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式完結後,已經過了兩個月。


    季節是五月。六月的新娘……還有些早。


    這兩個月,是我人生最繁忙的,急轉直下的兩個月。


    首先,三月的本命就是,奈良的明日香大學文學部的入學試。明日香大學建在飛鳥曆史公園附近,大學校園的天台上有著名的石舞台和基多拉古墳,真是一道亮麗的絕影。


    雖然是這樣,不過真正能享受這些曆史景觀的,才是最近的事情。


    合格後的一個月,反而是比起考試複習還要修羅場。


    那是發生在三月半,快遞送來了合格通告書,於是我家舉行了盛大的派對。


    「恭喜小哥哥考試合格!」


    妹妹滿麵笑容地跟我幹杯。桌子上擺放著蛋糕,雞肉,壽司等。因為日本人不怎麽習慣派對,以致沒有標準的樣版來舉行這場合格發表的派對,所以才會堆放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蛋糕上用一塊寫著恭喜合格的巧克力裝飾著。感覺超現實主義。母親也是笑嘻嘻的說。


    「恭喜了。這樣一來,明仔也就成為一名稱職的大學生呢」


    「多謝了。既然兒子成為了稱職的大學生,那麽明仔這個稱唿是不是應該叫停了」


    我精神不屈地一次又一次地向這個不聽人言的母親訴說。


    父親也罕見地提早下班,趕迴家了。


    「明日太。成為稱職的大學生後,真正的修羅場才剛剛開始哦。明天一早就要乘坐新幹線去尋找公寓」


    「明天一早?」


    我不禁表示吃驚。 父親這樣迴答。


    「就是。及早找的話,可以在電車站或者大學的附近找到好的公寓」


    「雖然是這樣,不過這也未免太早了吧,今天才拿到合格通知書,明天就要出發這也太心急了?比睿和高野貌似也合格了,還打算祝賀一下三人一起吃精進料理」


    「你這是哪門子的祝賀」


    「而且,也想向高中的班主任報告一下順便表示感謝……」


    聽我這麽說後,妹妹一邊吃著壽司一邊插上話


    「就是,表示感謝很重要,不是有首歌是這樣說的,仰望和果子之尊恩。順便一說,我是豆沙餡派」(譯:正確是仰望吾師之尊恩)


    「你別插把口來破壞氣氛」


    我毫不留情的指摘後,妹妹鼓起臉蛋表示不滿。真是一隻箱河魨。


    「到時可以用明信片來報告,謝禮也可以擇日慢慢來。這時期不僅是新入學生在找公寓,那些轉職的上班族也在找房間,競爭率比較高」


    聽到父親這麽說,我頓時理解了。沒錯,我要開始一個人生活了。找不到公寓的話,我可不能來迴往家走。因為一直宅在家,我對自己的天真的想法感到痛心。從今以後,我不能依靠什麽人,要靠自己的力量找到自己的居所。


    就是這樣,第二天,我乘坐第一班新幹線出發奈良了。


    由於新幹線不會依靠奈良,於是我在京都轉乘私鐵特急電車。奈良站的周圍都是大寺,正倉院的某個奈良公園,平城京跡以及佛教傳進來的時代的遺跡。現在沒有時間去探索那些大寺真是可惜,因為飛鳥是在奈良的最南麵,所以在乘坐特急電車的時候一定都處於忍耐狀態。


    然後終於來到了飛鳥,看見天香久山,這是日本最初的首都(藤原京)的地方。離開電車站,天空是如此廣闊。低平的屋頂被豐綠的色彩包圍著,如果不是看見站前的巴士,還以為自己穿越來到了古代。空氣清新,陽光明亮,地平線的周圍都是並排的山丘,隨風離去的雲層留下一片藍色。細小的河道沿著廣闊的道路而流水,我沿著河道步行,發現左手邊一大片樹林。這就是飛鳥曆史公園


    現在的公園內隻是一片大草原,在中間有巨石堆積成的石舞台和宮殿的柱跡,古代的遺跡靜靜地頂著微風的吹襲。雖然想陶醉在這悠久的萬葉時代的空氣當中,不過我先要找到今晚的住宿。


    要怎樣找房子,父親已經教過我了。首先要方便大學的上課,可以詢問周圍有什麽比較好的物業。當我去到後,住在附近的合格生昨天已經來到找房子了,很快已經有一半的房子租出去了。


    『大家真是早,如果我再優哉悠哉的一定會吃苦果,真是感謝你了父親』


    我一邊感謝父親,一邊拿出手機,給看上眼的房子所處的房產中介打了電話。沒錯,高中時代不能攜帶手機的我,在大學考試的時代因為有必要,終於入手了手機。


    打電話後,房產中介很快就過來了。然後,在住宅地繞了一圈,看了幾處公寓。可是,果然好的房子都已經租出去了,這天無功而返,明天要詢問另一家房產中介。由於探索寺的時候已經習慣了外宿,直到發現心水的房子前都會在簡易招待所裏過夜。雖然我的興趣經常被人當傻瓜又土氣,不過,這種經驗對我真是有所幫助


    然後,第二天,我終於找到了合心水的房子。


    三月就是這個樣子,開始體驗新天地,每天都拚命地忙這忙那地度過。然後到了四月,我無事地參加入學式,成為了一名稱職的大學生。


    從公寓出發,騎自行車十五分鍾就能到達明日香大學的大學公園。由於大學建在山上比較遠,不過有便利店和個人商店,購買還是比較方便。第一次一個人生活,原本擔心吃的方麵,不過,學校開始後,早上和下午都可以在飯堂吃到營養均衡的飯菜,而到了晚上就是吃杯麵,所以調理器具隻要一個電熱水壺就夠了。


    雖然吃飯不成問題了,不過意想不到最困擾的是衣服。由於中學和高中都是穿校服的,所以我並沒有多少便服。有時被妹妹強拉出門的時候,妹妹總是對我的衣服、


    「小哥哥,真是的,這衣服都穿了多少年了?都破破爛爛的?難得跟可愛的妹妹約會,不如去買一些新衣服?」


    由於那囂張的態度,我時常都逆妹妹的意思,死也不會買新衣服。可是,便服每天都要更換的,很快就會供不應求。我真是後悔不聽妹妹的話。


    『不對……為什麽要在這裏想起妹妹?明明在身邊的時候,是覺得那麽纏人鬱悶的?隻是不在身邊而已,因為距離而對妹妹單思不可能吧!』


    現在的生活沒有了妹妹從早到晚的纏繞,說實話,雖然不想承認,第一次覺得不習慣。四張半榻榻米大小的房間,感覺是如此廣闊(以後才知道,原來關西的榻榻米比起關東還要大,因此同樣的四張半榻榻米在關西還要大,所以這應該不是因為我的寂寞而看似廣闊)


    話說,由於大學沒有「班級」「教室」和「班主任」。上課的時候每次都是要移動教室的,從多種課程中挑選自己想學的,然後自己調配時間。然後到開講刻課程的教室上課。


    成為大學生後,有不少人因為部活動的關係而缺席上課,不過我就相反,不管是哪門課都想學,所以時間不怎麽充裕。曆史佛教的課程那就不用說了,文學部的文化人類學和民俗學,這是高中學不了的有趣的課程。而且,有趣的課程通常會比較花時間,如果自己必要完成的課程休息了,那麽休息的時間用來複習另一門課程,這已經成為我每一天的基本流程。


    還有,大學的圖書館大得驚人,而且從早到晚一直開放。收錄了很多附近圖書館沒有的專門的書籍。貴重的經文,還有解釋書都有。這簡直就是一座寶山。由於比較多貴重的書籍禁止借出去,隻能夠午休和放學後藏在圖書館裏閱讀。對新知識忘我我吸引,使我忘記了加入什麽社團,或者結交朋友。我原本就不擅長交流交朋友,所以我並沒有感覺寂寞,反而每天都樂在其中。


    「經常在這裏看見你呢」


    接近五月的某一天,在快要閉館的圖書館裏,有


    人向我搭話了。雖然語言是標準語,不過這應該是關西口音,真是有些聽不慣。土氣又不起眼跟他人沒有什麽關係的我,從進入大學到現在從來沒有人向我搭話,除了學生課的事務員和圖書館司書外,真的這是第一人。


    向我搭話的是一名把長長的頭發束縛著的女生。看似是比我年長。雖然是美人,可是,從豎紋的毛衣和細長工裝褲來看,這是一種單調到不能再單調的裝扮,實在不見得是會打扮的人。而且,套在毛衣上的白衣,到處都布滿著泥汙,這已經不能說是一件白衣了。而毛衣是因為流過的關係嗎,豐滿的胸部線條都盡顯出來了。


    「哈啊,嘛……」


    被不認識的人搭話,在不知道對方的意圖我盡可能不想多說,所以我隨便迴應了一下。接著,那名女生在我的旁邊坐下了,把頭探過來看著我手上的書籍。


    「那本書是華嚴經對吧」


    「誒?」


    「七五二年,東大寺的大佛開眼供養的時候,印度的高僧菩提仙那所讀的經。東大寺的大佛是盧舍那佛,華嚴經就是為盧舍那佛的本尊而寫的經文。盧舍那佛是太陽光的化身,所以在以太陽神天照大神為主神的神道世界裏融洽了佛教的部分思想對吧」


    說話滔滔不絕,我不禁再看了那名女生一眼。這時,那名女生笑嘻嘻的。


    「我是文學部三年級,叫繩田彌生,你呢?」


    「啊……文學部一年級,我叫日向明日太」


    「日向同學總是一個人讀書呢。古事記中的英雄大和去九州征伐的時候,在九州東岸,宮崎以及鹿兒島等地域都宣言『這個國家麵向日出的方向』、故起名『日向』……難道你是九州出身?」


    「不是,雖然是東京,不過親戚在愛媛」


    「愛媛……也就是宮崎和海相夾的一側。應該是先祖是以捕魚為生吧,還是說還有其它可能性……」


    女生呆呆地看著天井,就這樣靜止了五分鍾左右。一開始,還以為這話題會繼續下去而等待著,不過,我開始變得擔心,於是發話了。


    「那,那個,繩田同學?」


    「哈啊!對不起,一想到一千五百年前不禁穿越了」


    哇啊,雖然是個美人不過很危險


    「我是考古學專攻的,打算研究古代日本人的集團和文化。日向同學經常讀佛教係的書籍呢,難道是打算去佛教學的研究室?」


    「那是,自己想做的還是以什麽為專攻,我到現在還沒有決定好。我對佛像有興趣,也經常製作佛像手辦,不過,那是跟佛像美術或者美術史學有關的……」


    「佛像手辦?是怎麽樣的?」


    繩田同學貌似很有興趣似的把身子探過來。至今為止,一扯到佛像手辦,會感興趣的人,除了比睿和高野以外就不見得有其他人。真不愧是奈良的大學,喜歡佛像的概率真是高。


    「誒,最,那個……就,就是這樣子的」


    由於習慣麵對不感興趣的人,反而麵對感興趣的人我反而變得緊張起來,口舌變得笨拙起來,然後慌慌張張地從袋子裏拿出智能手機。因為一個人生活比較寂寞,於是把放在家裏的佛像手辦全部都拍了照片。


    繩田同學拿著我的手機,眼睛閃閃發光的。


    「哇,真厲害!這個阿修羅像,架勢真是霸氣,這應該是自製對吧?」


    這個人知道得真詳細。這可不是隨便一句「哇真厲害!」那樣的感想,而是真心對我的佛像感興趣。除了比睿和高野以外,能夠交流佛像的話題的人居然有,真不愧是奈良的大學,我真是沒有來錯地方。


    「這是……」


    碰到對佛像手辦有認識的人真是讓我歡欣雀躍,我不禁心跳不已。


    「興福寺的阿修羅像,由於表麵塗了木屎漆,所以不是有種棕墊的質感嗎。在塑膠上塗上棕墊塗料,感覺看似是青銅像塗成朱紅色那樣,那就體現不出那種幹爽的質感,所以我就塗上油灰。特別是頭發的紋理,從倒模出來後,再慢慢精雕細琢。阿修羅像的魅力就是那表情和身體都沒有多餘的肉塊,給人一種潔癖的感覺,越是靠近看那麵,那些毛發越是給人留下深深的印象,這可以產是傑作……」


    由於我太高興了,不禁喋喋不休起來。然後,我為了轉換心情而深唿吸一下,瞬間變迴冷靜。突然的腦發熱而喋喋不休,絕對會讓人感覺很無趣……我恐慌地看著繩田同學。


    然而,繩田同學別說感到無趣,還把身體靠得更前。


    「原來如此!這樣一看,真是恍然大悟!」


    好,好近。這距離誤以為剛才是不是接吻了那樣的接近。注意石化了的我的繩田同學一下子慌慌張張地移開椅子,跟我保持距離。


    「對不起,我一時太集中了而忽視了距離感」


    「啊,沒有,沒有事」


    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麽沒有事,不過,剛才我的說話真的有這麽奇怪嗎?我歪著頭腦思考,繩田同學就像洞察到那樣告訴我。


    「那個,由於幹漆佛像是用紙張製作的像,跟金屬鑄的不同,沒有尖的細節,而且線條比較柔和。明明是這樣,可是日向同學竟然製作成跟金屬鑄的造型一樣的手辦,使得幹漆佛像也有清晰的輪廓對吧?原來如此,這就是親手製作的人有不同的感想,真是讓人倍感興趣的意見」


    「的確,阿修羅像換上佛像般的寫實表情也不錯,特別是興福寺中的超人氣像,我也想去看一看」


    「我可不是說這個,我是對日向明日太的才能感興趣」


    繩田同學指著我的鼻尖說。……誒?我的才能?我說,小中高時代,身為佛像狂熱愛好者的我一直遭到別人說土氣平凡無聊哦,這個人竟然認為我有才能?


    「原本日向同學每天都來到這個圖書館集中精神地閱讀書籍,所以集中力都放在眼睛上。因此,對專門的事物有豐富的知識的充分的理解,我想這一定是一個秀才,著眼點獨到的天才……真的,從第一次相遇開始我就對你充滿興趣」


    繩田一邊評價一邊直直地盯著我。你是說從我進入這圖書館開始你就注意到我?因為太過集中而沒有注意到。


    「這場相遇,一定是佛的慈悲讓我勸誘你。日向同學,明天來到這裏!」


    說著,繩田同學很迅速地拿出一張地圖放在我麵前。這是大學內的地圖,其中一間教室被紅色的筆圈著。


    「……這是什麽。文學部曆史學科……考古學研究室?」


    「沒錯,這是我專攻的研究室哦。原本拜托教授找一個幫手,可是完全沒有合適的人才可犯愁呢。不過,我終於找到了」


    繩田同學眯著眼睛露出溫柔的笑容。


    「時薪800日元,雖然不是很高不過也不錯。你就當幫一幫我,拜托了」


    說完,繩田同學急忙地離開了。她的繁忙跟那白衣上的泥汙有什麽聯係嗎?


    因為這話實在太突然了,我變得不知所措。如果繩田同學對衣著有關心的話,那一定是個大美人。像我這種土氣又平凡毫無特征的人,根本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可是那樣的美人一直注視著我,那不可能吧。


    這種違和感,我以前曾經體驗過。那是發生在高中二年級的春天,入學式完結後的一段時間。我突然變得受歡迎起來。而原因是中學時代在女子學校就讀的在女生當中超有人氣的妹妹進到我的高中就讀,並且我跟妹妹粘在一起的場景被妹妹的粉絲發現了,於是認為我是情敵而設下陷阱企圖把我排除。


    『原本凜世也是她們其中一名打手。明明喜歡著妹妹,討厭著男生,卻來誘惑我,不過因為那隱藏不了的高傲性格的關係,一開始相遇的時候真是一點也不可愛。想不到我竟然真


    的跟凜世交往了。不管我怎麽想,我也不明白為什麽會喜歡上我……。所謂的人生,就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可是,繩田同學沒有牽製我的理由。妹妹不在這裏,佛教說過女性是防礙覺悟的惡魔,可是繩田別說防礙我,對佛像的知識也知道得比較詳細,反而說,這是引領我走向覺悟。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打工,不過,貌似是誠懇拜托我的,而且,既然來到了大學,什麽事都要有經驗。那就去吧……』


    這麽想著的我,第二天,當課程完結後,我向著考古學研究室進發。


    在考古學研究室等待著我的,是仍然穿著泥汙的白衣的繩田同學和,白發倉倉的老教授。


    「啊,來了來了,歡迎光臨!」


    繩田仍舊是那麽滿身泥巴。不僅如此,就連臉上手上都粘著白色的液體。你們到底做過了什麽,我不禁後腿三步。(譯:你想了什麽地方小哥哥)


    「那是什麽?」


    聽到我的指摘後,繩田同學從儲物櫃裏拿出鏡子照著自己的臉,然後慌慌張張拿著附在白衣腰間上的毛巾拭了自己的臉。


    「對不起,這是石膏」


    「用石膏來幹什麽?」


    「讓日向同學也來試一試。由於石膏很快就肝凝固比較難控製,不過是日向同學那靈巧的雙手應該沒有問題」


    說著繩田同學把我帶到教授室的裏麵。在那裏,一位長著白發和白胡子就像古代中國仙人那樣的老人,從一堆有天井那麽高的紙箱裏拿出一些土器的碎片,然後把它們粘合起來。而粘合那些碎片的正是白色的石膏。


    「草剃教授,他就是我昨天提及的日向同學,他過來幫手了」


    聽到繩田同學的說話,教授把目光從土器轉移到我身上。


    「哦哦,他就是嗎。為了能夠趕上學會,要加油哦」


    明明草剃教授的說話是關西語,可是口音卻是東京的。


    「教授是關東出身嗎?」


    聽到我這樣問,草剃教授開心地笑著。


    「果然被聽出來了。東京出身的你覺得我的語調是什麽樣的感覺?」


    「誒……雖然類似東京口音,不過語調微妙有些不同」


    「就是。奈良南部到和歌山有種古老的語言殘留著,這跟現在的關西口音和東西口音有近接近。隻是東京口音的變化比較大,跟近畿比較接近,跟岡山口音和名古屋口音也比較接近。那麽,得出來的結論是?」


    「誒?」


    突然的提問使我感到不解,不過這是一個有趣的提問,於是轉動頭腦想著。


    「……那個,由於奈良的南部,從飛鳥通向外部的交通並不怎麽方便,所以那個時代的語言不怎麽有變化。飛鳥時代的首都多數人的語言向著西方和東方擴展,經名古屋變成了東京口音。所以東京口音不是自然演化的方言,是從古代飛鳥演變而來的語言……是這樣吧?」


    聽完我的說話後,草剃教授用力地拍手。粘在手上的泥汙和灰塵隨之散發。


    「原來如此,怪不得繩田同學如此罕有地熱心推薦,真是難得一見的新入生。由於繩田同學太著迷了,還以為是哪裏的高帥富」


    「不要開這種惡質玩笑,日向同學會誤會的!」


    繩田同學滿麵通紅地生氣著。的確是惡質玩笑,像我這種充滿土屬性的人才不可能讓人著迷。


    『……不對,難道是,那是繩田同學對我內在的評價?』


    那我真是很高興。土氣的佛像趣味終於有人懂得欣賞……。


    「不要這麽生氣吧,這麵就像白鳳時代的佛像那樣很不錯嘛」


    啊咧,草剃教授真心對我的麵有好感?雖然品味是有些奇怪,不過這是對我的麵高度評價吧。這麽一說,凜世也是,盡管部件比較細小,不過基本上跟妹妹是同一張麵,配置完備什麽的,這也是對我的讚賞。雖然男生被人讚容姿稍微有些不適合,不過至今都被認為配不上妹妹的土氣什麽的,完全毫不留情地往地裏踩,所以,我現在正直地露出開心的表情。


    「日向同學,合格了。如果是你的話,把貴重的發掘品交給你也沒有問題」


    草剃教授站起來,把一個大大的紙箱放在我麵前。裏麵堆積著大量的破碎的土器。


    「土器?」


    「有沒有動心,隻對土器」


    這個笑話很冷,啊啊,我真是來到了關西,我不禁產生深切的感慨。


    「總而言之,把這些土器還原是日向同學的工作。草剃教授和我的共同研究一定要在五月尾的考古學會上發表,所以加油吧」


    是繩田同學已經習慣了的原因嗎,華麗地無視了教授的冷笑話,然後把放在水桶裏的毛刷交給我。繩田同學滿身汙泥的原因,原來是這個。在她旁邊的桌子上,堆放著一些立體智力玩具那樣的已經組裝起來的土器,部分不足的地方就用白色的石膏來填埋。


    「原來如此,就是靠這樣還原嗎」


    「用毛刷把灰塵掃走,石膏跟油灰不同會硬化,這是一種需要講求速度的工作。雖然有竅門,不過是日向同學的話應該會很快上手」


    綬


    的確跟佛像有所不同,不過把部件組裝起來,在間隙上填上油灰,這作業跟製作佛像手辦的要領比較相似。再加上,並不是隨便組合起來,圖案連續的地方要重現那種圖案,因此要一邊看圖像一邊組合起來。這跟我製作佛像手辦沒有太大的分別。


    「我明白了,那就試一試吧!」


    這是我的得意領域,最重要的是原本對於其他人來說不得不失的佛像手辦製作興趣竟然有用武之地,這也是我所渴求的,所以我興奮之餘還提高了幾個分貝來迴應。


    在研究室裏的大量的土器碎片,要求在五月半之前全部複元。於是我在把午間的課程先放下來,在那天整理要複元的土器,拍下照片,為了學會的發表,還製作了台本和映像資料,還有,草剃教授另外拜托的專門書籍原稿,以及考古學雜誌登載的其他人的論文檢證等等,使得我天旋地轉。


    「這樣下去,星期六日以及黃金周也要抽時間來複元才能趕得上。日向同學,黃金周有預約嗎?」


    一個星期的時間,繩田同學歎息地說著。放下自己手上的工作,稍微的片刻泡了一杯咖啡,然後拿到我的麵前。因為把精神都集中在複元土器上,不管是我還是繩田還是草剃教授都沒有進行交流。沒有交流的時候那種距離感最讓我感覺舒適。


    「黃金周是嗎,我沒有問題」


    草剃教授在這個時候跟準教授和助教在其它室會議中。準教授和助教都帶著數名學生,大家在學會前都忙個不停。


    「真的?不迴家沒有問題嗎?」


    「是的。一直忙碌著連東大寺的大佛去看一眼也不行,更別說去……」


    「原來如此。那麽,把黃金周的所有時間都花光你的又實在過意不去……那就休息一天吧,跟草剃教授說一下」


    「太好了,真是感謝你」


    「飛鳥曆史公園已經去過了?雖然沒有公園,不過有古代巨石文化的遺跡結構哦,飛鳥時代的料理也要品嚐一下」


    「飛鳥時代的料理?那真是厲害」


    「土器複元後,要不要去那裏祝賀一下?我請的」


    「真的?那就太感謝了!」


    我深深地謝禮。……啊咧,繩田同學請的話,也就是說草剃教授不去嗎?在飛鳥曆史公園二人獨處?……那不就是約會嗎?


    繩田同學到底有何意思,我心跳不已地繼續進行土器複元工作,隻對土器


    『嗚哇哇哇,我居然用上了草剃教授的冷笑話!』


    也可


    以這樣說,奈良的水土實在太適合我了。雖然我不知道繩田同學的真意,不過她是我的理解者這是不變的事實。


    其實不僅是繩田同學,在這所大學裏還有許多理解我的人。有時候,當我們提交了課程的報告後被教授一個一個地叫上前麵,那個人真是趣然後就成為了一二堂課後的討論焦點。


    這在裏麵,我逐漸開始找到了自己做想的事情。


    一開始,喜歡佛像而開始喜歡製作佛像手辦的我,並不知這樣的道自己的未來到底通向何方。不過,透過土器複元跟許多人接觸對話後,感覺佛像修複師是最適合我的職業,或者說我很想投入那職業裏麵。於是跟草剃教授相談後、


    「的確日向同學博學多才,很適合做博物館的學藝員。不過我想你來考古學教室,佛教史學科並不隻是專攻佛教美術,就像工學部的共同研究,最好學習材料特性和建築學」


    真不愧是教授,真是非常有建設性的建議。然後草剃教授也勸我不要放棄似的、


    「……不過,如果你認為考古學很有趣的話那就來吧?如果對土器心動感覺到命運的話那就來吧?」


    用考古學的冷笑話來對我勸誘。其實,其他學科的教授也是,也對我拋出了橄欖枝。成為二年生後,就要選擇自己專攻的學科,可是現在我已經成為了搶手貨。


    跟高中二年生的時候體驗過的人氣期相比,這次成為教授的搶奪對象,反而更令我高興。現在的我每天都過得充實。(譯:小哥哥惡趣味)


    雖然過得充裕,但是。


    盡管如此,遠離家鄉後,我有時也會心不在焉。


    最近,我越是享受大學的生活,不知為何,我總會想起那迷之人氣期的事情。也就是高中二年級的春天,跟凜世的第一次相遇的時候。為了引誘我離開妹妹的凜世,因為那氣勢逼人的性格完全不適合當誘惑係。現在,盡管凜世已經變得相當溫柔,可是那個時候的凜世也相當可愛呢,真是懷念。


    還有一名派來誘惑我的刺客,那就是小麥。明明討厭男生卻硬著頭皮來誘惑我。雖然小麥很聰明,經常謀略著什麽,不過總是在關鍵的時候迷迷糊糊。果然很可愛,真是懷念。


    還有就是,跟那二人完全不同的接近方式跟我關係較好的緋影。一開始是妹妹的跟蹤狂,雖然是積極激情型的性格,不過相當正直,對於自己的不是毫不猶豫地承認和反省,現在變得很圓滑。跟當初相遇的緋影相比,跟我相遇後變化明顯,變得可愛起來……喂,我怎麽了,剛才的說話就像在說是因為我使得緋影變得可愛了?我是不是自意識過剩了?


    「日向同學,最近你經常發呆呢?」


    聽到草剃教授的說話,我頓時清醒過來抬起頭。


    這裏是小店麵的料理店,我跟繩田同學並排坐眘,草剃教授在對麵坐著。沒錯,進入黃金周後,學校飯堂關閉了,營養補給……草剃教授帶著我們去吃晚飯。


    「啊,沒有,沒有事」


    「果然是思鄉病吧?因為搬家和新學期的繁忙都開始穩定下來了,所以突然變得寂寞起來。趁現在也可以,不如迴家一次吧?」


    繩田同學擔心地說著。不過,複元土器的工作可沒有停下來的時間。說實話,是確我最近稍微覺得寂寞了。不過,繩田同學越是親切,我就覺得我不能拋下她一個人迴家。


    「不用了,真的沒有問題。我是以覺悟為目標,我已經把過去的煩惱拋棄了,好的」


    「如果人類能夠這麽簡單地覺悟,那麽誰也不會去製作佛像了。稍微迴去一下其實也可以融通的,不要勉強自己」


    草剃教授也很親切。你這麽安慰我,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後,在我們的桌子上運來了一個大大的土鍋。裏麵裝著一些器具和湯。一眼望去以為是普通的鍋,不過湯是以牛奶為主,顯得很純白。在飛鳥時代,從唐朝過來的僧侶以山羊奶製作的料理,變成了名為飛鳥鍋的奈良著名料理。


    「有種燉菜的感覺,真是潮流呢」


    因為是第一次看見的料理,我不禁直直地盯著。火鍋比較慢的料理。牛奶的香味隨著蒸氣向四周散發,這跟日本料理 (而且是古代的)的印象有所不同。不管怎麽看,這是西方料理。


    「嘛,這是當時外國傳來的潮流料理。日本是一個島國,所以以前大家都喜歡舶來品。正倉院還收藏了波斯的舶來品呢。」


    「隨唐特使船過來的僧侶一開始製作的就是這個吧,可是唐朝是漢族國對吧?也就是說,中華料理其實是漢族料理是吧,可是關於乳製品的料理從來沒有過?」


    這時,繩田同學開口說。我們一邊吃著火鍋一邊思考著曆史問題,感覺一場學術探討會開始了。繩田同學思路清晰,知識豐富,有時說話給人一種高嶺之花的感覺。我插上把口,也加入了這場探討會中。


    「說得也是。杏仁豆腐也是,本來用的不是牛奶,而是杏仁製作的」(譯:既然是叫杏仁豆腐,不是用杏仁製作的嗎,有吃過的人給我補一補可以嗎)


    「嗬嗬,竟然注意到了,真不枉我帶你們來吃飯」


    草剃教授開心地說著。


    「印度和西藏山嶽地帶的乳製品,隨著佛教傳到了唐朝,再傳到來日本。醍醐(芝士)甚至跟天皇的名字平起平坐,現在的佛教可以說發展到極致的樸實無華,在一千五百年前喜歡新事物的人民使它成為民族特色料理。也就是飛鳥鍋其實是一千五百年前的民族特色料理」


    草剃教授的說話真是有趣。估計我除了考古學研究室外不會去其他地方了,能夠幫助這個人複元土器真是太好了。


    這時,繩田同學不可思議地問我。


    「日向同學對料理很有認識?感覺男生跟杏仁豆腐沒有什麽緣份」


    「不是,隻是妹妹比較喜歡拉麵,每逢有新店開張就會去品嚐一下」


    「嘿,原來有妹妹的。可愛嗎?」


    「不是,完全不覺得。說話很自大,自把自為,總是強拉著人,就算在別人的麵前也毫不介意地粘著我,真是讓人鬱悶……」


    「原來如此,也就是所謂的萌係角色」


    「哈?萌係?」


    我不禁發出疑問的聲音。繩田同學笑著把話題轉交給草剃教授。


    「因為以剛才所說的要素來判斷,這不是很可愛嗎?」


    「嗯,萌萌的」


    草剃教授交叉著手臂點了點頭。不對不對,那種自把自為的人哦?


    「那樣的人才不是什麽萌係角色!」


    「嗚哇,這就是某教科書所說的傲嬌」


    「this is pen,正如教科書所說的傲嬌一樣」


    「我說!我才沒有傲嬌!」


    我作出強烈的反駁。


    ……不是。我不是傲嬌對吧?


    當我這樣想的時候,已經是跟那二人分別後在古墳裏沿著黑暗的道路一個人騎著自行車,點亮一個人也沒有的漆黑房間裏的電燈,躺著四張半榻榻米的正中間的時候。


    映入我眼簾的是天井。古舊的木質天井,下麵吊著的拉關式的環狀熒光燈在搖晃著。在東京我的房間裏的天井,明顯是棒狀的熒光燈。這裏不是我的家,旁邊的房間也沒有妹妹。這時我現時感到的真實。


    明明讓我那麽鬱悶,現在我竟然覺得妹妹很懷念。我最想跟凜世見麵,不過懷念的人卻是妹妹。這大概,我的人生缺少不是妹妹,我的房間的隔壁總是有妹妹的身影,沒有妹妹的人生至今也沒有體驗過。


    『這就是所謂的思鄉病嗎……』


    雖然新生活還不算有條有理,不過,總有一天會習慣,我覺得沒有問題。黃金周,本來真


    的打算迴家的。並不是因為思鄉病,而是單純想讓父母知道自己很健康,就隻有這種純樸的心情。然而,當我知道不能迴去的時候,其實我當時的心情可以說一落千丈,我自己對此都感到意外。


    『話說,我進入大學後,一次也沒有給凜世打過電話呢』


    其實,畢業後,我注意到凜世因為感到寂寞而哭泣後,每天都打電話過去。這時凜世「既然沒有事的話就不要打電話過來了」這麽說。是不是我打電話太頻繁了,因為我的交往經驗實在太低了,對這種事情很難捉摸,並且作出反省。


    『不過,凜世也完全沒有給我打電話。就算發了短信過去也馬上看了,也給我簡單的迴複,應該不會忘記才對……』


    關於這個,我感到寂寞的原因就隻有一個。一定是成為三年級後,作為水球部的前輩忙於給後輩指導吧。凜世是個認真的人,雖然看起來很冷淡,不過跟人交往很融洽,所以比別人忙一倍應該不會錯。所以,我覺得我不應該防礙凜世,用手機拍了一張古墳的照片,附上奈良就是這個樣子這幾個字就發送給了凜世。


    『我想聽凜世的聲音。也想聽妹妹的聲音。還有小麥和緋影……』


    高中時代,在我身邊的她們,就像小鳥依人那樣快樂。當然,大學的生活也很快樂,繩田同學和草剃教授,還有認同我的人們,大概,作為佛像愛好家的我,現在的生活比較幸福。


    『不過,盡管高中時代不怎麽走運,不過也很快樂……』


    我翻了身體。沒錯,我這麽寂寞的原因,並不隻是妹妹她們。高中時代的我作為佛像愛好家的青春能夠閃閃發光,其功勞者是比睿和高野這兩個人。比睿在京都學佛教美術,高野在和歌山的山嶽佛教裏學習。難得大家的大學都在附近,星期六日的時候其實可以相聚一下,結果他們跟我一樣都忙於自己的大學生活,連聯絡都沒有一個。難道我把我的手機號碼都告訴了他們,連郵箱都登陸了,可是我發過去的信息卻不是顯示「已閱」。(譯:你又被兩基友坑了)


    就是這樣,跟我有認真發短信的就隻有住在愛媛的日向蜜柑,所以才會造成這種寂寞的局麵。由於蜜柑超喜歡妹妹,原本就是很務實的孩子,在這個春天成為了一名中學生後,給人一種成熟的感覺。身材高挑了,麵的氛圍也接近妹妹了,可是比起妹妹還要務實。有時還送來自拍的相片,原本那個穿著背心短褲拿著蟲網在山上奔跑的蜜柑,現在搖身一變穿起了水手服,真是好孩子長得快,我眯著眼睛有種人父的感覺。


    就在我這樣想著的時候,不知是不是以心傳心,噔的一聲我收到了來自蜜柑的信息。


    『明日哥,今天的大學生活怎麽樣?蜜柑又被中學的前輩表白了,而且這一次是女生前輩!你告訴我應該怎麽樣迴應?』


    終於連蜜柑也人氣期爆發了,而且是跟妹妹路線一樣,不要這麽相似可以嗎……。然後,你問我怎麽迴應,這個問題實在太難了。總而言之我,


    『如果不是討厭的前輩的話,不如嚐試交為朋友』


    發了這條建議。如果用已經有男朋友這種謊言來迴應,以我因為妹妹而被綁架的經驗來看,這難免會出現犧牲者。這時,郵件很快就變成已閱「既読」狀態、並且,


    『感謝了,我就這樣迴應。真是幫了忙』


    附上笑嘻嘻的顏文字發送過來。蜜柑不僅務實,而且對人友好。相比之下,高野和比睿作為親友,居然跟我玩失蹤。


    黃金周之前,那兩個人曾經發來了短信,高野是


    『山嶽佛教的學習就是每天拿著帳篷在山上露宿,由於電波接收不到也就注意不是郵箱不是嗎~。在北海道的獸醫大學就讀美奈子說,北海道現在開了薰衣草,一直延伸到地平線很漂亮,黃金周還邀請我去看,所以我打算買些山伏特產送給美奈子不是嗎~。然後二人在劄幌大通公園一邊吃著薰衣草雪糕一邊約會不是嗎~』


    然後比睿就是


    『由於京都有很多寺,每天都要巡遊都是辛苦了,所以才沒有時間查看郵箱就是呢~流花喵今年是考生就是呢。想跟我上同一所大學,可是偏差值還要上升5個點,並且以此為目標,所以黃金周的時候我約定了要去流花喵的家做她的家庭教師就是呢~。到時流花喵還會製作好蛋糕等著我就是呢~作為迴禮的土產,我想買個漂亮的西陣織的朱印帳送給流花喵就是呢~』


    如果把製作蛋糕的時間用於學習,是不是不要家庭教師也可以了,雖然我對此抱著疑問,不過,看來他們二人在黃金周都不能過來。


    原本美奈子和流花喵都是對妹妹虎視眈眈的那些女生(喜愛日向今日子會)的其中一員。因為被派去引誘我的親友比睿和高野,可是,結果他們卻交往了。在高中二年生的春天就開始交往,計起來差不多已經有兩周年了。在這裏作為朋友,應該給他們送去祝福對吧。


    『一開始,原本以為比我早早覺悟的二人墮落了,並且感到絕望,可是我也變得相當圓滑了……。應該說,如果我真心感覺很糟糕的話,我就不會把迴憶當成懷念。看來我是個相當弱氣的人吧……』


    如果不是這麽軟弱的心,隻是懷念而不把煩惱舍棄的話,我一定會遠離覺悟之道。


    佛教說,對過去執著的心情也就是所謂的煩惱。把煩惱舍棄,就能覺悟。人間有八苦,而這八苦當中,跟心愛的人們離別的時候產生的「愛別離苦」就是其中之一。把這痛苦舍棄,人就會覺悟。


    『雖然現在才說有些晚,到底要怎樣做才能舍棄那種痛苦呢?跟心愛的人分開就可以了嗎?不過,人總會死亡的一天,所以也不能這樣做對吧。那麽,不跟任何相愛那就可以了嗎?那不是很寂寞嗎?』


    而且,叫我把跟妹妹她們交往的時間忘記了,舍棄了,凜世的愛,小麥的溫柔,緋影的可愛,這些我都不想忘記。盡管現在過得充實,可是又是那麽寂寞。


    『還是說,因為對此感到寂寞,沒有覺悟的我才會有種傷心的感觸。當正因為我還感到迷惘,我才不能覺悟』


    這種煩燥不安的心情使我感到痛苦。可是這種心情可不是睡一覺就能忘記。


    我脫下了上衣和褲子,穿上睡衣後,鑽進被子裏緊閉著雙眼,強行令自己入睡。


    不過,睡醒後的第二天,我還沒有從那煩燥的心情中解脫。


    黃金周的第二天。學生們都基本上迴家了,大學變成一個沉靜的空間。繩田同學和教授還沒有到來。這麽廣闊的校舍,我卻把它跟四張半榻榻米大小的狹小房間重疊了,越來越覺得寂寞


    『果然,不論是沒有覺悟還是什麽的,總之迴家一趟比較好吧……。妹妹她們現在在做什麽呢,黃金周跟大家一起去遊樂場吧。我也在東京的話,一定被她們拉著一起去遊樂場吧……』


    我想著這些的同時,對那個時候產生了懷念之情。雖然不討厭現在的生活,作為大學生的我過著充實的日子,可是,高中時代真是讓人懷念。覺悟之道真是遙遠呢,我一邊這麽想著,一邊複元土器。


    「ya~ho,小哥哥」


    不好,因為太過寂寞了,甚至出現了妹妹的聲音的幻聽。雖然我不是沒有聽到,不過這裏不是東京,再說,為了防盜,教授室的門是反鎖著的。


    「小哥哥,你在哪裏。你在吧,不趕快出來的話我就吻你一麵」


    你這行動有何意義,我完全不能理解。再說,不要吻我。


    「今日子,就算你們是兄妹,那也是問題發言」


    「嗬嗬,凜凜吃醋了的說,真可愛的說」


    「才沒有吃醋!」


    「我想知道是對誰吃醋。順便一說,我對雙方都吃醋」


    「我說


    ,我沒有吃醋!」


    啊啊,真是懷念。太懷念了,甚至連幻聽都這麽真實。妹妹今日子加上凜世和小麥和緋影,組成了一隊安定的漫才組合,有沒有再真實一些……。


    ……實在太真實了不是嗎?


    我迅速站起來。本來想躲藏在擺著裝有土器的紙箱的書架裏麵,可是就在我站起來的那一刻,我跟沉重的書架的另一側出現的熟識的麵對上了。那是妹妹。


    「啊,在了在了!早上好,小哥哥?」


    妹妹笑嘻嘻地向我揮手。這是末期症狀嗎,我是那麽寂寞嗎,還出現了幻覺?


    ……不是,不對。書架的另一側出現的妹妹的麵,跟我知道的稍微有些不同。大大的眼睛和潤澤的嘴唇雖然沒有不現,可是頭發稍微有些長了。


    「……真的是今日子嗎?」


    為什麽妹妹會在這裏,我可是什麽都不知情,隻有一味吃驚。妹妹對此貌似滿不在乎的,翻著裝著土器的紙箱。


    「真是夠亂呢,大學就是做這些的嗎?我要怎麽樣才能去到小哥哥那裏?可以踩過去嗎?」


    「嗚哇,不能不能不能,不要這樣做傻瓜!裏麵都是發掘出來的土器,你再粉碎它們,不就是給我的工作添加難度嗎!」


    我變得氣急敗壞,從紙箱的間隙之間走到妹妹的身邊。妹妹因為我的接近而突然大叫起來。


    「呀啊啊啊啊!」


    「怎,怎麽了?有蟲嗎?」


    大學的周圍有很多天然的環境。遺跡公園也是豐富的綠色,可是從古墳到天皇家的墓可以說是私有地,受宮內庁管理,那是不能隨便進入的地方,所以才能保持千年以上的自然風景。也就是說,那裏居住著大量的蟲子,經常飛進大學也是日常茶飯事,前不久,在大講議室還被大量的蜈蚣入侵了。古事記也記載著蜈蚣的出沒,所以這事已經延續了千年以上,不禁對此感慨萬分。


    「我可不是因為蟲子而對小哥哥大叫的」


    「這麽久沒有見麵還是那樣失禮」


    「才不是這個!小哥哥的白衣真是帥氣極了!」


    妹妹雙手抓住我的白衣眼睛閃亮閃亮的。你是對哪裏感動了?


    「這又不是什麽,單純防止粘上汙跡而穿上的。在大學生協會可以很便宜地買到,跟圍巾沒有分別」


    「不對,比較裸圍,白衣更性感,這也是為了小哥哥」(譯:裸圍的小哥哥)


    「隻是三秒的時間裏你怎麽聯想到『裸』的!你是玩了傳說中的遊戲嗎,而且,你依舊不聽人言!」


    「啊,稍微不要動,我要把小哥哥的白衣裝扮拍照發送給媽媽」


    妹妹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對著我。


    這是為了因為預備校而遲迴家的時候買的,當時也可以親人折扣,所以妹妹的手機跟我一起買的。


    「真的不聽人言」


    「感覺單純站著沒有臨場感。對了,拿著這個壺吧?」


    妹妹把放置在雜亂的桌子上的還在複元中的土器單手拿起,就像拿著水球用的皮球那樣。我見此慌慌張張地從妹妹手上奪過土器。


    「嗚哇,不要,這是繩田同學負責複元的土器!別隨便碰,應該說,別隨便進來!我明明已經反鎖了,你們是怎樣進來的?」


    「是小緋影打開門的,真是巧手呢。隻用一要針就能開門」


    那技能難道是跟蹤狂的奧義「開鎖大法」?那是絕對的犯罪行為不是嗎?還有,緋影現在人呢?


    我往林立的書架處望過去,在那裏,小麥,緋影和凜世的裝扮比起平時還要時尚,都穿著喜歡的服裝站著。


    「哇,奧尼樣真的很適合穿白衣的說。不如跟穿著護士服的小麥開一場拍照會的說?」


    小麥的奇想依舊那麽飛躍,穿著輕飄飄的充滿女人味的連衣裙的姿態,肩膀上提著一個挎包,給人一種稚氣的感覺。原本因為童顏感覺比實際年齡還要小,可是現在的小麥隻有她的時間在往後退,比起二年前剛剛相遇的時候還要稚氣,是我的錯覺嗎,還是說時間真的倒退了?


    連接著挎包的肩帶,穿過了小麥胸與胸之間的河溝,也就是所謂的胸部斜線狀態,感覺就像強調自己的胸部那樣,讓我難為情地不敢作出指摘。為了逃避胸部斜線於是轉移視線,看見挎包下有個玻璃瓶。裏麵裝著粉紅色的啫喱狀物質……那應該是粘菌狂熱愛好者的小麥通過非正常途徑製作出來的新種粘菌粉色網柱柄菌,而且還在活動活動的。


    「原來小麥也在。而且,連蛋跳也在」


    「哇哦,奧尼樣,竟然還記得粘菌名的名字,真是讓小麥覺得有愛的說。奧尼樣終於拋棄了硬梆梆的佛像,轉而對粘糊糊的粘菌覺醒了的說?既然是這樣的話,小麥就分一些蛋跳給奧尼樣的說,反正可以無限分裂所以不用跟小麥客氣的說」


    小麥把瓶蓋打開,正準備往我拿著的土器上倒注。我慌慌張張地對土器進行防禦。


    「不要這樣,這是貴重的文化遺產!還要,為什麽拿著那東西到處走!」


    「那是讓蛋跳跟同伴見麵的說」


    「對不起,我完全不能理解你的意思」


    再說,粘菌有眼睛嗎?是因為太久沒有見麵了,所以我才不能理解小麥的說話嗎。不對,我一開始就不能理解小麥的說話。而妹妹在身邊進行解讀。


    「因為現在是黃金周,大家打算到小哥哥那裏玩,順便看一看將來大家就讀的大學。大家都是選擇了關西的大學。而且,新幹線不是在京都停站嗎?所以,首先在昨天陪著小緋影去看了京都的大學。小緋影對京都傳統的染布和色彩檢定通信講座擔當講師有興趣」


    原來如此,真是符合緋影的選擇。緋影喜歡歌特時尚,因為沒有錢買所以基本上都是自製。而且京都在平安時代,就對衣物色的組合有詳細的區分,並且細致到讓人眼花繚亂。例如白跟紅就是「櫻」、白跟深紅就是「白梅」,看似相似的組合,卻有著稍微的不同。還有,內側布的不同顏色組合出來的也有不同的名字。原本以為內側麵因為看不風應該沒有要求,可是表層布透過內側麵不同的顏色也會展現出微妙的變化。


    ……等等,這些都是我在大學的曆史美術概論時學習到的知識,現在隻是華麗的披露出來,轉迴話題吧,關於緋影想去這塊積累了千年服飾製作經驗的京都累積自己美的意識這件事,其實我以前曾經聽說過。


    「然後呢,那個開鎖犯去了哪裏?剛才明明聽到她的聲音,連凜世也不知去向……」


    我把土器慢慢地放迴桌子上後,進入書架中。然後我發現了緋影的身影,不知為何,緋影感覺到我的到來後吃驚地背對著我。


    「怎麽了?」


    「沒有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緋影這樣迴答。什麽叫沒有怎麽了,為了見麵不惜開鎖非法入室,而且還背對著我。難道你的嘴唇長在腦後嗎?.


    「如果臉上粘了什麽的話,可以去那裏的清洗土器的洗麵池清洗哦」


    「我臉上不是粘了什麽,而是沒有戴著什麽,所以那個……」


    這時,我才注意到。緋影的聲音不僅顫抖,從後麵上那耳朵還是通紅通紅的。這麽一說,耳朵後麵好像有什麽沒有了……那眼帶上的繩子沒有了?


    「難道,那個眼帶?」


    聽到我的指摘,緋影吃驚地跳了一下,然後,唯恐萬分地轉過身子對著我。一直總會戴在右眼或者左眼上的眼睛沒有了。而且,不知為何緋影那雪白的麵染上了一層紅色,眼睛也溢出淚水,嘴唇顫抖顫抖的,你不會是要哭泣了吧。


    「就,就是這樣……不行,還是不要看著我!」


    緋影別開麵,不敢正視我。原


    本緋影的眼帶並不是什麽潮流元素,而是有什麽進入了眼睛裏麵或者怎麽了而一直戴著。


    「眼睛不是治好了嗎,真是太好了」


    「不能這樣,不行這樣」


    麻煩能不能說日語呢。就在我歪著頭腦的時候,小麥笑嘻嘻地說。


    「小緋影同學隻是因為素顏被人看見了而覺得難為情的說~。眼睛的毛病也治好了,因為穿著歌特裝去看大學感覺很沒有禮貌,於是脫下了眼帶,就連昨天早上在站口等待的時候也是,也不想讓小麥我們看到自己的素顏的說」


    「因,因為,素顏就像裸體那樣,感覺很害羞……」


    緋影用雙手遮掩著自己的麵,用細小的聲音說著。就連遮掩著麵的雙手的指尖都通紅了。


    「素顏本來就是裸著的」


    「雖然是這樣~」


    「既然是這樣,那麽在去大學的時候才解開眼帶不就可以了嗎」


    「因為,在五月的紫外線照射下戴著眼帶會留下痕跡的~」


    「既然隻需要遮掩著一邊就可以了的話,那麽沒有必要雙手遮掩著對吧。不能被人看見的地方,例如胸部,就算是一邊也不行對吧?」


    「哈,正如所說的。真不愧是奧尼桑,這就是所謂的禦佛的睿智」


    「不是,這個跟大佛沒有什麽關係」


    「我明白了,那麽我要移開手了」


    緋影的雙手逐漸從麵上移開。京都清水寺的本尊十一麵千手觀音像製成三十三年裏一次也沒有公開露麵,這樣的秘佛在開封的時候也是把遮掩著的手逐漸移開才露出真容,而緋影也露出麵了。


    「哇」


    我不禁發出細小的感歎聲。緋影按照我所說的,隻露出一半的麵,可是這樣跟露出全麵又有什麽區別呢,我不禁對自己的天真感到心痛。


    第一次看見沒有戴著眼帶的緋影的素顏,真是萌爆了。不對,我原本就知道緋影是一名美少女,可是因為那眼帶的關係,總是給我一種神秘的冰山美人的印象。緋影隱藏半張麵現身後,感覺比起後麵的三名女生還要高挑,實際上這是麵長而造成的錯覺。


    但是,沒有戴眼帶的緋影的麵意外地圓圓的,眼睛也是圓圓的。原本感覺緋影的眼睛尤如刀鋒那樣銳利,原來那是眼帶的繩子釀造出來的錯覺。你問我到底想表達什麽,那就是緋影萌爆了。(譯:譯者被那插圖萌翻了)


    「呀!」


    緋影看了我一眼後,再一次遮掩著自己的麵。這是為什麽?


    「小緋影,為什麽要遮掩著麵。明明這麽可愛」


    聽到妹妹這樣說,緋影的麵噴出了蒸氣,


    「被日向同學稱讚真是光榮至極,感覺快要升天了」


    「那麽,可以讓我看一看那可愛的麵嗎?」


    「我的麵現在不能見人,平時都戴著眼帶,可是第一次用雙眼去看奧尼桑的麵,心跳的速度直線上升二倍,已經到達臨界點了。所以不要再看了!」


    麵對緋影,我在感覺到可愛的同時,那真的是人類的眼睛構造嗎……不禁抱有微妙的疑問。


    「原來如此,這就是乙女心呢。啊咧,既然不是因為披露素顏而害羞的話,那麽為什麽昨天等待的時候要遮掩著麵?」


    明明是個天然娘,妹妹的觸覺有時真是敏銳。因為喜歡著妹妹,並且藏於心底裏的緋影麵對詢問不禁跳了一下,並且肩膀顫抖顫抖的。


    「不,不是,那個……」


    完全陷入了混亂之中。我迅速地進行營救。


    「那麽,緋影想去的大學已經看過了嗎?」


    「啊,奧尼桑的善解人意真是太耀眼了!」


    「對不起,我不知會造成反效果的」


    「姑且,看上眼的八所大學都巡過了一遍。因為是黃金周,事務室都關閉了,可是學生出入的校門是打開的,感覺學校內的氛圍就像展示品那樣。事務室前的引導欄放著一些小冊子,我也拿了一些。就差收集詳細情報後再作選擇」


    「哦哦,不是很好嗎,基本上已經決定了在京都上大學不是嗎」


    在這些女生當中,我最擔心的就是緋影,而已令人以外的,緋影竟然走一條如此踏實的路線。對此,我由心底裏感到安慰。其實,可能是由於緋影那較真的性格關係,才會引起一連串的事情,並且想自己一個獨力承擔的感覺。


    「大學就像一所博物館那樣,有時會有修複古代裝束那樣的拜托,所以說不定有一天,我會跟奧尼桑一起工作」


    緋影開心地說著。雖然一開始是喜歡妹妹的,像我這種無聊的人,為什麽可以進入到緋影的內心世界呢,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雖然作為妹妹的跟蹤狂的緋影讓人畏懼,可是,現在真是可愛。


    總而言之,黃金周開始沒多久就跟妹妹她們相遇了,昨晚那樣的寂寞真是自作自受。


    「那麽,黃金周期間一直住在這裏嗎?」


    「你說一直住在奈良?不是,不是一直哦」


    小麥對妹妹的說話點頭肯定,然後把蛋跳伸向給我看著。


    「今晚是在奈良過夜,不過明天就要去小麥的大學參觀,所以要去和歌山的說」


    「和歌山?……啊啊,記得以前有個粘菌的研究在……」


    「沒錯,南方熊楠老師在和歌山研究粘菌,小麥也想在那裏研究粘菌的說~」


    「真的很喜歡粘菌呢,小麥」


    「是的的說,喜歡到讓人抓狂的程度的說~」


    你的意思就像現在的狀況不令人抓狂是嗎。


    「除了讓蛋跳在和歌山跟同伴相隨之外,也就是作為觀察大學時的名信片帶過來的說。如果黃金周能夠遇見教授的話,還想請教請教的說」


    用粘菌作為名信片,這不是懲罰遊戲吧。不對,對於喜歡研究粘菌的人來說,這反而是獎勵?


    「不過,研究粘菌又有什麽作業呢?難道想給玩具廠量產史萊姆?」


    妹妹歪著頭腦說。我也對此表示疑問。雖然以滿足好奇心來研究不是沒有可能,可是,以小麥那樣的野心性格,才可能地地道道地搞基礎研究來滿足自己。


    「唿唿,小麥將來會進入微軟,然後研發出超越以往的二進製計算機的『粘菌計算機』的說」


    「嗚哦,雖然我連一半都不能理解,不過聽著覺得很厲害!」


    「嗯,雖然不知道哪裏厲害,果然小麥是理科生對吧。竟然可以用粘菌來製作計算機,希望到時可以製作出一台連我也能使用的電腦」


    妹妹也敬佩地眼睛閃閃發光的。小麥就像天使那樣微笑、


    「不要說電腦,小麥研發的粘菌計算機將來會接入世界任何一個政府機構或者研究所,這是小麥的夢想的說。這樣一來,蛋跳的創造神也就是小麥,將來就可以任意操控任何一台粘菌計算機的說~」


    「那不是夢想而是野心,而且感覺好黑暗」


    「奧尼樣,如果當初迴應了小麥的表白而選擇小麥的話,就會成為世界女王的夫君……」


    「這樣一來,我不僅違背了自己的覺悟,三天內還一定會遭人暗殺,還是免了」


    「就是就是,小哥哥已經跟凜世交往了,可不能說這種玩笑」


    妹妹雙手搭著我的肩膀,對小麥輕輕地告戒。


    「對了,凜世呢。完全見不到人,不是來了嗎?」(譯:你現在才想起你的女朋友)


    「嗯,來了哦。凜世,你在幹什麽?」


    就算是妹妹的唿喚,也完全沒有反應。於是緋影衝進了林立的書架裏麵。


    「啊,在了在了,你在幹什麽,三劍同學。不是來跟奧尼桑見麵的嗎」


    「誒,那個,因為我


    也是報考這所大學的,果然在跟兄貴桑見麵前先了解一下這所大學……啊,走廊的對麵貌似有什麽展示品~」


    「為什麽要逃避!趕快進去!」


    緋影跟凜世糾纏在一起。真不愧是四高水球部的浮動後衛,巧妙地防止凜世的逃跑。


    「因,因為兄貴桑正在複元土器中,我又不想造成防礙……」


    「沒有問題,都放好了」


    我這麽說著,然後向著凜世的方向走去。被緋影拉著手臂的凜世,依舊是那麽美人,依舊是那麽長長秀麗的黑發,隻是麵上染上一層紅色。


    然後……不知為何,眼睛也是紅紅的。


    「哈……」


    凜世看見我的一瞬間,發出了細小的叫聲,然後紅紅的眼睛落下了點滴點滴的淚水。因為事出突然,不管是我,妹妹,緋影還是小麥都對此感到吃驚。


    「怎,怎麽了,凜世?」


    「那樣的氛圍下突然哭泣起來真是奇妙,是不是什麽過敏了的說?」


    「啊,這房間不管是土器還是書籍都布滿灰塵」


    「也就是,果然過來事先觀察沒有錯。這樣的過敏反應,果然不能跟奧尼桑一起上同一所大學……」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我,我一定會去明日香大學的,這是決定事項!」


    凜世哭泣地極力地搖頭否定。然後突然注意到了什麽似的、


    「不,不是,雖然剛才的說話感覺很堅定的,不過其實也不算堅定?」


    「是的是的堅定堅定」


    小麥的吐槽依舊會觸碰別人的神經。


    「真的不是過敏嗎?這裏有麵罩哦?」


    聽到我的說話,凜世滿麵通紅的,嘴唇緊緊地閉合著。


    「這不是過敏,而是兄貴桑害的……」


    「啊啊,我的白衣汙跡斑斑最終」


    「才不是!因為兄貴桑一直沒有給我打電話,我擔心兄貴桑去了大學後把我給忘記了……」


    「誒誒?」


    我的聲音提高了五個分貝。


    「因為不是凜世你叫我不要再打電話了嗎,而且我們不是有互必短信嗎」


    「隻有文字,我是猜不到你到底是怎麽樣的表情。所以我的迴複一直都是簡短的,說真的,我有好多說話想跟兄貴桑說……」


    「是凜世叫我不要打電話對吧,所以我一直都很謹慎……」


    「那是因為兄貴桑要高考,如果要顧及我才每天給我打電話,我們相距越遠,我就越想聽到兄貴桑的聲音,一直想跟兄貴桑保持通話,但是,我可不想因為自己的任性而使兄貴桑落榜!你給我注意到啊,傻瓜!」


    誒誒!什麽意思,當我成功被明日香大學錄取後,同時凜世的電話禁令也就隨之終結是嗎?我應該馬上給凜世打電話是嗎?


    「既然是這樣,那麽你可以這樣對我說……。明明我還拍了合格的相片發送給你……」


    「就算大學合格了,沒有在期限之內支付入學金也不算數不是嗎。我可不想因為跟兄貴桑無時無刻地通電話,而使兄貴桑睡過頭了而忘記了支付入學金……」


    「不對,就算忘記了支付入學金,隻要解釋一下就沒有問題……」


    「這種事情,我又沒有經曆過高考,怎麽會知道!所以,我一直相信兄貴桑會像以往那樣給我打電話,所以我一直等待著,不過一直都等不到兄貴桑的電話,一開始以為隻是比較繁忙而忘記了,可是不過怎麽想,大學都休息了,連黃金周也不迴家,一定是在大學這個新世界裏,把我的事跡完全給忘記了……」


    「我才沒有忘記,應該說像我這種土氣不起眼的人才會被人遺忘」


    「所以,知道小麥和根雪同學都是以關西的大學為誌願,並且在黃金周兩人打算事前考察而一起出發旅行的時候,我想著要不跟著她們一起去然後跟兄貴桑見麵……一個人去見兄貴桑這種勇氣我可沒有。今日子也打算自己親自去相聚兄貴桑,於是變成了四個人一起來,原本想著隻要大家都在那就沒有問題,可是當我踏入大學的那一刻,就害怕跟兄貴桑碰麵……難道已經把我忘記了,在享受新生活的時候突然被過去的知己探訪會不會感到鬱悶呢……」


    凜世的淚眼變得通紅通紅的,雙手在胸前捏成拳頭顫抖著。大概,這就是凜世一直埋藏於心底裏的話,也是想通過電話告訴我的說話。妹妹她們聽到凜世的說話後震驚地在凜世的身邊圍成一圈。


    「對不起凜世,我不知道你是這麽難過的。我們也是三年級生了,從前輩那裏繼承的水球部一直都是繁忙繁忙的,我跟小哥哥的聯絡也隻是通過郵件互送簡單的信息,還以為凜世跟我一樣」


    「我也沒有注意到真是對不起,三劍同學。我有時會給奧尼桑發送心靈寫真,不過,如果我知道三劍同學如此痛苦,一定會發短信叫奧尼桑趕快給三劍同學打電話」


    原來如此,怪不得最近我總是收到不明來曆的電話,沒有文字內容隻有一些令人寒心的墓地相片發送過來,原來是緋影所為!


    小麥也對凜世說。


    「小麥的姐姐,成為社會人士後每天都給小麥發送大量的騷擾郵件,她不厭倦小麥也覺得厭倦,閑聊電話更是馬上掛線,想到這樣下去一定會對小麥的高考造成幹擾於是直接拉黑的說。明明腦袋空空卻憑著事業線就進入了一家大型企業當社長秘書的那個可惡姐姐、每天的短信基本上都是『今天到一流的品牌店買了個包包』或者、


    『今天在超一流料理店吃了一萬日元的蕎麥麵』之類的、這種可恨的事跡就算是日記也不想看多一眼的說。相反,凜凜可沒有被拉黑,所以奧尼樣並沒有在躲避凜凜,隻要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的說」


    雖然凜世說的話很胡亂,可是凜世卻沒有表現出以往的高傲和生氣,而是像一隻被拋棄在雨天的小貓那樣無助地顫抖肩膀,淚水不斷往下流,啊啊,為什麽會有這麽可憐的畫麵。


    凜世不僅美人而且頭腦很聰明。以客觀來看,像我這種土氣平凡男絕對沒有資格讓她感到擔心。所以我還以為,就算相距甚遠,凜世也不會為我擔心,隻要有什麽事就會毫不猶豫地給我打電話傾訴,所以我不想打電話給凜世造成困擾。


    不過再想一想,我和凜世剛剛交往的時候,由於沒有經驗,於是詢問早美結果被坑了一臉,不管是我還是凜世都是情侶新手。我感覺到寂寞的同時,凜世也會感覺到寂寞是吧。


    「對不起,凜世」


    我明明是年長者,卻連這種事情都注意不到。而且凜世的自尊心比較高又是一名害羞草,一直在奇怪的地方顧慮著我,明明我對此十分清楚。


    沒事的,我最喜歡的人仍然是你……雖然我想這麽說,可是隻要妹妹她們還在,我實在說不出口。


    「從今以後,一定會準時準點給你打電話的」


    這句話已經是我最大的能耐,不過凜世聽到後低著頭地點了點頭,看來我的說話已經傳達過去了,我稍微安心起來。


    「……我也可以給你打電話對吧?」


    「隻要不是上課時間,什麽時候打過來都是歡迎……」


    「到時發彩信」


    「還有那個……」


    「為什麽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猶豫不決的?」


    因為凜世還沒有正視我,原本以為凜世還在生氣而擔心著。就在一瞬間,被黑發遮掩著的凜世的雪白耳朵顯得通紅通紅的


    「……都是兄貴桑的錯」


    「我又錯了什麽?我做了什麽?」


    「因為穿著白衣」


    「果然是對灰塵過敏嗎?」


    「都說了才不是!高中做理科實驗的時候,明明隻有老師才


    穿著白衣,隻不過是成為大學生就穿起了白衣,是這個錯……」


    「不是成為大學生後穿,而是不穿著會粘上汙跡」


    「我是說!是兄貴桑太帥氣而引起的錯!」


    凜世滿麵通紅地全力地訴說。這種情況下,到底算是生氣還是嬌了,能不能告訴我?總而言之,因為注意到自己說了不得了的說話,凜世全身變得通紅的,就像全速前進的蒸氣火車突然刹車而噴出了大量的蒸氣,不過真的很可愛。


    「唿,真是熱真是熱,奈良真不愧是盤地地形,比夏天還要熱~」


    給全身通紅的凜世不留情麵地補刀的小麥,果然是黑心小麥。


    「黃金周不是在春天的節日嗎?」


    對緋影的認真吐槽不通電,從另一方麵來說,真不愧是個天然娘妹妹,從整體的對話中居然也抓不住方向性,不禁讓我覺得懷念。


    就在我們反複做著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的時候,繩田同學進來了。


    「早上好……啊啦?」


    繩田同學依舊穿著細長工裝褲和一件針織衫那樣沒有時尚要素的衣服。我於是慌慌張張地對妹妹說。


    「啊,對了,這裏是部外人禁止進入的,趕快出去!」


    「誒,難得想讓小哥哥給我們在奈良做導遊」


    妹妹鼓起腮子說。凜世慌慌張張地向繩田同學低頭。


    「對不起,我們對大學的事情不是很了解,現在就出去」


    「沒所謂,這裏就像倉庫一樣,隻要不要破壞土器就可以了。你們是日向同學的朋友對吧,難得來到慢慢聚會吧」


    繩田同學溫柔地微笑著,這個時候凜世露出微妙的表情。


    「朋……友……」


    「那邊的短發娘跟日向同學有些相似呢,難道是……?」


    「是的,我是妹妹,叫日向今日子!初次見麵,那個……」


    妹妹比起最強的交際能力,就算是初次見麵的人也全力突進。水球比賽的時候,對方隊伍的守門員感到那距離感一下子縮短的時候,不禁變得不知所措。


    「我是三年級生的繩田彌生。果然呢,因為覺得跟日向同學很相似」


    「誒嘿嘿,經常被人這樣說?」


    不對不對,一次也沒有這樣說過。那樣的土氣男居然是那麽可愛的女生的哥哥真是不敢相信,順便去死,基本上都是這樣說。……隻是,凜世說過我麵上的配件比較小而已,可是在配件的配置上非常相似,繩田同學隻看一眼就看出了我們是兄妹關係。難道真的有幾分相似……我看著妹妹的麵想著。不管怎麽想,我並不覺得自己可愛。不是,我可沒有說妹妹很可愛。


    「也就是說,大家都是高生對吧?真是讓人懷念,青春滿載的真是可愛~」


    繩田同學眯著眼睛懷念。被美人的繩田同學稱讚,就算是妹妹也害羞地撓著頭。


    「誒嘿嘿,可愛什麽的才沒有呢~。繩田小姐既成熟又美人,反而讓人憧憬~」


    「的確,日向同學作為最高學年的前輩的威嚴不僅被水球部的後輩們所敬仰,前不久的練習比賽中,新部員甚至『日向前輩真可愛』讚歎不已。順便一說,我從心底裏也極度同意」


    緋影毫不避諱地把自己的主張說出來,不過就算再直白,看來妹妹也收不到


    「誒,大家都是女生,比起可愛,更想稱讚漂亮對吧」


    「小麥也有同感的說。成為社會人士後還把自己裝扮成可愛少女的姐姐,真想讓她感受到自己超齡的事實的說」


    小麥依舊那麽黑心。繩田同學看著我、


    「日向同學,既然難得大家都到來了,今天不如休息吧,然後帶她們去玩一下?」


    「誒,不過,不是說學會發表的日期已經火燒眉毛了嗎」


    「日向同學最近總是發呆,我稍微有些擔心,那絕對是思鄉病。而且到了六月沒有休息天,所以趁著現在去放鬆一下吧。這樣一來,明天應該可以提速的」


    啪,繩田同學就像在說注意一下氣氛那樣拍了一下我的後背,然後對我使眼色。的確,正如繩田同學的指摘,盡管自己認為還能再繼續努力下去,不過,就像逃避不了佛祖的雙眼那樣,一切都被繩田同學看穿了。


    「我明白了,那麽我就順你意思去辦」


    我脫下了白衣,看著妹妹她們。


    「……就是這樣,我今天一整天都是空閑的,要去哪裏玩?」


    「哇,太好了,我想去喂鹿!」


    「隻要是有大量粘菌的地方小麥都想去的說」


    「作為服飾參考,我想看佛像潮流」


    「我……除了這裏,哪裏都……」


    隻有最後的凜世的意思微秒有些消極,就是這樣,可以去的地方隻有一處。有鹿的,神社的原生態樹林,有展示佛像的,而且還有大佛。


    也就是,我帶著她們來到了奈良公園。總而言之,帶著妹妹她們走出大學後,在大學校園內散步,雖然放假中,不過仍然有留下來討論研究的學生,他們紛紛看著我們。


    「怎,怎麽了?還以為日向那家夥已經好上了大學其中之一的美女繩田前輩,現在竟然又帶著另外幾名美人!而且是四人!」


    熟識的模式出現了。明了明了,我死了可以一了百了對吧……


    因為習慣了的關係,因此我華麗地無視了、


    「不過,如果是日向的話不是沒有可能」


    意想不到的說話,使我不禁要摔倒下來。這裏不是「為什麽是那樣土氣的人,明明死了可以一了百了」不是成了固定模式了嗎?在這塊擁有一千五百多年曆史的奈良大地,傳統的模式也能夠否定是嗎?


    「小哥哥你這樣很危險,你在做什麽」


    對快要摔倒下來的我,妹妹強硬地抱著我的手臂支撐著。真不過是一段時間沒有見麵而已,跟妹妹胸部親密接觸的我的手臂感覺到微妙地彈力上升。不好,這一次真的要被罵倒……我對此做好心理準備,然而我聽到的是、


    「就是呢,如果是日向的話那就隻有承認的份。那個完美主義的草剃教授都把複元土器這工作交給他,就連首席都稱讚的才色兼備的才媛繩田同學都推薦他呢」


    我無視了妹妹抱著我的手臂,繼續收聽關於我的傳聞(而且是好的方麵)。


    「他所提交的佛教建築概論報告,隻不過是給教授看的都寫了近百頁。而且內容有根有據,這是什麽樣的頭腦構造」


    「大學總會有那麽幾個臥虎藏龍的人。那個日向這麽受歡迎也是理所當然的,那些女生真是有眼光」


    「那個日向可是被稱為『攻略了隻對土偶有興趣的繩田女士的男生』哦」


    這是什麽情況。至今為止,因為個人原因隻喜歡佛像對佛教很了解。竟然在這裏得到了肯定。


    「真厲害,大家都在討論小哥哥。果然,從以前開始我就確信,小哥哥是個好男生。現在開始就要在大學出道對吧?」


    為什麽妹妹會露出自滿的表情。而且,大學出道是指一直過著平凡人生的人成為大學生後脫胎換骨成為眾人的焦點,像我這種繼承了土氣毫不起眼的我,應該跟這個詞語沒有緣分才對……?


    總而言之,妹妹的心情相當愉快,自滿地哼哼起來,嘛就當是那麽一迴事吧。


    「大學出道嗎……」


    凜世喃喃自語的。


    「誒,剛才說了什麽?」


    小麥轉過身詢問,凜世慌慌張張地搖了搖頭、


    「誒,沒有,什麽也沒有?」


    然後迷惑過去了。可是我耳朵清清楚楚地聽到,大學出道怎麽了,凜世根本沒有必要大學出道就已經十分奪目。而且,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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