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在停靠在碼頭的大型貨船的昏暗船艙中,『那個』被放置在那裏。


    直徑一米,巨大的圓球形裝置。側麵還有長方形的一個凹槽,裏麵可以看到一個液晶的顯示屏。坐在椅子上的reddie,一邊摸著左胸上的裝置,一邊看著這個球形物體。


    「正是我的最高傑作了,隻要啟動的話,全世界能解開這個東西的人,就隻有我一個了」


    說著,男子將鐵板蓋在顯示屏上,以防他人看到。


    「……很好」


    reddie低語著,將醫療用的注射槍,和兩個專用的紅色針頭放在桌子上。


    「主要的信號裝置,包括預備的那個在內一共兩個,心跳數會通過衛星,向起爆裝置傳輸信息。出入口上也已經設下機關,準備已經萬無一失了」


    「……威力的話,沒問題麽?」


    「雖然可能沒有這麽厲害,不過至少威力能夠相當於一噸tnt哦」


    「我不是在問這個」


    reddie一邊搖著頭,一邊突然舉起手槍。


    「我是在說新加坡的那件事,為什麽,黑貓和他的同伴還活著」


    男子看到自己被槍口指著,露出了慌張的神色,大喊道。


    「我不知道!我按照你的要求做了炸彈,炸藥的量也是沒有問題的!」


    「能夠將一層樓都完全炸掉……我記得,你是這麽說的吧」


    「才不是我!有人對我的作品做了手腳!」


    「真是搞不清楚啊,到底是誰,因為什麽原因,要做這種事呢?」


    「我都說了不知道!我——」


    槍聲響起,子彈貫穿了說道一半的男子的額頭。男子仰麵倒下了。


    「雖然結果成了這樣……不過實際上,我有件事要和你說聲對不起呢」


    reddie的眉毛皺成八字形,好像是難以啟齒一樣。


    「對炸彈做手腳的其實是我啦,如果在那時就這樣殺了黑貓的話,就一點不好玩了……這下就永別了吧,你是個優秀的部下哦」


    他將手槍放下,發出了『把他扔在這裏』的指令。


    「……埃利亞」


    reddie這樣一喊,背後的陰暗角落,就出現了一個,眼神傷感的青年。


    「我有一件事想要問你,為什麽,你不把那個少女……禊·筱原殺掉呢?」


    「……」


    埃利亞麵無表情,沉默著。


    「迴答我的問題」


    「那個女的,和cia有關係,所以,現在殺掉會很棘手」


    「原來如此,這個答案確實是有道理」


    他好像是能接受這個答案一樣,拍拍自己的腦門。


    「但是,真的隻有這點理由麽?」


    「你認為除此之外我還有不殺那個女人的原因麽?」


    沉靜了一段時間,兩人在互相揣測對方的真意。


    「你也算是個,非常有趣的人呢……夠了,退下吧」


    較先開口的,是reddie。


    他看著轉過背離開的埃利亞誒後,低語著『千萬小心,不要被命運所玩弄哦』,露出了微笑。


    ◆


    《櫻穀學園/瀨戶家別館/地下》


    櫻穀學園的領地內部建起來的瀨戶家別館,瀨戶專用的宿舍的地下,將酒窖改造成了一個射擊場和武器庫,這是為了黑貓——十河正臣還有他的傭兵部隊們,所建造的機密設施。這些東西,別說是警察,就連學校的相關人士都不知道。這和賭場的vip層一樣,相當於某種擁有治外法權的地方一樣。


    在新加坡的事件以後迴國的十河正臣與禊,與黑貓商會的人們馬上就在這個地下開了個會。緊急討論關於新加坡的時間的作戰會議。


    開會的人,有筱原禊,十河正臣,艾普麗爾·謝菲爾德,瀨戶遙香,藍原誌郎,索菲,一共六人。貝納爾和裏克&迪亞斯兄弟,因為新加坡事件負傷,還在當地的醫院住院。雖然三個人的傷勢還不足以危及性命,不過暫時是不能自由行動了。


    「現在馬上開始確認情況吧……拜托了,遙香」


    正臣一發話,顯示屏上出現了黑色的碳化的車的照片。這是在網上新聞播出的。標題是『泰國的陸軍將軍在新加坡被暗殺?』。


    「這件事的背後,恐怕是有ci社,還有,另外一個男人在作梗。實際上我和禊在襲擊事件之前,還和他見過麵了」


    大屏幕上,有一個撥弄著自己黑發的,像是數學家或者哲學家一樣氣場的男子。


    「……reddie」


    禊輕聲說出它的名字。


    「這個男子,是前幾年轟動了數學界的男人。名字叫卡布林·貝爾。通稱reddie。他獲得了普林斯頓大學的數學碩士學位,在學校的時候就在學科雜誌上發表了很多論文,是一個非常有前途的人,但是他突然從表舞台消失,恐怕——」


    「是被ci社的人發掘了吧」


    「我也持同樣意見。在校時期的貝爾,是一個極具愛國心的普通青年。但是有關他的下一個記錄,果然還是世界的另一側……十年前的,亞述的內戰」


    聽到正臣的話,禊皺緊了眉頭。


    那是,讓她的人生,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土地。


    卷起沙塵下落的軍用飛機,被截斷的雙親的身體,肉與塑料燒焦的味道,爆炸音和槍聲,哀鳴與怒吼,在一片混沌的環境中,還很小的筱原禊孤身一人佇立著。


    殺死了雙親的單眼男人——羅伯特·薩菲斯,湊近了禊的臉,說著『這張臉我先記著了』,這句話,給予了禊複仇的理由,與詛咒。這個陰暗的感情現在還無法消除。


    「……禊?」


    正臣搭話,她才迴過神來,然後發現所有人都看著她。


    「真的沒事麽?果然是新加坡受了傷……」


    「不,不是這樣啊,因為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所以稍微有點困了」


    禊如此迴答有些擔心的艾普麗爾。實際上,在追埃利亞的時候,她受到了無數的跌打,擦傷。


    但是不可思議的是,筱原禊從以前開始,恢複傷勢與疲勞的速度就比別人快一倍。


    在海豹部隊的入隊測試的時候,看到這個病曆的軍醫,也認為她的新陳代謝速度比一般人要快很多。為什麽這個身體的某些地方,不也成長一點呢,每次洗澡的是時候,都會詛咒著老天爺的不公平。


    正臣繼續說。


    「貝爾在亞述的機密作戰中,被瞬發型的爆炸裝置(ibd)的破片擊中胸口,受到了瀕死的重傷,碎片有一塊刺入了心髒中,就因為這個,心髒組織的約百分之三十消失了」


    「這就是這個家夥不得不使用人工心髒的原因麽?」


    「對」


    正臣肯定了禊的問題。


    「但是雖說科學是進步了,不過人工心髒的技術還不能時候完善,並且這是電磁驅動式的,再說這是更換部分的,要比整個心髒換成人工,技術上要困難得多」


    「正是因為手術順利了,這個家夥才活到現在的吧?」


    「真是,可怕的生命力呢……不,這個情況下,應該說是強運吧」


    最後,他附加一句話。


    「但是,他的身體不得不需要定期更換人工心髒的電池。並且,組成人工心髒的電源的電池成分,也會漸漸在他體內分解,侵蝕著他的身體」


    禊想起了那個變成黑色的電池。確實,那種像是,包滿了美國的合成色素的點心一樣的東西,放在身上,根本不能想象會有多健康。(譯注:色素什麽的你就別黑美帝了,歡迎來天朝坐坐)


    然後,按個埋入胸口的裝置上的數值,也隨時隨地在減少——當自己以秒為單位理解自己的死亡的時候,人類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呢,她,完全無法想象。


    「某天,貝爾從軍醫院突然消失了。下次出現的時候,他,並不是那個充滿愛國心的少年。當他理解自己的死亡以後,他就舍棄了卡布林·貝爾這個名字,重生為了reddie。然後在委內瑞拉,阿富汗,馬裏……這些政局不安定的地方,總能看到他的身影」


    「為什麽reddie,會盯上正君呢?」


    艾普麗爾問道,這個問題,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想問的。


    但是,正臣卻簡短地迴答「這個,我也不知道呢」


    ——說謊。


    禊在心中低語道。聽到兩人對話的自己,已經做出了某種猜測。reddie,確實是掌握了正臣埋藏在心中的某個秘密,能讓黑貓閉嘴,讓他言聽計從的秘密……而她也自然地對閃爍其詞的正臣萌生了一種不信任感。


    「不過唯一可以確認的是,reddie和ci社,一定有某種合作關係。如果不是這樣想的話,就找不出襲擊泰國將軍,還有對我們出手的理由了。不過就算將軍被殺,契約書也在我們這邊,所以也並不是束手無策的」


    「先不管理由什麽的了……對方的做法類型呢?」


    身旁的索菲問道。


    「reddie,絕對不會藏身於安全的地方,一定要和對手拚個勝負……然後勝利。這才是他的行動原理。就像是在踐行『遊戲』本身一樣呢」


    「明明裝作堂堂正正的樣子,做法還真是陰險呢,我討厭的類型哦」


    索菲皺起眉頭。


    「那個將貝納爾炸飛的,可愛的帥小夥呢?」


    「名字叫埃利亞……國籍不明。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加入過法國的外國人部隊。在一年前被派往馬裏共和國,然後和當地的駐軍一並都失去了聯係。記錄上登記的是『死亡』。應該就是這樣轉職成了傭兵呢」


    「從戰場上逃出來,不過結果,還是無法逃過打打殺殺的因緣呢,明明臉這麽可愛,真是可憐」


    索菲一邊抽煙一邊說


    「嗯,等一等,埃利亞消失的那個馬裏,reddie也……難不成是這樣麽」


    正臣朝旁邊點點頭,肯定道。


    「恐怕就是在法國參與馬裏內戰的時候,reddie就和他相遇了吧,在其他的地方也有發生同樣的事情呢」


    大屏幕切換,映出了幾十個傭兵的照片。


    「這到底……是什麽?」


    艾普麗爾懷疑地問道。


    「這是被推測,和reddie有關的,在戰場上失蹤的士兵哦。總數為53人。據我所想,應該有一半已經是他的手下了」


    「綠貝雷部隊,以色列國防軍,連阿爾法特種部隊都……看來個個都挺棘手的呢」


    「你知道麽?」


    「其中幾個呢,都是些最差勁的家夥了」


    迴答完以後,手指指向一個雖然照片很小,但還是可以看出身材非常壯碩的巨漢士兵。


    「這個大家夥,tj·普恰。原綠貝雷部隊所屬。要說能夠輕鬆操作美國試做的重型機槍的人,全世界隻有他一個了哦。他有非常不得了的怪力。聽說單手就可以打破混凝土的牆壁啊。這裏麵,也有曾傳說過是軍部和cia打造的人形戰鬥兵器什麽的家夥在哦」


    「聽起來就很詭異啊」


    「嘛,這種家夥的存在就和地震兵器的存在論一樣,都屬於都市傳說範疇啦」


    然後她又指向別的傭兵,這次是個瘦骨如柴的男子。


    「這個啊,是以前在以色列國防軍中幹過狙擊手的薩迪斯哦。不過他不會一擊就殺死目標,而是讓目標受傷,然後利用目標引來更多目標的同伴呢」


    「這個,不是狙擊手的常用手段麽?」


    「光是這一點,確實是呢。不過這個家夥最惡毒的地方,就在於,他一個人都不會殺。就算是趕來救援的對手,他也隻會讓他們受到無法動彈的傷,然後就慢慢折磨掉入陷阱的獵物的身體,一槍一槍地來,讓他們最後因為出血量過多而死。就是讓在現場無法動彈的士兵們的悲鳴響徹。並且,他還有個外號,尖叫人哦」


    聽到索菲的話,禊的嫌惡感油然而生。


    「不過,要說我的話,最在意的就是這個家夥了呢」


    最後她指著的,是名單上唯一一個女的士兵,她的目光冰冷而尖銳。或者說,是絕對無法看不出表情的,鐵麵。


    禊因為緊張,吞了口氣,問道。


    「到底是什麽家夥呢?」


    「是麽,要一句話概括的話……好女人」


    「原來是你個人的性癖麽!」


    「真是失禮啊,禊醬,我喜歡的,是像你和這樣的——」


    「你別說下去了!」


    「嘛,先不說玩笑了……實際上這個女人很難對付哦。因為,她沒有缺點。不論槍械,包括匕首,格鬥,她都是完美級別的。是原來阿爾法部隊的超精英哦。記得,同伴叫她奧利嘉呢。但是……唿唿,唿唿……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


    突然,索菲笑噴了。


    「?」


    她對不解的眾人進行說明。


    「阿爾法部隊,不是喜歡帶金屬製的頭盔麽?所以啊,這就是鐵麵具下的鐵麵具了呢,明明是如此嚴肅的事情,不過想想就覺得好搞笑啊」


    「……ok我懂了,你就想說這個?」


    禊有些厭倦地問道。


    「嗯嗯,還有啊,她是沒有右手的哦,被我用反器材給打飛了」


    「……總,總之那幫人的長相我先記下來啊!畢竟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會襲過來呢!」


    禊他們,更產生了一種對索菲的,深不見底的恐懼,正臣迴到話題上。


    「今後不光是ci社,reddie也會過來妨礙我們了,所以工作的時候,各位也要萬分小心」


    雖然誰都沒有迴答,但是都暗自做好了覺悟。


    「最後呢,我要將這個東西交給你們」


    正臣發給大家的,是一個閃著紅色led小燈,勾著一個鑰匙鏈的小東西,就像是汽車的智能鑰匙一樣,但是上麵並沒有可操作的按鈕。所以光看還不知道這貨的用途是什麽。


    「這是?」


    禊拿到手以後,就問道。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無限唿叫裝置啦」


    「也就是說——袖珍無線電傳輸機?」


    「就是那麽一迴事呢,因為全員集合得遲了點,裏克和迪亞斯也受傷,埃利亞襲擊我們的時候,也是瞄準了我們戰力比較少的這個弱點呢。所以作為對策,隻能保證隨叫隨到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操縱著主機。看來隻有正臣的那個和自己手上的不一樣。


    然後全員的裝置上led都亮起了燈光,然後像是手機的靜音模式一樣,開始小小地震動。


    「順帶一提這個是裝有gps的呢,連著我的電腦,這樣就可以確認大家的位置了」


    「感覺個人隱私什麽的都已經不值一提了呢」


    索菲吐槽道,正臣苦笑著迴應。總之禊將它裝到了學生的書包上。


    「我希望你們將這個東西放在寸步不離身的地方,然後如果裝置像剛才那樣啟動的話,就要迅速匯合……明白了?」


    「了解」


    全員整齊地迴答。


    作戰會議結束以後,他們就迴到了各自該去的地方。迴過神來的時候,隻剩下禊和正臣兩個人待在會議室。他們的視線也自然重合了。


    「呐,正臣,有件事我想問你」


    禊鼓起勇氣,向他提問。


    「以前,你也說過吧?你是想要斬斷以ci社為原因,產生的戰爭的悲劇的連鎖,才會開始販賣武器的……這個,是真的?」


    「禊相信我麽?」


    他並沒有迴答,而是反問了個問題


    「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了。那時候我,我也說了想讓你相信我,禊現在也,相信我麽?」


    「那,那倒是相信你啊,但是……」


    禊無法再說任何話。確實,能說是絕對能相信的東西,一樣都沒有。唯一可以確信的就是,現在她對他抱有的不安和懷疑,現在已經猶如決堤的洪水一樣湧出。


    晚上,禊便在自己的房間中想這想那的。第二天,就是黑澤清美的,學生會選舉了,所以應該早點休息為妙。


    對,雖然心中是這樣理解了,但是這時自己的身體還是被感情所支配的。不用說,這種情況下,並不是什麽積極的感情,對十河正臣的感情,還有對埃利亞的話——這兩件事一直在刺激著她的神經。


    埃利亞的話浮現在腦海中。


    ——懷疑一下自己的過去吧,筱原禊。


    她的家,並不在這個國家。真正的家人,也已經不在這個世上。


    但是到底是為什麽,盯上了黑貓的人,要將她的過去挖出來當話題呢。這就是最大的疑問。去懷疑過去,他是這樣說的。據禊的記憶,亞述戰爭十年前就開始了。並且也不是沒有在這之前的記憶。雖然是非常朦朧而不鮮明的記憶,不過她確實是有一段和真正的父母在一起生活的記憶,而這對她來說,是非常完美的一段迴憶。


    ——你忘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禊連接上了電腦的網絡,然後尋找著記憶深處的那個城鎮的名字,然後將其輸入搜索引擎。


    這就是,她還和普通孩子一樣,和自己的血親在一起度過了幾年的小城,因為懷抱著對養大她的義父的罪惡感,所以一直都沒敢去查。


    但是,到日本已經幾個月,自己思鄉的感情也越發高漲。她深吸一口氣,念叨著『抱歉,邁克爾』,然後點擊了搜索。


    「……啊咧?」


    因為預料之外的答案,她側過腦袋。


    搜索結果——關聯情報為0


    「真,真是奇怪呢……哈哈」


    她像是自嘲一樣,又一次輸入。


    但是,結果還是一樣的,不論是搜索幾遍,都沒有找到地名,或是與之關聯的網頁。


    「是不是電腦出問題了」


    她自己這樣說服自己。然後『好的』,走出自己的房間,去敲艾普麗爾房間的門,然後過了一會兒,睡眼惺忪的艾普麗爾打開了門


    「怎麽了啊?小禊禊」


    「我想借用一下你這裏的網絡啊,我房間裏麵的電腦有點問題」


    「是沒問題啦……難道是去找h的網頁麽?」


    「絕,絕對不是!」


    禊臉上泛起微紅迴答道。


    「我隻是有點事情想要調查一下,馬上就迴去了」


    禊敲打著電腦的鍵盤。


    「這個,是在查什麽啊?」


    艾普麗爾頭湊過來。


    「一個小城的名字」


    「真是的,你在開玩笑吧?」


    她側著脖子,嘻嘻笑著。


    「哈?」


    這次輪到禊不可思議了。


    「不是啊,這是我以前,住過的小城……」


    這時,艾普麗爾的表情變得困惑了。


    「小禊禊,你是認真的麽?」


    禊肯定了以後,艾普麗爾將搜索引擎上麵的文字列寫在記事本上。


    「你好好看清楚……小禊禊,這個是城鎮的名字麽……不,應該說本身就看不出是哪國語言吧?」


    禊仔細盯著紙張,像是要將它吃進去一樣。


    忽然,一種就好像觸碰到自己不能去碰的東西一樣的寒氣襲向全身。感覺寒毛都倒豎了。


    「……打擾了呢」


    她對艾普麗爾說完,然後站起來。


    「明天還有很重要的演說……晚安吧」


    說著,她像是躲避著艾普麗爾懷疑的視線一樣,離開了房間。


    「……小禊禊」


    被留下的艾普麗爾,看向手中的紙片,上麵是用英語字母與數字組成的,亂七八糟的字串,完全就是意義不明的東西。


    ◆


    心情真是糟糕透了。


    醒來以後一股倦怠的感覺。陽光射入的角度告訴她,她比平時要起得晚。爬起床以後,她才想起今天是學生會選舉的日子。然後衝了個冷水澡,半強製性地讓自己腦袋清醒一下。


    隻有今天,是絕對不能失敗的。雖然昨天艾普麗爾的反應還留在自己的腦海中,但是現在隻有暫時忘記這些了。


    禊將自己辛苦寫出來的應援演說的稿子折起來,放到了包裏。


    今天的課程,因為要讓給投票前的最後一次宣講,所以在上午就結束了。


    全校學生在校內廣播還有老師的引導之下,聚集在大禮堂。櫻穀學園的大禮堂,是能夠容納全校學生兩千多人的巨大禮堂。選舉,入學儀式,畢業儀式,各種各樣的大活動都會在這裏舉行。


    黑澤清美,禊,艾普麗爾,古郡珠萌,豐橋未明無人,還有其他的候補一起聚集到了無他的後方。


    在清美她們聽選舉委員會的流程介紹的時候,禊偷偷拉開幕布,窺視著外麵的情況。舞台對麵的光景,是非常壯觀的。聚集了這麽多的人,自然也有相當的魄力。她在暑假結束之前,也來到這裏參加了散學典禮。一想到自己要站在台上,麵對全校學生宣講,自己就非常緊張。不會出什麽紕漏吧。再說自己,在這種地方真的好麽,居然擔任清美的應援演說人,這麽重要的職務——光是想象一下,她就湧出了不安。


    「沒問題麽?」


    一迴頭,黑澤清美非常擔心的樣子看著禊


    「你在緊張麽?」


    「算是吧」


    「真是令我吃驚呢,沒想到禊同學也會緊張的呢」


    「好過分啊,我可是比一般人要認生得多哦,你知道的吧」


    「確實是這樣呢」


    清美微笑著。


    「我們的順序決定好了哦。是第三個呢,那麽就還有三十分鍾左右的時間」


    櫻穀學園學生會選舉,為了公正起見,是要在演說之前決定演說的順序的。應援演說五分鍾,選舉人本人的演講為十分鍾,所以合計是十五分鍾。這是每個候補擁有的時間。


    「練習的時間雖然有些少,不過也不是少到不能練呢」


    「說的也是」


    她點點頭,摸摸自己製服的口袋。


    這時,她發出了『啊咧』的聲音,臉變青了。


    「不好……演講稿,放在書包裏麵了」


    「書包呢?」


    「放在教室」


    「你在幹什麽啊!?」


    聽到這個的艾普麗爾驚訝了。


    「我想著選舉完了以後反正還要迴教室的,所以就沒有帶書包啊!」


    「最後的最後還出了岔子呢」


    「真是沒辦法……如果記得內容的話,就直接脫稿吧」


    「不」


    禊否定,然後開始計算禮堂到教學樓的距離。隻有禮堂是新的建築物,所以在廣闊的校園領地的邊上。而高中部的教學樓,直線距離的話應該有500米。但是,在高中部與這裏之間,還夾著十年前就建好了的國中部。所以不得不繞遠路了。


    這樣一算下來,距離有一千多米啊。


    「還有20分鍾這樣,我去教室取來,隻要跑步的話,到教室也頂多五分鍾……雖然練習是不行了,不過十分鍾應該趕得迴來的」


    「但是——」


    「沒問題,我對我的速度有自信的。絕對會迴來」


    禊和想要留住她的清美告別,開始跑起來。


    ◆


    學生們都聚集在大禮堂,而校內被寂靜所包圍。正當大廳裏傳來演說的聲音的時候——學校唯一的門前,出現了數台大卡車。負責接待的警備員,用非常懷疑的視線盯著卡車,接通了內線電話。


    但是,電話中隻響著高亢的電子盲音,根本沒有接通。實在沒辦法,他隻好放下電話,非常不情願地拉緊皮帶扣好扣子,走出警備室。


    雖然車體上是印有有施工業者的名字。但是據他所知,這應該沒有要進行施工的地方。他敲敲窗戶。因為這件事也是必須要征求意見的,所以無法聯絡到校方,應該隻是因為什麽線路的問題吧——他是這麽想的


    他盯著帽子壓得低低的司機,然後示意他搖下窗子。然後電動的車窗發出聲音,窗子也慢慢下降。


    「我們這邊應該沒有要施工的東西吧」


    他看著清單,對司機說。


    「不不不,我們這邊的清單上倒是有這工作呢,而且還是很急的」


    果然是這樣麽,警備員接受了這一說法,說道『可不可以讓我看看你的相關證件呢』。


    司機肯定著,然後開始在副駕駛座找起來。


    「到底是哪裏壞掉了呢?」


    「不,還沒壞」


    「哈?」


    「是將要壞掉呢,從現在開始,包括你」


    迴過頭來的司機,用槍口抵著警備員的胸膛,然後扣下扳機。


    一聲鈍音響起,警備員的身體就倒下了。


    他低頭看著警備員的屍體,對後麵作為上的人說道『收拾幹淨』。然後,全副武裝的男子們就從卡車中跳了出來。他們將警備員拖走,然後去操作警備室的操作盤,打開了金屬製的門。


    車隊進入了學園,然後途中兵分幾路。然後卡車就停到了正在進行學生會選舉的講堂前,男子打開了門走出來。


    卡布林·貝爾——或稱,reddie。


    武裝集團,也就是他的部下,都是一些應該已經死了的家夥。


    reddie,抬起下巴示意士兵,讓他們從卡車中搬出來一個球形的物體。


    「你們要小心點搬運哦,如果她心情不好的話,我們全都要完蛋了」


    說著,reddie望向眼前巨大的球狀物體,然後握緊了赤紅色的骰子,露出了笑容。


    「骰子已經被擲下……來吧,遊戲開場了」


    他帶著士兵們,走近了學生們聚集的講堂。


    ◆


    在第一個演說準備接近尾聲的時候,正臣的手機起了反應。他在保證不讓周圍看到的情況下,低下頭,取出了手機。發信者上麵寫的是『筱原禊』。是不是應該接呢。他一瞬間考慮完畢以後,就對站在通道上的老師說『老師我要上廁所,去去就迴』。然後就快步走出了禮堂。


    當然,正臣並不是真的去上廁所,他在走廊的一角,將震動的手機打開,貼在耳邊,而禊的聲音大聲充斥著。


    『快逃,正臣!這裏有reddie的——』正要說下去的時候,聲音馬上就斷掉了。


    「……禊?」


    數秒鍾,沒有迴應,然後是單方麵地切斷了電話。他一看液晶屏,上麵顯示的是『圈外』。就算櫻穀學園是深山老林,也不可能有圈外這種現象吧。並且,聽到她最後說出的那個詞——正臣的臉色,變成了『黑貓』的臉色。


    他將口袋中的無線電收發裝置取出,然後用大拇指按鍵,然後繞著休息室和配電室之類的障礙,從後門離開了講堂。


    「真是,沒有體力呢」


    率先到達的索菲,無奈地歎了口氣。


    正臣氣喘籲籲地抬起頭,不光是她,瀨戶遙香,藍原誌郎兩人都已經到了。而身為唿叫人的自己,卻姍姍來遲,可見他的機動力真心不高。


    「今後……會好好鍛煉的」


    他一邊調整唿吸,一邊迴答。沒有體力,這點他也有自覺。但是也真沒想到會比坐輪椅的遙香還要慢。


    最後出現的,是艾普麗爾。她說著去看看禊的情況,最後離開了講堂,而索菲則是利用教師的特權,遙香也沒說什麽特別的,隻是說要出去一趟,就沒人敢攔她。


    「到底是,什麽迴事啊?」


    艾普麗爾問道,下一個,就是黑澤清美的演講了。而她的態度,也是正好是『想快點迴到清美身邊』的如實表現。


    「剛才禊打來一個電話,雖然到一半的時候就斷掉了。不過我最後確實是聽到了reddie這個詞」


    「reddie,到了櫻穀學園麽?」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認為她是在說謊,實際上,她的語氣是非常嚴肅的」


    「也可能是那隻母豬被敵人抓住了以後,被脅迫這樣說的吧,陷阱的可能性非常高」


    遙香說。


    「當然啦,這個可能性無法排除呢」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你們能不能看看窗外?」


    索菲說窗外的狀況好像不對頭。她擺出了『安靜』這個手勢,示意正臣他們過來。


    禮堂的前方,是一輛施工用的卡車,然後可以看到,打扮並不像是工人的男子,走在學校內。


    「……reddie」


    正臣低聲地說道


    穿著作戰服的士兵們,從卡車中搬出一個巨大的球形物體。


    「如果要說是陷阱的話,從正門出去的話就是正中下懷了呢。那個東西,一定是炸彈吧,如果tnt有這個大小的話,能夠將禮堂完全摧毀呢」


    「你有關於炸彈的知識?」


    「隻不過是接受過最低限度的普及而已。如果是簡單的構造的話,我還是可以讓它無效化的。但是那個東西嘛,不打開看看裏麵是不知道的啊」


    「炸,炸彈什麽的……快點去告訴大家吧!」


    「冷靜下來,艾普麗爾。現在迴到那裏去並不是個好辦法。我想reddie應該也不會這麽急著啟動炸彈。那個家夥,一定是利用這個炸彈做要挾,想要和我們來場遊戲吧」


    「要怎麽辦呢,主人?」


    「說的也是呢」


    考慮了一下以後


    「果然現在還是報警比較好呢。如果reddie的目標是我們的話,事情一鬧大,他們也不好脫身吧……話是這麽說沒錯」


    但是信號格還是顯示『圈外』。他也搖搖自己的手機,不過看來手機是沒法用了。不過看著唿叫裝置還是可以用的,可以推測,並不是所有的電磁破設備都無法使用吧。


    「是基站被破壞了麽……不、不過這樣的話,學校外的人應該就會察覺到這一點了」


    「應該是使用了大型的幹擾裝置吧。如果還有和那個卡車大小差不多的車過來的話,應該就能辦到了」


    「作為可能性來說,這個是最有可能的呢,那麽,我們怎麽辦呢」


    正臣陷入了思考。


    櫻穀學園的學生,基本上都是權貴子弟。所以,學校是戒備森嚴的。在廣闊的學校領地內,到處都有攝像頭,隻要發生異常,警備公司和警察都會聞風而來。


    恐怕reddie,在事先就已經將學校的警備係統幹擾了。這樣,就不能期待,警備公司和警察從外麵的援救了。


    不過其實就算有誰察覺


    到學校的異常的話。隻要沒動用軍隊,大概也無法與reddie的精銳部隊抗衡吧。


    雖然正臣也是清楚如何應付單獨的間諜,或是暗殺者。但是現在是一群專業的傭兵占領了學校。這種場景,是他從來沒有預想到的。完全是大意了。


    「為了保護學生們而造的牆壁,現在卻將他們圍困……真是諷刺呢」


    索菲低聲說著。


    「總之,先離開現在這個地方吧。」


    「主人,我家的地下如何呢?因為家在設計圖上也沒有,所以敵人應該也不知道它的存在,裏麵的守備也很牢」


    「那就這樣決定了呢,馬上開始移動吧……雖然我是像這樣說啊」


    他用困擾的表情看著所有人


    「不過,果然我還是隻能慢慢走著去……是吧?」


    ◆


    在正臣他們逃出來之前——筱原禊就已經身處危險之中,她躲在走廊的一角查看著情況。有三個穿戰鬥服的男子,在走廊上轉來轉去。看來是在找什麽東西——不,是在找什麽人吧。


    ——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禊混亂著,心底發出呐喊。她迴到教室拿完演講稿,準備跑迴來的時候,就撞見了他們。雖然很走運地在對方發現自己之前藏了起來,但是這樣下去,被發現也是時間的問題了。


    他們並不是正規軍,這點是一目了然的。手上拿著的武器也是各式各樣,有以色列仿製的ak,還有奧地利的著名突擊步槍aug,甚至還有拿著霰彈槍的人。在她想著,這是恐怖分子還是傭兵的時候,她發現那個拿著霰彈槍的人,在reddie的手下名單中出現過。


    她一邊藏身起來,一邊用手機給正臣打電話。


    「快點接啊!」


    她一邊偵查著敵人的情況,一邊祈禱著。然後正如她所願,正臣接了電話,問了一句『怎麽了?』


    「快逃,正臣!」


    省去所有的解釋,將最關鍵的話說出口。


    「這附近都是reddie的手下,看來那幫人,已經潛入學校……喂,你在聽麽?」


    但是不論等到何時都沒有迴答,感到違和感以後往屏幕上一看,信號條上寫著『圈外』兩個字。很容易想到是reddie做了什麽手腳。


    當然,他的目標,是十河正臣——黑貓。


    但是,她真是沒有想到,reddie居然會將魔爪伸入這個校園。結果就是這樣了,完全陷入了被動。


    敵人明顯是瞄準了這一天來。因為學生會的選舉,全校學生都會聚集在一起,這件事他們應該是事先調查好了。


    總之在教學樓內的話,能夠躲的地方是有限的。相反的,如果是學校內廣闊的叢林中的話,能躲的地方要多少有多少。並且萬幸的是,隻要到瀨戶的家,還能裝備各種武器彈藥。隻要重整旗鼓的話,反擊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樣下定決心的禊趁敵人不注意的時候,快速穿過了走廊。


    ◆


    「黑澤同學!」


    聽到這個聲音,一迴頭,發現是露出了優雅的笑容的朝比奈葵,她伸出了右手。


    在這完美的美貌麵前,清美不禁為自己過於誇張的化妝感到自卑。但是清美還是一邊迴以笑容,一邊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兩人對視——不能撇開視線,清美這樣告訴自己。


    「黑澤同學,是第幾個?」


    「是第三個哦……朝比奈同學呢?」


    「我是最後,因為是壓台,所以感到特別緊張呢」


    雖然嘴上這樣說,但是完全看不出她有任何的緊張。


    「那麽,我們互相都要加油,表現出最棒的自己呢」


    她颯爽地轉過身,慢慢走去了。朝比奈的意圖非常明顯,不光是清美,朝比奈也非常理解這個選舉的實例圖。所以朝比奈才特地隻用了『互相』這個詞,也就是說,她從一開始就沒將其他的候補放在眼裏。


    現階段,能夠與她抗衡的,隻有清美一個人。而她的這句話就是最好的印證。不過這也不算是什麽壞事,真正糟糕的,還有。


    「糟糕了啊,班長」


    在幕後——豐橋未明對清美小聲說。


    「筱原還沒有迴來啊」


    「還,還有艾普麗爾醬也是……」


    古郡珠萌,一臉要哭出來的表情交叉看著兩人的臉。


    「……看起來是這樣呢」


    她大歎一口氣,開始沉思。


    「要怎麽辦啊,前麵的人已經準備結束了哦!先不說艾普麗爾如何,筱原不在的話——」


    「沒問題,交給我吧」


    兩個人同時看向清美。


    「我會盡力撐到禊同學來為止的,就換換循序吧,我先進行候選者演說,這樣的話,就能夠賭賭她迴來的可能性了」


    未明與珠萌麵麵相覷,雖然這個方法有點奇怪,不過確實如果用這個方法的話,可以爭取十分鍾左右的時間。


    「我知道了,既然班長這樣說,我也不會有什麽怨言」


    「……我,我知道了」


    兩人都如此肯定道。


    「多謝,你們二位」


    清美握住兩人的手說道。


    前麵的候選人已經說完,聽到了吧啦吧啦地,形式化的鼓掌聲。


    「接下來,就是班長的迴合了呢」


    「不對」


    清美搖搖頭。


    「不是我的……是我們的哦」


    前麵的候選者,有些失望地迴到了幕後,他應該是被班上抽簽抽到才被迫當候選人的吧,這件事清美也非常清楚。


    一瞬間垂下肩膀,但馬上又擺出一副『沒辦法,不是自己的錯』的他的表情,和清美原來的姿態重合了。之前的黑澤清美,也是這樣的。珠萌,未明,還有艾普麗爾——加上禊,如果沒有她們的話,自己就一定會和他抱有同樣的心情,站在這裏了也說不定。


    未明和選舉委員會的學生,幾句話說明情況後,對站在幕後待機的清美做出了一個大拇指的姿勢。


    她無言地點點頭,說明結束,準備完成。


    「下麵,有請2年a班,黑澤清美同學」


    廣播播報道。


    深吸一口氣,清美走到了聚光燈之下。應援演說的禊還沒來。雖然狀況是如此糟糕,但是不知為何她的心裏沒有半點猶豫。


    禊沒有迴來,這一定是有理由的。她也是,艾普麗爾也是,都不會是那種事到如今還逃跑,或是違反約定的人。這是經過了一係列的選舉活動以後,自然而然培養起來的,堅強的信賴關係。


    黑澤清美,來到舞台中央的講台前。


    她將自己寫好的文稿攤開,然後抬起頭,麵對全校兩千多名的學生——開口。


    這個時候,大廳後方的大門被非常氣勢洶洶地打開,進來了一些不管怎麽看都不像是學生的人。


    最初察覺到異常的,不是別人,正是黑澤清美。因為事發突然,她的話突然中斷了。亂入者們,都帶著麵罩,全員的手上——都拿著像是槍一樣的東西。


    終於察覺到不對勁的老師,問著『是誰!?』然後接近了亂入者。於是亂入者不由分說地,用槍托將教師打倒在地。被毆打的老師暈了過去。


    清美的口中,不禁發出了『啊』的聲音。


    下一個瞬間,領頭的那個亂入者,開始朝天花板亂射數槍。激烈的槍聲,比用力擊打太鼓的聲音還要大,在音響設備齊全的大廳中響徹。再加上受到驚嚇的學生們的悲鳴,仿佛是名為混沌的歌劇。


    陷入慌亂的學生們紛紛站起,衝到了舞台方向。


    清美則是呆呆地看著眼前發


    生的一切。


    爭先恐後地想逃到舞台上的學生,發出了一聲又一聲的哀嚎與怒吼。


    自己是不是也應該逃跑呢?


    不,比起這個……這是什麽迴事呢?


    「——快逃,班長!」


    未明發出了叫喊。她呆呆地看向舞台幕後,發現未明和珠萌都被抓住了。


    但是清美還是無法動彈,知道剛才,自己的腳步還是如此輕鬆,現在卻已經僵在了原地,一動都動不了。從亂入者出現到現在,她一直都僵在在講台上。


    他們朝舞台和天花板掃射著。而兩邊的入口也是同樣的事態。前後左右都被包圍的學生們,就像是被鯨魚包圍的小魚群一樣,自然地固定在大廳的中央。


    而站在台上的清美,完全目睹了一切的經過。一切都是短短的一段時間內發生的事情。或者說,是數分鍾,不,應該說是數十秒吧。


    大廳中出現的蒙麵的亂入者,隻有不到十人。但是在短到令人驚訝的時間內,兩千個學生就被逼到了絕路。這樣的手法,讓人覺得他們絕對不是什麽新手,而是專業的集團。


    學生們的反應也是千姿百態,有哭泣著的女學生,也有虛張聲勢地盯著蒙麵人,或是眼睛睜大,沉默不語的男學生。老師也是,有站到學生麵前的人,也有在集團之中抱住腦袋的人。但是,雖然外顯的反應不同,每人的內心所想,都是一樣的,心中都有巨大的恐懼與困惑。


    而黑澤清美,被一個人留了下來。她就像是,在遙遠的世界,看著對麵世界的影像一樣,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一個男子溫柔地將手放到呆住的清美肩膀上。


    「……?」


    清美不明意義地,側過腦袋。


    「失禮了,大小姐。我稍微,借用一下場地如何呢?」


    非常紳士的一起,看來和亂入者們不同,他並沒有遮著臉,也沒有拿著槍,服裝也是三件套。


    但是,倒不如說這樣更加可怕。


    這個男子,是異質的存在。在這種狀況下,居然嘴角還浮現著笑容,這種冷靜成熟,讓那個她感到毛骨悚然。


    男子踏出一步,清美,像是要逃跑一樣後退,而腳被絆倒,摔了個屁股墩。然後男子便伸出手來,問道『你沒事麽?』


    「快,站起來」


    男子催促著,歪成弓形的眼睛中,能夠看到棕色的眼瞳,放出難以言表的威壓感。清美隻好去抓男子的手。如果不照他的話做,自己會發生什麽樣的後果,光是想象一下就全身發麻了。


    男子的手,冰冷得讓人覺得根本就不是人類的手。


    清美一站起來,男子就用隻有她才能結束的音量說『馬上就結束了的』,然後將講台的話筒拿走,低頭看著固定在大廳中央的學生們,開口說。


    「某個曆史學家,希羅多德曾經說過……一般都是黑發人送白發人,戰爭的時候,就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因為突然的發言,學生們的目光都集中在男子身上,他們吞著口水,等待著下一句話。


    「我,並不想讓未來非常光明的你們遭受到這種境遇,隻要你們安靜地待著,我們就不會加害於你們。失去孩子的父母的心情,這比要生生挖去喜悅地看著自己的孩子的眼球還要疼痛呢」


    最後再加上一句『嘛,我本來也就沒有小孩,所以我也不是特別清楚呢』。然後唿唿地嗤笑了。當然,沒有一個人是跟著一起笑的。


    「自我介紹稍微晚了呢。我名叫reddie。應該說是,用槍威脅你們的這幫人的,boss之類的人吧。你們的頭腦這麽好,應該不需要我多說明了吧,為了以防萬一我先說清楚。你們不要有奇怪的打算,他們這幫人是不會介意將你們像臭蟲一樣捏死的。就是這樣的」


    自稱reddie的男子,在說著饒舌的話的時候,手下們正在將一個直徑大概有一米的大球形裝置,放在講台的互訪,自然全員的實現,都集中到了那個裝置上。


    「你們很在意麽?」


    他稍微迴迴頭,指著那個裝置問道。


    「你們認為那是什麽?提示,就是能讓你們馬上解脫的裝置哦……電磁爐?no,這個國家是有一種專門煮熟米飯的裝置吧?雖然名字我忘記是什麽了,不過那也不對。那麽這到底是什麽呢?……哎呀不好,遺憾,到時間了」


    「……」


    誰都沒有開口。


    reddie,在看著這個情況自娛自樂。


    「你們所在意的正確答案……當然那,就是炸彈」


    他聳聳肩。


    「我很遺憾地通知你們。這個的威力能夠將搬進300米的區域都摧毀得形跡全無。我想你們也明白,最好不要輕易觸碰它。能夠解除這個東西的,在我優秀的士兵中,也隻有一人,但是,他已經死了,被我殺掉了。所以,現在能夠將其無效化的人……至少可以確定天國裏是沒有的呢」


    reddie豎起食指,嘻嘻笑著。


    清美看著巨大的炸彈。閃著黑光的球體,上麵還有樸素的計時器。不過reddie的話是事實的話,這個爆炸的話,大禮堂的所有人都無法活命了吧。


    「接下來……你們是自由的」


    reddie的話,讓全場都開始動搖了。


    「但是,隻是在這個會場而已。如果你是在大廳之內的話,管你是坐在椅子上,還是跑來跑去,手機也隨便你用,隻要你們用得了的話」


    已經有學生嚐試用手機聯絡外界了,但是都是顯示『圈外』。


    「我所說的話絕對不假。你們在這裏可以隨心所欲。想殺人也可以,想死也可以,想強奸也可以,被強奸也是一種經曆呢。但是,走出外麵去這種事情,我不是很推薦呢」


    他說著,聲音突然變得低沉。


    「理由,有兩個……第一個,自由這種東西隻是相對的,否則就無法有實感。如果沒有『不自由』的話,自由也就沒有意義。製約越是眼中,些許的自由就越容易被人感覺到。順帶一提,這是獨裁者常用的手段,你們記好了哦。然後,第二個理由——」


    reddie補充道『其實這個才是比較重要的呢』


    「接下來,我們就會離開這個地方。但是你們絕對不要去觸碰這個門」


    他的語氣開始變得有些強硬。


    「我就不說理由了,你們隻要稍微動動腦筋,就能明白我想什麽了吧。當然了,你們嚐試著挑戰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不屈的挑戰精神,也正是身為精英的你們所需要的」


    reddie後退一步,像是演戲一樣,有些做作地低下頭。


    「打擾了,按照約定我們現在就離開這裏。那麽,你們就繼續你們的民主主義吧」


    說完,就將話筒還給清美,背過身子。


    reddie這點,帶著部下走出了大廳,最後,部下從外圍關上了門。學生們,清美,現在誰都沒有被槍口所威脅 。但是,還是沒有人敢走出大廳。


    清美握緊了冰冷的話筒,看著剛才男子站著的那個空間


    「可惡的黑貓……嗅覺還挺靈敏啊」


    在大廳外麵的空間中,reddie低語道,但是他的表情還是非常輕鬆。


    「不要太小看身為命運的支配者的我哦。雖然這超乎我預料……不過也沒有超乎我的計劃」


    「報告,reddie,學校的攝像頭看到了黑貓同伴的那個小鬼」


    手下報告。


    「是那個亞洲係的女孩麽?」


    手下肯定了。reddie稍微考慮了一會兒,說『部隊重點在建築物的周圍的森林中展開,在逃入森林的時候就抓住』


    「埃利亞」


    然後他喊道一個人的名字。


    「你率領部隊,將那個女的抓住,不論如何都先別殺掉,要活著帶到我的麵前」


    「……」


    埃利亞無言地看著reddie。


    「怎麽了?快點去啊」


    reddie這樣所一說,埃利亞就轉過背去。


    「不要以為你能夠逃掉哦,黑貓,意料之外的存在,根據使用方法的不同,有時候會有大好處呢」


    他看著遠去的埃利亞的背影,手撐在下巴上,露出了奸笑,然後命令手下。


    「監視那個家夥。不要馬上出手,要讓他自由行動。事後收拾的話,tj一個人就夠了」


    「了解,reddie」


    「那麽,舞台也已經準備好了……剩下就等黑貓落入陷阱了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手中將赤紅的骰子玩弄。


    ◆


    要說構成學校寬廣的麵積的要素,其中比重最大的,算是森林了。不,應該可以說成是山了吧。不管怎麽說,確實不能隻是單純地稱它為樹林。這些樹林大概占了總校園麵積的百分之七十。這個比例與日本的地形圖的比例差不多。


    正臣他們正是在這個深山老林這種,朝瀨戶的別墅邁進。


    索菲走在前麵,他們避開了容易留下足跡的柔軟的地麵,為了不踩到小樹枝發出聲響而小心翼翼。


    藍原誌郎背著遙香走著,雖然他的外表看起來像是個模特一樣,非常纖細,但是他的腳要比想象中的更加健壯。就算遙香再怎麽輕,也是一個人。要背著一個人類,還有要夾著折起來的輪椅走路,實在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


    而擔任殿後的艾普麗爾,與三個人都保持一定的距離在後麵走著。


    但是——有一個人


    「沒,沒事吧?正君」


    艾普麗爾支撐起差不多要摔倒的正臣的身體。


    不習慣走山路的正臣,早就已經氣喘籲籲,感覺每走一步就要摔倒。其實這離剛才的體育館,還不足100米的距離,所有人都開始擔心,這樣下去是不是能夠順利到達目的地了。


    背著遙香的誌郎輕輕迴頭,翻著白眼看著正臣。這個目光好像是在說,如果可以的話,早就想丟下他不管了。索菲和艾普麗爾都是正臣所雇傭的,但是誌郎是被遙香雇傭的。他和她們,老板是不同的。他遵從黑貓的原因,隻是因為自己的主人遙香對正臣的盲從而已。


    在茂密的樹林中穿越了一些障礙物以後,走在前頭的索菲,忽然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全員都慎重地傾下身子,躲在了道路邊上的陰影處。能夠看到道路的對麵,是國中部的教學樓。


    「如果不過了這條路的話,我們就沒辦法繼續前進了。要一口氣衝過去哦」


    索菲宣告著。


    雖說校內基本上都是樹林,但是高中部和國中部,操場與教學樓,都被聯係各個地方的道路區隔起來,也不能一直都在森林中移動。雖然如果繞著學園外圍移動的話,在森林中躲避的時間就長,也可以減少被敵人發現的危險性。但是移動距離也增加了幾倍。現在事態萬分緊迫,以正臣現在的體力,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誌郎,把我的腳……」


    遙香命令著,誌郎就將腰間抱著的車輪重新組裝起來,接下來在平地上走的機會會增加。應該是出於這樣的考慮吧。


    「你們先走吧。我們之後再跟上」


    索菲點點頭,然後觀察森林的樣子,運氣很好,沒有發現敵人。


    她算準時機,衝出森林,而艾普麗爾拉著正臣的手腕,他們背後還有誌郎和遙香,而一開始衝出去的索菲和正臣還有艾普麗爾都成功潛入了國中部。剩下的,就是遙香和誌郎兩人了。


    他們稍微有些遲,準備趕往校舍。


    還有十幾米——這個時候,誌郎的膝蓋彎曲了,右腳的腿肚子上,開始冒出鮮血。


    過了一會兒,第二發——這次是左腳。


    「——!」


    隻有在這種時候,平常麵無表情的藍原誌郎,才會露出痛苦的神色。他兩腳脫力,向前傾倒。


    但是他,在倒下之前,還用上半身的力氣,將載著主人的車輪推向了教學樓。


    但是,因為自己倒下了,所以車輪撞在正臣他們旁邊的柱子上,停了下來。然後遙香迅速迴轉著車輪,朝向教學樓,但是眼前的地麵,馬上飛來了子彈。


    散發子彈,基本上都沒聽到聲音。


    「藏起來,瀨戶!」


    索菲喊道。


    遙香的判斷更加迅速。她後轉車輪,藏在了柱子後麵。


    「是狙擊手!」


    躲在柱子後麵的遙香大喊。


    倒在地上的誌郎,鮮血從兩腳流出,擴散在地麵上。被擊中的隻有腳,人還有氣兒。但是這個出血量,是不能夠放置太久的。


    「我,要去救誌郎!」


    索菲抓住了正想要衝出去的艾普麗爾的衣襟。


    「為什麽要阻止我!?」


    「想想我昨天說過的話吧!狙擊手是那個尖叫人哦。所以才沒有就將誌郎殺死。瀨戶也是一樣的,如果是別的狙擊手的話,她根本就逃不掉」


    「但是,要我怎麽辦啊!?這樣下去的話,誌郎就……」


    「——沒問題的」


    瀨戶遙香說道。


    「仆從的失態,也是主人的責任……誌郎的事情就交給我,你們先走吧」


    「……」


    索菲和艾普麗爾都陷入沉默——現實點來說,去救他並不是上上策,她們也早就察覺到了這一點。要將帶著遙香走也是不可能的。她藏身的那個柱子,離國中部的教學樓大門還有幾米。又不能暴露在狙擊手的槍口之下。這樣的話,就正中尖叫人的下懷了。


    「……我知道了,遙香」


    正臣打破了沉默。


    「抱歉,我要丟下你了哦,我無法帶著你走下去」


    「沒事,主人,這正是我想要的」


    遙香透過柱子迴答。


    「如果你需要的話,我會迴來幫忙的」


    「……嗚唿唿」


    遙香笑了


    「幫忙什麽的,根本沒有那個必要哦」


    說著,她就將自己的輪椅扶手取下來,裝在一起——這個外觀,就像是槍托一樣。


    「請放心吧……既然是狙擊手之間的較量,我也不會落下風的哦」


    「說的也是」


    他就像是想起了某事一樣,笑了出來。


    「那麽,遙香——這裏就交給你了哦」


    「小事一樁,主人」


    正臣給索菲還有艾普麗爾使眼色。他們無言地同意了——然後轉過背去。


    被留下的遙香,從胸口的口袋中取出鏡子。窺視著柱子後麵的情況。恐怕敵人狙擊手,不是藏在教學樓的,而是藏在樹林裏的吧。從剛才的攻擊中,可以大致推算出方位。


    下一個瞬間,子彈飛來,將鏡子打得粉碎。飛濺的鏡子的碎片,將她的指尖劃破了。


    「……是這樣啊」


    她低語著,然後用舌尖舔舔自己手指流出的血。


    這和之前的軌道有微妙的變化。也就是說敵人,稍稍改變了自己的位置。與自己這邊能動不同,對方能夠自由活動。並且誌郎也受傷,暴露在敵人的槍口之上。遙香現在陷入了,沒有武器,同伴受傷的,壓倒性不利的情況——如果尖叫人是這麽想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確認完現在情況以後,遙香迅速將自己車輪上,各種各樣看似無關的東西取下來重新組裝。一瞬間,車


    輪的一部分零件,就組成了一把簡易的狙擊槍。


    「真是不好了呢……我,好久沒有這麽興奮過了」


    遙香拿起組裝好的槍,嘴角歪斜了。


    這時——正臣,索菲,艾普麗爾三個人,在毫無人氣的教學樓走廊上奔跑。


    雖然說是相信他們,不過丟下遙香和誌郎兩人的他們,氣氛非常凝重,


    突然,索菲停了下來,她好像是為了保護身後的正臣一樣,改變了自己的站位。


    「……我知道你在那裏,快點出來吧」


    「還是如此敏銳的感覺呢,索菲亞·拉德切科娃」


    不知道是從哪裏傳來聲音,她出現了。


    全身包裹著黑色戰鬥服的女性——正臣記得在昨天的名單上看過。


    「好女人的味道,就算是隔了一層鐵麵具,也是藏不住的哦……奧利嘉醬」


    「…………」


    索菲這樣一說,她的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正如字麵上所說的那樣,是個鐵麵。可能可以和誌郎分個高下吧。


    正臣迴想起來以後,忽然發現,有一點,和昨天索菲的話有所不同。


    奧利嘉用無神的眼睛,看著索菲背後的兩個人,然後舉起手,指著所附為。


    「索菲亞,你留下來,後麵那兩個,你們愛去哪去哪。我並沒有受到reddie的命令」


    快點消失吧,她抬起額頭,好像是在這麽說。


    「那……那個人到底是在說什麽啊?」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啦,她,隻對我有興趣哦」


    「能夠相信她麽?」


    「嗯,她可是個老實的女人呢,所以才贏不了我」


    索菲迴答後,說道


    「快,快走」


    催促著兩人。


    「真的不用幫忙麽?」


    現在的狀況,並不是能樂觀到說『二對一有些不公平』,但是——


    「如果你也過來幫忙,正臣怎麽辦呢?他連槍都沒法好好用的哦」


    「確,確實是這樣呢」


    「小心點哦,索菲」


    「多謝了哦」


    她眨了眨眼睛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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