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泡沫經濟


    在迷糊和清醒翻來覆去,它在黑暗中環視。


    一束光照了過來。


    剛想要躍進那光芒之中,那光彩奪目的光明的洗禮已經迎接它的到來。


    果然。


    從這歌狹縫出去,就可以獲得自由。


    追尋著那味道,還有再次的解放感,飛向高高的天空。


    眼睛下方是反射著太陽光輝的一望無際的大海。


    這一切就像是夢一般。


    這樣想著。


    但就算是夢,也要盡情享受這得來不易的自由。


    它漫無目的的在空中彷徨。


    送走了黑夜,又迎來了黎明,四處飄蕩著。


    夢不知何時會醒。


    上次被一個不一般的人強製打斷了它的夢。那是個全身浮現出綠色花紋,惡魔般的家夥。


    是的——


    它想起來了,上次的夢裏還有一個少女。


    雖說是夢,但是卻記得少女的味道。


    追尋著那股味道,它飛過天空。


    穿透雲層下降一些,就看到了純白的海濱沙灘。


    還有木製的小木屋和在海邊嬉戲玩鬧的人們。


    找到了。


    即個少女就在其中。


    雖說是夢,那個少女的樣子卻栩栩如生。


    它不禁懷疑這是否真的是夢。


    不——或許,它可以真正的得到自由的時候已經到了。


    它快要得到解放了吧?


    它默然期待著,同時向下看去。


    那個身上有著令人懷念氣息的少女。


    它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麽在意那個少女。


    但是,直到明白原因,它會暫時守在少女身旁。


    它突然心血來潮決定看看這個少女究竟能走到哪裏。


    2.01詩歌part.1


    那時正好是詩歌正式繼承“蟲羽”的首領不久的事。


    她決定避開與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對決,以保護流落在外的附蟲者為首要任務。即便是在保護過程中遇上特環也絕不與他們硬拚,她不想再增加新的仇恨了。


    改變以前的方針,以全新的“蟲羽”重生。


    雖然如此決定——但是要將四分五裂的“蟲羽”重新組織到一起也費盡了全力。當時失去了上一任首領立花利菜,各地的首領要麽辭職,要麽投靠了特環,甚至還有人放棄了自己的使命。彼此間支離破碎、失去聯係的“蟲羽”隻能淪為特環的犧牲品。


    其間能得到北方首領——代號“lucifera”的少女的消息真是太幸運了。“lucifera”是地方首領中唯一的女性,而且是個特殊型附蟲者。頭腦聰明的她,在詩歌的勸說下開始負責聯絡分散各地的“蟲羽”成員並著手構築一個相關情報網。


    在那種混亂的狀況下,將人數眾多的成員集中在一個地方不過是增加了危險,因此派遣“大鍬”和“波江”前往各地,確保各地聯絡網暢通,如此總算讓“蟲羽”慢慢恢複了以前的聯係。


    就在那時。


    “戀愛是一種狀態,愛則是行動。”


    絕不正眼看詩歌的男人宗方槐路,沒有任何前兆的說道。


    “咦?”


    那是在巡視作為據點的露營地時。


    周圍不停有人迴頭看向宗方槐路和詩歌這兩個年齡身高完全不同的人。


    “一把年紀的大叔突然說這些話,真是抱歉。”


    宗方槐路微笑著,卻沒有看向詩歌。


    “什麽意思呢?”


    “就是那樣啊。你現在在戀愛嗎?”


    被問到這個問題,詩歌感覺到自已的臉頰開始躁熱起來。


    腦海中閃過那個叫做藥屋大助的少年的身影。與他一起度過的時間雖然短暫,在那其中感受到得喜悅與幸福、痛苦和悲傷卻是詩歌人生中最特別得存在。利菜畫的大助的肖像畫,她至今仍小心地保留著。


    “……是嗎。那麽你為了他做什麽了嗎?或者和他一起也行。”


    稍微思考了一下,詩歌搖了搖頭。


    大助為她做了許多事。邀她約會,在她哭的時候安慰她,聖誕節時牽著她的手、幫助她。


    另一方麵,詩歌能為他做些什麽呢?又能和他一起完成什麽事呢?


    竟然沒有一件可以讓她點頭的事。


    “是嗎,那樣的話你還是在戀愛。或許是憧憬——不是愛。”


    “……”


    “雖然是有點自誇,但我年輕時對這一點卻非常有自信。同齡的男子能做的事我也都能做到,長相也不差,而且又很會賺錢。”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自白,詩歌吃驚的看著宗方。如今仍然顯得很年輕,可以想見他年輕時是怎樣的風度翩翩了,但是這樣自己誇自己的人,詩歌還是第一次見到。


    “所以每次戀愛,都認為是上天的恩惠。實際上,我談過好幾次戀愛。”


    “是、是嗎?”


    “感受到對方的好意我也會很誠懇的迴應,為了討好自己中意的女性可以去做所有我能做到的事。但是那些都是為了喜愛的人吸引到自己身邊來——也就是說,是為了自己。無論哪一個,都不過是戀愛。”


    對著紅著臉低頭傾聽的詩歌,宗方毫不介意的侃侃而談。


    “所以,愛著的隻有一個人。”


    他絕對不會看向這裏,詩歌偷偷瞄了眼他的側臉。


    “現在……也還愛著她嗎?”


    “是的。”


    宗方毫不掩飾的迴答到,一臉自豪的樣子。


    “因為年齡相差懸殊的原因,可能會被人戳脊梁骨。(插:怎沒戳死你啊==)但是我確實——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人令我神魂顛倒,讓我懂得了去愛一個人。隻要是與愛有關,即使是痛苦,也比至今所感受到的喜悅更加的讓人愉快。噢,這麽說真是有點不害臊了。”


    “……”


    “失去所愛的人時,我很消沉,感覺萬念俱灰,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色彩。但是——被‘大鍬’拉迴來後,我知道我還能繼續愛著她。”(插:我去加件衣服,看的我快冷死了……)


    “之所以幫助利菜留下來的‘蟲羽’……幫助我們,就是因為這個吧?”


    “曾經是那麽打算的。”


    詩歌歪著頭一副不解的樣子。


    “曾經?”


    “我可以給‘蟲羽’提供一定程度的資金,但是另一方麵,我又想那樣依然是不夠的。因為會賺錢的人其他還有很多。”


    “?”


    “我了解金錢這東西。它們遍布曆朝曆代的各個角落,在世界各處比人更加飛揚跋扈、為所欲為,而且好奇心旺盛、愛湊熱鬧,絕不會半途而廢。不論是哪個時代,都是它們在推動著革命。”


    宗方看著前方,一副閑談的語氣,說得風清雲淡。


    以前他曾說過,他憎恨眼看著利菜死去而見死不救的詩歌,絕不要看見她。


    或許就是那樣吧。


    但是宗方心裏清楚,自己其實也和詩歌同罪。正因為如此,或許一旦看到詩歌——就會原諒她也說不定。


    正是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才堅持不要看到詩歌不是嗎?


    即使是愛的痛苦,也要勝過其他任何的喜悅——


    看著這樣的宗方,詩歌心裏想著。


    對於他來說,即便憎恨也是愛著某人的特權,詩歌並沒有奪走它的權利。


    “若是我推斷正確的話——金錢這東西那時必定是旁觀者。”


    “那時?”


    “一切開始的時候。”


    宗方用手


    撫著下巴,陷入了沉思,像是喃喃自語似的繼續說道:


    “十多年前,這個國家的經濟界出現了三種沒來由的波動……那或許不是沒有理由——若是被人隱藏起來看不到,那麽……”


    不管聽得一頭霧水的詩歌,宗方繼續說著:


    “圈地運動、泡沫經濟,還有範式轉換——”


    不論哪一個都是詩歌聞所未聞的詞語。


    “要再突破看看嗎……不,隻能用一點強硬手段了。要讓圓桌會議更加——”


    “宗方先生?”


    “啊,啊啊,不好意思。”


    宗方突然想起來似的看向詩歌,又立即垂下視線。


    “難道,你在做什麽危險的事嗎?”


    對於詩歌的問題,宗方隻有苦笑。


    “要說危險,我年紀也不小了,不會亂來的。隻是可能不那麽容易解決吧。”


    “哎……?”


    “沒什麽,不用擔心。”


    注意到自己像是在訴苦,宗方抬起頭。


    “說實話,我也還在猶豫,不過——我會做好了讓你們看看的。”


    詩歌當時完全不明白宗方槐路所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但是他卻用他自己的方法正在進行著什麽。他有那樣的自行能夠做好,毫不猶豫的。


    這個叫做宗方槐路的男人,至今仍然愛著一個已經不在這個世上的人。(插:利菜真慘,生前被大助甩了,死後又被個大叔死纏不休……)


    在那之後幾天,他就失去了一切音信。


    熊熊燃燒的太陽迫不及待的燒灼著海濱白色的沙灘。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海風輕輕吹過,浪花悠閑的拍打著海岸。延伸向遠方的藍天和水平線的交接的水天一線,跳舞似的輕輕晃點著。右邊的懸崖,左邊的樹林,以及後麵的一座小木屋,都在一陣陣熱浪的侵襲下耷拉著腦袋。


    私人海灘。


    原以為隻有在電視和小說中才存在的東西,現在卻實實在在出現在了自己麵前。雖然不是在國外,但在國內有這樣的地方足夠讓人驚訝。


    啪嗒,下巴上滴落一滴汗水。落下的汗珠掉在沙子上一瞬間隻留下一個黑點,立即就蒸發掉了。


    心不在焉的眺望著眼前的景色,突然眼前一晃。


    “給你。”


    “謝……謝謝,‘大鍬’。”


    看著不知何時來到身邊的少年,杏本詩歌道了聲謝。她抬起手碰了下頭,草帽還戴在上麵。她穿著一身淺藍色分離式泳衣,到了腰部變成了褲裙,泳衣上麵還套了件派克大衣,戴了頂草帽,這樣就感覺眼前的海離自己越來越遙遠。


    “不去遊泳嗎?”


    穿著普通泳褲的少年和平常一樣,用平靜的語氣問道。或許式解下了標誌性頭帶的緣故,劉海垂了下來。這個說要守護自己的少年·“大鍬”——他的本名,詩歌還不知道。


    “還、還沒做好準備活動……不、不用管我,請去遊泳吧。”


    詩歌無意識的閃開了目光,不會遊泳這件事可是個秘密。


    “大鍬”冷淡的說了聲“是嗎”後,就那樣站在詩歌的旁邊,兩人並肩眺望著眼前悠閑的情景。


    無邊無際的大海裏,出現了穿著漂亮泳衣的少女和一臉疲憊的少年身影。坐在大大的浮標墊上大口大口吃著冰激淩的是“lucifera”,牽著浮標遊動的是那個叫做丁屋二兵衛的少年。(插:唉~這就是命啊~~)


    在沙灘和小屋中間鋪著砂石的地方,設置有一個像是貨攤似的帶有廚房的設施。從鐵板到製作冰激淩的機器一應俱全。可以看見一個高個子女性從廚師那裏接過了一杯飲料。


    拿著飲料的女人朝著詩歌身邊走了過來。雖然和詩歌一樣都套著大衣,但即使是以同性的眼光也覺得可惜了那身材,非常適合比基尼泳衣。


    “不去遊泳嗎,詩歌?”


    “還、還是在這裏吹吹風比較好……”


    對著目光閃躲地接過了飲料的詩歌,“波江”邊點頭邊說了句“是嗎”。她像沒有看到“大鍬”似的,自顧自的喝起了剩下的一瓶飲料。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點奇怪。”


    詩歌看著不小心撞翻了衝浪板,被“lucifera”壓住猛揍的二兵衛,說道。


    “宗方先生迴來後,接下來就是非常重要的時期了。我們卻在這裏遊玩,感覺很對不起其他的‘蟲羽’成員……”


    詩歌說完,“波江”笑了起來,“大鍬”也露出了微笑。


    “詩歌真是個好人啊。”


    “沒什麽好介意的吧。多少受她照顧的任性女所舉辦的慶祝會,我們隻不過是來應酬一下而已。這裏是有錢人的私人地盤,不用擔心特環發現我們的。”


    “唉……”


    “是的。而且,頂多隻是休息半天,若是覺得心裏過不去的話,明天開始就更加努力的工作,這樣誰也說不出什麽。我們給遠征中的大步帶些特產迴去怎麽樣啊?”


    說笑著的“波江”,原本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人。因為年長的關係,她很照顧其他的成員,在“蟲羽”內也擁有很高的威望,因此是大家的精神依靠,在組織裏擔任一些其他幹部所不能勝任的工作。


    “大鍬”在戰鬥方麵是無與倫比的戰神,而“lucifera”雖然有時候有些任性妄為,但在戰術方麵還是給予他們很多的幫助。“大步甲”掌管著“蟲羽”全部的人力和情報,至於財務以及一些日常事務,則有那個臨時派上的用場的少年丁屋二兵衛在短時間內嶄露頭角。


    宗方的失蹤,從結果上來看給予了“蟲羽”這個組織一次根本調整的機會。也可以說是得到了真正意義上的重生。


    “是……啊,明天開始更加努力,今天就先這樣吧。”


    “偶爾也要放鬆一下嘛。好了,去遊泳嗎?我也一起去哦!”


    “遊、遊泳?先等一下……你在做什麽啊,我一遊泳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船好像也出來了。有香蕉船,也可以玩帆傘【注7】。要不去釣魚?潛水區好像也在這附近。”


    “身體不運動運動難道是想死嗎,你……?”


    “這樣說來,和姐姐來海邊的時候,有用沙子堆過城堡呢。”


    忽然想到了變成附蟲者以前、還是小學生時的事情,詩歌微微眯起了眼睛。


    看著她那樣子,“波江”臉上的表情變了變。她一邊用食指輕輕撓著臉,一邊看著遠方小聲說道:


    “詩、詩歌……嗯,要是你覺得寂寞的話,那……我,要是我可以的話,啊……你叫我姐姐也——”


    “哇,好厲害,你們看見了嗎?二兵衛把‘lucy’摔了個過肩摔,他們看起來關係不錯啊!”


    “二兵衛隻是被整得太慘了吧。”


    “——”(插:被擊沉,話說詩歌的妹屬性確實太耀眼了……)


    “‘波江’?啊,你剛才說了什麽吧,是什麽呢?”


    詩歌偏頭看著“波江”,她張了張口卻什麽也沒說。於是年長的女性緩緩把飲料遞給了“大鍬”,同時脫下了派克大衣扔在他臉上,怒氣衝衝的說了句“我去遊泳了!”就向大海跑了過去。


    大概是已經迫不及待了吧。詩歌環視了一眼四周,在看到沙灘上並列的遮陽傘其中之一事停住了目光。


    “我去那邊了,一個人就可以了。”


    “大鍬”順著詩歌的視線看了一眼,歎了口氣。目送喃喃說了句“去睡覺吧……”向遮陽傘走去的少年,詩歌走向沙灘。


    走近其中的一把遮陽傘,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正悠閑的躺在躺椅上


    。她身上穿著印花的比基尼,佩戴著看起來很昂貴的配飾和太陽鏡。


    “七那不去遊泳嗎?”


    這個海濱沙灘的主人……招待詩歌等人的東道主赤瀨川七那,隻是懶洋洋的動了下,將太陽鏡稍微移下來了一點。


    “會弄髒泳衣的。而且做準備運動也很麻煩,還是這樣躺著吹吹風比較好。”


    “……!嘿嘿嘿!”


    “別一副‘啊,終於找到同道中人了’的表情,這讓我很困擾……我可是會遊泳的!”


    “……”


    “算了,坐吧。”


    詩歌聽話的坐在了七那旁邊的一張床上。七那舉起酒杯做了個手勢,站在旁邊的少年波奇立即為她倒滿了酒。


    詩歌向稍遠一點的遮陽傘看去,穿著連衣泳裝的七那的秘書在那裏。她隨意躺在兩張並在一起的折疊床之一上,另一張上睡著帶了太陽鏡的玩偶。


    “怎麽樣?玩得開心嗎?”


    “嗯,謝謝。”


    叮的一聲,兩人的杯子碰到了一塊兒,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但是,這樣好嗎?我們什麽都沒做,就受到這樣……不但幫我們救出宗方先生,最後還沒有達成任何協議。”


    “我還沒有完全放棄,而且這也是個不錯的消遣。”


    七那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枚卡片在詩歌麵前晃了晃。


    “這是什麽?”


    詩歌接過卡片認真看了起來。大小就像常見的那種預付卡那麽大,但是全黑的表麵畫著一個金色的硬幣,硬幣的周圍點綴著小小的寶石,整整十二個,應該是詩歌不認識的貴重寶石吧。那其中隻有一個相比於其他的略大,似乎是用銀色的貴重金屬做成的。卡的邊緣上有“壹拾貳”的字樣。


    “是圓桌會的會員證哦。被我擠掉的家夥,是第十二個會員。”


    “圓桌會,就是那個都是有錢人的……”


    “我花了大筆錢從那個胡須男那裏搶來的,頂著這個圓桌會的頭銜,不管是什麽買賣都進展得很順利,所向無敵啊。稅金對策上連潛水艇也可以買了,啊哈哈。”


    “七那好厲害啊。”


    “嗬嗬,就算恭維我也得不到什麽——騙你的,我可不會說這麽小家子氣的話,對了,你有什麽喜歡的東西我都送給你。”


    “不、不用啊。”


    詩歌慌亂搖了搖頭。


    不用了——聽到這句話,七那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七那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救出了宗方先生,又給予‘蟲羽’援助。”


    “……就這些?”


    “咦?”


    “除此之外,我不是還給你別的東西嗎?”


    七那笑著說道,詩歌則是拚命的搜索著記憶。


    “開玩笑的。”


    看著沉吟著繼續思索的詩歌,七那眯起了一隻眼睛。


    “除了錢以外,我還能給別人什麽?”


    為什麽呢?


    比起醉酒時的笑容,還有商業式的完美笑容,僅僅隻是眯起了一隻眼微笑著卻能看到七那真正的一麵——那笑容,總覺得有些寂寞。


    “啊,有一個哦!隻有一個◎!”


    “……咦?”


    “嗯……和我成為朋友……”


    詩歌一邊擺弄著手中的酒杯,一邊扭扭捏捏的說道。


    突然安靜下來。


    麵紅耳赤的詩歌驚訝的抬起頭來,卻看到七那一副奇怪的表情。


    “啊?我什麽時候和你成了朋友了?”


    “呃,因為……你和我說了很多話……我也告訴你我不會遊泳了。”


    “那不過是你自說自話。誰會和附蟲者成為朋友啊?真是的!”


    七那站起身,將手中的酒杯貼在了詩歌臉上。從聚會時就注意到了,總之七那就是愛欺負人的性子。


    “唔……”


    “呀哈,貼上了!喂,你也過來這邊玩啊,很有趣的。”


    秘書繃著臉從床上站起來,默默走了過來。她從詩歌手裏搶過酒杯,照著七那的命令從另一邊夾攻詩歌的臉頰。


    “哦嗬嗬嗬,啊哈哈。你的臉可真奇怪!我絕對不想和你成為朋友。”


    “啊嗚嗚,住,住手……哎喲,好痛,秘書小姐你怎麽真的——”


    “可不可以去那邊玩?我可不想好好的沙灘變成了戰場。”


    聽到熟悉的聲音,詩歌迴過了頭。


    一個坐在電動輪椅上的男人朝這邊過來了。這是個除了那有些花白的頭發以外,讓人感覺不出年齡的人,他穿著條短褲,身上披著件派克大衣。


    “宗方先生!”


    宗方像是要製止什麽似的,橫著伸出了手。


    詩歌四下看了一下,“大鍬”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身旁,而“波江”也快步向這邊跑過來,卻在宗方的製止下停住了腳步。也許是想幫助正被人欺負的詩歌吧。兩人瞪了眼七那,又退迴到原來的地方。


    “身體已經沒事了嗎?”


    “啊,讓你擔心了,真不好意思。”


    宗方槐路終於平安歸來了。


    宴會之後,七那盤問了被圓桌會驅逐出去的胡須男——盤問的經過以及他老實交待的具體過程就不一一詳細說明了,但是就像事先猜測的那樣,某筆生意沒有談成,宗方成了他們的絆腳石,也是胡須男就作出了這樣的行徑。


    宗方被綁架後,他們將他軟禁在一家賓館裏。但是由於監視他的人玩忽職守,他似乎一直處於饑餓狀態,波奇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相當虛弱了。於是他們立即將他送到了財團經營的醫院,一直修養到今天。


    詩歌接受了這個海濱度假的邀請,也是因為聽說了那件事。


    今天在這裏,他們將從赤瀨川財團“引渡”宗方迴去。


    “還是不要勉強,都已經上了年紀了。”


    對著一副公式化笑容的七那,白發交雜的紳士也露出了笑容。


    “這樣很可愛啊。這樣兩朵美麗的花來迎接我,真是多虧上了年紀啊。”


    “真會說話啊。”


    “啊啊,現在不用裝乖巧也沒關係,我可是聽說了很多關於你的傳聞。”


    “那我就不客氣了,色老頭。”(插:很精準的定義)


    “女人是用來誇獎的,不懂得女人的人是做不成生意的。”


    宗方槐路和赤瀨川七那。


    同為國內有名的商業領袖,兩人雖是笑顏以對卻仍然火花四濺。這是單純的問候,還是兩人真的相互厭惡呢?詩歌不知所措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來迴打轉。


    “——不,我可沒有憎惡你的立場。”


    宗方臉上的表情緩和下來,低下了頭。


    “受你照顧了,多謝你救了我。”


    “知道就好,呀哈。”


    七那忽然語氣一轉。


    “作為感謝,把你的全部財產都給我怎麽樣?”


    “饒了我吧,我會有別的答謝。”


    “宗方先生沒事真是太好了……真的。”


    眼淚快要掉下來,詩歌哽咽的說道。


    宗方苦笑著——不想看到詩歌的眼淚,他背過了臉。


    “給‘蟲羽’也添麻煩了啊。抱歉,我沒有事先察覺,沒想到竟然會用上這麽明顯的犯罪手段……有圓桌會作後台,這些家夥也太得意忘形了。”


    “宗方先生失蹤後,我們很混亂……那時才感覺到我們是多麽的依賴您。如果不是得到了七那的幫助,真不知會怎麽樣。”


    “我可不是做白工的,代價呢?”


    “啊,還有新加入的——哇!”


    剛要指向正在同“l


    ucifera”嬉鬧的少年,詩歌忽然發出了一聲尖叫。方才還在遠處的丁屋二兵衛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而且就端端正正的跪坐在旁邊的沙灘上。


    “我叫丁屋二兵衛!嗚哇,這的是宗方槐路先生啊?在電話裏時我還不知道,沒想到向我伸出援救之手的就是宗方先生,真是太讓人感動了!同時買賣人,我真的很尊敬您,能和我握個手嗎?”


    “啊,好啊,沒關係……是那個介紹來的孩子啊?沒能在約好的地方等你,真抱歉。即使如此仍然能平安見到‘蟲羽’,真是太好了。”


    “哇,太和藹可親了!真不愧是大人物啊!和那一見麵就欺負人的家夥就是不一樣!和那一見麵就欺負人的家夥就是不一樣!”


    七那生氣的瞪著他:“為什麽要說兩次啊……”


    “財務方麵的事多虧了二兵衛的幫忙,現在少部分資金已經到位,總算事慢慢走上了正軌了。”


    “是嗎,沒有賬本就能把握好‘蟲羽’的財務狀況,真是了不起啊。”


    得到宗方的稱讚,二兵衛臉上忽然放出了光彩。


    “是的!我不過是個小人物!三方滿意是我的宗旨!”


    “三方滿意?那確實很……在現在來說很難得啊。”


    宗方似乎有些為難不知道應該說什麽,隻好苦笑著——說辭雖然不同,但他的反應和以前七那否定二兵衛時很相似。


    二兵衛也感覺到了吧。原本很歡快的表情忽然沉靜了下去。


    “對了,不用這樣,快站起來吧。海灘很熱吧?”


    “……不!賣鐵板燒的人也要有被燒的毅力……不過這是我的感覺,請不用介意!讓我就這樣學習一下吧!”


    “是、是嗎,忍耐力真強。但是話說迴來,介紹你來這裏的便利屋小姐,可是個值得信賴的人,要有什麽事的話拜托她就可以了。”


    “是的!我現在正在努力賺錢好報答她!”


    “小雪也是。以前應該也說過一點吧,那個經營便利屋、叫做五十裏野琪拉莉的女孩是個值得托付的人,最好記住她。那是個好心幫助附蟲者的少見的人啊。”


    “是的。”


    為什麽現在說起這些呢——


    詩歌抱著這樣的疑問點了點頭,旁邊的七那已經怒不可遏。


    “你說五十裏野琪拉莉?”


    詩歌嚇了一跳。七那用一種充滿憎惡的眼神瞪著宗方,那是至今為止從未見過的毫不掩飾的憎惡的麵龐。


    “別開玩笑了!若是想要扯上那家夥——琪拉莉,我絕不會饒過你們!”


    “七、七那?”


    “啊,既然是和赤瀨川有關,那我們還是私下商量吧。”


    對麵的紳士苦笑著使了個臉色,七那一臉不高興的哼了一聲。


    “我已經厭惡與人合作了。要說的話快點說清楚了,我為了這可是一直等到你康複啊。”


    盯著宗方,七那一臉認真的說道。


    或許比起認真,拚命更加正確一點。就像多少年間一直在追尋那個答案一樣。


    “宗方,你為什麽會被圓桌會的爪牙給監禁起來?”


    “唔?你沒聽說嗎?我和他在生意上有點小摩擦——”


    “圈地運動、泡沫經濟、範式轉換。”


    宗方忽然變了臉色。


    “……認輸了。我好不容易才查到的東西,你已經知道了啊。”


    幹脆的降服了宗方,但是七那卻沒有因為這微小的勝利而沾沾自喜。


    “到底為什麽調查這些事?為什麽會認為這些和圓桌會有關,原因事什麽?你原本——是怎麽知道這些東西的?”


    宗方像是十分驚訝,皺了皺眉。


    “真是奇怪的問法啊。難道你不是因為和我同樣的原因才開始調查的嗎?那麽說,就好像——隻是從誰那裏聽來的一樣。”


    “你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查到那些的嗎?”


    “當然了,所以才遭遇了那種事。”


    “……那麽在調查過程中,有沒有一個相關的女人?長長的頭發,經常穿一件長大衣,偶爾渾身都是傷痕,總是戴著個耳機——”


    七那的樣子,在詩歌看來都有些異常。她還在列舉一些不知是何人的特征——應該已經預料到答案了吧,聲調猛地降了下來。


    宗方槐路搖了搖頭。


    “不,不知道。”


    七那呆住了。一瞬間竟然像是哭泣的樣子——臉微微抽搐著。


    “怎麽可能——”


    她忽然站了起來,走到宗方跟前,雙手緊緊的抓住宗方的大衣。


    “你明明和那人在調查同一件事,怎麽可能不知道!你給我好好想想!”


    “抱歉!真的沒有線索。”


    宗方有些為難的重複了一遍,但是七那卻不放手。


    “說謊!你以為我是因為什麽才救你的?”


    “七、七那?”


    “七那,快住手!宗方先生的病剛剛才好!”


    詩歌和二兵衛將七那從宗方身邊拉了開來。


    “因為什麽……!”


    滿臉怒容的瞪著宗方,七那緊緊的咬著嘴唇以至於都失去了血色,其實她是知道宗方並沒有說謊的吧。甩開詩歌他們,七那過去坐到了床上,抱著膝蓋,將臉深深的埋在膝蓋下。


    “七那?呃、那個女人出什麽事了嗎?”


    “……不關你的事吧?繼續說吧。”


    就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驚嚇,七那聲音微微顫抖著。


    “……”


    隻有旁邊的詩歌,聽到了小小的嗚咽聲。雖然不明白具體情況,但肯定是對她來說非常重要的吧。詩歌迴想了一下,七那正是從她那裏聽說了那幾個詞後才答應救出宗方的。


    “請繼續說下去吧,宗方先生。”


    二兵衛出生打破了沉默。他不想讓默不做聲的七那難看,因此沒敢看向她。


    “你……不,算了,一起聽聽吧。你好像也是和金錢相關的人啊。”


    熱浪揮灑在海麵上。“波江”姿勢優美的在海水中時起時伏。像是在競賽一樣,“lucifera”站在一個海豚形的衝浪板上拍打著水麵跟在後麵。


    “大鍬”則是躺在遮陽傘下睡著了,看上去似乎對遊泳和曬太陽都沒興趣。


    “我們這種經常和錢大交道的人,都會考慮到什麽呢?”


    宗方平靜的說道。


    “金錢就是妖魔——我以前也和小雪說過,人們一直為了金錢而爭鬥不休,因此不論哪個時代,不論何時金錢都控製著人類。”


    宗方的視線投向遠方的海麵,但真正映入他眼簾的到底時什麽呢——詩歌並不知道。


    “小雪也知道一點吧?雖說隻是很短的一段時間,但是都和七那在一起不是嗎?她應該很會運用金錢,用它來和‘蟲羽’取得聯係,找到我的所在,救我出來。”


    事實正如宗方所說的那樣。


    運用看不見的力量,找到宗方的所在,瞬間就將他救出來的七那,簡直就像——


    “是的,七那簡直就像……魔法師一樣。”


    七那的肩膀猛然顫抖了一下。


    “魔法嗎?或許我們這些生意人都被那魔力所迷惑了吧。”


    丁屋二兵衛一臉認真的樣子傾聽著宗方的談話。


    “這話也和小雪說過——為了‘蟲羽’,我隻要賦予他們那種魔法般的力量救可以了吧?抱著這個疑問的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我為了自己所愛的人,是不是還可以做些別的?同時,我還想起了她曾經說過的話。”


    宗方望著遠方,眺望著那海天一線的水平線。


    “‘蟲’、究竟是什麽呢?”


    詩歌睜大了眼睛。


    “她經常這樣說——我終於找到了自己該做的事。”


    “自己,應該做的事……?”


    “找到‘蟲’的根源。”


    “蟲”的根源——


    它到底是什麽時候、在哪裏、又是怎樣產生出來的?要解開這些迷題。


    看著眼前這樣說道的男人,詩歌說不出話來。


    “‘蟲’的……根源。”


    “金錢這個妖魔肯定見證了它產生的瞬間,因此我最先致力於調查這個國家的經濟。於是注意到大約十多年前的某個時期,這個國家的經濟發生了異常的起伏。可以說是整個國家都在動搖。”


    宗方淡淡的解說著。


    “那由三種異動組成。像是被什麽吸收了似的巨額的資金憑空消失,受其影響全國經濟膨脹——控製金錢流動的人世代交替。當然類似的情況過去也曾經出現過,那正是教科書裏記載的經濟混亂期。但是我所注意到的東西,當然在教科書裏也沒有記載——找不到任何引起那種現象的原因。”


    “沒有任何原因……那怎麽可能!”


    二兵衛驚訝的插了一句話。


    “肯定有某個契機。不論多麽細微的事乃至世界形勢,不論是景氣還是不景氣,若是沒有原因的話,人不會改變金錢的流動。”


    “正是那樣,一定有某個原因。所以,可以這麽說,那三個一係列的異動,到底是以什麽為契機——這事被巧妙的隱藏起來了。”


    “隱藏起來……?對了,難道是圓桌會!”


    對於這兩個男人的對話,詩歌好像有點反應不過來。


    “十年前也有圓桌會!他們不可能不知道當時經濟的真相。”


    “我也是那樣期待的。但是當時的會員在那三個異動之後,由於經濟的世代交替大都沒落了。還有與當時的混亂期相關的一些人。”


    “……!”


    “當時沒落下來的會員都失去了消息,有人行蹤不明,有人自殺。曆經過那場浩劫如今依然在世的,大部分都是對那三個異動袖手旁觀的人,雖然知道那三個異動,卻不知道真相。”


    “那樣的話……不就沒有線索了?”


    “不,失去大半會員的圓桌會依然留存至今,一定有什麽原因。也可以說是經曆十年前那三個異動的‘後遺症’吧……”


    “後遺症……?”


    “在他們中間這樣秘密稱唿那三個異動。‘圈地運動’、‘泡沫經濟’、‘範式轉換’——”


    大量的經濟獲取形成的獨占期,圈地運動。


    經濟過剩的膨脹期,泡沫經濟。


    經濟世代交替的轉換期,範式轉換。


    這些詞語已經深深的刻在了詩歌的腦海裏。


    “救我調查所得,圓桌會的任何一個人都知道這三個詞語,就連與當時的經濟無關的家夥也是。為什麽大家都知道這些,又要把這些當作禁忌呢?——我覺得圓桌會這個組織如今仍在竭力隱藏著什麽。”


    “什麽……?”


    “是後遺症。是不是因為那三個異動產生了什麽,而他們如今仍然要承受著並且隱藏它?聽說他們聚斂了很大一筆會費,就在追查那一大筆資金的去向時——我就被關了起來身不由己。”


    “……‘α’。”


    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個少女身上。


    不知何時七那抬起了頭,雙目通紅、有些恍惚的看著腳下。


    “你說什麽?”


    “那些錢流向的地方,是最初的附蟲者‘α’的所在……”


    最初的附蟲者,“α”。


    詩歌等人一時驚呆了。


    現在這個國家有附蟲者的存在。既然存在,就應該有最開始的一個人。但是那最初的一個人,如今又在何處呢?


    “赤瀨川……難道你進入圓桌會後知道了什麽嗎?”


    “圓桌會什麽的並不知道,我隻是聽那個人這樣說過。”


    “那個人?是誰,除了我以外難道還有人在調查圓桌會嗎?”


    “沒有。因為,那個人——在那裏放棄了。她說就讓自己之外的誰去調查好了。”


    “真是讓人難以相信!原本認為除了我以外沒人能從外麵一直調查到這一步的……‘α’嗎……我已經到達極限了嗎?”


    看著宗方的臉不甘心的皺了起來,詩歌看向旁邊的少女。


    七那無精打采的直盯著沙灘,一動不動。


    “七那說的那個人……為什麽告訴七那這些呢?”


    “沒什麽特別的含義,就像自言自語一樣。”


    “那是個怎樣的人呢?”


    “不過是個附蟲者……我最討厭的附蟲者。”


    七那平靜的說道,沒有任何感情摻雜在裏麵。


    “赤瀨川,雖然現在什麽也不知道,但或許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宗方說道。


    “既然你已經成為了圓桌會的一員,或許它就會來‘迎接’你了。”


    “什麽啊,那是……”


    “為了強製大家守住共同的秘密而做的什麽——但是反過來想想,或許是個機會也說不定。既然是圓桌會的中心,也許知道那三個異動的真相,而且那恐怕……”


    “我沒興趣,怎樣都無所謂。”


    七那又低下了頭,將臉埋在膝蓋裏。


    “那個人肯定不會在她放棄的地方……”


    看著眼前滿懷失望的少女,宗方沒有再說什麽。一直熱心的聽著宗方講話的二兵衛,現在也什麽都沒有說。


    三個商人都沉默著,這時詩歌開了口:


    “呃、那個,七那。七那喜歡那個人嗎?”


    七那沒有動。


    詩歌兩手握在一起,有些難為情的轉動著指尖。她想到了自己的心事,不由得臉紅起來。


    “我聽宗方先生說的。隻要是一心想著那個人,就是戀愛了。”


    “……那個人是女的。如果是戀愛的話題,可不可以以後再說?我現在沒那心情。”


    “他說,憧憬也是一樣。而且,嗯……他還說和那個人一起做些什麽,或者想為那個人做些什麽,這都是愛。”


    “……”


    “在那個人放棄的地方,她或許不在那裏——”


    詩歌微笑著對一直抱著腿一動不動的七那說道。


    “那個人……有她想要尋找的東西吧?”


    “……那個人的事,你又知道些什麽?”


    “嗯,嗯……”


    “你們隻是想知道那個秘密不是嗎?別逼我。”


    “雖然是想知道……但是我也很羨慕你。”


    七那又保持著沉默。


    “我是想知道喜歡的人想要做什麽……可是卻什麽也不知道。”


    那個叫做藥屋大助的少年為自己做了許多事,盡管如此,詩歌對於他的事卻是一無所知。


    但是七那知道。


    所以很羨慕她。


    “即使那個人現在不在身邊……要是自己可以做到那個人做不到的事情,不就和同她一起做到是一樣的嗎?”


    “……不可能的。那個人都做不到的事,我怎麽可能會做到?”


    “要是不想做的話,又另當別論了——若說能否做到,我想一定可以的。”


    詩歌照實說出自己的想法。


    “因為七那好像會魔法一樣啊。”


    七那慢慢抬起了頭。


    一時止住的淚水又再次溢滿了眼眶,她竭力忍耐著嘴唇都顫抖了起來。


    “那個人也


    是……像魔法師一樣。”


    七那聲音嘶啞的說道。


    “——誰?是誰?”


    “大鍬”大喊了一聲。他不知何時已走出了遮陽傘,正站在沙灘上,眺望著小屋一側和私人領地的入口相連的道路。


    詩歌順著“大鍬”的視線看過去,其他人也是一樣。


    “和門衛確認一下。”


    七那恢複的極快。她拿著放在旁邊的手杖站了起來。


    “……好像沒有人從入口經過。”


    聽到秘書的迴答,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誰?是誰……?”


    看著這奇怪的東西,詩歌不由得顫抖的說道。


    那是——一團黑色的東西。


    原本應該是黑色的西服吧,漆黑的衣服磨損過度,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皮鞋和手套也是一樣。沒有比在這大熱天還穿著一件大衣更不自然的了。整個臉龐都被破破爛爛的布遮蓋了起來,一頂絲絨禮帽壓在眼眉上。手上戴著的手表也已經損壞了,變成一塊廢金屬。


    他身上的那些東西原本應該都是高檔品吧。但是將身體隱藏在這些已經腐朽破爛的東西之下,慢慢向這裏靠近的人,出來噩夢中出現的幽靈以外再沒有別人了。


    若是沒有經過入口處,那麽究竟是從哪裏出現的?


    至少可以確定,他不是七那要招待的客人,“波江”和“lucifera”也跑了過來。


    “你是什麽人?我不記得有招待過你這種人!”


    七那聲音凜然的問道。


    黑快仍然緩緩的保持著前進。一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一邊朝七那他們走來。


    “你若是再不說話靠近這裏的話,就當作是入侵者,可是會受到攻擊的!”


    人影繼續走過來。


    “我明白了。沒關係,波奇,動手——”


    在七那的命令下達之前,“大鍬”已經搶先一步動了起來。他向前伸出了手,一彈手指。“噗”的一聲,響起了一聲和開啟碳酸飲料的拉扣一樣的聲音。


    感覺到周圍揚起了一股涼絲絲的濕氣,隨機——一道白色的閃光映入眼簾。“大鍬”指尖射出的水蒸氣炮擊,貫穿了那個怪異的人影。


    “……!”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睜大了眼睛。


    大概隻是想嚇唬他一下吧,“大鍬”的攻擊隻是對著他的手,隻要稍稍一動就能躲避開來。但是黑色的人影卻毫不躲閃,任憑白色的水蒸氣直擊右臂。


    那人的右臂會被打飛掉吧。


    但是被吹飛的隻是西服的袖子——裏麵空無一物。


    露出的空洞,又立即被彈飛的西服再次包裹了起來。在眾人呆呆的看著眼前這一切時,一瞬間黑色人影的右臂就又恢複了原狀,混雜在衣服裏,好像可以從縫隙中窺見小小的金色的光輝。


    “不,不是人……”


    二兵衛發出了一聲尖叫,人影停了下來。


    以一種像是慢鏡頭迴放似的遲緩動作,黑色人影單膝跪下。


    “謹在此祝賀您……”


    奇妙的耳邊迴響起一個低沉的男子的聲音。


    “對於赤瀨川七那小姐成為新的圓桌會的一員,我們致以衷心的祝賀……”


    那是一種過於緩慢的——讓人感覺像要吃人似的遲緩的說話方式,不知是否是人的聲帶發出的聲音。


    “宗方,你說的來自圓桌會的‘迎接’,就是這東西嗎?”


    “或許吧。你以為我能想象到這些嗎?”


    七那和宗方雖然都是一副輕鬆的語調,可兩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在此想要邀請赤瀨川七那小姐……蒞臨拍賣會。”


    “拍賣會?”


    “還沒通報……我是拍賣人沙紮比……一直受到圓桌會的熱情對待,今後還要承蒙您的關照……”


    這個自稱沙紮比的人又慢慢的低下了頭。


    直至方才都很悶熱的氣溫,似乎一下子降了下來。詩歌全身已經被汗水浸透了,一陣毛骨悚然的惡寒爬遍了整個脊背。


    “嗯,拍賣人啊?說來奇怪看你一副窮酸相,你有什麽證明你和圓桌會有關?”


    “咳,真是失禮……”


    沙紮比將手伸入懷裏,拿出一張黑色的卡片。


    那是七那也擁有的圓桌會的會員卡,但是沙紮比的卡上沒有一顆寶石,也沒有表示順序的數字。


    “若是您對此還有疑問的話……關於圓桌會的事,什麽我都可以迴答……不單是現在的圓桌會,以前的事無論什麽都可以……”


    七那挑了挑眉。


    “哎,那麽,你也知道這些詞了?圈地運動、泡沫經濟,還有範式轉換。”


    “那時的事,現在是這樣叫的啊……”


    沙紮比不見有絲毫為難的樣子,幹脆的迴答道。


    “圈地運動……這是一切開始時的事。至今為止大概十多年前,當時的圓桌會好像要對什麽進行融資,從那是起……”


    起那變了臉色。


    “……真的知道嗎?”


    “當然了……當時,圓桌會的會員中有好幾個人都進行了融資。那筆金額無以計數,在世人看來無比龐大的資金從這個國家消失了……但是實際上,那筆錢被某個東西獨占後用於大量獲取更多的錢財……這就是現在所說的圈地運動……”


    七那和宗方相互對視了一眼。


    是相信他是真的呢,還是再引他說出更多的情報呢?這時宗方開了口。


    “某個東西,那是什麽?”


    “那正是這次拍賣的商品……”


    “別擺什麽架子了。就是想知道所以才問的,到底時什麽商品,說清楚啊!”


    對於七那的問題,黑色的人影停頓了一下。


    然後說道。


    “……最初的附蟲者,‘α’。”


    沙紮比的一句話,讓七那猛得瞪大了眼睛。


    “圈地運動、泡沫經濟、範式轉換……正是引起這一係列現象的原因……可以說是一切災厄的源頭,潘多拉的盒子。”


    “現在……還存在嗎?‘α’,是真的嗎?”


    就連七那也動搖起來。反複的詢問。


    “當然了……”


    沙灘被一片寂靜包圍著。


    關於拍賣會,即便是詩歌也知道一些。也就是想要得到商品的人的標價競爭,最後由出價高的人中標。


    “投標的底價是——”


    詩歌一時有些不能理解沙紮比所說的金額的意思。她知道其他人,特別是“蟲羽”的全體成員都沉默了下來。


    甚至是自負為生意人的二兵衛,也僵硬的站在那裏。片刻後他迴過神來,發出了幾聲幹笑聲。


    “哈,哈哈……真是愚蠢!那種來曆不明的東西竟然要這個價格?怎麽可能!”


    “……我想確認一點,其他的投標者都是誰?”


    “這個不能告訴您。”


    沙紮比立即迴答道。


    “但是這十多年裏,一直……沒有一個人與‘α’扯上關係……”


    聽到迴答後,七那臉上浮現的表情——是微笑。


    她眯起了一隻眼睛,手杖在手裏不停的轉動著。像是享受著目前這種狀況,鼻子裏輕輕哼唱著,在地上走來走去。


    是在考慮吧。


    不,七那不過是在裝著考慮的樣子。


    “七、七那,難道……”


    看著說不出話來的二兵衛,七那微微一笑。


    “等等,赤瀨川。”


    宗方製止了剛要開口的少女。


    “我想要再確定一件事。”


    成為圓桌會新的一員的赤瀨川七那,她知道沒有實體的拍賣人——沙紮比正透過那蒙在臉上的布審視著她。


    “bidorfold?”


    是投標,還是退出——


    謎一般的拍賣人逼迫著七那作出選擇。


    2.02七那part.6


    我想再確定一件事——


    說完後,宗方槐路帶著七那和丁屋二兵衛進了小屋。


    沙紮比在外麵等著七那等人的迴答,“蟲羽”的幾個人則負責警戒,如今正瞪著那名不請自來的怪人。


    “你們對自己所做的事感到自豪嗎?”


    在七那和二兵衛這樣的年輕商人麵前,宗方這樣問道。


    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宗方想要確定的,其實就是七那等人的覺悟、決心等。


    誰將會前往拍賣會進行投標?


    這正是宗方想要確認的事情吧。考慮到七那會獨占它的可能性,也許是想要強調那東西的所有權吧。


    但是在與宗方你來我往的同時,七那卻是在一心考慮著別的事情。


    剛才從詩歌那裏聽來的話,不斷在腦海中重複。


    ——而且,嗯……他還說和那個人一起做些什麽,或者想為那個人做些什麽,這都是愛。


    雖然都是照搬了宗方的話,但那些在現在來說是怎麽都無所謂的。


    想要為她做些什麽,這就是愛。


    “你們想用金錢來做什麽?”


    被愛著。


    七那毫無疑問的,被“溫柔的魔法師”所愛著。


    祖父也是一樣。


    他們將七那視作掌上明珠。不求任何迴報的守護著她。


    另一方麵,七那呢?


    ——圈地運動、泡沫經濟、範式轉換……那都是曆史。不過是個醜小鴨的我、已經放棄要找出創造出它們的天鵝了。


    那個魔法師這樣說過,而七那也隻是聽聽就過去了。


    所以——她才從七那的麵前消失了?


    初次相遇時,魔法師一句“不需要”就拒絕了七那的謝禮。那之後也絕對沒打算從七那那裏得到任何東西。


    祖父也是一樣。沒有從七那這裏得到任何東西,隻是無償的傾注愛心。


    其實在那時。


    雖然有些勉強,七那還是想要為他們做些什麽的吧?


    “你們認為所謂的商務……所謂的金錢到底是什麽呢?”


    另一方麵,七那身邊也有絕不會離開她的人。赤瀨川財團的人和秘書還有波奇就是那樣,隻要七那付給他們錢,就算討厭他們也會一直呆在七那身邊吧。


    也就是說,原來是這樣啊?


    “溫柔的魔法師”和祖父在七那的麵前消失了。


    而金錢的奴隸卻不論何時都陪著她。


    ——沒關係,我隻要守護好眼前的天鵝就可以了。


    若是那時七那為她做了什麽的話——“溫柔的魔法師”現在會陪在七那的身邊嗎?


    “站在救過我的立場上,我應該尊重赤瀨川的意思吧。”


    ——因為七那好像會魔法一樣啊。


    杏本詩歌。


    這個少女呆在身邊也不會讓人覺得不愉快。雖然七那至今仍然很討厭附蟲者,但這個少女卻並不壞。或許是因為她沒有像其他的附蟲者一樣滿臉不幸的樣子吧?實際上,好像還過著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似的,顯而易見。


    由不知世事艱險的詩歌在身邊,就像看著一個笨拙的妹妹一樣。


    偶爾也讓人生氣——卻沒什麽不好。雖然七那這個獨生女想要一個鬼道司那樣的姐姐,但是有段時期也想要個妹妹。(插:你看我說什麽來著,小詩歌真是搶手啊~~)


    詩歌,是怎麽看待七那的呢?


    ——不、不用啊。


    就像曾經那個重要的人一樣,詩歌也是拒絕了從七那這裏接受任何東西。


    這樣的話,詩歌也會從七那麵前消失的。


    如今再不硬給她些什麽的話,她也會像“溫柔的魔法師”和祖父那樣,什麽也不說就在她麵前消失了——


    “那麽,決定了。”


    七那微笑著合上了手掌。


    小屋的門打開了,一身泳裝的詩歌探頭進來。


    “嗯……結果出來了嗎?沙紮比先生還等著呢。”


    “請允許我參加這個拍賣會。”


    說完,七那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喂,詩歌!想知道‘α’——‘蟲’的根源嗎?”


    七那偷偷的問站在門邊的詩歌。詩歌想了一會兒,說道。


    “嗯,想知道。”


    “溫柔的魔法師”渴望的,卻又放棄了的東西。


    杏本詩歌想要知道的秘密。


    七那會將他們全都弄到手——雖然再也買不迴甜美的可麗餅,但是七那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不過是垃圾的金錢該怎麽用。


    “交給我吧,一定給你買迴來。”


    操縱著金錢這妖魔的七那,若是看上去像會使用魔法的話。


    七那就要變成那樣。


    即便沒有成為附蟲者,七那現在也要成為那樣的——


    詩歌一臉驚訝的看著七那。


    看著竊竊私語的兩個少女,宗方露出了一絲微笑。


    “也許我現在,已經沒有什麽能為‘蟲羽’做的了。”


    已經沒有什麽遺憾了——


    男人的聲音就好像在這樣說似的平靜。


    返迴到沙灘,正如想象的那樣,沙紮比和“蟲羽”成員正大眼瞪小眼。


    不,其實真正警戒的隻是“蟲羽”,而沙紮比則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雖然看不到那隱藏在黑布後的麵龐,但是在七那看起來是那樣的。


    七那等人再次對上了那非同尋常的拍賣人。


    “果然不一般啊……從沒聽說過能和人以外的什麽談生意。”


    大家都已經有了思想準備,隻有丁屋二兵衛依然有些畏懼,站在稍微遠一點的地方看著七那等人。


    “不知各位商議好了沒有……?”


    全身隱藏在破爛的西服和配飾後的沙紮比低聲說道。他弓著身體前傾,似乎是在窺測七那等人的反應,整個人看上去猥猥瑣瑣。


    好了——


    七那正要點頭時。


    “呃,那個——”


    打斷她的,竟然是詩歌。


    “如果不是圓桌會的成員,就不能參加那個拍賣會嗎?”


    她是想要說什麽吧,明明直到方才都還很害怕眼前這個怪物,現在卻一副強裝鎮定的表情看著沙紮比的臉。


    “……嗯哼。”


    沙紮比稍微想了一下說道。


    看到眼前這種情況,二兵衛揚了揚眉。是注意到什麽事了吧。


    “……清楚‘α’的真正價值,同時又是這個國家擁有資產最多的,就是圓桌會的各位……這位小姐也希望參加嗎……?”


    “可以參加嗎?”


    詩歌眼睛一亮,不知道她想要做什麽。


    並不隻有七那不能理解她的舉動,以宗方為首,“蟲羽”的諸人自不用說,就連秘書和波奇都百思不得其解。


    “呃、嗯,那麽……那樣的話——”


    詩歌高興的從大衣口袋裏拿出了一樣東西遞給了沙紮比。


    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


    似乎在場所有人的頭頂都冒出了一個問號,就連七那也是滿頭霧水。


    “……”


    海浪拍打著岸邊,發出小小的聲響,靜靜的迴響在周圍。


    詩歌拿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數枚硬幣。


    投入自動售貨機中,大概能買兩瓶果汁吧。或者可以買個五百毫升的大塑料瓶。


    “我也想為‘α’先生做些什麽……嗯,投標雖然有點不太可能,但若隻是參加的話——”


    詩歌語無倫次的解釋著,七那則看著她完全說不出話來。


    誰也沒有想到詩歌竟會作出這樣的舉動。(插:小詩歌真是太可愛了~~)


    而且即使是現在親眼見到了——還是沒有一個人能夠理解她如此做的含義。


    “……咳咳!”


    像凍僵了似的一直站著的沙紮比,突然身子一震。


    “咳……咳……!真、真是個有趣的玩笑……難道沒有聽到我剛才說的話嗎……但、但是,這還真是個少見的窮鬼……咳!”(插:你就這麽想死嗎)


    沙紮比方才清楚的說明了投標的低價。當時驚呆了的一群人中,肯定隻有詩歌一人又因為別的什麽原因走神了吧。


    所謂的投標低價,也就是說從那個價格開始投標,詩歌好像還沒有理解那個詞語的意思。


    “咦?咦?”


    詩歌臉頰染上一層紅暈,不知所措的看著周圍的眾人。七那等赤瀨川的財團的人已經都驚呆了,宗方和“大鍬”則似乎不知道由誰來解釋比較好。


    “——喂!”


    一聲低低的嗓音,從稍遠的地方傳了過來。


    “生意人可不應該嘲笑顧客。”


    是丁屋二兵衛。少年的視線並沒有在別處,而是直盯著直到方才還很畏懼的對手,異形的拍賣人——但是仔細一看,他的膝蓋還在顫抖。


    眾人驚訝的看著二兵衛,沙紮比則“咳咳……咳”的清了清嗓子。


    “真是失禮了,由於我的疏漏沒有向各位傳達清楚……真是非常抱歉。這次舉行的拍賣會,隻邀請圓桌會的諸位……”


    “是、是嗎。”


    看著忍住笑行了一禮的沙紮比,詩歌一臉遺憾的樣子。她好像是真心想要參加拍賣會。


    “真是的……放心吧,交給我好了,你等著瞧吧。”


    拍了拍詩歌的肩膀,七那向前跨出一步拉住詩歌,隨後點了點頭。


    七那對沙紮比說道。


    “我告訴你金額。”


    說出了具體數額後,背後傳來了一陣亂七八糟的議論聲。


    “真是笨蛋啊……!竟然是底價的數倍多!”


    除了宗方以外,似乎大家都驚訝過度,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一點也不可惜。


    失去的金錢,不管是多少都會再賺迴來的。


    以此作為代價,七那將會得到再也得不到得東西。


    沙紮比又是渾身一震。但是和詩歌那次不同,這次像是高興得身體直打顫。


    他直起了一直彎著得要,直至的看向七那。


    “bidorfold?”


    將手杖在手裏轉了一圈,七那說道:


    “bid。”


    ——第一個擁有像我這種力量的人,好像叫“α”。


    “溫柔的魔法師”曾這樣說過。


    “α”。


    最初的——始原附蟲者。


    也就是沙紮比所說的,一切災難開始的潘多拉之盒。


    若是它真的存在的話,那也隻有七那配做它的擁有者。


    “感謝您的投標……”


    沙紮比恭敬的低下了頭。


    “我們將在三日後支付……在那之前,若是沒有投標者進行新的投標,小姐就是中標者了……”


    高興的說完,沙紮比轉過了身,嘎吱、嘎吱的穿著他那雙磨損的不像樣子的破皮鞋朝著來時的方向走了迴去。


    “十多年來誰也沒接觸過‘α’——那就決定了。”


    一邊聽著宗方說話,七那一邊心情不錯的持續轉動著手杖。


    2.03七那part.7


    “風險太大了。”


    剛從私人海灘返迴赤瀨川財團的總公司大樓,秘書說道。


    走在通往最上層的通道上,七那頭也不迴的反問道:


    “你說什麽?”


    高達二百米以上的摩天大樓,是為了向世人炫耀赤瀨川集團的財力而建造起來的。集團繼承了祖父最初創立的金融業,如今也兼營對多家企業的投資以及資產管理業務。


    “在那種奇怪的拍賣會投注過多的資金並不現實。”


    “隻要付得起,不就沒問題嗎?呀哈。”


    這座叫做赤瀨川大廈得建築物大半都是空著得。建成後雖然很好,但是由於集團的急速發展,資本額與員工數量失去了平衡。下半部分分給了旗下的企業,上半部分則提供給赤瀨川財團直屬的少數員工使用。


    雖然空著,仍然很巨大。


    諷刺的是七那所在的那棟樓甚至被人叫做過泡沫。


    “若是付了才會出現問題。董事長自己的資產中也包括赤瀨川集團相關企業的股票,若是一次失去的話,財團本身……”


    “喂,那座大廈。”


    七那停住了腳步,手杖的一端指向裝有玻璃的牆壁。


    赤瀨川大廈的最上層全部是董事長七那的專用樓層。通道的牆壁上一麵全部貼著玻璃,上麵反射著七那穿著連衣裙的身影。


    此時是夜晚。


    從大約二百米的高度向下看過去的夜景,就像閃爍著五彩光芒的寶石箱一樣。


    當中也有被黑暗所包圍的地方。雖然位於城市的中心,卻惟獨那寬闊的場所沒有燈光。


    那是赤瀨川財團將要開始運營的複合型大學設施。俗稱m,但實際運行卻是明年開始。


    “很漂亮吧?我想要這些。”


    抱著小熊玩偶的秘書麵無表情的看著七那,波奇還是和往常一樣像是小聲的說了什麽,但是連七那賭沒有聽到。


    “下周弄到手,呀哈。”


    “……”


    “那邊和……啊,那邊也是,都已經成為赤瀨川財團的了啊。這樣說起來,應該也能買到那個競技場的命名權吧?還有,那裏,m的運作準備還順利吧?”


    七那將指著街區的手杖轉了一圈,放迴到肩上。


    “赤瀨川財團現在發展勢頭很好啊。那些損失掉的部分,也會立即拿迴來的,呀哈。”


    七那開心的笑著,又向著通道邁開了腳步。但是秘書卻不肯罷休。


    “隻要是和附蟲者相關的人,那價值是難以估算的吧,但我並步認為那是對赤瀨川財團所必要的。”


    “不是財團,而是我,赤瀨川七那想要。”


    “董事會不會坐視不管的。”


    “別讓他們知道就好了。”


    “為什麽對附蟲者那麽在意呢?”


    “可以做筆生意啊?”


    “真的——隻是那樣嗎?”


    “……再這麽沒完沒了,當心解雇你哦!要是不領工資,你還養的起那隻熊嗎?呀哈。”


    七那一邊笑著一邊向前走去。她伸手推開了董事長室的門,又迴過頭來。


    “監視圓桌會的動向。若是打算參加拍賣會的話,一定會為了投標調動資金的,若有人看到了什麽動靜——立即告訴我。”


    “……知道了。”


    秘書和波奇低下頭,沒有跟上前去。


    七那穿過那扇門,經過秘書的辦公室,又打開了一扇門。


    鋪著厚厚地毯的董事長室,比七那以前上學的高中教室還要大。從國外進口的仿古辦公桌上放置著整理情報用的筆記本電腦,一旁還放著真皮座椅。


    專門為七那布置的董事長室,她卻


    很少使用。若是工作上有什麽事,在哪裏都可以下達命令。今天也是因為要參加拍賣會的投標,所以才過來整理一下資產。


    “唉……”


    七那將身子投進沙發裏,扔掉了手裏拿著的手杖。


    酒已經完全醒了——清醒的時候心情就很沉鬱,非常討厭,很寂寞。


    就像自己剛才說的那樣。


    如今的七那勢頭正旺,可以說是沒有對手。今天她所擁有的資產,到了明天又會增加不少吧。而且以後會變的更多。


    雖然如此卻絕對——填不滿。


    七那自己就像這棟大廈一樣。


    在內心的深處,一直都有一個巨大無比的空洞。


    自己的心,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了空洞的呢?


    答案根本不必去考慮。就是從失去了祖父、“溫柔的魔法師”,還有唯一的好朋友時開始的。從那之後,七那身體就被金錢與欺騙占據,現在還在不停的膨脹增長。


    像是要填滿那部分空白,七那迷戀上了酒。


    若不那樣做的話,心恐怕就會像泡沫那樣輕輕一碰就碎掉了。


    “……魔法師。”


    七那在沙發上抱起了雙腿,將身子整個蜷縮成一團。


    “我,是天鵝嗎……?”


    宗方並不知道鬼道司的事情,確實讓她大受打擊。原本還以為隻要救出了宗方,就能找到關於她的線索。


    七那又一次眼看著那個存在從自己快要抓住的手指間滑過。


    明明應該憎恨背叛自己的附蟲者的——但心底卻還在期盼著,魔法師能再一次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但是卻依然找不到她的行蹤。


    七那咬緊了嘴唇。


    “創造命運的力量,是有的吧……?”


    圈地運動。


    泡沫經濟。


    範式轉換。


    過去,那樣的命運改變了這個國家。


    隻要在拍賣會上競得那個叫做“α”的始原附蟲者,就能解開這些迷題了。


    但是說實在的,七那對於“蟲”的起源以及那些事情沒有任何興趣。


    隻是——


    “這樣的拍賣會,應該不費吹灰之力吧……”


    為了將杏本詩歌留在自己的身邊,所以才要得到它。


    那個少女對於自己來說,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呢——現在仍不清楚。


    但是詩歌曾說自己是她的朋友,並且不需要從她這裏得到任何東西。


    就像過去的祖父和“溫柔的魔法師”一樣。


    正因為太像了,所以七那才會感到恐怖。或許詩歌也會從自己眼前消失。


    那樣一來。就隻能證明七那拚命賺來的那些錢沒有任何意義。


    甜美的可麗餅,一定能夠再次買到的。


    就是為了這個原因,七那不斷擴充著在她眼裏等同於垃圾的金錢。


    “……”


    有些不安的抬起了頭,七那注意到桌子上放了個什麽東西。


    那是裝在盒子裏的儲存裝置,小小的內存卡。


    七那突然想了起來。


    那是第一次造訪“蟲羽”的營地時從丁屋二兵衛那裏買來的東西。


    “確實……說過這是什麽‘記錄者’吧?”


    七那啟動了電腦,將內存卡插到裏麵。


    “……”


    沒有任何開場白,直接開始了影像。也沒有標題什麽的。


    怪物正在激戰。


    是“蟲”。


    電腦上出現了附蟲者正在戰鬥的情景。在曾經多次親眼目睹過“蟲”的七那看來,立即就能分辨出眼前的這些既不是特別攝影也不是電腦特技。


    醜陋不堪、令人恐懼的“蟲”們血沫飛濺的戰鬥著。若是普通人,可能害怕到不敢再看第二眼。


    “哼。”


    七那坐在椅子上手放在桌上撐著下巴。


    據說這是從業餘愛好者那裏買下來的通過衛星拍攝到的影像。大概是什麽人考慮到若用普通的方法可能會給自身帶來危險,將影像秘密傳播出來的吧。(插:愛戀總算是沒白犧牲,眼淚……)


    若是愛好者的話,這一定是他們求之不得的珍貴道具。


    但是已經看慣“蟲”的七那,對此卻沒有一點興趣。


    “……”


    因為其他也沒有什麽要做的事,七那又接著看了下去。


    於是注意到其內容與剛開始預想的有些不同。剛想著這是否隻是聚集了一些珍貴的影像,一個叫做“記錄者”的人就開始了對一些附蟲者的采訪。


    “咦,看來不是外行啊。”


    情況很複雜。戰爭正在進行,有很多逃亡的畫麵。而“記錄者”則抓住一些經過的附蟲者進行采訪。


    “聲音很年輕……難道還是孩子嗎?不要命的地方也很像個小鬼。”


    七那猜想這個“記錄者”是個初中生大小的女孩子。從采訪日期來推斷的話,現在應該也是和七那差不多的年紀吧。


    “但是,想要幹什麽呢,這……家夥——”


    鼻孔裏正要哼出一聲冷笑,忽然七那臉上的表情僵住了。


    影像中的人依然在戰鬥著。


    七那立即知道了爭鬥的對手是誰。雖然不知道是哪裏的分部,但從那覆蓋麵龐的防風鏡就知道是特別環境保全事務局的局員。


    但問題是和特環作戰的人。


    那人體態纖長,有一頭長長的頭發。在昏暗的地麵上與她作戰的對手有兩個人,她靈活的在兩隻身長數倍於自己的巨大的“蟲”之間來迴穿梭。


    突然,一隻“蟲”的腳飛了出去,宿主的附蟲者當即捂著耳朵尖叫起來,別的“蟲”也像是被什麽擊中似的被彈飛了開來。還有一個局員也昏了過去,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長發之人隻是躲開了來自於“蟲”的攻擊,偶爾做一個用手指將什麽彈出去的動作,但具體是什麽卻看不清楚。看到地上隻能呻吟卻動不了的局員,那個人姿勢利落的翻了個身,應付過對方的攻擊,甚至還有餘地給予其致命的一擊。高下之分立見分曉。


    “——”


    看著那人迴過頭來,其那的心髒瞬間停止了跳動似的。


    其實隻是看她的背影就已經知道了。若說為什麽,是因為她戴在頭上的那個耳機很眼熟——


    “啊——”


    就在“記錄者”靠近那人想要進行采訪時,眼前的畫麵消失了。


    無意識伸出手的七那,將電腦掃下了辦公桌。


    “啊啊……啊啊!”


    從未有過的慌亂,七那急忙撿起了電腦,重新插上電源,啟動影像。


    “啊啊——”


    看著畫麵中再次迴過頭的人,七那按住播放鍵。


    眼前有些模糊,七那緊咬著牙極力忍耐。眼淚終於還是不受控製的流了下來,快要看不見眼前的那個身影。


    “魔法師……”


    現在看到的她比自己最後見到時要年輕一些,大概是因為自己成長了吧。畫麵中是一個讓“記錄者”極為驚訝的,和現在的七那差不多年齡的少女。


    “溫柔的魔法師”。


    明明比誰都要重視七那,卻又什麽都沒說便消失了蹤影的附蟲者,就在那裏。


    日期是在距今幾年前。就是在最後見到她過了不久。


    “你……?”


    “我是‘記錄者’。你是附蟲者嗎?”


    帶著她來到了一片無人的空地上,“記錄者”開口即問道,口氣十分傲慢,似乎認為自己是記者就有權知道所有的一切。


    另一方麵,魔法師——鬼道司則一副疲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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