    「這裏的話,誰都不知道α藏在這裏吧?」


    1.01 ops3 part.2


    美術館,好像正處於休館日。


    寂靜的館內冷冷清清的。本來美術館所在的整個赤牧市都發出了避難通告。應該沒有人這時候還在悠閑地鑒賞藝術品吧。


    即便如此,也不是一個人影都沒有。


    穿著製服的警衛,在各個地方進行巡邏。雖然防止盜賊趁火打劫這個理由聽起來很充分,但是從製服外表上就能發現的胸口部分的隆起來看,應該是把槍械私藏在裏麵了吧。說明這裏麵存在著某種理由,讓他們不惜違反法律也要設下如此森嚴的戒備。


    「……」


    一個警備員在狹窄的通道中走動著。是一位如果沒穿製服就可能會被錯認為摔跤手的巨漢。從他那肥厚的嘴唇中吐出來的氣息,感覺就快噴到臉上的那一瞬——。


    “她們”,從旁邊擦身而過。


    這位巨漢警備員,對她和她的同伴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


    通道的一角設置了監視攝像頭。


    可是她們從它下麵經過的時候,什麽都沒發生。


    警報沒有響起。


    走了一陣子之後,出現了一個寬大的空間。她突然意識到什麽,對同伴發出指示。


    視野往上升了起來,她們沿著緊貼著天花板的位置繼續前進。有可能設置在地板上的重力感知裝置,並沒有通報入侵者的存在。


    「……」


    簡直就像電影和漫畫中出現的怪盜,她這麽調侃自己。


    這種角色也不賴。


    隻是目標既不是藝術品,也不是財寶。


    她審視著建築物的構造,警備員等人員的配置之後,尋找著自己的目標物。她知道自己要找的東西需要使用大量的電力以及足夠的空間。通過解讀以館內某個發電設備為起點逆向演算迴來的路線,以及防禦策劃者的布局心理,自然而然能找到目的地的所在位置。


    從外表上看,這隻是一個用圓形迴廊展出繪畫的普通畫廊而已吧。建築物周圍用成排成列的六角形小窗完全覆蓋的構造,看起來也有一點像巨大的蜂巢。


    可事實上這個建築卻配置在廣大占地的最深處,連招唿遊客的接待櫃台都沒有。


    她們躲過警備員們的巡視,潛入了蜂巢之中。


    地下一層。


    亢長的迴廊之中唯一一扇門的跟前,站著兩名強壯的警備員。


    「……」


    她接近其中一名警備員,把手伸了過去。


    「唔!」


    「怎麽了?」


    看到同伴的警備員突然蹲了下去,另一個人露出訝異的表情。


    她迅速閃到他的身後,又把手伸向了他。


    「啊……!」


    「——請把這裏打開。而且如果外麵跟你聯絡的話,跟他報告一切正常」


    很難稱得上優美的,她那沙啞的聲音在迴廊中響起。


    兩位警備員臉上帶著扭曲的表情,用手抱著頭,他們流下的汗量也非比尋常。


    「唔唔唔……明白——」


    「已經,沒問題了……這裏,一切正常……」


    浮現出痛苦表情的警備員,用卡刷了一下大門的鎖扣部分。


    厚重的金屬製的大門打開了。


    於是她們立刻溜進了房間內部。


    「怎麽了?」


    房間裏穿著作業服的男子們,朝著空無一人的大門迴身望去。


    房間的內部,排滿了顯示器和儀表盤,控製麵板等各種電子儀器。她知道這些機械,全是某種觀測裝置。


    他們到底,在觀測些什麽呢。


    這個答案,就出現在顯示器之中。


    乍一看,好像是一位臉上帶著安穩的表情,正在沉睡中的青年。


    「喂,怎麽了?」


    「發生什麽事了嗎?」


    位於觀測室中的,是三個穿作業服的男子。正在唿喚著本應出現在門口的警備員的他們,很明顯是那種與體力活無緣的研究者。


    「嗚哇……?」


    「唔唔!」


    兩個作業服男,表情痛苦的跪在地麵上。


    當她往最後一人伸出手的時候,感覺到氣息的他迴過頭來。


    「什——」


    從對方的角度來講,眼裏看到的應該是一隻纖細的手突然憑空出現吧。


    最後的那位作業服男的背後,浮現出一具深紅色的輪廓。


    紅色的女王蜂。


    沒有實體而體型嬌小的女王蜂,把銳利的針尖刺入男人的後頸。


    「唔……!」


    隨著一聲苦悶的叫聲,作業服男蹲了下去。


    這是一種把刺中的目標心中所暗藏的感情無限增幅,以此奪取他的理性的平凡能力。但是根據不同的使用方式,這種力量也能便利地創造出暫時性的傀儡。


    「請讓我們通過。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什、什麽問題都……沒有……」


    其中一個作業服男,一邊流著口水一邊操作機器。


    觀測室裏麵的門打開了。


    她們穿過了門——在那裏,安置著一個巨大的台座。足足有高中體育館那麽大的空間裏,以那個台座為中心堆滿了各種機械。


    巨大的生命維持裝置。


    台座的中央,有一個人躺在那裏。


    那是一位臉色發


    青的青年。頭部以下因被機器所覆蓋而無法看到,但是從臉型上看應該是亞洲係的男子。柔順的發絲中帶有的色素相當淡薄,嘴唇也看不出一點血色。


    無色透明的青年。


    這個人物會讓人不由得產生一種這樣的感想,甚至連他的存在本身似乎都及其稀薄。


    「初次見麵」


    麵對著自己的目標物,她和屬下一行人終於露出了正麵目。


    首先出現的是一隻形狀詭異的怪物,它把像氣球一樣膨脹的兩枚翅膀伸展開來。其中出現的,是四位少女。


    「終於見麵了呢,混賬的起源附蟲者先生」


    說完這句話,她——菰之村茶深,低頭看了看青年。嬌小的體格和,發梢起叉的短發。無框眼鏡之中的眼神及其兇惡,裏麵充滿的欲望和眼前這位無色透明的人物呈鮮明對比,


    茶深的身邊,一位留著長長劉海的少女也低頭看著青年。


    「……這家夥,就是α……」


    身披著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白色長風衣的少女,她是“木葉”。口氣和麵容都有些陰沉的她,也是讓一行人匿蹤至此的“蟲”的宿主。“木葉”的“蟲”擁有根據周圍環境隱藏其存在的迷彩能力,以及發現遠方目標的索敵能力。


    「這樣就好像欺騙了詩歌一樣,沒有關係嗎……」


    比茶深的身材還要嬌小的少女,帶著一臉的不安輕輕說道。


    少女的名字是,海老名夕。她並不是茶深和“木葉”那樣的附蟲者,是如假包換的普通人。是一位綁著麻花辮,戴著眼鏡的,不起眼的中學生。


    茶深斜眼盯著夕不放。


    「“冬螢”姑且不論,那個赤瀨川七那可不一定會老老實實答應這邊的條件啊。情況緊急的話,她甚至可以把α當誘餌,直接把你給搶過去呢。畢竟,我們這邊的戰鬥能力基本等於零啊」


    「詩、詩歌她,會好好遵守約定的啦!」


    夕作出反駁,而茶深根本不予以理會。


    「也是啦,本來我們已經做好覺悟要被帶到一個毫無關聯的地方,然後被“蟲羽”團團圍住……沒想到真的帶我們來α的藏身處了,還真得謝謝她呢。她們一定是自信滿滿地認為就算把我們帶到這塊區域,具體的藏身地點也絕對不會暴露吧」


    “蟲羽”擁有“冬螢”的暴力和赤瀨川七那的財力,這兩種令人聞風喪膽的力量。


    就是因為這樣才粗心大意的忽略了茶深這樣的伏兵吧。即使過去已經在葉音教團這個意想不到的勢力手上吃過虧,強者的傲慢也是沒法那麽容易被抹去的。


    「現在,露西菲拉和佐藤陽子應該在吸引“蟲羽”的注意力吧。趁現在從α身上能套出多少情報算多少」


    菰之村茶深,不會驕傲自大。


    與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和“蟲羽”,還有harukiyo這三大勢力無法比擬,充其量隻是些雜魚——她很明白自己在附蟲者的戰場上隻能淪為配角。


    而且茶深的下仆們,也全是些沒有戰鬥能力的人。


    茶深她們很弱小。


    但正是這份弱小——成為了她們的武器。


    「無論特環或者“蟲羽”還是harukiyo,現在眼裏都隻有“c”。這段時間裏我們必須做的事情有很多……不過,除此之外我們也不能把這家夥放任不管。“蟲”的秘密——為什麽“蟲”會誕生在這個世界上,一定要抓住這個問題的核心……!」


    總有一天,奪過主角的寶座——。


    懷抱著看似不切實際的夢想的茶深,要用自己的方式來實現它。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無論誰都可以欺騙,無論誰都可以利用。


    「……可是,α不睜開眼睛的話,就什麽都……」


    「這種事我當然知道啦。——千晴!」


    茶深朝背後望去。


    四位同行者之中的,最後一人。鮎川千晴站在那裏。


    長長的秀發和修長的身段看起來相當亮眼,是個出眾的美女。這是一位隻要麵帶笑容的站在原地,不管在街角還是舞台上,都會引人注目的靚麗少女。


    不——正確來說,應該是“曾經”是一位這樣的少女。


    「……」


    一言不發地佇立在原地的鮎川千晴,表情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生氣。簡直就像“蟲”被殺死後的附蟲者——缺陷者一樣,但是她並不是附蟲者。係在頭頸上的項鏈底端,垂掛著一枚金色的戒指。


    「千晴!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千晴恍恍惚惚地抬起臉。目光落在茶深的臉上——不經意地,她又把視線瞥向了別處。


    「你這家夥……!」


    「哇!」


    茶深不由地掄起手來作勢要打,夕見狀急忙撲了過去。


    「不、不可以使用暴力!千晴小姐也是受到了打擊才這樣的啦……!」


    「都到了這個份上,還垂頭喪氣什麽啊!差不多該接受了吧!」


    茶深怒氣畢露地罵道。


    「“郭公”成了缺陷者!你可愛的弟弟在戰鬥中淪為了缺陷者啊!差不多該承認這個現實了吧!」


    把視線瞥向一邊的千晴,她的眼睛裏流出了一行眼淚。


    鮎川千晴,是一號指定的附蟲者“郭公”的親姐姐。


    同時她也是——過去“原始三隻”的其中之一,她就是“第三隻”。


    也就是說讓“郭公”變成附蟲者的人,就是千晴。


    「……為什麽……大助他……」


    勉強能夠聽見的低聲細語,從把頭別向一旁的千晴口中冒了出來。


    「為什麽……不是我……」


    「你這個——臭女人!」


    不出一秒,茶深的怒氣就到達了沸點。


    最為弟弟著想的千晴,一直對把“郭公”變成附蟲者一事感到自責。而他變成了缺陷者後,那種情緒更是達到了無以複加的境地。


    當千晴聽到“郭公”淪為缺陷者的消息時,她並沒有哭喊。


    隻是把自己,完全封閉在自責和自虐的世界之中。


    完全,沒有任何動作。也不吃任何東西。不進行任何交流。——她的這種狀態,隻是以自律神經在勉強保持著唿吸而已。


    「你的,這個項鏈裏有“第三隻”對吧!」


    茶深一把抓住垂蕩在千晴胸前的項鏈。


    「α不行的話,“第三隻”……!要是把見證“蟲”誕生瞬間的兩者湊在一塊,說不定其中一個會受到影響而蘇醒過來!我就是賭上這一點,才千辛萬苦找到這裏來的!如果事到如今還什麽都不發生的話可說不過去啊!」


    千晴,連看都不看茶深一眼。


    「知道“蟲”誕生秘密的存在,明明眼前就有兩個……!居然沒有一個是清醒的,這也太扯了點吧!」


    對於無精打采的千晴越看越來氣的茶深,狠狠地撞了她一下。千晴踉踉蹌蹌地往後倒退,一屁股坐倒在地。夕連忙趕到她身邊。


    「請、請不要這麽粗暴!」


    夕擋在千晴前麵。


    「為什麽,你一直在生氣啊!這種時候就不能溫柔一點嗎……!」


    「如果溫柔能戰勝敵人的話,要我怎麽溫柔都行!但我不是一號指定或者魅車那樣的怪物啊!如果不用怒氣讓血液循環變得通暢一些,就根本沒法搶在他們前頭啊!就算我做的不對,可這樣下去的話隻會順了魅車的意,讓事情演變到無法挽迴的境界啊!」


    「哎?順魅車小姐的意是指——」


    正當夕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的時候。


    連接監視室的門之中,忽然出現了一位作業服男的身影。


    「嗯?等一下,我說你。我沒有命令任何人進入這——」


    在出聲製止的茶深麵前,作業服男停了下來。


    「唔唔唔唔——」


    被茶深的能力奪走理性的男子,就像剛才一樣飽受煎熬。他流出大量的汗水,用手抱著頭,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的眼睛裏滲出了淚水,而那滴淚水——。


    啪得一聲。


    濺射出青白色的火花。


    「哈?」


    茶深皺起了眉頭。


    從男子的眼淚中,迸射出青白色的放電現象。


    電火花在一瞬間匯集到半空中,化為了一隻小蝴蝶。


    那隻蝴蝶是——。


    「白鳳蝶——」


    茶深茫然地小聲嘀咕著。


    是一種小翅膀上浮現著字母“c”的蝴蝶。


    「這家夥——事先都設計好了麽——」


    這一刻茶深終於發覺了自己判斷上的錯誤。


    「設下陷阱的並不是“蟲羽”——」


    不斷振翅的白鳳蝶,觸碰到了生命維持裝置。


    下一個瞬間,α所在的空間,被青白色的閃光包圍了。


    「咕……!」


    「呀!」


    「唔……!」


    沒有戰鬥能力的茶深等數人,根本沒有能力抵抗。在炫目的閃光之中,她們光是用手遮住臉就相當勉強了。


    閃光和衝擊,全發生在一瞬之間。


    經過了幾秒鍾,茶深戰戰兢兢地張開眼睛。


    「……?」


    明明都做好了死的覺悟,自己身上卻沒有任何疼痛。就算用還遺留著閃光殘影的眼睛進行確認,還是沒有在身體上發現任何傷痕。她的下仆們也是一樣的情況。


    茶深好像察覺到了什麽,朝千晴的項鏈望去。


    「……“第三隻”!」


    失去人格成為超種一號的“c”,想要吸收“原始三隻”的力量。


    這樣一來“c”的目的,應該是“第三隻”才對——她是這麽想的。


    「……」


    千晴,依舊在那裏茫然地望著虛無的空間。


    她頭頸上的項鏈,和剛才相比也看不出有什麽變化。


    「到、到底,是怎麽——」


    茶深無意識之中的喃喃自語,一下子被喧囂的警報聲掩蓋掉了。


    「α的生命維持裝置麽……!」


    剛才的電擊似乎影響到了生命維持裝置。光看α安穩的睡容,好像並沒有遭受什麽太大的傷害,可是警報裝置已經做出了反應。


    「看上去也不像是針對α而來的呢……?而且既然能在此設下陷阱,那麽她應該隨時都能對α下手才對——」


    “c”為什麽要在這裏設下陷阱,而剛才,又幹了些什麽——。


    雖然不知道她正確的目的,但是對茶深來說有一件事無論如何都想不通。


    「千晴……!」


    警鈴大作之中,茶深將千晴一把抓住。


    「“第三隻”究竟怎麽樣了!剛才,她對你做了什麽?如果什麽都沒對你做的話,這樣也太奇怪了吧!」


    茶深來迴使勁搖晃著神情恍惚的千晴。


    「“c”的目標是“原始三隻”對吧!可是——為什麽她沒有對你下手啊!」


    「茶深……!不快點逃走的話,剛才的警報會把“蟲羽”引來的……!」


    雖然“木葉”想要把茶深拉開,但是她毫不理會地向千晴發出怒吼。


    「千晴!迴答我!」


    「……好吧……」


    千晴的嘴角忽然有些微微上翹。那是一種與往日印象完全不同的,輕率的笑容。


    「……亞裏亞不在這裏哦……」


    「——」


    茶深的全身上下,激起一陣雞皮疙瘩。


    「……你把我給騙了嗎?」


    「茶深!動作快……!」


    “木葉”用盡全身力量把茶深從千晴身邊拉開。


    「夕……!」


    “木葉”向海老名夕大喊。


    但不知為何,夕並沒有動彈。她僵立在原地,沒有任何動靜。


    自暴自棄的千晴,和動彈不得的夕。


    留下那兩人,“木葉”準備用“蟲”隱藏自己和茶深。


    就在她使用“蟲”的能力進入匿蹤狀態的那一刻,千晴把臉抬了起來。


    「就算是茶深……也有說謊嘛……!」


    茶深和千晴。


    兩位少女,四目相交。


    「明明說過絕不會讓大助死去——也不會讓他變成缺陷者的說……!」


    「千晴!」


    少女發泄怒火似的嘶吼,和巨響的警報聲。


    詩歌和“蟲羽”一行就在這時,衝進了混雜著這兩種聲音的、α的臥室。


    1.02 ops3 part.3


    首先讓詩歌感到意外地是,α這個令人意外的隱藏地點。


    排列著數個建築物的,廣闊的美術館。


    聽七那說,這裏好像全都屬於赤瀨川集團的所有物。其中的一部分經過改造後置入了α的生命維持裝置,而這個事實隻有七那知道。——這麽做是為了確保安全,據說連在這裏工作的所有人都不知道α是誰。


    其次讓詩歌吃驚的,是“使者”居然這麽快就到達了這裏。


    “蟲羽”的成員露西菲拉。而在她的背後操縱的某個人物,把這位高個女生派來了這裏。


    「初、初次見麵,“蟲羽”的各位」


    一邊用手卷弄著臉旁的長發,一邊怯生生地做著自我介紹的少女。她似乎為了掩蓋自己的好身材而有些駝背,臉上架著一副不起眼的眼睛。腳下則放著一隻碩大的皮箱。


    「我、我叫佐藤陽子。是露西菲拉小姐真正主人的朋友……也不是啦,那個,總之就是那個人派來的使者。啊,我不是附蟲者,而是普通的人類」


    這麽說道的佐藤陽子,不知為何有點害羞地上下揮舞著手。


    「……」


    以詩歌為首,“蟲羽”的眾人一眼不發地,注視著使者的少女。


    「其實我這人還真的是平凡到不行呢……啊,可是,我也有一個小小的類似特技的絕活哦,不過這是個秘密哦。雖說是秘密,但是說不定馬上就會被“蟲羽”的各位給拆穿呢。好討厭哦。但是聽說有機會進行一個很有意思的實驗,雖然可能確實是如此但是——」


    自稱佐藤陽子的使者,是緊跟在詩歌她們到達美術館之後出現的。當詩歌她們從乘坐的車子上下來的時候,她以難以預料的時機從意想不到的藏身之處,憑空出現在她們麵前。


    「——您的登場,出乎意料之快嘛」


    七那皺了皺眉頭,隨手把手杖轉了一圈。


    雖然詩歌和七那一行人進入到了美術館區域內,但是甚至都還沒跨出停車場。


    「也就是說你尾隨了我們?」


    「誒?啊,唔,嗯,對啊。已經和“木葉”小姐見過了吧?她的眼睛好像很好使,所以從繁華街的電影院開始就一直跟在後麵了。話說迴來,“冬螢”小姐是……啊啊,是你嗎?」


    彬彬有禮的用詞,隻在剛見麵的一瞬間出現過。等你發覺的時候,佐藤陽子已經用上了分外親昵的口氣。


    這種親昵到令人可疑的態度,讓詩歌產生了一種既視感。這跟她過去曾有過一麵之緣的,那個鎖之笑容的擁有者的態度有些相似。


    「唔哇,你和傳言中一樣,看起來好可怕呢」


    「……我不是“冬螢”。“冬螢”是她」


    這麽說著的“波江”,帶著不爽的表情


    指了指詩歌。


    「啊,對、對不起,這樣啊,您就是──“冬螢”」


    佐藤陽子慌張地把身子轉向詩歌。


    透過她那副黑框眼鏡所窺探到的眼神,讓詩歌的心咯噔了一下。


    與她不起眼的外表相反,詩歌似乎看見了她瞳孔中的危險閃光。


    「初、初次見麵」


    看著很別扭地點著頭的詩歌,佐藤陽子稍稍彎起了身子。


    「……和預料中不一樣嘛。這種模式是不是反而更危險呢?可怕,好可怕啊……」


    「請、請問?」


    而詩歌的問話,似乎也沒有傳進正在喃喃自語的佐藤陽子耳朵裏。


    頭一個忍不住發話的,是七那。


    「所以說,那位“木葉”到哪裏去了?哪裏都沒有看到她啊」


    「啊啊,去廁所了啦。—啊,對不起,算我沒說。居然把女孩子家的事在這麽多人麵前講出來,要幫我保守秘密哦?」


    「我說你啊,要撒謊也說一個像樣點的——」


    「那、那個!」


    七那略帶怒色的話語,被詩歌的話打斷了。


    七那的性格很慎重,而對手恐怕也是如此吧。一開始就在這裏互相試探的話,別說順利往下談了,甚至可能導致雙方都三緘其口。


    在事情變成那樣之前,詩歌無論如何都要先確認一件事。


    「小夕會成為“暴食”的誘餌——這件事,是真的嗎?」


    「嗯?是真的啊?」


    佐藤陽子有些疑惑地歪著腦袋。


    「海老名夕。她以前,曾經被“暴食”盯上過——而她以自己的力量抵抗了暴食的誘惑。我還聽說“冬螢”小姐還跟她一起逃離了特環呢,不是這樣嗎?」


    「哎……」


    頭一迴聽說。


    詩歌確實曾經和海老名夕一起有過好幾天的逃亡經曆。


    但是她不知道夕曾經和“暴食”對峙過。


    就算,真的發生過那種事——那一定是在和夕,以及另一位同行者白樫初季最後分開之後才發生的事情吧。


    「“暴食”對於中意的夢想,非常固執。如果和曾經被她看中的夢想的持有者再一次對夢想產生憧憬的話,它一定會再次出現。——對此能做出保證的,是雖非小夕本人卻在場見證那一切的我以及」


    佐藤陽子,又用她那閃爍著詭異光芒的眼睛看著詩歌。


    「“冬螢”小姐——兩次被“暴食”盯上的你不是嗎?」


    「……!」


    不光是詩歌,連“蟲羽”的所有成員都倒吸一口冷氣。


    隻有七那一個人,繼續旋轉著她的手杖。


    「就算這是事實,那麽那個孩子到底能不能按我們所希望的時機對夢想產生憧憬呢?既然想把交易做成,派不上用場就沒意義哦」


    「關於這一點,您無須擔心」


    佐藤陽子微微一笑。然後就一屁股坐在碩大的皮箱之上。


    「因為我們已經詳細地做過臨床試驗了」


    「實驗,是指……?」


    詩歌皺了皺眉頭。佐藤陽子隻擺出一個笑盈盈的表情,好像並不打算作答。


    「原來如此,如果是這樣,我們就暫且相信你的話」


    表麵上雖然是這麽講,但七那的態度表明她一點都沒有相信對方。


    「而你們的要求,隻要和α見麵就行了對吧?」


    「嗯,我們的主人的要求好像就是如此」


    「那麽,希望你們那位主人也能出來現個身呢。不如現在就帶我們去——」


    「可是啊」


    「——這種交易,真的有必要嗎?」


    詩歌。


    以及七那,還有“蟲羽”的同伴們,表情都僵硬了。


    「你、說什麽?」


    擠出一絲僵硬笑容的七那的身後,露西菲拉衝了出來。


    「等、等等,你在說些什麽啊,佐藤同學!」


    「可是,不就是這麽迴事嗎?雖然主人提出了這個交易,但是這樣下去的話“蟲羽”的各位也太可憐了呢」


    「我們……很可憐?」


    「就算能成功引出“暴食”,我隻是打個比方哦?真的能贏得了嗎?」


    佐藤陽子的台詞,讓詩歌她們的表情越發嚴峻。


    「明明至今為止沒有一個人打得過,你們就真的有這次一定能贏的自信嗎?不然,就算我們把小夕交出來,隻不過幫著你們全滅送死,感覺實在過意不去呢」


    一邊說著,一邊露出同情的表情的佐藤陽子。


    停車場頓時鴉雀無聲。


    麵對佐藤陽子的疑問,沒有一個人能果斷給出肯定的答複。


    就連詩歌自己也一樣。


    那是個附蟲者挑戰過無數次,卻未嚐勝績的對手。據傳就連那個“郭公”都沒能戰勝它。


    詩歌她們要打倒的,是這樣一個強敵。


    作為“蟲羽”的首領,詩歌應該大聲迴答一句「能夠打敗她」才對,可是——。


    「……我不知道」


    詩歌,並沒有把握。


    即使“蟲羽”的成員們也像特環那樣不斷訓練,增強著戰力。


    不過想以此來獲得勝利,應該還遠遠不夠吧。


    「所以,那個……能不能請你們協助我們呢?」


    「……協助?」


    佐藤陽子眯起了眼睛。


    「到底該不該把小夕借出……如果真要借的話,我們又該如何應付戰鬥。——你口中的主人,其實早就全都計劃好了吧?」


    佐藤陽子陷入了沉默。


    「拜托了,能把力量借給我們嗎?」


    「這樣,是要再追加一個交易?」


    佐藤陽子的話語,讓詩歌一時間無法迴答。


    「不、不是交易……隻是單純的請求而已」


    「……」


    「請讓我們和那個人見麵。我們需要那個人的幫忙」


    她目不轉睛地直視著佐藤陽子,問道。


    「唔…怎麽辦呢」


    正當佐藤陽子對此報以嗤笑的時候。


    美術館的整個區域,響起了尖銳的警報聲。


    詩歌嚇得肩膀往裏一縮。


    「哎?什、什麽?」


    「這個警報,是α的……難不成,你!」


    七那好像發現了什麽,她狠狠地盯著佐藤陽子。


    佐藤陽子縮了縮肩膀。


    「對不起哦?」


    「怎、怎麽迴事,七那?發生什麽事了?」


    「這家夥根本不是什麽使者!隻是來爭取時間的!趁她拖住我們的時候——」


    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七那就狂奔了起來。


    「等、等一下,七那!」


    詩歌慌忙跟了上去。大鍬等幹部也緊跟其後。


    在場地之中一路飛奔之後,七那衝進了一座半球形的建築物。成片的六角形窗戶包圍著整個建築外壁,這是一座像蜂巢一樣的建築物。


    衝進建築物內部,詩歌向跑在前麵的七那問道。


    「α、α先生在這裏?」


    「是啊!雖然不清楚為什麽讓他們給知道了!」


    詩歌,七那,以及“蟲羽”的幹部們穿過走道,沿著連接到地下的樓梯快步而下。沿途之中與不少警備員擦身而過,不過所有人都抱著腦袋蹲在地上。看起來沒什麽外傷,但狀況應該絕不一般。


    穿過通道盡頭的大門,裏麵出現了一個堆滿電子儀器的房間。


    而繼續穿過位於房間深處的大門之後——。


    「……!」


    那是一個寬


    闊的空間都被生命維持裝置占滿的,巨大的臥室。


    在那個空間正中央沉睡的,麵色青白的青年是——。


    α。


    那是詩歌她們拚命救出來,起始的附蟲者。


    「小夕!」


    不過,那個房間裏除了α之外還有其他人在。


    第一個映入詩歌眼簾的,是很麵熟的小個子少女。


    海老名夕。


    以及——。


    「……詩歌」


    帶著恍惚的表情,朝這邊轉過來的少女。


    頭頂鴨舌帽的少女,比詩歌要年長一些,身材也較為修長。


    「詩、歌」


    不知為何,叫了第二遍。


    重複著詩歌本名的少女,臉上一瞬之間——。


    「哎……?」


    好像浮現出了一絲憎恨的感情。


    和海老名夕在一起的少女是誰。為什麽知道詩歌的名字。


    而讓抱著這樣的疑問的詩歌,陷入更加困惑的境地的,是海老名夕。


    「——」


    海老名夕緩緩朝詩歌轉過身來。


    可是朋友那張令人懷念的臉龐——卻浮現著詩歌從未見過的表情。


    又是,憎恨。


    海老名夕那摻雜著憎惡,甚至怒火的瞳孔之中,一瞬間,顯現出一個青白色的影子。


    那是個蝴蝶形狀,青白色的影子——。


    翅膀上,浮現著英文字母的“c”。


    1.03 ops3 part.4


    這時——。


    杏本詩歌,發覺了現在自己身上最必須具備的東西。


    那就是覺悟和——責任。


    「你們是誰啊!」


    對著發出喊叫的赤瀨川七那,站在α跟前的海老名夕赫然躍起。


    「……!」


    夕的動作,非常迅速。她壓低身子,朝著詩歌她們突進而來。


    「把她抓起來」


    大鍬擋在詩歌麵前,將一隻手抬了起來。


    當其他的幹部們也正準備保護詩歌的時候——。


    「……!」


    生命維持裝置的一部分在閃光中發生了爆炸。


    機器的碎片和火花四處飛濺,讓大鍬他們心生忌憚。


    趁著這個間隙,夕想離弦之箭一樣衝進了詩歌所在的人群中。


    「小夕——」


    夕並沒有,對詩歌做什麽。


    隻是,在擦肩而過的時候——用充滿強烈憎恨的眼神,狠狠地瞪了詩歌一眼。


    「——」


    因憎惡和懊悔而扭曲的臉龐。


    而她的瞳孔中映出的“c”的文字,好像在哪裏看過。


    盡管樣貌和海老名夕本人如出一轍,可在詩歌的記憶中閃現的,卻是別的人物。


    「——愛理?」


    對於詩歌無意中冒出來的輕言細語,夕一語不發。她從“蟲羽”的眾人之間穿行而過,衝進了監視室。腳步聲也迅速遠去。


    「你們在幹什麽啊,還不趕快追上去!」


    在七那的訓斥之下,好幾個“蟲羽”成員連忙追了出去。


    剩下來的附蟲者們,團團圍住了站在α旁邊的另一個人物——戴著鴨舌帽的少女。


    「千、千晴小姐……」


    露西菲拉看著少女,驚訝地說道。


    “波江”小心翼翼地接近著名為千晴的少女。


    「想趁我們被拖在外麵的時候,跟α進行接觸麽。——還說什麽交易,你還真有一套呢,露西菲拉」


    「不,不是的!這種事,我……!」


    「這事並沒有讓露西菲拉知道。對不起哦?」


    說出這句話的,是姍姍來遲的佐藤陽子。她拖著看起來很有分量的皮箱,喘了一口氣。


    「啊,那孩子也和我一樣。不是附蟲者哦?所以,不要那麽警惕嘛?」


    「也就是說,這家夥是你們的老大囉?」


    被大鍬狠狠瞪了一眼,露西菲拉把話咽了迴去。


    「嗯……不是哦?」


    代替說不上話來的露西菲拉,佐藤陽子答道。


    「她的名字叫做鮎川千晴,是個非常普通的女孩子。……至少現在是呢」


    意味深長的說法。


    不過,比起這些詩歌又感覺到些許的既視感。她覺得自己和眼前的這位少女,好像在哪裏見過。


    「在西遠市,曾經見過她」


    聽大鍬這麽一說,詩歌想了起來。


    「啊」


    ——謝謝。以後,再還你哦。


    在一個叫西遠市的地方的車站,詩歌借了一些錢給那位素不相識的少女。之後,在同一個城市裏的燃燒中的大樓裏,也在轉瞬之間打過照麵。


    那就是,現在出現在眼前的這位名為鮎川千晴的少女。


    明明隻是一段刹那間的相遇,卻能夠清楚地想起她的長相——說明千晴給她留下的印象是多麽強烈。


    在檢票口慌張地大喊大叫,而之後卻笑著跟詩歌道謝的千晴。


    她的一舉一動簡直就像把演出中某個鏡頭剪切下來一樣。千晴那令人目不暇接的表情和動作,甚至是指尖和秀發的晃動,都蘊含著因引人矚目的強大魅力。


    然而,如今出現在詩歌眼前的千晴——。


    「……」


    隻是直勾勾地盯著詩歌,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明明被大票的附蟲者團團包圍,她不僅不害怕,甚至對自己的處境似乎都毫不關心。


    「要再補充一句的話——她可是“郭公”的親姐姐哦」


    「——哎?」


    一擊重拳,強烈地擊打在詩歌的心髒上。


    包括詩歌在內,“蟲羽”的同伴之間發出一陣嘈雜。


    “郭公”的姐姐。


    也就是說,剛才千晴對詩歌投來的視線的意義是——。


    「等、等等,佐藤同學!這件事是……!」


    「咦,是秘密嗎?對、對不起,我是不是闖禍了呀」


    不斷擺弄著劉海的佐藤陽子把臉遮了起來。


    「就在剛才,逃走的那孩子就是海老名夕,這事是不是也該保密啊?」


    “蟲羽”的眾人之間,又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叩”地響起了一個幹巴巴的聲音。


    七那用手杖敲了敲佐藤陽子的大皮箱。


    「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呢?不但欺騙我們擅自接近α,而且你們的交易材料還逃走了?這可不僅僅是違反約定那麽簡單了呢」


    「啊,這個嘛。我們隻不過是想節省一些多餘的時間罷了。那個,怎麽講呢,我們的主人說你們應該會為了不交出α而用各種借口推脫,所以——」


    「也就是說,你們本來的目的就是以海老名夕為誘餌來釣出α是吧。你們對α做了些什麽?你和露西菲拉和鮎川千晴……是這麽叫吧?該不會以為自己可以平安無事地迴到主人身邊吧?」


    「請,請等一下,七那小姐。我們是真的打算把海老名夕小姐交給你們的……她本人也已經點頭答應了——」


    七那她們爭吵的聲音,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似的。


    詩歌的全部神經,都死死地集中在一位少女身上。


    鮎川千晴。被詩歌變為缺陷者的附蟲者,“郭公”的親姐姐。


    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的千晴和——忍不住把視線移到別處的自己。


    總有一種兩個人被一起迅速抽離出外麵的世界,並且越離越遠的錯覺。


    「那、那個——」


    詩歌沙啞的低聲細語,消散在空氣之中。


    咦…


    …?


    明明是我,把“郭公”君變成了缺陷者——。


    明明有一位附蟲者在自己的手中變成缺陷者,他的人生也被我奪走了。


    為什麽,這麽冷靜——。


    避開千晴視線,低頭往下的視野中,映襯著自己細小的腳。不僅僅是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小的童顏,連細小的手腳和低矮的身高也是如此。小時候還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的外表會隨著歲月增長而成熟起來,結果卻讓期待完全落空了。


    想起來了。


    現在,站在這裏的是一位名叫杏本詩歌,沒什麽特別的優點的女孩子。


    和被稱為“冬螢”以及飛雪的一號指定的附蟲者——沒有關係。


    沒錯,沒有關係。


    從自己的親人被變為缺陷者的,姐姐的角度來看的話。


    「那個——」


    難以啟齒的詩歌,感覺全身的血液好像在漸漸冷卻。


    對於這位人生被自己剝奪的人物的姐姐,她覺得似乎必須說些什麽。


    但是她想不出該說些什麽。


    對不起,應該道歉嗎?——詩歌也知道,這種事不是隨便道個歉就能解決的。


    該向她說明把“郭公”變成缺陷者的就是自己嗎?


    不——這樣對方可能會以為這隻是單純的報複。盡管詩歌那麽做的理由當然不是因為這個,但是她到底能不能把來龍去脈解釋清楚呢?


    「……喂」


    千晴,小聲念叨了一句。


    詩歌的肩膀猛地顫抖了一下。


    除了詩歌之外,好像沒有其他人聽到她的聲音。因七那和佐藤陽子的爭論而嘈雜的空間,把所有神經都集中在千晴一言一行之中的隻有詩歌一人。


    「為什麽……?」


    千晴隻是輕輕說了,這麽一句話。之後再無下文。


    但是——。


    「——」


    詩歌的心髒,這次像被無形的手狠狠抓了一下。


    她開始冷汗直流,透不過氣來。


    為什麽?


    這個極為簡潔的問題——詩歌答不上來。


    不光是“郭公”。至今為止被她變成缺陷者的人,當然都有家人和朋友才對。


    而親身感受到這種露骨的憎恨——這還是出生以來第一次。


    這很正常。因為在以前,大量的附蟲者連恨都來不及,就已經被詩歌變為了缺陷者。


    無法控製自己的力量。


    或者是被逼入絕境,為了保護自己才不得已而為之。


    至於“郭公”,則像履行長年的約定一樣,理所當然的就——。


    「那個——」


    詩歌從來沒有通過“戰鬥”,把對方變成缺陷者。


    所有那些她經曆過的狀況,都是有所理由的才對——。


    可是,就算她把那個理由說出來,理由終究隻是理由——。


    「而且,決定我們下一步該怎麽做的是你才對吧?」


    佐藤陽子的聲音,突然傳到了耳邊。


    迴過神來的詩歌一抬起頭,就倒吸一口氣。


    佐藤陽子和七那,以及在場的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詩歌身上。


    「我說,“冬螢”小姐?」


    「我、我……?」


    「畢竟,你不是“蟲羽”的首領嗎?」


    看了看歪著腦袋的佐藤陽子,又看了看七那,以及“蟲羽”的其他同伴的臉。


    所有人,都在等待詩歌的話語。


    擔任大企業會長的七那,還有身為強大附蟲者的大鍬。在特環中被分配到高位指定的戰鬥員“波江”。還有統轄著聲勢壯大的“蟲羽”的幹部們,都等待著詩歌的指示。


    不,不是詩歌。


    他們在等待被稱為“冬螢”或飛雪的附蟲者的指示。


    「啊……」


    在詩歌半天擠不出一句話的時候,露西菲拉的手機的來信鈴聲響了起來。


    「我、我們的主人,似乎也跟丟了海老名夕小姐。居然能逃過“木葉”小姐的追蹤,這絕對,太奇怪了」


    說完,她又馬上補充了幾句。


    「對海老名夕的搜索——主人好像同意幫助你們討伐“暴食”。交換條件是不能對千晴小姐等人出手……」


    「呀哈,條件真夠貼心的啊。——怎麽辦,詩歌?」


    七那隨即問道,詩歌握緊了雙拳。


    不能表現出動搖。首領的動搖會傳染給整個組織。“蟲羽”曾經的首領,詩歌的摯友立花利菜,就一直都表現得那麽從容不迫。


    「和、和她們談一談……」


    聽到詩歌的低聲迴答,七那等人紛紛歎了口氣。


    於是所有人的視線,終於從嚇了一跳的詩歌身上移開了。


    「不過我早知道你會這麽說啦」


    七那的口氣,並沒有責怪詩歌的意思。其他的成員似乎也都預料到了詩歌的答案,對於千晴和佐藤陽子的敵意好像也解除了。


    詩歌先是用手拍拍自己的胸口——。


    「……」


    然後戰戰兢兢地瞄了一眼千晴的表情,又是一陣緊張。


    千晴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對於剛才詩歌的指示,不知道千晴是怎麽想的呢?


    看起來不像個壞人,會不會是這樣想的呢。


    還是說——“明明是你把弟弟變成了缺陷者”因此而憤怒不已呢?


    在看千晴之前,她非常不安生怕自己做了錯誤的選擇。


    「從結論上來講,我們既沒有對α做什麽,而海老名夕的行動也是計劃外的意外情況」


    露西菲拉一邊看著手機,一邊用單調的口氣說道。她好像在念收到的郵件。


    「最出乎意料的是——這次事件被認為是出自於“c”的攻擊」


    「你說什麽!」


    七那臉上露出嘲笑的表情,不斷旋轉著手中的手杖。


    「還真是不錯的借口呢。想把錯推在敵人身上蒙混過關嗎?」


    未顯露真麵目的對手——被稱為主人的這個人物的話,可能並沒有錯。


    詩歌在夕的瞳孔中,看到了“c”的能力的影子。而且瞪著詩歌的,那個表情——跟過去“c”本人和詩歌對峙時所看到的表情一模一樣。


    「那——」


    但是,本來要說出這件事的嘴,無意識間又閉上了。


    詩歌發現這件事情中,存在著某種矛盾。


    “c”已經沒有人格了。


    魅車八重子確實是這麽說的。


    但是詩歌所看到的——卻是名為愛理的少女,她本人的表情。


    如果詩歌所看到的,都隻是錯覺——那麽她把這件事說出去,說不定反而會引起混亂。


    到最後,說不定會把整個作戰導向失敗,讓事態陷入無可挽迴的境地。


    「…」


    千晴,依然沒有把目光從詩歌身上移開。


    詩歌緊緊閉上雙唇,把話咽了迴去。


    「為了打倒“暴食”,也為了知道“c”的目的,現在必須馬上開始搜索海老名夕才對!」


    「我已經說過不相信你們了啊!差不多該把那個在背地裏搗鬼的家夥帶出來了吧!」


    追著海老名夕而去的“蟲羽”的同伴們迴來了。從表情上就可以知道他們並沒有抓到她。


    一直在試探階段原地踏步的七那她們的爭論,讓所有人都陷入困擾。


    但是打破這個僵局的,是個意外的人物。


    「……怎麽辦呢,詩歌?」


    是千晴。


    對於一動不動的鴨舌帽少女的問話,所有


    人好像都嚇了一跳。


    不過,希望有人給出判斷的心情好像誰都一樣。所有人的視線,又集中在詩歌身上。


    「——」


    喘不過氣來。


    要如何使用48小時這個珍貴的時限。


    根據她的迴答,將決定這場戰鬥——這場甚至能左右國家命運的戰鬥的結果。


    而這個問題,卻恰恰由“郭公”的姐姐鮎川千晴提了出來。


    「那、那個——」


    絕對不能答錯。


    這個絕對必須迴答出正確答案的狀況,讓詩歌的腦袋陷入一片空白。


    「“c”是——」


    在身處缺氧狀態,卻必須繼續佯裝平靜的這個狀況下,詩歌她——。


    「愛理——是怎樣的一個孩子呢……?」


    視野中映照出的每一個人,都皺起了眉頭。


    於是她知道自己選擇了錯誤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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