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的星期一早晨。


    來到學校的我無力地趴在桌上。


    希望能夠再次和細屋說些話,所以我刻意提早到校,但實在很難找到開啟話題的切入點。細屋似乎也有著同樣的心境,除了剛開始向我打了聲招唿外,之後就再也沒和我說過任何話了。


    (『想要適應人類世界可是相當辛苦的一件事』啊……)


    像細屋這樣抱著許多煩惱的非人者想必還有很多,雖然說我和『天秤會』有所關連,但其實我對於這座城市的認識不過止於表麵而已。此刻我再次深刻地體認到了這一點。


    小學部的瀨名老師和帆村後來怎麽了呢?


    透夏之所以會以鷲住女兒的身份到學校上課,想必是為了從小孩子的角度來監視『非人者』吧。與其扮演老師,化身為學生反而更能夠長時間地接觸其他學生,不過監視對象和周圍環境都相對較為幼稚,因此她可能必須花上更多心力。


    然而,她之所以會這麽做的理由似乎還不僅止於此。


    「如果我扮演他的女兒,想要接近蓮太郎的女人就會變少了,不是嗎?」


    透夏一臉得意地說著。而另一邊的蓮太郎則是露出無精打采的表情。


    「如果還是有女人纏著他不放的話,我就會把事實真相告訴對方,告訴她『其實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唔哇,這真是致命的說法。


    先不論事實真相如何,透夏的外表怎麽看都是個貨真價實的小學生。如果聽到她這麽說,被告知的一方究竟會如何看待鷲住,我想應該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如何?你不覺得真是個完美無缺的計劃嗎?」


    透夏自信滿滿地挺起了胸部。


    唔,針對完美這一點我確實沒有其他意見。不過我不覺得這是很聰明的作法。


    無論如何,我對於鷲住隻能抱以深切的同情。


    時間差不多來到由鷲住主持的晨間朝會時間。


    最後,我還是幾乎沒有和細屋說到話。


    就在此時——


    「啊,名塚學長。」


    我循著聲音抬起頭來,珠子正從走廊探頭望著我,胸前還抱著兩個紙袋。


    「啊,之前辛苦你了——那是蛋糕嗎?」


    「啊,是的。這次我試著烤了起司蛋糕,我想說再麻煩你拿給大家……」


    珠子將其中一個袋子交給我,接著稍微躊躇片刻後才再次開口說:


    「呃,可以麻煩你幫我請細屋學長過來嗎?」


    「細屋?你等一下喔。」


    聽見我的叫喚,細屋也跟著走了過來。珠子則將另一個袋子交給了他。


    「——這是要給你的謝禮。之前的事,謝謝你。」


    細屋有些訝異地眨了眨眼。


    「之前的事?」


    「你不是救了我嗎?就是在我差點被河水衝走的時候。」


    ()


    「啊啊……」


    細屋像是想起來似地點了點頭,接著稍作思考後才開口接話:


    「……可是,我覺得我沒有理由收下這個。」


    「咦?」珠子的表情頓時蒙上一片烏雲。


    「抱歉,因為當時我覺得就算國府田死了也——」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忍不住發出狂叫,打斷了細屋的話。


    「不對不對不對啦,這家夥其實隻是在害羞而已!畢竟他從來沒有收過女生送的東西嘛!細、細屋,如果你再不收下的話,可是會讓珠子很難堪的喔!你就坦率點收下來吧,好嗎?」


    我一把將紙袋從珠子手中搶過來,並且硬塞到細屋懷中。


    對突如其來的狀況驚訝得無法反應的珠子隻是睜大雙眼看著這一切,但當她看見細屋將袋子拿在手上時,她便紅著臉道了聲謝後逕自離開了。


    「你這家夥,對普通人類說些什麽啊,你這個笨蛋!」


    「難道不能照實說嗎?」


    細屋一邊撥弄著手中的袋子,一邊自言自語似地說著。


    「我隻是想要對自己所做的錯事道歉,但是這種作法好像還是不能被接受。人類的感覺真是複雜呢——我知道那女孩隻是普通的人類,而我則是想要殺了她的怪物,所以我覺得自己根本沒有任何值得被感謝的理由。」


    「不過對珠子來說,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那隻不過是她沒搞清楚狀況而已,真是個笨女孩呢。」


    我不禁歎了口氣,看來他還是沒辦法放下之前的事,當然我也得負上一部分的責任。


    但是這次即使氣氛有些尷尬,我也不想再退縮了。我打定主意,要深入討論這件事。


    「我問你,你的意思難道是說,珠子對你而言隻是個『搞不清楚狀況而送你蛋糕的笨女孩』,是這樣嗎?」


    「對啊。」


    細屋點了個頭,但他看起來就是搞不清楚我在說些什麽的樣子。


    「也就是說,她並非隻是個普通人類,而是『搞不清楚狀況並送你蛋糕的笨女孩』,對你而言也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是個和任何人都不一樣的人類,我說的對嗎?」


    「…………」


    「假設有個家夥對你說『那個蛋糕分我吃一口,然後不經你的同意就擅自咬了一口蛋糕,那家夥對你而言就成了『擅自咬了一口蛋糕的人』,同樣也是個獨一無二的人類。如果有個『認為看起來很好吃,所以擅自把蛋糕吃個精光』的家夥,對你而言那家夥就成了『蛋糕小偷』,同樣也是無可取代的人類。也就是說,呃,我想說的就是——你不需要用同等的眼光來看待所有人啦!」


    「不需要同等也沒關係?」


    「即使同樣是人類,對你而言也會有看得上眼的家夥、令人火大的家夥、甚至是希望他從世上消失的家夥等等。每一個人不都有他所屬的領域?像這樣的分類,其實就代表著對於人類個別差異性的理解。」


    「……我聽不懂。」


    「那麽……」


    我伸出手指指向細屋手上的紙袋。


    「你先吃一口看看吧。能夠做出那種味道的,在這個世上隻有一個叫做『國府田珠子』的人類。而她和人類這樣的集合體完全不同,擁有著專屬於她的特有價值。如果你覺得特別好吃的話……代表你又多理解了珠子的某一麵。」


    「…………」


    當細屋蹙起眉頭望著手中的紙袋時,鷲住也正好打開教室的門走了進來。


    「大家坐迴位子上——班會時間要開始囉——」


    和平時一樣,有個像是沒睡醒般的聲音,有氣無力地對著全班發出指示。


    等到全班動作雜亂地各自就定位後,他才慢慢地打開點名簿。


    「啊——那我要開始點名囉……咦,細屋,你怎麽到現在才在吃早餐?」


    看著自己的學生大口大口地咬著三角形的食物,鷲住並未因此苛責對方,反而關心地詢問著。


    「好吃嗎?」


    「……超好吃的啦。」


    「這樣啊,太好了。」


    鷲住用悠閑的語氣迴應著,接著便開始點名。


    無論是誰,都無法在呱呱墜地之時就懂得用語言表達情感,更不可能從出現在這個世界的瞬間就擁有和現在相同的知識,當然也無法從一開始就有著和現在同等的價值觀。每個人都是在生活之中持續地學習,不斷地模仿、思索,然後才能獲得這些寶貴的事物。


    我想,這樣的過程絕非特例,而是任何人都能辦得到的事。無論是人類或非人類,都能夠辦得到才對。


    所以


    我相信,眼前這個笨蛋,總有一天一定能夠成為他所向往的人類。我深信不疑。


    晚點再寫郵件告訴梨玖,說我收到了珠子的蛋糕吧。


    另外也要順便傳一封郵件給亞夜花,我想她應該會很開心才對。在野外教學的時候,完全找不到機會迴複她的郵件……我看迴去之後,還是重新教她正確的郵件概念還有撰寫郵件的方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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