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沒想到你對油畫的造詣還挺深,”澤塔從果盤裏拿起一顆葡萄丟進嘴裏,“這霧氣蒙蒙的海麵上什麽也看不到,你是從哪看出來海邊的小屋和成排的椰子樹的?”


    “記憶裏的景象罷了,我已經很久沒來過海邊了,”笠細致入微地描繪著畫紙上的籬笆,“距離上次見到大海已經整整十年了。”


    “這玩意有什麽稀奇的,你要是喜歡等上了年紀可以來這兒養老呀,整天對著碧藍之海欣賞沙灘上那些比基尼少女,估計你身體都會吃不消,”澤塔麵罩之下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轉著,“如果到時候哥們手頭寬裕的話,可以給你讚助一點兒。”


    “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吃飯都懶得付錢。”笠始終是不苟言笑,仿佛他已經忘記了該怎麽微笑。


    耐心地描繪完畫紙中央那輪西沉的晚陽,笠摸了摸兔子毛茸茸的小腦袋,然後放下了畫筆。


    “假如有一天你離開了組織,那我會毫不懷疑地認為你去賣畫謀生了。”


    “你就不想知道我今天約你出來的原因嗎?”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到底什麽時候才是行動的時機,你知道的,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笠冷漠地望著畫的一角,那個曾無比熟悉的家。


    “怎麽?迫不及待地要迴分部?”澤塔微微一笑,“我已經向老板請示過了,在任務未完成之前你哪都不許去,有什麽需求盡管提,我們會盡量滿足你的。”


    “澤塔,不要岔開話題,你知道我想說的是什麽!”


    “嗯,救你妹妹,這些天你一直惦記的不就是這個嗎?你放心我已經托人在獄中照顧她了,在行動之前沒有人敢傷害她。”


    “那個叫庫克的監獄長呢,他也不敢麽?”笠反問道。


    “那家夥隻是道開胃菜而已,”澤塔擺弄著精致的小糕點,始終沒有下口,“如果他膽敢傷害你妹妹,那我不介意提前動手,即便是違背組織的命令,隻有我和你,我也會把他的腦袋擰下來,但是現在不可以,巨網已經撒下去了,還沒見大魚遊過來呢,怎麽能提前收網呢,你說呢?”


    笠望向澤塔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一輪黑色的太陽在吞噬光明,他的瞳孔極為深邃,不像是正常人的瞳孔。


    “你們不會是想在‘萬邦燈會’期間動手吧?”笠似乎已經預料到了澤塔的心思,“除非組織的決策層都是一群傻子,否則不會挑在這麽一個城防嚴密的日子,十字軍團的精銳部隊全城戒嚴,在女王臨駕的日子裏刺殺國家官員無異於對帝國的權威宣戰!”


    “嗬嗬,不要亂猜了,耐心等待就好,”澤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隻能告訴你的是行動的那一天快到了。”


    時間來到了午夜十二點,新蘭城國王公園裏那口碩大的黃銅鍾——雄魂鍾被早已等候在這裏的帝國禮儀兵們敲響,浩蕩的鍾聲穿過了越聚越濃的霧靄傳向四麵八方,整整十二聲渾厚的鍾聲,即是向早已抵達的外邦貴賓宣示著約瑟斯帝國的王都威嚴,也是用於祭奠為了這邊土地所獻身的勇士們。


    隻是有極少數人注意到,在“雄魂鍾”被敲響的那一刻,從碧藍之海的方向傳來一聲穿雲裂石的巨吼,就像是神王宙斯的眾神王座崩碎在雲端,那低沉的吼聲在蔓延過了浩瀚的海麵後,僅存的餘波和“雄魂鍾”的鍾聲交織在了一起。


    帝府深處的皇家占卜師庭院中央,白色城堡裏正在為“萬邦燈會”祈福的女巫格洛瑪突然栽倒在地,一臉驚恐的望著桌子上的水晶球,晶瑩剔透的水晶球表麵已經是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


    帝國軍事學院d係教學區的寢室裏,正在熟睡的斯諾小臉此刻通紅,透過月的光輝可以看到他的額頭上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就像是做噩夢一般,斯諾表現得很痛苦。


    不止新蘭城裏收到來自碧藍之海深處的感應,就連海洋深處數以億計的海洋生物們都是被這聲巨吼嚇地萎縮到了海底岩洞或是巨型珊瑚之中,圍捕海豹的鯊魚群和吞噬沙丁魚的鯨魚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動作,朝吼聲傳來的方向臣服,仿佛在迎接它們蘇醒的王。


    “碧藍之海,是‘烏雲甬道’的方向,難道那裏發生什麽事了嗎?”


    正在熬夜研究恐龍發聲腔的羅素教授放下了手裏的迅猛龍發聲管,他推了推掛在鼻子上眼鏡,一臉愁雲地望向窗外,遠處絲絲縷縷的薄霧之下,碧藍之海如同睡著了般安靜祥和,似乎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幾艘晚歸的渡輪慢悠悠地駛向渡口,其中的許多船員已經是進入了甜美的夢鄉,殊不知幾百海裏外的地方一場驚心動魄的戰爭正在上演。


    駕駛著一艘迷你版的蒸汽艇,道格拉斯已經獨自一人在“烏雲甬道”中穿行了小半日,但一路上他卻顯得並不輕鬆。


    就像是來到了沒有盡頭的森羅地獄,閃電之矛無休止地從雲層墜落海麵,狂龍在烏雲裏鼓動狂風,恐怖的漩渦不時地出現在航道上,滔天的巨浪在閃爍的光流裏發出駭人心魄的破碎聲,仿佛無數克蘇魯神話裏的怪物在黑暗海域裏潛行。


    在道格拉斯能力的加持下,蒸汽艇勉強保持著原來的外形,但最清楚船體狀況的是駕駛室裏的道格拉斯。


    駕駛室四周的玻璃都已經被驚濤駭浪拍打地皸裂不堪,操作台上的各種儀表均受損停擺,隻有駕駛係統勉強還在堅持,但照這種狀況發展下去,過不了多久也會中途罷工,到時候失去動力係統的蒸汽艇注定要被浪濤吞沒,迷失在海底。


    “嘭”的一聲,道格拉斯打開了一瓶香檳,這是他在蒸汽艇的隨船冰箱裏發現的。


    “這個船長倒是挺用心的嘛,怕我葬身海底,連踐行酒都提前準備好了。”


    道格拉斯自嘲一番,舉起棕色的酒瓶“咕咚咕咚”地猛灌兩口,搖擺的昏暗燈光裏,白色的酒沫沿著道格拉斯的下巴流到了花襯衫的領口裏。


    “夥計,挺住呀,我可是個旱鴨子,你要是歇菜了,那咱倆就都玩完了。”


    上帝像是聽到了道格拉斯的祈禱一樣向碧藍之海施予了他的仁慈,道格拉斯的話音剛落,波濤翻滾的“烏雲甬道”突然平靜了許多,巨浪降落成淺浪,狂風蛻變成微風,就連肆虐的閃電都是略微偃旗息鼓。


    “嗯?”道格拉斯輕咦一聲,他並沒有因為惡劣的環境稍稍改善而欣喜,反而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關閉蒸汽艇的發動機,道格拉斯將酒瓶放在一旁的操作台上望向前方無盡的黑暗,像是在等待著什麽,他不顧脆弱的蒸汽艇被壓扁的危險,直接用自己強橫的氣勢將船身包裹起來。


    下一秒,“轟”的一聲巨響,整個海平麵都在顫抖偏移,一股足以橫掃一切的音浪裹挾著洶湧的能量破襲而來,就像是一束瞬間洞穿地心的空氣炮,澎湃的音波直接擊碎了“烏雲甬道”裏的雲幕,將其生生撕裂成兩半,海平麵被劈出一處“深海裂穀,”這股音浪一直傳播到數十海裏處才消減了其破壞性的能量。


    不幸的是,道格拉斯駕駛蒸汽艇的航道緊挨著“音浪炮”的發射軌跡,幾乎是一瞬間白浪湧上了幾十米高的天空,而船身上的所有玻璃都被衝擊成了渣滓,電燈破碎,酒瓶翻滾,音浪直接撕碎了道格拉斯的上衣,露出他岩石一般的胸膛。


    盡管已經提前做好的防護措施,但蒸汽艇依舊被蹂躪地不成樣子,整個船體的鋼架嚴重變形,發動機受損,隻剩下船頭的一盞遠光燈悠悠地亮著,上下浮動間射向暗流湧動的海底和深沉的夜空。


    耳朵的嗡鳴聲久久沒有消散,道格拉斯的嘴裏叼著一支煙鬥,盡管火光已經被海水澆滅,但道格拉斯依舊叼著它。


    遠處的海麵上像是一座山脈在巨浪裏起伏,閃爍的光點裏能看到一個個矯健的身影輾轉騰挪,海島邊不時有類似於人魚狀的生物密密麻麻地湧上來讓人頭皮發麻,海島高處自上而下有輕微的爆炸火光衝天而起。


    “這就是‘空之島’麽?到底發生了什麽?”


    隨著耳朵恢複聽力,幾乎已經變成一坨廢鐵的蒸汽艇船舷處不時有刺耳的剮蹭聲傳來。


    從蒸汽艇的前窗飛身而出,道格拉斯穩穩地站在了已經扭曲的船頭,提起那盞耷拉著的遠光燈向船身兩側照去。


    墨綠色的鱗甲,強健的四肢,張開的背鰭,魚一樣的尾巴以及陰森可怖的腦袋,道格拉斯所處的海麵之下幾乎布滿了這種人魚狀生物,在星空的籠罩之下,他們成群結隊的撲向“空之島”的方向。


    “海妖族?!”道格拉斯沉聲道。


    這種生性兇殘的深海族群他早就有所耳聞,而帝國軍事學院的標本陳列室裏就有一副完整的海妖骨架,無論從外形還是從記錄中的描述來看,這群生物無疑就是傳說中的“海妖族”。


    又是一聲巨吼傳來,不僅是“烏雲甬道”再次化身危險禁地,就連整座“空之島”都在微微顫抖。


    “連汪洋都在搖晃,到底是多麽龐大的生物才能發出如此嘹亮的吼聲呢?!”


    心裏的駭然讓道格拉斯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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