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藍色多瑙河》的音樂愈發悠揚舒緩的時候,八名舞者的手裏不知何時竟然多出來了數張撲克牌和數把匕首,他們在旋轉跳躍間猛然停滯,然後將腦袋全部轉向台下的賓客,就像八隻吐著信子的眼鏡王蛇。


    就在眾人對此感到詫異的同時,舞者手裏的撲克牌和匕首突然毫無征兆地射向酒氣氤氳的席間,許多靠近舞台的酒客都被這一瘋狂的舉動嚇破了膽。


    他們可以抱著看戲的態度欣賞笠將這些武器射向那八名舞者,但當這些致命的東西朝自己飛來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能夠保持鎮定。


    作鳥獸散的酒客們剛剛驚叫著離開自己的位置,芙拉歐爾酒吧的燈光一下子變成了暖黃色,而原本激射而來的撲克牌和匕首則是在飛行的途中化作了一朵朵血紅色的玫瑰花,紛紛揚揚的花瓣化作漫天花雨那樣簌簌地飄落下來。


    “魔術,落英繽紛。”


    畫著小醜妝容的笠邪魅一笑,像是在看一群動物那樣看著台下那些自詡高貴的眾人,眼底閃過一絲冷漠。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真的刀子呢!”


    “太驚險了,沒想到世界上竟然還有如此神奇的魔術。”


    “真是個偉大的魔術師,竟然看不出任何破綻。”


    劫後餘生的眾人立即議論紛紛起來,不知是誰率先從驚慌中迴過神來第一個鼓起了掌,緊接著稀稀落落的掌聲變成了雷鳴般聒噪。


    紛飛的花瓣落在笠的帽子上、肩膀上,他隻是微微欠身朝著觀眾們鞠了一躬,隨即便在聚光燈的照射下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


    伴隨著“嘭”的一聲輕響,九團白色的煙霧在舞台上升騰而起,台下的眾人麵麵相覷,不知道這個魔術師又是玩得什麽把戲。


    “他們已經不在舞台上了,”李十一站了起來,靜靜地盯著那幾團白色煙霧,隨即便將目光遊移到了幕布的後邊,“安德烈,幫我確認一下幕布後邊有沒有人。”


    “哦,好的,”安德烈迅速帶上高科技眼鏡,根據熱成像顯示幕布後邊已經是空洞洞的一片,根本沒有任何人,“那個魔術師和那幾名可疑的傀儡舞者並沒有躲藏在幕布後邊,他們已經離開了。”


    “不會迴來了麽?畢竟把這麽多觀眾晾在這裏,應該不符合芙拉歐爾酒吧的規定吧?”艾爾也努力地尋找著舞台上的蛛絲馬跡,想要找出笠藏身某處的破綻。


    李十一拿起那張告示,又仔細地看了一遍,他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顯得心事重重。


    芙蕾雅倒是表現地有些心不在焉,她若無其事地端著一杯雞尾酒,時不時地會瞟向街道上的行人,似乎在搜尋著什麽,又似乎在躲避著什麽。


    眾多的酒客在愣了一會兒神之後,漸漸意識到了不對,因為時間已經過去兩分鍾了,但是那個消失魔術師還沒有出現,人群中一時間議論紛紛,他們也沒有見到這種把觀眾晾在台下的情況。


    芙拉歐爾酒吧二樓的一間私人迷你酒吧裏,澤塔正和西裝革領的白鯨各自端著一杯香檳倚在窗前好像在討論什麽,澤塔依舊是風衣遮身的打扮,跟一旁虎背熊腰的白鯨比起來,他的個子無疑小了很多,但兩個人的氣場卻是不分彼此。


    就在這時,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一個急匆匆趕來的服務生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迷你酒吧的內部有人迴應了他。


    “有什麽事嗎?”


    “白鯨先生,打擾您了,有件緊急的事情需要向您匯報!”服務員急忙撤迴了已經準備敲門的手,“笠…笠先生他的魔術表演了一半就中途消失了,到現在還沒有出現,客人們中間已經開始出現不和諧的聲音了,您看…”


    約莫過了一分鍾的時間,靜默的迷你酒吧被人從裏麵推開,白鯨那寬闊的胸膛露了出來,白色西裝搭配粉色襯衫讓他看起來分外精神。


    “通知前台,今天所有來到芙拉歐爾酒吧消費的客人酒水費用全部減半,”白鯨一邊扣好西裝扣子,一邊泰然自若地朝著樓梯口走去,“昨天高價聘請來表演的那個舞蹈團現在應該沒事吧,通知她們三分鍾內準備好上台表演。”


    白鯨雷厲風行地布置著應對的方案,隨著他的腳步逐漸遠去,身後迷你酒吧的門在窗外湧進的微風中徐徐關閉,透過門縫可以看到房間裏早已經不見了澤塔的身影,兩杯沒有喝完的香檳寂寥地擺放在桌子上,暗金色的窗簾阻隔開了窗外的喧囂兀自招搖。


    臉上小醜模樣的彩色塗裝像是凝固的石灰那樣不帶有一點點感情色彩,披著一件棕色亞麻鬥篷的笠就像是一件殺氣騰騰的兵器,高高地躍起在行人稀少的舊城區樓頂上,又無聲地潛行於陰森肮髒的偏僻角落。


    雙手隱於鬥篷下的笠迅疾如風,今天他擺脫了澤塔的監視,甚至都沒有跟渡鴉組織本部的任何人打過招唿,就擅自行動,雖然麵臨著被組織除名,甚至被暗殺的風險,但他毫無畏懼,因為他再也沒有辦法抑製住自己那顆煎熬的內心了,他等不下去了。


    “妹妹,等著我,哥哥馬上就來救你!”


    笠的眼睛裏泛起了血絲,他的手裏緊緊抓著一張被揉搓的不成樣子的黃皮紙,那分明就是今早海界監獄張貼出來的告示。


    在此之前,或許笠並沒有注意到,當他通過魔術騙過所有人的眼睛從芙拉歐爾酒吧正門離開的時候,早就已經有一雙眼睛盯上了他,那是一隻落在塔鍾尖頂上的烏鴉,它的小腦袋隨著身披鬥篷的笠而轉動,直到笠離開商業區,朝著海界監獄的方向疾行而去,那烏鴉才結束了監視的任務,怪叫了兩聲後又飛迴了商業區。


    “老爹,就這麽放他離開麽?會不會打亂我們接下來的計劃?”


    那個名叫千狐的女孩兒此時正挽起袖子清洗著滿滿一盆的墨魚,她的手法熟練且快捷,完全不像是一個在高檔酒吧工作的服務員,反而更像是一個簡單樸素的鄰家大姐姐。


    “任他去吧,捫心自問,假若我的親人受到了這樣的淩辱,我可能會比他更加極端,”一個年邁的老人背對著街道,正將大塊的凍牛肉從冰塊的包裹中取出來,“能夠忍耐這麽長的時間已經夠為難他了,總要有個情感的宣泄口來讓他釋放一下自己壓抑的情緒。”


    老人將自己腰間白淨的圍裙規整妥帖,又從案板上拿起一塊被切得四四方方的牛肉塊喂給了那隻個頭幾乎跟老鷹差不多大的烏鴉。


    “一切都在可控的範圍之內,笠那孩子所做的事情也許正是我希望看到的,必要的時候我甚至還需要幫他一把。”老人背對著千狐,正細致地將一塊塊牛肉串進鋼簽子裏。


    “老爹,這樣做會不會違背雇主的意思呀,畢竟暗殺的話…”


    “雇主麽?你不說我幾乎都要弄混他們交代給我的任務了,”老人直起腰板,活動了一下勞累的脖子,千狐見狀立即擦幹淨手掌,貼心地給老人捶起肩膀來。


    “辛苦你了,阿狐,”老人笑得很慈祥,他扶著餐車的一根鋼柱迴頭看向人聲鼎沸的“神樂料理店”,“真快呀,明天就是‘萬邦燈會’了,想想的話,距離雇主規定的期限也越來越近了呢。”


    笠飛身騰移穿梭於舊城區低矮的樓房之間,如同一隻在掠過低空的驚鳥,他無心在意市民們高高懸掛的彩燈和偶爾升起的煙花,笠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遠處那個在視線裏逐漸放大的黑褐色建築。


    唿嘯而過的疾風卷起他身體兩側的鬥篷,笠的手裏已經握住了彎月狀的匕首和繪有“小醜joker”圖案的撲克牌。


    在海界監獄牆體外側的懸空行刑平台上,十座絞刑架設立在這裏,鋼絲擰成的繩索上還殘留著些許暗紅色的血汙,不知有多少生命在這裏告別了這個可愛的世界,化身成亡靈永遠被囚禁於罪惡的牢籠之中。


    隨著太陽的逐漸升高,懸空行刑平台上的溫度也越發攀升起來,暗灰色的岩石牆體在吸足了太陽光之後將周圍的空氣都灼燒得扭曲起來。


    十名已經被折磨地不成樣子的修女跪倒在離地幾十米高的行刑平台上,她們統一穿著肮髒不堪的囚服,雙手和雙腳反綁在身後,嘴巴和眼睛都被抹布緊緊地勒住,痛苦和絕望像螞蟻一樣正一點點蠶食掉她們最後的希望。


    開裂的嘴唇和手指因為害怕而抖個不停,雖然知道自己的生命將在今天走向終結,但她們依舊用嘶啞的喉嚨低吟著《聖經》裏的文字,那是上帝留給修女們最後的教誨。


    “其實呢,你們本可以不必這樣的,錯就錯才你們選錯了信仰,”庫克躲在觀看行刑的觀摩室裏,一手摟著一位身材火辣的美女,另一隻手則不安分地在那個女人身上上下其手,他的身旁則擺著冰鎮的啤酒和水果拚盤,“還有就是,你們修女一個個地太強了,每次都在老子來了興致的時候拚命的反抗,沒辦法,那我隻好發發善心早早地送你們去見親愛的上帝了。”


    一個年長一些的修女用盡自己僅剩的一絲力氣來反駁庫克,但激揚的話到了嘴邊卻隻變成了含糊不清的“嗚嗚”聲,修女氣極,在一連串急促的唿吸過後,竟意外地暈了過去。


    “看來你們的上帝也是很偏心的嘛?”庫克將一枚果核吐到了那個暈死過去的修女臉上,“同樣是信奉上帝的組織,‘萊茵修道院’跟‘神聖教會’的處境怎麽差別就這麽大呢?”


    說著,庫克戲謔地從脖子裏掏出來了一枚十字吊墜,那是幾年前他從神聖教會的一個白袍主教那裏求得的,隨手把玩了一下,庫克直接將它掛在了那個美女的脖子上,沒有絲毫敬畏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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