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c16.20\南非共和國北部\國境地帶》


    深夜,南非和津巴布韋國境的交界地帶——有一個被遺棄了的棉花加工工廠。這裏已經廢棄,牆壁上還有各種各樣的裂紋,看上去隨時都要崩塌。


    這時,一架經過改裝的黑鷹直升機降落下來。


    燈光,照在已經是斷垣殘壁的工廠上。螺旋槳的聲音切裂大氣,響起轟鳴,強烈的氣流將下方的沙塵卷起。


    在一群裝備著南非製的維克多cr21步槍的保護下,光頭的壯碩男子——瑪克西米利安從工廠走出。


    用來運輸重要人物的黑鷹降落以後,艙門打開,一位在月光的照耀下,皮膚顯得異常潔白的少女,跟在銀色短發的獨眼男背後走出飛機。


    「晚上好,米利安·康斯坦丁小姐」


    在螺旋槳卷起的強風中,瑪克西米利安伸出右手。


    「多謝你專程來迎接我,瑪克西米利安」


    少女——米利安·康斯坦丁無視了男子的握手。


    「不,不用介意,來,請到這邊」


    瑪克西米利安將兩人招唿進廢棄工廠。工廠的內部也和外觀沒什麽不同,都已經腐朽衰敗。破舊的窗戶中射入月光,照亮空中的塵埃。


    「居然將我叫到這種地方來,你還真是個有趣的男人呢」


    米利安板著臉說。


    「大小姐,不合您意麽?的確這並不是在伊麗莎白港的高級酒店呢」


    「在哪裏無所謂。我是在誇獎你居然能把我拉出來呢,瑪克西米利安,你不要命了?」


    「我當然要命啊。所以才將您叫出來了。我說著讓您來取,您既然來了,就不可能把我殺掉……不,是殺不了我」


    「看來你很有自信呢」


    「算是吧」


    「那麽,我們廢話少說,進入正題吧。我拜托你的東西呢?」


    「當然準備好了……喂,拿過來」


    瑪克西米利安一下令,兩個士兵便將一個用強化塑料製成的箱子拿了過來,放到工作台上。


    米利安用有些恍惚的表情,像是愛撫一樣,用之間輕輕觸摸著箱子的表麵。


    然後哢嚓,將兩邊的扣子打開,打開箱子。


    隨即,她的目光突變了。


    她緩緩地抬頭,問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呢?』


    瑪克西米利安聳聳肩,『正如你所見』,迴答道。


    「……是麽」米利安有些遺憾地嘟噥著。


    「那麽就沒辦法了呢……羅伯特」


    一聽到米利安叫自己的名字,至今為止一直在旁邊靜靜圍觀的羅伯特,用肉眼完全無法分辨的速度從懷中掏出手槍,連續兩發,將站在箱子邊上的兩名士兵打死了。


    然後他又迅速反手拿出另一把槍,雙手架起格洛克18,火力全開,交替開槍,將工廠中湧出的士兵們都一掃而光。


    數秒後——五個士兵的屍體倒在了滿是灰塵的地麵上。


    周圍一片寂靜。


    空空的彈夾從子彈打光的格洛克中滑出。


    「喲?」


    唯獨生還下來的瑪克西米利安吹了吹口哨。


    羅伯特盯了一眼他背後的瑪克西米利安,然後若無其事地拿出一根煙抽起來。


    「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吧?」


    在鮮血淋漓的屍體中,米利安笑著問道。


    「應該吧」


    「這和約好的不一樣,我可沒記得拜托你大老遠地跑去南極將一個空箱子拿迴來呢」


    強化塑料的箱子,是空的。


    「因為我想著在交接的瞬間被殺掉就不好了呢,所以就由我們這邊的另一撥人負責運送到位了。我說了吧?你殺不了我」


    「不,我沒有殺你,隻是單純的心血來潮」


    「哈,真能說」


    瑪克西米利安太陽穴的青筋跳了一下。


    「話說迴來,那家夥是什麽?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世上還有那種怪物啊?」


    「啊啊,關於這個,或許羅伯特會比我更加清楚呢」


    「你知道麽?」


    他將話題拋給羅伯特。


    「那個東西的名字叫做亞曆山大(沙夏)」


    「亞曆山大?真是嚇人一跳呢,女的麽?」


    「女的?不,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死亡。光是能從有沙夏存在的戰場生還下來,就可喜可賀了」


    「嘿~這樣麽」


    有些不感興趣地迴答。


    「那麽,還有一個人在哪兒?」


    「啊啊,那個老頭的話,在這邊」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打開了倉庫的門,給米利安帶路。


    他將生鏽的鐵門上拴著的鎖頭打開,讓米利安通過。


    狹窄的室內非常昏暗,濕度很高,身體被包滿了灰塵。


    他——邁克爾·奧爾森,被囚禁於此。


    他非常憔悴,意識模糊不清,雙手被吊起在天花板上。


    邁克爾感覺到大門方向射來光芒,醒了過來。


    「唔」他感到耀眼,眯起了眼睛。


    「你離開吧,瑪克西米利安」


    「那麽,大小姐,之後就請自便」瑪克西米利安走出了房間。


    在陰暗的房間中,邁克爾與米利安兩人獨處。


    她對滿臉憔悴的『最強士兵』,露出了微笑。


    「你是……阿雷斯的副產物麽」


    聽到邁克爾的話,米利安的笑容凍結住了。


    「真是驚訝,你,居然知道呢?」


    「算是吧,畢竟經曆過各種事情呢」


    「也對,你的女兒……不,雖然不是親身女兒……」


    邁克爾狠狠地盯著米利安。


    就連米利安也恐於他的魄力,背上感覺到一種像是針紮一樣的惡寒。


    「你叫?」


    「米利安·康斯坦丁」


    邁克爾像是在迴想著什麽一樣,視線看向遠方。


    「米利安……米利安·康斯坦丁……是麽,反阿雷斯(antares)麽」


    邁克爾自言自語著,表情開始變得有些悲哀。


    「真是可憐……你們真是可憐啊」


    「——切」米利安咂咂嘴。


    「不管是阿雷斯,還是反阿雷斯……反正都是差不多的東西,所以,不論是哪邊都無所謂」


    「那麽……ci重工的大千金,找我這個老頭子有何貴幹?」


    「嗯,稍微有些事情想和你說」


    「和我說?」


    纖細的手指端起邁克爾稍微長出一些胡子的下巴。


    「不是什麽壞事哦」


    就像是全身心地感受著指尖的感觸一樣,她吐出一口熱氣。


    「是關於你的家人的事情哦,不是假冒的……而是真正的家人」


    美麗的天才這樣說完,對老兵投以一個妖豔的微笑。


    ◆


    《dec 20.20\日本\s縣袖野市\私立櫻穀學園》


    私立櫻穀中,瀨戶這個名字,有著特別的意義。這個學校是由日本最大的企業,瀨戶重工出資建造、管理的。這麽廣闊的土地,原本也是瀨戶家的私有地,在教學樓邊上的那棟別墅,也是曾經用來避暑的房子。


    別墅的地下——一般教員與學生不知道的,秘密的會議室中,十河正臣的傭兵組織,統稱黑貓商會的人們,聚在一起。


    他們在這個學校都有偽造的身份。在會議室中集中的成員中,十河正臣,艾普麗爾·謝菲爾德,瀨戶遙香與她的專屬管家藍原誌郎,還有篠原禊共五人,是作為學生潛入這個學校的。而


    黑貓商會的戰地負責人,也就是擔任隊長的貝納爾,和索菲,裏克&迪亞斯兄弟,四人的身份是教師。


    雖然他們都是優秀的士兵,但是性格都有些頑劣。特別是迪亞斯與裏克兩兄弟。現在也是,明明正在開會,哥哥裏克用帽子蓋著臉睡覺,弟弟迪亞斯默默地翻著手上的聖經。完全沒有認真聽講的樣子。


    他們的領導者,就是在這群人中看起來最靠不住的,十河正臣。


    一開始,禊也無法相信,這個豆芽菜,就是在裏世界中,擁有黑貓的代號,販賣大量軍火的軍火商。


    但是,在與他共同行動的過程中,她漸漸地開始明白,他能夠作為黑貓被別人另眼相看的原因。


    十河正臣,從身體的角度來說,他的戰鬥能力隻能說是低下。不,感覺他這種連日常生活中的上樓梯下樓梯都會感覺腳痛的人,根本無從談起。身體能力,運動神經,戰鬥技能,全都是零。就算是和稍微強壯一點的小學生打起來,估計也是會被小學生完虐吧。順帶一提,這個小學生指的是女生,如果是男生的話,正臣估計怎麽都贏不了。


    但是,另一方麵,十河正臣擁有常人無法擁有的特殊能力。


    不,與其說是能力,倒不如說是品質吧。


    十河正臣,不會恐懼。十河正臣,不會猶豫。


    他就算是被槍口指著,看上去也一點變化都沒有,就算是被威脅,也一絲膽怯都沒有。


    在伊斯坦布爾的那件事,充分說明了這一點。被沙夏逼到絕境的正臣,並沒有失去理智。那個時候,熟悉這種戰場氣氛的禊才更為慌亂,感覺那個少女就像是死神本身一樣。另一方麵,正臣則冷靜地分析自己麵對的武器。盡可能地將危害縮小。


    reddie占領學校的那時,禊處於『如果不將正臣殺死,所有的學生都會被殺』的境地,正臣卻毫不猶豫地請她開槍殺掉自己。


    如果是普通人類的話,絕對無法輕易說出這種話。


    但是作為黑貓的正臣,擁有著交涉天才,戰略能力也非常出眾。這些優點是很關鍵的。從根本上來說,如果沒有這些要素的話,他估計就無法存活至今了吧——篠原禊根據自己這幾個月與黑貓的共同行動經曆,得出了這樣的分析


    但是,不論再怎麽想,都無法理解,為什麽這個少年會擁有這樣的精神構造。


    正常往前走了一步,開始了會議。


    「那麽就趕快開始吧,首先,我想確認一下我們現在所處的狀況」


    他這樣說著。


    ——大約五個月前,ci重工利用美國和俄羅斯在格魯吉亞問題上的矛盾,以及同時發生的阿布哈茲共和國與格魯吉亞的衝突,通過讓通往俄羅斯的btc石油管道無法工作,企圖獨占從亞述油田途徑博斯普魯斯海峽海峽運往歐洲的石油市場。但是,事前察覺到這一點的cia,將武器提供給了阿布哈茲領內的反政府遊擊隊。cia和反政府遊擊隊,而黑貓正是承擔著連通著兩邊的繩索。因此黑貓也被ci公司盯上性命,而奉命暗中保護黑貓的人,正是篠原禊。


    因為cia的暗中操控以及禊的活躍。ci的黑貓暗殺行動失敗了。從經營角度來看,也是蒙受了巨大損失。


    ci公司,為了填補原來造成的損失,大量向泰國陸軍販賣軍火。不過因為黑貓的讚助商,ci社的競爭對手瀨戶重工與泰國陸軍關係很好,黑貓也成功奪取了買賣合同。


    連續受到重創與事態的ci重工,為了抹殺黑貓,送來了刺客。reddie將瀨戶重工運營的學校的學生與教職工作為人質,將黑貓他們一度逼上絕路。不過最後禊還是力挽狂瀾,讓reddie的陰謀破碎,同時導致reddie死亡。


    而ci公司,也因為動用國際恐怖分子reddie,豎起了cia以外的很多敵人。就結果而言,可以說是作繭自縛。就目前來說,他們在美國議會中的地位也岌岌可危。不管是誰,都想要爭先恐後地下這艘賊船。這個證據,就是後年準備舉辦的總統選舉中,黨內的有力候補不再是與ci社一個鼻子出氣的議員,而是原cia的長官,現任國防部長阿休頓·希爾。


    「雖然好像沒什麽真實感,不過我們確實是在連續給予ci打擊呢」


    正臣長長的說明也告一段落。


    「不過,雖然現在看起來似乎很順利,但是我想,不服輸的她估計也差不多要動真格的了」


    禊突然,對他將ci說成是『她』而感到有些懷疑。雖然按照語境,將一個企業擬人化,嘲諷地稱為『她』也不是說不通。


    「正如我多次重申的那樣,我的目的是摧毀ci公司。而這應該也是包括禊在內的所有人的目的吧?」


    剛剛的那個違和感,馬上就被掩蓋掉了。


    她一直認為,貝納爾手下的,黑貓商會的各位,都是被黑貓,或者說瀨戶遙香雇傭,是因為金錢契約關係才一直對抗ci。現在,傭兵這個行業不僅危險,並且不一定能得到相應的迴報。首先,士兵太多了。正規軍多起來的話,傭兵也自然會多。另一方麵,雇主是被限定的。就算這個世界的戰爭再怎麽多,傭兵一多起來,就容易出現人多飯少的現象。所以事實上,大部分的傭兵都希望像公司員工一樣,擁有較安定的收入與生活。


    雖然傭兵這個詞總是給人一種不羈的印象,但是實際上,這是一群極度現實主義的人。如果從自己的雇主那裏離開的話,重操舊業就會出現問題。並且如果之前自己在籍的時候有過什麽閃失而被辭退,或是原來參軍的時候在軍隊中表現不佳被除名的話,基本上就沒有人會雇傭。這一點,相當嚴格,也就是說,傭兵是非常重視信用的職業。


    傭兵需要有信用,其實稍微考慮一下就會發現這是非常理所應當的事情。畢竟雇主可是將自己的生命都托付給了傭兵。當然,擁有非常好的誠信記錄的傭兵將會被視為掌中寶。向政府與民間企業輸送人力,提供安保工作的民間軍事公司(pmc)也是一樣的。如果自己公司的手下被送往戰地,引發了什麽國際問題的話,別說是傭兵個人了,整個公司的存在都會岌岌可危。所以不論是什麽時代,傭兵這行最重要的就是信用。有信用的凡人好過來曆不明的精英。不過說到這點,黑貓商會或許屬於後者吧。


    極端來說,隻要擁有有信用的精銳部隊就沒問題。但是要想雇傭這麽優秀的人才,是需要很多資金。並且有信用的精銳在他參軍的時代,就已經是赫赫有名,隨時都有可能會被挖走,所以市場上很少有這種人流動。


    禊的養父所經營的pmc,moonedge也是一樣。是通過邁克爾·奧爾森的人脈,才將稀少的精銳吸收過來。而加入了那裏的禊,也可以說是傭兵的雛形吧。在她看來,黑貓商會中集結的這種『來曆不明』的精英還真是多到讓人不禁想感歎一句『虧他還總是能找到這樣的人才啊』。


    而禊和黑貓商會的傭兵們,也無法再去加入任何的傭兵組織,並且,就算抬舉地說,他們也是一堆問題兒童,現在不過是被這個名叫黑貓的裏社會人士雇傭而已——禊是這樣想的。


    但是之前正臣的說法,好像是在暗示,整個黑貓商會,包括貝納爾,索菲,裏克·迪亞斯兄弟,甚至還有艾普麗爾,都禊一樣,與ci有什麽孽緣。


    並且,她還突然對『為什麽正臣要打倒ci』抱有疑問。


    當然,她理解正臣所說的那個理由。ci到處販賣兵器,將世界搞得一團糟,為了將慘劇遏製,有必要阻止ci販賣軍火,這是黑貓曾經和她說過的。


    就算人想要殺人,殺人的手段被限製的話,死人的數目也確實會減少。至少不會人類出現大範圍被殺的情況。如果沒有


    武器的話,毆打,掐脖子什麽的也是可以殺人。不過這個與扣下扳機相比,要複雜的多,並且還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技術。


    但是另一方麵,禊心中也察覺到,十河正臣——黑貓的行動理念缺乏原動力。


    她內心中所擁有的這種原動力也並不確切,比如說,她想要為自己的雙親複仇。反正原動力就是這一類能夠激勵她去打敗敵人的信念。


    但是正臣,完全就沒有像禊這樣的,強烈的感情。


    至少,從這幾個月的相處來看,正臣行動的動機,應該並不是複仇之類的事情。


    那麽,是什麽呢?她目前隻能得出『他的行動原理,或許和reddie類似』這樣的結論。


    在禊沉思著這種事情的時候,話題已經轉到了下一個工作的內容討論。


    談論著自己的『本業』時的他的表情,比起平常在班上見到的要生龍活虎得多。


    所以,或許,他的原動力純粹來源於身為武器商人的立場,工作,與從中體驗到的他的快樂。


    正臣忽然瞟了一眼禊,她的內心就像是被看穿了一樣,狂跳了一下。


    「看來這次的委托,與藍古雷有些關係呢」


    他說出這句話以後,禊才發現,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她裝傻地說了一句『藍古雷,是指中情局(cia)麽』


    「可能這個委托本身就是ci設下的陷阱呢。不過這個委托是通過我獨立的情報網,暗中交給我的,不管我怎麽調查,都查不出什麽情報」正臣聳聳肩。


    「居然還有這種事?」


    「實際上,過去也發生過同樣的事情呢」


    「就是阿布哈茲那件事呢」貝納爾說。


    「沒錯,那次事件背後活動著的,就是cia。所以我覺得,這次cia也一定在背後活動吧」


    「委托的內容呢?」


    「或許和平常的那種有些不同呢」正臣迴答了禊的問題。


    「並不是去『賣』,而是委托我們去找某個兵器的去向」


    「哈?也就是說,不是運軍火,而是找麽?明明是武器商人?」


    「正是」


    「為什麽又有這種事」


    「畢竟,我們是武器商人呢。想要找車,先得去車輛經銷店,沒錯吧?」貝納爾咬著香煙說道。


    「哦,嗯,好像是這樣吧」很勉強地接受了這種說法。


    「不過畢竟是他們(cia)的委托……總覺得有點沒幹勁呢」


    當然,這個時候禊腦中浮出的,正是她最不擅長應付的那個男子的臉。


    「沒問題」正臣笑著說


    「我已經拒絕那個委托了」


    「——哈?」


    聽到意料之外的答案,禊發出了有些不解的聲音。


    「拒絕,真的好麽?」


    「當然好啦。我也是有選擇是不是接手工作的權利的,並且我也不想變成cia的手下呢」


    「話是這麽說沒錯……」


    倒不如說,禊非常在意十河正臣——不,黑貓,故意拒絕cia委托的理由。


    「總之,我想先讓你看看這個」


    他沒有察覺到她行心理的想法,操縱著手中的遙控器,麵前的大屏幕亮了起來。


    「這個就是,要找的兵器」


    在一個導彈彈頭的中心,隻有一個乒乓球大小的玻璃球。像是青蛙卵一樣被固定在中間。球體之中,裝著半透明的,像是凝膠一樣的液體。


    「這還真是……棘手的玩意兒呢」


    「真是的,如果可能的話,真的一生都不想和這種東西扯上關係呢」


    索菲和貝納爾皺著眉頭說。


    「你們兩人果然知道呢,不過其他人呢?」


    「我是看到這個形狀,不知不覺就大概猜到是什麽東西了」遙香說著。


    「樓上加一」迪亞斯也跟著說。而裏克則是從會議一開始,睡到了現在。


    「不不不不……我是完全不明白哦」


    禊用驚訝的口吻一說,艾普麗爾也附和了一句『我也不清楚』


    「那你們兩人,認為這個像什麽呢?」


    正臣這麽一問,禊便『嗯……』地陷入思考。


    「廁所的芳香劑……一定不是這個東西吧」 禊說著。


    「不過經你那麽一說,還真有點像」


    艾普麗爾用手指頂著自己的眼鏡,皺著眉頭盯著畫麵。


    「從『本體氣化,擴散到空氣中』這一點來說,和芳香劑差不多呢」


    正臣苦笑了。


    「那麽,這個到底是什麽呢?」


    「這個是,t……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之一,被分類為c的,化學武器」


    「化學武器?」


    禊目瞪口呆。當然她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名字。她驚訝的理由並不在這裏。


    化學兵器,因為受到『禁止化學武器公約(cwc)』的限製,別說是軍用目的,就連貯存都不被允許。美軍在數年前,就已經將所有化學武器都銷毀了。


    禊完全不明白事到如今cia需要尋找化學武器的原因。


    「t,是舊蘇聯時代開發的,強力的化學武器。具體來說就是擁有阻礙『乙酰膽堿酯酶』作用的典型神經毒。這個的毒性非常高,這種青色的液體,舀一勺,就能將半徑五百米範圍內的人都殺光。雖然揮發性較弱,但是持久性也相對高了。是非常危險的東西哦」(譯注:乙酰膽堿酯酶,ache。存在於紅細胞,神經組織中,分解成乙酰膽堿,用以傳導神經興奮)


    「這種東西,居然沒被銷毀,還留到了現代麽?」


    「畢竟這是被遺忘的東西呢。蘇聯解體以後,政府將t與其製作方法都全部銷毀了……聽說是這樣」


    「聽說?」


    「接下來,你們聽到的,就是類似裏世界的傳聞一樣的東西了哦」


    正臣先這樣聲明,然後繼續說。


    「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後半,阿富汗鬧騰的時候,但是的蘇聯,秘密地將搭載著t氣體的彈頭,運往了阿富汗。本來是想用t將阿富汗的反政府武裝——聖戰組織,連人帶城完全消滅的」


    「這樣的話,不是會將一般人卷進來麽」


    「你在說什麽呢,小姑娘」貝納爾說。


    「對有nbc防偽手段的軍隊來說,化學兵器這種東西並不是特別有效的手段。所以本來這種東西,就是為了殺死遊擊武裝與一般人而準備的。不論在哪場戰爭中,被化學兵器殺死的人,基本上都是平民,對吧?原因就是這樣」


    貝納爾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正臣繼續說。


    「舉起反蘇聯大旗的聖戰組織,從美國那裏得到了武器,彈藥,以及戰鬥技術的支援,以此為條件,他們奪取的蘇聯製兵器,都要提供給cia進行研究。就是這樣,蘇聯剩下來的t,就有可能轉移到cia手中。接下來的話,更加像是都市傳說哦」


    「一波三折來到cia手中的t,再次在世界上現身,是在911恐怖襲擊事件那時哦」(譯注:日文的說法是『同時多發恐怖襲擊』,中文譯名其實就是911恐怖襲擊事件,『多發』是指當天共有4架飛機被劫持,用以恐怖襲擊)


    他口中的所說的『同時多發恐怖襲擊』指的是世紀之初,發生在美國本土的,由伊斯蘭教激進派組織的無差別恐怖襲擊時間。那時,禊還沒有出生,不過之後在電視上看過幾次雙子大樓倒塌的錄像。


    看到那種景象的人,當時到底作何感想呢?是感到害怕麽?還是說,完全沒有現實感呢?就算自己沒有身臨其境,光是看著這樣的錄像,在電視麵


    前,都會覺得這一切難以置信。


    「cia以那個事件作為契機,擁有了『反恐戰爭』的大義名分,將冷戰的遺物,t搬了出來。他們是想用自己手上擁有的t攻擊敵人」


    「等等」禊打斷了他的話。


    「那個戰爭,結果不是沒有發現什麽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麽?」


    「當然是這樣。因為就結果而言,cia的想法並沒有付諸行動」


    「為何?」


    「因為遭受到了意外的阻力呢。不知美國議會的議員,從哪裏得知了『cia想要用t這樣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攻擊對方』的情報,想要在議會上說出來」


    「那個議員呢?」


    「死了哦。不,正確地來說,是被殺死了。在要曝光的前一天,記得地點是,弗吉尼亞……長海灘吧」


    禊忽然想了起來,確實很久以前,聽同僚的鮑勃說過這個事情。


    「因為伊斯蘭那幫人弄了911襲擊呢。所以一個議員運氣太背不小心就死了呢」


    「——哈」禊歎了一口氣。


    「什麽伊斯蘭極端份子啊,這個怎麽想都是暗殺吧。為了封口而將自己的國民殺掉……藍古雷那幫家夥,還真是喜歡這種做法呢」


    「說的也是,我也這樣想。不過就在這一串風波之後,t的使用時機也被錯過了。光拿在手上,也是個麻煩的東西,所以t這種負麵遺產,就被藏在了秘密設施之中」


    看上去好像終於是說完了的正臣,最後加了一句『嘛。不過是單純的傳聞而已』


    「確實這是傳聞。不過,至少前半段的可信性還是有的呢」貝納爾說。


    「沒錯,但是,還是沒弄清楚為什麽cia本來就有這個東西,還需要去尋找。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作為反恐研究的材料』,或是——」


    「被偷走了,是吧?」


    「對,艾普麗爾。如果自己藏著的t被什麽人給偷走了的話,不論如何都想要奪迴來吧。並且如果他們持有t這件事被曝光的話,別說是遭到美國國內的譴責了,這可是會引發國際大問題的」


    「才不隻是這樣。如果t被發現的話,黑貓商會就會像那個被暗殺的議員一樣被封口不是麽?不,現在我們就已經算是知道他們這個秘密了,那此時此刻,我們對他們來說,已經是非常危險的存在了吧!」


    禊不安地喊道。


    就算是在裏世界中流傳著cia有化學武器的傳聞,也沒有實際上看到過的人。這種情況的話,知道真相就意味著死亡吧。取迴了t的cia,最先封口的人,就是將其取迴的人。先不說自己國家的特殊部隊,如果是武器商人的話,就算消滅個一兩個也不會對這個世界造成任何影響,倒不如說,這還是為世界和平做貢獻。


    但是,正臣本人對此卻有點不以為然。


    「畢竟ci對我們可是抱有『敵人的敵人就是同伴』的精神的。隻要我們還有ci這個共同的敵人,他們就不會把我們除掉吧」


    「是這樣沒錯……那麽ci垮台之後呢?」


    聽了這個問題,正臣聳聳肩。


    「……」


    貝納爾大笑起來。


    「嘛,或許cia隻是單純地想要尋找所在地不確定的t而已呢」


    「這樣說也有道理,但是……」


    禊還是有有些無法認同。


    「這個委托隻是讓我們收集關於t的情報而已。他們根本沒說讓我們拿給他哦。或許t根本就不存在也說不定呢。」


    聽到正臣的發言,禊有些不知所措。


    「……呐,正臣?」


    「怎麽了?」


    「我姑且問問,如果我們能夠將t弄到手的話……正臣,你打算怎麽做呢?」


    「啊哈哈,這個不是明擺著的麽?」


    正臣天真無邪地笑了出來


    「這麽有趣的事情我當然不能放著不管。當然是要自己過去取啦?就是因為這個,我才拒絕cia的委托的」


    「嗚哇啊啊啊啊,沒救了這個家夥!」


    「???」


    正臣不可思議地望著抱頭大喊的禊。


    「你啊,真的理解這個事態的嚴重性了麽!」


    「這件事真的有那麽嚴重麽?」


    「當然啦!那幫家夥想要的東西,可是一勺子量就能將一群人殺死的兵器哦!?」


    「然後呢?」


    這個反映完全不像是理解了的樣子。禊腦袋中有一根弦崩斷了。


    「別,別開玩笑了!」


    梆,禊用力拍拍桌子,走出了會議室。


    包括正臣在內的黑貓商會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她走出去。


    遙香『唿啊』地打了個哈欠。


    「禊……怎麽了麽?」正臣不解地側過腦袋


    「正臣君……你啊」身旁的索菲也抱起腦袋。


    「不追上去麽?」


    「追上去比較好?」


    用問題迴答問題。


    「沒有必要哦,主人大人,她隻是來生理了而已」


    遙香有些無聊地說。


    「如果我的記憶正確的話,來生理的應該是大小姐才對,我的記憶中——」


    「如果你再說下去就打死你,笨狗!」


    遙香滿臉通紅,抽出了手槍,用槍口對著一臉正經的管家的腦袋。


    他低頭看著手槍與女主人,眉毛動了一下。


    正當他們在一旁看著這樣的對話時,貝納爾『啪』地拍了拍正臣的屁股。


    「好了你就去吧,正臣。男人啊,就算不知道理由,也都是跟在女人後麵亂轉的」


    「……」


    「好了好了,別楞著不動了。小姑娘應該也一定在等著你去追她呢」


    「……嗯,我知道了,貝納爾」說完,正臣追著禊去了。


    正臣走出去以後,室內——


    貝納爾背後感到一股冰冷的視線。


    「喂喂喂,不要擺出那麽可怕的表情嘛,大小姐」他迴頭賠笑。


    「不要做多餘的事情哦,貝納爾」


    「不過話說迴來」,索菲將手撐在纖細的下巴底部。


    「ci公司的立場開始變得危險的這個時機,cia突然想要入手本該不存在了的化學兵器……這件事很麻煩呢」


    「要說麻煩的話,不是和平常一樣麽」


    迪亞斯看著翻開的聖經,說著。


    「才不是那迴事啊。如果t被ci重工拿到的話,也不知道他們會幹什麽呢」


    「那麽,讓cia拿著t,你就能放心嗎?」


    「我也沒有這樣說嘛。不論怎麽說,那個東西都是很危險的。它是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上的東西」


    「我們的意見很罕見地一致了呢」


    迪亞斯將聖經梆地一聲合上。


    「但是,我們的老板,先要先cia一步入手惡魔般的化學武器,究竟是為什麽呢。雖然我不是在懷疑黑貓……但是,我確實很在意」


    「沒錯,所以要根據情況——」


    「好好好,到此為止」


    貝納爾拍拍手。


    「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啊?我們的敵人不是cia。我們是為了將ci重工摧毀才加盟黑貓的。隻要黑貓說這個東西有助於摧毀ci,不管是化學武器還是核武器我們都要去取。去,並且奪取,就那麽簡單。雖然我也理解你們的想法,不過——」


    「我很在意!」


    艾普麗爾大聲喊著,從座位上站起來。全員的視線都看向了她那邊。


    「啊,那個……怎麽了?艾普麗爾?」


    「我,真的非常


    在意!」


    「我都說了,我們是黑貓的——」


    「我很在意正君和小禊禊會怎麽樣!」


    大家差點就噴出來了。


    「什麽嘛,是說這個麽」貝納爾苦笑著。


    「嘛,確實很在意啦」


    「那兩個人的關係,也蠻棘手的呢」


    索菲唰地站起來。


    「那麽,要不要去湊湊熱鬧呢?」


    「哈,真是無聊,就算去看熱鬧,又能怎麽樣呢?」


    「哎呀,你還是不要一邊將手放到門把手上一邊說這句了」


    貝納爾吐槽道。


    「畢竟最在意的,就是小遙遙了呢!」


    「給,給我閉嘴!還有我之前也想問了,小遙遙是誰啊!」


    「不要在意這種細節~」


    黑貓商會的人們,一邊進行著這樣的對話,一邊擺出一副圍觀模式全開的表情走出了房間。


    梆,門關上。男子聽到這個聲音迅速直立起身體,嚇了一大跳。他打了打哈欠,睜開睡迷糊的眼睛。


    裏克環顧誰都不在了的會議室,『……啊咧?』——困惑不止。


    ◆


    寒冷的天空下,少女站在樓頂。


    「可惡……正臣那家夥……」


    篠原禊,不高興地說著他的名字。


    這個時候,背後傳來了『你果然在這裏呢』的聲音。


    她稍稍被嚇到,迴頭一看。


    「正臣!」


    瞬間,嘴角想要浮出笑容——但是還是克製住了。


    「為,為什麽要追到這裏來啊!」


    「……抱歉」


    正臣心懷歉意地低下頭。


    「你沒有什麽道歉的必要吧,話說,你啊,知道你為什麽要道歉麽?」


    「那個……抱歉,不知道」


    「我就知道」


    她有些自我嫌惡地抱怨著,開始後悔問出這個問題了。


    她並不是想說這個問題。其實正臣能追著她過來,這一點讓她很高興,但是不論如何就是無法開口說出來,說出口的都是反話。


    「怎麽了麽,禊?突然衝出來……而且總覺得,你非常生氣……」


    「生氣?為什麽我要生氣啊?有這迴事麽?」


    「……」


    「——切」她看到正臣保持沉默,咂了咂嘴。


    「如果你來這裏是為了一句話不說的話,還不如別來了」


    「抱歉,但是,大家說——」


    「哈啊!?」


    聽到正臣正要說出口的詞,禊有些驚訝地反問。


    「『大家』怎麽了?」


    「那個……說我過來追你比較好,所以……」


    「是麽,那幫人這麽說了,你才……麽」


    她自嘲般『哈哈哈』吐出幾聲幹癟的笑。


    「呐,你到底怎麽了啊?禊」


    「我沒怎麽!」 禊開始大吼。


    「你說過的吧!?你是為了打倒ci重工才開始賣武器的!那為什麽想要入手化學武器啊!?」


    「cia也和我們一樣,與ci為敵,但是他們絕對不是我們的夥伴,所以如果我們獨自入手t的話,萬一發生什麽狀況,我們也能處於有利位置——」


    「我沒有問你這個!」


    禊大喊著。


    「……明明我是這麽相信你!」


    低著頭的少女的臉頰上出現了一行淚珠。


    「……禊,禊?」


    察覺到了她的淚水的正臣,走出一步。


    少女像是要躲開伸出手的正臣一樣,往後退。背後撞到了鐵欄杆,衣服上傳來了摩擦的聲音。


    「我真是笨蛋,居然還想要稍微對你——」


    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出口。


    「……夠了」


    她像是逃跑一樣衝了出去,正臣默默地注視著她的背影。


    同一時間——黑貓商會的一群人,在另外一棟的教學樓上,觀察著兩個人的狀態。


    「哎呀——這下起了反效果了呢」貝納爾撓撓頭。


    「果然,想讓正君說出什麽漂亮話,難度是高過頭了呢」


    「禊醬,太可憐了!但是,啊啊啊,哭泣的禊醬也好可愛!」


    「這種時候就要按照神的旨意——」


    「啊啊哈哈哈哈」


    一個瘋狂的笑聲蓋過抵迪亞斯的台詞。


    四個人迴頭,看著坐在輪椅上的少女捧腹大笑。


    「愉快啊,太愉快了!嘛,說實話我早就料到會這樣了!啊啊,真是愉快啊……誌郎!」


    「是,大小姐」


    「今天晚上要開慶功會哦!拿出最高級的葡萄汁哦!」


    「是,大小姐」


    「啊哈哈哈哈哈,高興,高興!」


    黑貓的傭兵們翻著白眼,看著高聲大笑的遙香。


    ◆


    激烈的震動搖晃著大地,看起來像是有幾噸重的鋼鐵容器被炸向高空。槍聲響起,無數的子彈交錯。迫擊炮打出的口徑120榴彈落下,大地被炸出一個彈坑。


    不用說——這是戰場。


    在沙袋砌成的掩體後麵,稍微動動身子的人們——正是黑貓商會的傭兵們。


    「可惡,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滿臉是泥巴的禊咒罵著。


    無數的子彈毫不留情地穿破了沙袋。


    「我們可不能一直呆在這個地方啊!」


    貝納爾一邊拿著m4衝鋒槍反擊,一邊大喊著。


    榴彈落下的地點也漸漸靠近過來。


    「雖然我們是非常想逃離這個地方,但是那個混蛋——!」


    裏克咬緊牙關。迪亞斯被留在了數十米的前方,在就舊裝甲車的背後。


    逃跑稍微遲了一點的迪亞斯,用他那把看上去有些滑稽的溫徹斯特步槍連射,進行反擊——但是很遺憾,畢竟是舊式的武裝,攻擊沒什麽成效。


    他們看到對方架起了rpg7,已經瞄準了迪亞斯藏身的那個裝甲車。


    「不好……迪亞斯!快逃!」


    聽到禊的喊聲,察覺到敵人的動向的迪亞斯,開始一邊用自己的槍掃射,一邊衝了出去。之後,rpg放出的火箭彈,穿破了裝甲車的側部,瞬間引發了大爆炸。


    迪亞斯的身體因為背後襲來的衝擊波,被彈飛了。


    他像是被扔出去的人偶一樣,在空中飛舞,最後落在地麵上。禊呆呆地看著這一連串的事情。


    就算是從遠處來看,迪亞斯的脖子也已經扭曲到了不可能的方向,身體也完全沒有動彈的跡象。


    「迪亞斯!」


    最初喊出他的名字的,果然是哥哥裏克。


    「我要過去!掩護我!」裏克沒等別人勸他,就衝出了沙袋垛。


    「等等,裏克!……可惡!把能打的子彈都打出去!」


    貝納爾一下令,禊他們便將自己的火力全部用於支援裏克。


    裏克在子彈交錯的環境下,低身前進。


    「迪亞斯,快起來!」他用力搖晃著已經不再動彈的弟弟的身體。


    「啊啊,fuck……為什麽會這樣啊啊啊」


    他發出了任性的叫喊,將已經沒有動彈的弟弟的身體拉起——刹那之間,不知是從哪裏飛來的彈丸,貫穿了他的胸口。


    「裏克!」


    貝納爾睜大了眼睛。


    裏克低頭看著自己迸出鮮血的胸口,自言自語『玩真……的啊』。


    下一個瞬間,他的身體被子彈蹂躪。


    全身沾滿血液和泥巴的兄弟,身體倒在一起,不再動彈


    。


    「住手!」


    索菲製止住反射性地想要衝出去的禊。


    「現在最首要考慮的,是他的安危,禊醬」


    聽到索菲的話,禊才想起那個現在躲在沙袋垛中的少年。


    他——十河正臣,我不得不去保護他。不,保護他正是我的使命。她這樣告誡著自己。


    禊明確地點點頭,抓住正臣的手腕。


    「快,走吧!」索菲喊著。


    「但是……你們呢?」


    「我們沒事的啦」


    艾普麗爾用讓人無法想象這是戰場的輕鬆口吻迴答。


    「雇主逃跑的時間還是可以爭取的呢,畢竟,我們是被雇傭的士兵呢」


    說完,貝納爾將自己槍身上裝備的榴彈打出。


    「快,趁現在!快逃走!」


    「我一定,會迴來救你們的!」


    禊拉著正臣的手,開始奔跑起來。


    一邊逃走,一邊迴頭看向麵對著激烈的火力的同伴們的背後。


    兩人來到了迷霧遍布的森林。


    森林和之前的戰場完全不同,就像是一切聲音都被霧給吸收了一樣,一片寂靜。


    禊的腦袋中的疑問,一個接一個冒出。


    ——我們到底,為什麽要逃呢?


    被敵人攻擊這件事是事實,並且,已經有兩位同伴喪命。


    但是,總還是有些在意的事情。


    她一邊跑著,一邊問『呐,我們到底是在這裏幹什麽——』的時候


    一發槍聲,打破了寂靜。


    「正臣?」


    一迴頭。


    發現正臣形式慢動作一樣,身體慢慢向前傾倒,頭栽倒在了枯葉堆積的地麵上。


    「……」


    她無法發出聲音,呆呆地站在原地。


    「啊……唔,啊……」


    像是呻吟一樣的聲音,不成意義的句子,震顫著禊的聲帶。


    最後,她的大腦,通過視神經,認清了眼前的現實。


    各種各樣的感情,像是濁流一樣一同湧出。


    僅僅一發,隻有幾克重的子彈,奪走了少年的性命。


    她全身都失去了力氣,跪了下來。


    忽然,感覺周圍的氣溫下降了好幾度。


    這並不是因為周圍的小水滴蒸發,將自己身體的熱量帶走。


    這種惡寒,與恐怖的感覺類似。


    感覺在這種氣氛下,周圍的各種事物,元素,都非常恐怖。


    在正要癱倒的禊麵前,那個,穿越霧氣出現了


    那個,有著像是小孩子一樣的身體,潔白得和白霧沒什麽兩樣的皮膚,閃亮的銀色頭發。


    她一根發絲都沒有被水汽沾濕,仿佛是恐懼著她的世間萬物,在拒絕她的存在本身一樣。


    她,將槍口抵在了跪在地上的禊額頭。


    壓倒性的不真切感,讓禊完全動彈不得。


    隻是默默地注視著,抵在額頭的手槍的扳機,被慢慢扣下——


    她將被窩掀開,跳了起來,發現周圍是自己見慣了的宿舍風景。


    她大喘粗氣,心髒的跳動速度也很快。


    沾滿了汗的睡衣,也緊緊貼在胸口。


    「還是第一次惡夢啊」她歎了一口氣


    本來篠原禊就是做噩夢比較多的少女。所以她剛剛的那句話,是在暗示剛才那個惡夢與以往的噩夢完全不同。雖說都是噩夢,但是之前的夢,都是重溫自己童年在亞述的悲慘遭遇,因為看了很多遍,自己差不多要記下來了。但是,這次的夢可以說是有些出乎意料。


    ——為什麽現在,會有做這樣的夢?


    她在意的,是本該不會在夢中出現的——不,本該想要忘記的『那個』,又出現了。


    光是想想,就覺得非常害怕,不僅是流出冷汗那麽簡單,像是更加根源的地方,從身體內部湧出的恐懼。


    但是——禊在意的事情,還有一件。


    從那次開會吵架以後,禊和正臣,不論是在校內還是在校外,都沒怎麽說過話。每次見麵,相互之間的氣氛都有些尷尬,所以禊也並不是很想去學校。


    不,倒不如說,正因為如此才做這種夢的吧——她這樣想著。


    禊『……哈』地一聲歎了口氣。


    隨便望了望鬧鍾——嚇了一大跳。


    「睡過頭了!」


    她大叫著,從床下衝下來。


    現在離開始上課還剩下不到五分鍾。


    ◆


    《dec 23.20\日本\s縣袖野市郊外\私立櫻穀學園》


    在早晨高中部的門前——白人二人組混在上學的學生群中間。


    穿著有些風騷的夾克,配上有些花哨的襯衫的裏克,還有一如既往穿著教父的衣服的迪亞斯兩兄弟。


    雖然他們的著裝氣氛不同,但是臉卻是一樣的。


    裏克『啊嗚~』地打了個哈欠。


    「老師在學生麵前做出這種舉動,可是有失顏麵的哦」


    迪亞斯批評兄長。


    「早上好」一位女學生對兩人打招唿。


    「早上好,願上帝保佑你」


    迪亞斯將手放在胸口,輕輕地打招唿。


    「早上好~?」


    裏克滿臉堆笑地揮著手。


    迪亞斯在一旁一臉無奈。


    「怎麽了嘛?」


    「為什麽主要將我和你的臉打造得一模一樣呢?就算是對主抱有信心的我,有時也會想詛咒這個命運呢」


    「神父去懷疑上帝,可不是什麽好傾向呢」


    「又怎麽了麽,再說本來就是你——」


    這時,日常的光景——明明看起來關係很差,但是一同出勤,然後因此馬上吵起來,這個兄弟的羈絆,旁人根本無法理解。


    這時,有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女,從正在吵鬧的兩人身旁通過。


    兩人正在你一句我一句,並沒有注意少女的存在——但是,還是發現了她那隨風飄揚的,像是銀絲一樣的長發。


    「……」


    兩個人目瞪口呆,連迴頭都不敢迴,隻是呆呆地佇立著。


    「喂……老弟」


    「……嗯,裏克」


    「剛,剛才,那個,是幻覺麽?」


    「嗯嗯……恐怕是現實吧」


    迪亞斯給出一個曖昧的迴答。


    兩人稍微有些遲鈍地迴頭看向已經離去的少女的背影。


    混在上學的學生們中的少女的頭發,在背後左右搖擺。


    「喂喂喂,這個家夥不是……」


    「嗯」迪亞斯肯定著。


    「這下……實在是麻煩了呢」


    另一方麵,早上的教員辦公室。


    在準備晨會和第一節課的老師們中,有一位棕色肌膚的男子坐在書桌前。


    褐色的男子——貝納爾,明明是在上班時間,還是翹著二郎腿讀著一本西班牙語的書。


    一杯飄著醇香的咖啡被放在他書桌上。


    嗯?他抬頭一看,發現一個戴著眼鏡的女性正在對他微笑。


    「早上好,貝納爾老師」


    貝納爾開始在腦內搜索對方的信息。


    同事女教師\記得名字應該是皆藤\身高一米五\二十九歲\十河正臣的班主任\因為自己身高很低(物理上),所以很在意自己會不會被學生看扁\但是非常胸湧澎湃\意外地是前凸後翹的身材——真是的,生命——不,人體真是不可思議啊。


    「早上好」他打著招唿,「多謝了,皆藤老師」,他喝了一口她端來的咖啡。


    「沒什麽哦,


    隻是我泡咖啡的時候順帶幫泡的而已」


    她一邊這樣說著,一邊用像是小孩子一樣的小手抓住咖啡杯,喝一口咖啡。


    「好燙—」


    貝納爾腦內的檔案中,追加了『皆藤這個人怕燙』這條信息。


    「……唔」二十九歲年齡,小孩子的表情,眼角噙著淚花。


    確實看上去有些可愛,總覺得想要欺負她一下。


    「在讀什麽書呢?」 皆藤問著。


    「『百年孤獨』,你讀過麽?」


    「不,不……對不起,雖然我知道這本書很有名,但是具體內容……畢竟我不怎麽讀書」


    她一臉遺憾地說著,不過也難怪。雖然說是世界名著,但是並不是聽說過標題的人都讀過。


    「這是我們國家的作者寫的書呢。加西亞·馬爾克斯。這部作品也大受好評,得到了諾貝爾文學獎呢」(譯注:馬爾克斯是哥倫比亞作家,而哥倫比亞也說西班牙語,所以貝納爾的國籍是哥倫比亞,之前兩卷中或誤認為他是西班牙人,特此更正)


    「誒,嘿,好厲害呢!」


    貝納爾從她的口中感覺到,她對書的話題並不感興趣。


    「那麽,你有什麽事呢?」


    「那個,實際上……」


    皆藤不知為何有些低聲下氣,感覺有什麽難以啟齒的事情。


    然後好像終於是下了什麽覺悟,開始說『那個——』


    好像就是瞄準這個時機出現的一樣,『早上好啊~貝納爾』,身材高大的法語教師——索菲出現了。


    聽到索菲的聲音,皆藤的身體被嚇得抖了抖。


    「我,還要給轉校生帶路……所以先再見了」她像是逃跑一樣離開了。


    貝納爾有些驚訝地看著她的背影。


    「到底怎麽迴事啊?」


    「啊啦啊啦,看來你意外地很遲鈍呢~」


    「索菲,她應該是在怕你吧?難不成你對她出手了……」


    「不要說這種話,我才沒幹那種事啊。倒不如說,正是因為你,我根本無法對她下手嘛」


    「哈?」


    貝納爾完全不理解索菲在說什麽。


    「唉算了」索菲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嗯,你就是亞曆山大同學麽?」


    兩人的背後,響起了皆藤的聲音。


    她剛才好像是說過轉校生要來呢——貝納爾轉向那邊,看到了站在皆藤麵前的少女的,瘦小的後背。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少女甩著銀絲一樣的頭發迴過頭來。


    「——!?」


    兩人的表情凍結了。


    ◆


    完全睡過頭的篠原禊,用超人去電話亭一般的更衣速度,穿上了校服,晚於其他學生不止一點點地衝出了女生宿舍。


    因為自己從惡夢中驚醒,全身都是汗涔涔的,也沒有淋浴的時間。再說,跑起來的話也會流汗,這樣就能夠物理上讓她不再理會那些冷汗。


    她全速跑過鋪在學校森林中的路麵。她自信自己擁有著超乎常人的體力。


    禊一邊跑,一邊計算。


    離晨會開始還有三分鍾,宿舍到教室的距離大約有一公裏,如果她全力奔跑的話,估計兩分半可以到吧。也就是說,她還有三十秒的餘裕!


    ——能行!


    明白了這一點之後,禊更加加快了速度。


    順帶一提,她並不知道一千米能跑這個速度,已經是和世界紀錄同等水平了。並且,她跑的地還不是塑膠跑道,而是學校用石頭鋪設的路麵。凹凸不平,左右歪斜,有些地方甚至還有落差。倒不如說,這像是在定向越野。


    她曾經在美國海豹部隊選拔中,作為首個女性隊員突破了各種各樣的訓練,發揮了她的天才,讓身為現役海豹部隊的教官也大為吃驚。


    她的精神與肉體方麵,最出眾的部分,要數瞬間的判斷能力,還有受傷的恢複能力


    一般來說,人類在受到精神,或者身體上的高壓時,會失去正常的判斷能力。而篠原禊幾天不睡,持續著高強度作業,也能夠完美保持作業的準確性。確實她也並不是感覺不到疲勞與壓力,但是她的恢複速度異於常人。


    比如說,在跑步的時候將乳酸值穩定在一定範圍內,這種驚人的事情她也做得到。她從未有過肌肉酸痛,或是有關肌肉的大小損傷。就像是在以比常人快十倍的速度新陳代謝一樣。如果是小傷的話,第二天睡醒就已經治好——這樣的經驗也不是沒有過


    正因為有著這樣超乎常人的身體素質,她才通過了世界上最殘酷的入隊選拔。


    現在禊,留出三十秒的空餘時間,正在全力挑戰一千米&定向越野。


    在學校的森林的間隙中,高中部的教學樓出現在眼前。


    覺得自己趕得上的她放心下來時,望了望教學樓二樓。看到了正要去開晨會的班主任,皆藤老師。


    「太快了吧,老師!」她抱怨著,往雙腳注入力量——那一瞬間,發現在走廊上走著的老師身邊,有一個,銀色的小腦袋在晃來晃去。


    「——!」


    忽然吞了口氣,全身的肌肉都軟了下來。


    本應是朝身體輸送信號的大腦,現在完全無法理解視神經所看到的那個,已經是當機狀態


    但是,禊之前正要全力往前跑,所以腳已經踏出。也就是說,她在往前奔跑的同時,大腦就已經失去了控製能力。


    禊無法遏製摔倒的勢頭,一頭栽倒地上。


    「嗚哇!」


    她瞬間用雙手保護住額頭。在鋪著石頭的地麵翻滾著。就像是在躲避一場車禍一樣,咕嚕咕嚕地滾了幾米。


    篠原禊躺在路邊。來到日本以後才買的,自己很喜歡的風衣,也沾上了土,撐在地麵的手掌也稍微有些擦傷。


    她的手動了動。


    然後,忽然直起身子。


    比起自己摔倒這件事,剛剛自己所看到的東西更讓她驚訝。她瞪大了眼睛。


    「不是我看錯……了吧?」


    自言自語。但是,就是那一瞬間,禊確實看到了那個。


    直到現在,那閃耀著銀色光輝的頭發,還像是灼燒一般,刺痛著她的虹膜。


    忽然往樓上一看,發現已經沒人了。


    「沒問題,冷靜下來啊我!」她像是說服自己一樣,開始深唿吸。


    心中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這件事還不能完全確定,或許隻是太陽光的反射,讓她看起來像是銀色而已。也可能是認錯人。一定是那個惡夢讓她想太多了。


    但是,不管怎麽說——


    「一定要快點告訴正臣!」,她一說完,又開始趕路。


    上課鈴聲已經響起。


    再怎麽跑也來不及,遲到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禊用力拉開教室的門。


    明明應該已經開始晨會了,教室裏卻有些吵雜。很多學生都站了起來,離開了自己的座位。這個理所當然的異變,並沒有讓禊太吃驚。比起這個微不足道的異變,更大的不安占據著她的心頭。


    「篠原同學,你遲到了哦!」


    班主任皆藤怒吼著,但是從她的外表和身高看,貌似一點都不可怕。


    禊順口短短地迴了一句『抱歉』,開始環顧四周。


    當她看到在平常的那個座位上,稀疏平常地坐著,臉上一如既往地擺出一臉溫順的表情,像是披上了無害的皮的黑貓,不禁鬆了口氣。


    「那個,篠原同學,你——」她無視了還想抱怨什麽的班主任,來到了他的座位旁。被無視的皆藤老師,看上去是深受打擊,開始泫然欲泣


    。


    對禊來說,欺負這樣童顏的班主任,心裏也不會不難受,但是今天不想管那麽多了。


    「早上好,禊,今天遲到了呢」


    正臣抬頭望著她,說道。


    「太好了……你沒事啊」


    「?」


    正臣不解地側過腦袋。


    禊對一臉茫然的他,短暫地說明了剛剛的情況。


    「……我總覺得有點奇怪,雖然可能是我看錯了,不過我覺得這次和reddie那次是一個狀況啊」她一臉嚴肅地說。


    另一方麵,正臣隻是點點頭「嗯」地迴應,看上去毫無危機感。


    「你說『一個狀況』是什麽意思?」


    「你在想什麽啊!?我是說ci重工將殺手派來這個學校了!並且,那個殺手是——」正要說出口,忽然感覺背後一陣涼意。


    「那,那個家夥,是伊斯坦布爾的那個……」


    「啊啊,如果是這個對話,不用擔心哦」


    話還沒說完,正臣就笑了出來。


    「哈?」


    這次輪到禊不解了。


    「畢竟,你看」


    他朝自己的斜後方——禊背後的座位看去。


    她這才發現,正臣的視線前方,圍著一群人。


    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忽然發現今天都沒有主動過來和她搭話的艾普麗爾和遙香兩人,表情微妙地坐在各自座位上。


    如果是平常的話,禊一來學校,就會被她們纏住。


    但是,今天不是這樣。


    對,看來認為今天的狀況不一般的,並不止篠原禊一個人。


    目前艾普麗爾和遙香兩人,非常稀罕地,緊張了起來。


    禊再度將自己的視線轉向那群人。


    「好啦!大家差不多也該迴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班主任皆藤,對學生們這樣吆喝著。


    學生們聽到了老師的話,開始散開了。


    從正在散開的學生們中間,看到了有一頭銀絲般長發的少女。


    她們的視線重合了。


    這個瞬間,禊感覺到自己全身襲來一種至今為止從未感受到的寒氣。雙膝開始無意識地顫抖。


    她背後的那個位置——坐著一個,穿著『仿佛是在強調自己是這個學校的學生一樣』的校服的怪物。


    「終於見麵了?姐姐大人」


    怪物說著,對她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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