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襯衫被凜世帶走了,所以我穿著丟在教室置物櫃裏的運動服上衣迴家。
那天晚上,我無法成眠。
暑假前的期末考即將到來,但是我也讀不下書。課本跟筆記本保持絕妙的平衡,充滿藝術氣息地散落各處,然而讀書進度一直完全沒有進展。
話雖如此,我也提不起勁念書。各位或許會想「那你去睡覺不就好了嗎」,不過當我試圖入睡而閉上眼睛時,眼底卻會浮現滿滿的煩人景象。主要是凜世的胸部和凜世的胸部和凜世的胸部……
「哇——!你這家夥,不要一直想胸部啊!快忘掉!」
我亂抓頭發。凜世的胸部……更進一步說,就是胸前的突起抵在我胸口的鮮明觸感數度浮現,讓我的胸口陣陣發燙。
我認為這就是所謂的煩惱,於是為了消除煩惱,我到床上打坐。可是修行仍然不足的我遲遲無法集中精神,沒辦法進入冥想狀態。
入夜後,似乎又下起了雨。明明梅雨季差不多該結束了,但一直傳來「嘩啦嘩啦嘩啦……」的雨水拍打聲,讓我更加無法專心。
「老哥,老哥!」
妹妹進到我的房間。這個妹妹還是連個門都沒有敲。她穿著睡衣,雙手抱著羊咩咩圖案的枕頭。
每當妹妹拿著羊咩咩枕頭走進我的房間時,她直接鑽到床上跟我一起睡覺的比率高得異常。
我明明正在打坐對抗煩惱,然而看到拿著羊咩咩枕頭的妹妹,我差點不小心摔下床,不過我拚命忍住了。我口中喃喃念誦般若心經,絕不停止打坐,努力保持平常心。
「喂,老哥,你有在聽嗎?」
妹妹坐到我的床邊。她似乎剛洗過澡,身上飄散著淡淡玫瑰香氣。妹妹這家夥八成用了玫瑰香氛的bath 〇〇 man入浴劑吧。妹妹光是用人浴劑還不滿意,她似乎還喜歡在浴缸中撒花瓣,常常被母親罵說「浴缸會堵塞啦!」。
另外,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不要再跟黃色小鴨鴨一起洗了。尤其是關於那對綁著紅色緞帶與藍色領帶的小鴨鴨情侶,真的不要再把打藍領帶的那隻取名為「老哥」了。
「明天放學後啊……」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
「你有看到凜世的泳衣吧,它破掉了。我想先拿給專賣店的人看,問問他們是不是放進洗
沒錯,女子薄情、任性又自私,哦,這麽說來,在※落語的笑話段子中也有這麽一則呢:罵她她就鬧脾氣,打她她就哭,殺她她就變成夜裏的惡鬼……女人就是這樣。(編注:日本的傳統藝術,類似單口相聲。)
我明明知道這點,然而我愈想忘記,就愈會迴想起凜世胸部的觸感。啊啊,真的有如釋迦牟尼所說,所謂的女子,就隻是妨礙開悟之道的惡魔。隻不過是個我胸前也有的小突起,就把自認已經開悟的我搞得一團混亂。
我再次深刻體會到釋迦牟尼真是偉大。
「就是它!那個充滿超—輕浮有錢公子哥的學校。那些家夥自稱是帥哥,誤以為自己很受歡迎,要是被他們搭訕會很麻煩呢——你想想,如果他們死纏爛打,我會不小心痛扁他們啊。這樣的話,我這個年僅十五歲的美少女會因為傷害罪被逮捕,這就傷腦筋了。」
「雖然水球有個『水中格鬥技』的別名,不過勸你還是把格鬥技用在水中就好。」
「所以說,要是有個男生跟我們一起去,幫忙擔任避邪符就好了呢——」
「這是個很棒的主意呢。去拜托你們班上的男生吧,晚安。」
「哎——唷,你真愛開玩笑!當然是老哥要來呀——?」
我準備逃向睡眠之中,卻被妹妹抓住肩膀硬拉起來。
「為什麽我非得陪你們去買東西不可啊!」
「因為凜世和小麥完全不跟男生講話,不會讓她們兩人反感的就隻有老哥啊。我猜啊,說不定她們兩人有點喜歡老哥喔~受歡迎的男生真辛苦呢~你還真行啊☆」
戳啊戳,妹妹用食指在我臉頰上戳來戳去。請你住手,臉頰快破洞了。
而且那兩人之所以會跟我說話,完全是因為她們喜歡妹妹。她們隻不過是想監視我,受到她們喜愛的根本不是我,而是妹妹。不過由於害怕身為百合女的身分暴露後會失去與妹妹的友誼,她們對妹妹隱瞞著這件事。
「而且如果是不上不下的男生,一定會給人『她們找人來趕蒼蠅了——。的感覺啊。要是因此莫名刺激到銀嶺學院那些家夥的競爭心,反而前來接近我們的話也很傷腦筋。果然還是得找個具有說服力,讓人覺得『他絕對是其中一人的男朋友』的男生才行呢。」
「我是最沒有這種說服力的人,關於這點我有自信喔。」
「又來了——真會說笑!老哥之所以看起來不起眼,是因為你完全不在意服裝跟外表啦,而且你每天都頂著一頭亂發走來走去。老哥如果有認真打理,一定會超帥氣。做妹妹的我都這麽說了,不會錯的。」
不不不,我才覺得妹妹你又來了——真會說笑!……我這麽想著,並看向妹妹,然而不知 一道怎麽搞的,妹妹用認真無比的表情注視著我,認真到讓我覺得有點恐怖。
我嚇了一跳,不禁坐起身。妹妹那看起來有點炙熱的目光,讓我感覺到某種令人不安的氣息,於是我伸手指向門口。
「總……總之,你該出去了吧?我已經要睡覺了。你也快點去睡。」
「叭叭——我才不出去呢~我今天要睡在老哥床上。」
話一說完,妹妹馬上把自己的羊咩咩枕頭放到我的枕頭旁邊。
「為什麽要睡在我床上啊!好,沒關係,我知道了,我去睡走廊!」
根據經驗,我知道繼續跟妹妹糾纏也不會有好下場。我想帶著自己的枕頭走到走廊上,然而當我為了拿走枕頭而向床鋪伸出手的那個瞬間,手腕被妹妹抓住,我被強行拖迴床上。
「老哥要睡的地方不是走廊,是這裏喔。」
妹妹高高興興地想用蓋在自己身上的棉被把我包進去,並一邊這麽說。糟糕,被包進去就危險了!
妹妹的臉就位在超近距離,我連忙背向妹妹,以免看到她的臉。啊,不過這樣就會毫無防備地將背部暴露在妹妹麵前,這樣也很危險!我急忙重新轉身麵向妹妹,結果妹妹又伴隨著棉被一起逼近我。哇——我該麵向哪一邊才對啊——!
「老哥,你翻來翻去做什麽?乖孩子就要乖乖睡覺喲。」
「為什麽啊!你自己在這邊睡就好了吧,不要把我卷進去!」
「因為……我也想像凜世一樣,穿穿看老哥剛脫下來的襯衫呀。」
「抱歉,我沒聽清楚?」
「總是對女生冷淡的老哥,願意跟我的朋友好好相處,這點讓我很高興。不過我偶爾也會想,要是對她們太好,我可能會有點嫉妒喔,之類的。」
妹妹一說完,立刻用在水球運動中鍛鏈出的強勁腕力將我拉進棉被,手腳纏繞到我身上,封鎖住我的行動。
「這是在做什麽啊!※寢技嗎?」 (譯注:將對手壓製於地麵的柔道技巧。)
「不是。我隻是注意到,雖然凜世借了染上老哥味道的衣服來穿,不過比起衣服,真正的老哥好太多了。」
說完,妹妹就緊抱著我,閉上眼睛。
「嗯——果然可以直接感受到老哥比較好呢。既然能得到真正的老哥,我好像就不會羨慕凜世拿到襯衫了。不過總覺得還是不太夠,所以就讓我盡情享受老哥一整晚吧唿——」
「什麽一整晚,你給我迴去自己的房間……呃。」
我閉上一直嚷嚷的嘴。妹妹修長的手腳仍然纏在我身上,就
這樣入睡了。妹妹原本就是閉上眼睛後三秒就會睡著的體質,不過這也太快了。大概是因為運動過後感到疲倦,才會一躺下來閉上眼睛就睡著吧。
現在不是思考這種悠哉感想的時候,我動不了了。這樣一來,我既不能推開妹妹,也無法逃跑。而且我的床是用鐵管組成、極為普通的單人床。由於床位狹窄,妹妹靠得太近,而且還緊緊貼在我身上,她的唿吸剛好會吐在我耳畔。
她身上有種甜甜的香氣……感受到緊貼著我的妹妹有多麽柔軟、她的體溫、以及各種觸感,我覺得我的煩惱妄念好像一口氣全都覺醒了。
而且我雖然扭動身子想逃開,但妹妹緊緊抱著我,讓我無法逃離。反而當我扭動的時候,妹妹的手腳趁隙緊緊箍住我,讓我陷入愈來愈無法掙脫的狀況。
如果用柔道的說法,我現在就是處在關節被固定的狀態,完全無法動彈。而在這個狀態下,妹妹的臉就在我旁邊。
「唿——唿——唿——」
她的鼻息吹拂在我的耳朵到頸部,溫柔地撫過那一帶。
心髒快爆炸了。我戰戰兢兢地看著妹妹的臉蛋。即使在這麽近的距離觀察,她的肌膚也光滑細致到完全看不見毛孔,這或許是個老掉牙的形容詞,不過她的皮膚真的就像陶瓷一樣,而且還帶著玫瑰色。
「不……不對!不要被玫瑰色的臉頰這種詞匯迷惑了!之前電視上的健康節目不是說過嗎?人類睡眠時,全身的微血管會擴張,使體溫下降,讓身體維持睡眠狀態之類的。也就是說,這個令人憐愛的玫瑰色臉頰隻不過是出於微血管的擴張現象,話說糟糕了!明明想藉由理論平複自己的感情,卻不小心說出『令人憐愛』這種話啦——!」
就算我一個人在這大吵大鬧,因白天的社團活動而疲倦的妹妹也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也就是說,我不可能從妹妹身邊得到解脫。她低垂著纖長的睫毛,陷入熟睡之中。
話說,妹妹的睫毛真的很長,像支小拖把一樣又密又厚,濃密而纖長得足以在臉頰上投下陰影,而且鼻梁也很挺。
雖然不想承認,而且我完全不這麽認為,不過以客觀事實來說,這家夥該不會就是一般所謂的「超級美女」吧……?不,我個人完全一——點都不這麽認為喔?
妹妹現在是形成從旁緊抱住我的姿勢,也就是從側麵將我夾在雙手雙腳之間。同時她的胸部也剛好壓在我的上臂處,所以她的雙峰也夾著我的手臂……充滿彈力地緊貼著我。
不、不行!要讓心境保持空明!我拚命念誦般若心經。
「觀自在菩薩,觀、觀自在、觀自、觀……觀感……感、感……」
不行,還是會有感覺啊!
「唿——唿——嗚嗯嗚嗯……老哥,好喜歡你喔……嗚思……」
在這麽剛好的時間點說出這句夢話是故意的嗎?妹妹!竟然使出這種邪惡花招,女子果然是妨礙開悟的惡魔嗎!救救我啊,釋迦牟尼佛!
既然都變成這樣,幹脆睡著讓意識消失算了。然而就在此時,伴隨著窗外傳來的嘩啦啦雨聲,我感覺到某種氣息。
突然間,我想起打雷那天,我在窗外看見的那個女性身影。假如說……那不是夢境,那個女人又來到窗外的話呢?
我心驚膽顫地望向窗戶。不過窗外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
果然是我的錯覺嗎?不過還是再看仔細點吧……雖然我想這麽做,不過當我一采取行動,就不小心靠近了妹妹的臉。我正麵感受到妹妹的唿吸,而它甜蜜溫柔地撫過我的嘴唇。愈發紅潤的唇瓣微微張開,白皙光潔的皓齒在那微小的縫隙間若隱若現,看起來就好像隱藏在緊閉貝殼中的珍珠……我不小心產生了這個不符合我個性的文藝感想。
一直盯著那對唇瓣看時,總覺得我的心好像會被吸進去,於是我慌忙別開臉。雖然很在意窗外的情形,然而現在根本無暇他顧了。我更在意的是妹妹的鼻息,但是我不能陷入惡魔的誘惑中!
結果,那晚我完全無法入睡。
接著,伴隨著有如地獄的睡眠不足,第二天的早晨降臨了。
「嗯——睡得真飽!」
妹妹滿臉神清氣爽,坐在床上用力伸懶腰。哎,都熟睡成那個樣子,當然會睡飽啊。相反的,這天早上我被妹妹害得不隻頭發亂翹,眼睛下方也出現深沉的黑眼圈。
雖然雨勢變小了,不過現在依舊滴滴答答地下著絹絲般柔軟的雨。總算從妹妹身邊得到解脫後,我打開窗戶向外看。
果然沒有任何人在……不對。
一樓跟二樓間的屋簷稍微被泥水弄髒了。為什麽那種地方會有髒汙?屋頂的泥巴掉下來了嗎?還是說……之前有某個人站在屋簷上?
我就像淋到冰水一樣背脊發冷。
「老哥,怎麽了嗎?」
妹妹從背後緊貼著我,並望向窗外。就算是這種妹妹,她也是個敏感的青少女,不能讓她因為這種不確定的情報而感到不安。我思考著要不要等父親晚上迴來時偷偷找他商量,並對妹妹搪塞道:
「啊,沒有。太悶熱了,我在讓房間通風。」
「真的,一下雨就沒辦法開窗戶,房間很悶呢。老哥的房間是因為要節省電費而沒裝冷氣對吧。你明明可以在夏天期間移到我的房間住啊。」
「我拒絕。還有,不要一直黏在我背後。」
「咦?為什麽?」
還問「為什麽」!我都說很悶熱了還黏上來,這種人真不知道在想什麽;不過更重要帆是,不要用力把你那包覆在睡衣之下、沒穿內衣的雙峰壓在我背上!
不過妹妹身上莫名有種甜蜜香氣。是草莓的味道嗎?
「你一大早在吃什麽啊?」
「咦,糖果啊。之前一直都放在口袋裏。」
「竟然隨身攜帶糖果,你是會在巴士旅遊中分送糖果,用『小糖糖』這種帶有人格的稱唿唿喚糖果的阿姨嗎!」
「老哥的說明有時候很羅唆呢。」
「不要你管!」
妹妹朝大喊的我口中塞進一顆草莓糖果。我「嗚」地發不出聲。口中嚐到酸甜的草莓味。
「我有兩顆,所以也給老哥一顆。」
「一大早哪吃得下糖果啊!」
「在國中畢業旅行中,小麥在早上起床的時候告訴我,就算早上剛起床,舔過糖果的話就能馬上接吻喔。」
「咦?」
妹妹的臉近得讓人不舒服,害我緊張了起來。不對,比這個更讓我緊張的是,妹妹啊,你該不會讓小麥的不良企圖得逞了吧?
「你你你你你、你應該沒有跟小麥試過這招吧?」
「咦?老哥,你想試看看嗎?」
妹妹的臉更加靠近我。草莓的甜香刺激著我的鼻子。
「笨蛋,才不是!走開!應該說,我要走了!」
我慌張地拉開妹妹,從房間飛奔而出。由於太過匆忙,我在下樓梯時同時踏出左腳跟右腳,身體瞬間騰空了。i fly!
「咚咚咚咚砰!」
翻滾了三圈半後,我重重倒在一樓的地板上。
「呀——老哥!」
從樓梯上傳來的妹妹尖叫聲逐漸模糊……
總之就是這樣,我們在放學途中來到了購物中心「tachy on」。
一整天都淅淅瀝瀝地下著雨,明明有撐傘,手腳卻都淋濕了。來到大樓入口的屋簷下方,我才鬆了口氣。
小麥按人數拿齊放在入口處的塑膠傘套,忙碌地發給我們,並一邊說:
「思——今天既陰暗又潮濕,是個看起來很容易讓黏菌產生核分裂的黏菌天呢。」
「好討
厭的天氣啊。」
「一般的細胞會細胞分裂,不過黏菌隻會進行核分裂,細胞本身不會分裂,而是會逐漸巨大化,最後會變成擁有多達一億個細胞核的巨大多核變形蟲。說到這個多核變形蟲黏答答的模樣,實在是非常惹人憐愛,也就是……」
「小麥。凜世跟妹妹已經進去羅。」
那些家夥竟然逃了。小麥揮舞著手腳追上去。
「小咩~!今日日跟凜凜真是無情,請不要丟下我~!」
於是,我們進入幹燥的大樓中。下個瞬間——
「小咩~請看那邊!布置著七夕的許願竹唷!」
小麥蹦蹦跳跳,指著裝飾在嶄新巨大購物中心挑高入口大廳的巨大許願細竹(話說這根本就是竹子了)。不過小麥還真是堅持啊,看來她就算不擇手段,也想讓這個詞流行起來。
妹妹抬頭望著許願竹,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她露出寂寞的表情。接著,她似乎很悲傷地歎了口氣,輕聲嘀咕:
「對喔……今晚是七夕。這樣織女跟牛郎見不到麵呢。」
「今日日在說什麽呀。為了讓織女與牛郎相見而在竹枝上掛短簽,這不就是七夕祭的存在意義嗎?」
許願竹旁邊設有桌子,上麵放著短簽跟筆。小麥拉著妹妹的手跑過去。
「所以呢,今日日,來寫吧!我們一起寫短簽!」
「呃、嗯……」
妹妹受到小麥用力拉扯,有點跌跌撞撞地移動到那邊去。
我跟凜世留在後麵。話說,由於小麥隻要一找到機會就想偷跑,平時凜世總會嚴加監視,可是今天她不打算追上去嗎……?我不經意地轉頭看向凜世。
凜世正仰頭盯著我的臉,幾乎要盯出一個洞來。她是從何時開始盯著我看的?我嚇了一跳,不禁往後退。
「怎……怎麽了?」
「那個……大、哥。」
凜世小小聲地如此唿喚我。凜世平時都稱唿我為「日向大哥」,不過兩人獨處的時候會叫我「大哥」。這好像是出於想成為我妹妹之類的理由,不過總覺得去掉「日向」後距離一口氣拉近了,我不禁尷尬起來,再度稍微倒退。
「有、有什麽事嗎?」
凜世那白皙得好像透明一樣的臉蛋微微泛紅,讓我更感局促。凜世抬頭盯著我的臉……正
確來說是頭部上方,然後思考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問:
「那個……大哥,你該不會長高了一點吧?」
「啊?」
「你長高了……對吧?」
「啊,不,我想我沒有長高喔?如果我看起來很高,那大概是因為我早上從樓梯摔下來,摔出了一個包。」
「是這樣嗎?不過你的襯衫感覺很大……啊。」
凜世小小聲地這麽說,連忙在跟書包一起提在手中的波士頓包中翻找,拿出一個粉紅色的可愛紙袋遞給我。
「對了,這是襯衫……現在還你,會造成你的麻煩嗎?」
「啊,我的襯衫?不會,沒關係,要是忘記帶迴家也很傷腦筋,我拿著吧。」
我從凜世手中接過紙袋。裏麵放著我那件被整齊摺好的襯衫。我拿出來一看,發現總是皺巴巴的領口部分變得很平整。
「好厲害!有燙過耶!」
「需要那麽驚訝嗎?一般來說,都會上漿熨燙吧?」
「沒有這迴事。因為這是形狀記憶纖維,一般都是甩個幾下然後曬乾而已。」
「是、是嗎?我們家的女傭姊姊平時都會燙襯衫,我還以為一般都會燙……」
「連女傭姊姊都有!」
你到底是何等富家幹金啊,凜世!
「那麽,這件襯衫也是那個女傭姊姊幫忙燙的嗎?」
「咦?」
凜世好像有點驚慌地看向我,接著忽然紅了臉,看似不悅地別過臉去,同時頻頻將長發撥到耳後,看起來相當坐立難安。
「當……當然啊?我又不是你的妻子,為什麽我必須燙大哥的襯衫啊?」
「呃,燙襯衫這個行為的確給人新婚妻子的印象,不過並不代表會燙衣服的人就是妻子……」
我如此應和,突然間,我注意到正在撥頭發的凜世左手手背上貼著ok繃。仔細一看,ok繃旁邊有著些微紅腫。
「凜世,那個……難道是燙傷?」
「啊!」
凜世連忙把左手藏到自己背後。她顯得相當慌張。
「你該不會在燙衣服時燙傷了吧?」
「本……本小姐哪有可能出那種差錯?不對,我說過衣服不是我燙的!」
「有塗蘆薈膠嗎?蘆薈膠對治療燙傷很有效喔。」
「我、我就說這不是燙傷!就算我再怎麽感謝大哥,為什麽我非得帶著感激之情為了大哥燙襯衫,你、你你你你你、你不要搞錯喔!而、而且我喜歡的是今日子……所、所以我對大哥沒有任何感覺!」
凜世完全陷入恐慌狀態,腦中似乎一團混亂。
「啊……對、對了!機會難得,我也來寫短簽吧!」
她強行扯到完全看不出哪裏「機會難得」的話題,然後跑到妹妹她們身邊。
她為什麽要這麽緊張呢,真是個讓人猜不透的家夥。總之,明天叫妹妹帶蘆薈膠給她吧……我一邊這麽想,一邊把仔細熨燙過的襯衫放迴紙袋。
順便……姑且表達一下感謝之意,請她喝杯果汁好了?不對,隻請凜世的話會遭受奇怪的懷疑,所以得請所有人。嗚嗚……好龐大的開銷啊。
哎,不過這也是為了展現大人的威嚴,於是我在入口大廳進門處旁的鮮榨果汁攤買了四杯果汁,拿到妹妹她們所在的地方。
當我迴到入口大廳時,妹妹她們還在寫短簽。凜世走到妹妹身邊。
「今日子,你寫了什麽?」
她出聲這麽問。
「呃、嗯……我不知道該寫什麽才好,結果寫了普通的願望。」
妹妹一臉害羞地笑著,並將短簽給凜世看,上麵寫著「織女☆牛郎」。嗯,很普通。
「小麥也學今日日,寫了普通的願望唷。」
說完,小麥現給我們看的短簽上寫著「織女☆織女」。
這家夥是認真的!
「咦,小麥,這邊兩方都寫成『織女』囉。你寫錯了嗎?」
一無所知的妹妹帶著天真的眼神指正她。不對,你被她盯上啦,妹妹你快逃啊——!
「啊,我不小心寫錯了。因為這邊有一張是這樣寫的,我一不留神就寫下去了。」
小麥所指的方向有張紫色短簽,寫著「牛郎☆牛郎」。這是哪個純種同性戀做的好事!
突然間,凜世從小麥旁邊伸出手,用原子筆把第二個織女用力塗掉,更正為「牛郎」。
「怎麽可以搞錯呢,小麥?你看,我幫你改好囉?」
凜世的聲音聽起來甜美,眼裏卻沒有笑意!
「哇,凜凜幫我改正了?凜凜,謝謝你?」
小麥的眼裏也沒有一絲笑意!好可怕,這兩人之間的氣場好可怕!
但是妹妹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一觸即發的氣氛。
「哇——老哥,謝謝你的果汁!老哥,老哥你也寫點東西嘛——」
她這麽說著,並把短簽拿過來。就算你笑嘻嘻地這麽說,我都已經這個年紀了,還做這種孩子氣的事……這讓我猶豫了起來。
說到孩子氣……總覺得在我小時候,家裏似乎布置過許願竹……我稍微想起了這件事。不過當我即將慢慢與過去的迴憶麵對麵時,一隻戴著黑色皮革手環的手「咻」地伸過來,拿走妹妹手中的短簽。
「哎呀,日向小姐……真巧呢。」
是緋影!為什麽她會在這裏?
「咦,根雪同學,你怎麽會在這裏?」
妹妹用一如以往的天真語氣這麽問。緋影將短簽輕輕含在鮮紅的唇瓣之間。看到這個妖媚的動作,我感受到有如誘惑釋迦牟尼的惡魔般的妖氣,背脊一陣發冷。
「是偶然喔……不過如果在此相遇是種必然,那麽這或許是被紅線連接起來的命運呢……」
「紅線?啊——我知道了,你是來買家政課的東西!我猜對了嗎?我猜對了嗎?」
「不,我剛才並不是在給予提示……」
「你需要那張短簽嗎?根雪同學也要寫短簽?」
「不,不用……我的心願已經在此實現了……」
緋影說完便將臉靠向妹妹,彷佛在欣賞一般輕柔愛撫著妹妹的下巴,接著突然把妹妹整個人夾在腋下抱了起來。
「抓到你羅……嗯哼哼。」
「呀——?」
妹妹嚇了一跳,手腳胡亂揮舞。這不管怎麽看都是綁架啊!
然而依舊缺乏危機感的妹妹說:
「呀——呀——!好厲害啊,根雪同學是大力士!」
她吵吵鬧鬧地歡唿起來。喂,你是小孩嗎!為什麽沒有注意到緋影那道下流的目光啊,你這個遲鈍的妹妹———在我為她感到擔心之前,凜世就行動了。
「根雪……緋影!」
凜世充滿敵意地瞪著緋影,然後宛如武士拔刀出鞘一般,將水滴圖案的傘抽出傘套,帶著殺氣擺好架式。
或許是感受到那股過於強烈的殺氣,小麥似乎本能地察覺到被卷進去就糟糕了,於是向後撤退了幾步。
「離開今日子!今日子是我的朋友!」
聞言,緋影暫時把妹妹放下,接著下巴微揚,用似乎帶著鄙夷的俯視目光注視凜世,神情恍惚地一笑。
「哎呀……?朋友不是愈多愈好嗎?小學的時候也唱過※『能不能交到一百個朋友呢?』這首歌吧?」 (譯注:兒歌,第一段歌詞提到希望能一百個人一起在富士山上吃飯團。)
「雖、雖然是這樣沒錯!」
「不過既然擁有一百個朋友,這表示加上自己共有一百零一個人才對,可是在富土山上吃飯團的人數是一百個人對吧。」
「啊。」
「剩下的那個人到哪裏去了呢……?」
「真、真的耶……那個人在哪裏?在爬富士山的途中走失了?難道遇難了?糟糕,得去找那個人才行!」
凜世完全落入緋影的圈套中,抱著頭陷入恐慌。緋影趁隙將手搭上妹妹的肩頭與腰部,用甜蜜的聲音向她耳語:
「日向小姐,雖然新鮮果汁很好喝,不過這裏咖啡店的聖代也很美味喔。要不要一起去吃呢……?」
「不錯耶——!對了,根雪同學,你要寫短簽嗎?我借你筆吧?」
妹妹看著緋影手中的短簽說。妹妹竟然能完全無視凜世跟緋影之間劍拔弩張的氣場到這種地步,就某種意義麵吾真是罪孽深重。明明就連小麥都在後方露出冷汗直流的表情了。
緋影一邊拿著短簽晃啊晃,一邊用沒有光芒的眼眸看著妹妹,臉靠近到距離僅有一公分的超近位置,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
「嗬嗬……您要借我筆嗎?日向小姐真是個對三劍小姐、草野小姐或是其他任何人都體貼入微的※八方美人呢。您是否也願意體貼我一下呢……?」 (譯注:日文中用來形容人八麵玲瓏的貶抑詞。)
「咦~才沒有~根雪同學才是美人呢——」
妹妹紅著臉,忸忸怩怩地笑了。天然呆出現啦!
就算是緋影,也因為這個完全出乎意料的反應而愣了一下。
「您……您好像聽不懂日文,還是算了……我來寫個短簽吧……」
緋影打開從書包裏拿出的布製筆袋……
「啊!那支自動鉛筆跟我的一樣!」
妹妹突然一臉欣喜地指著緋影的筆袋。緋影看起來嚇了一跳,她拿出一支簽字筆後,慌張地將筆袋塞進書包。
「咦?啊,跟、跟您的一樣嗎?」
「嗯,剛才那個是黏菌自動鉛筆吧。」
「或、或許吧。大概是黏菌沒錯。我、我不太記得了,因為我是在合作社隨便買下……」
「合作社有賣?我是在遊樂園的黏菌展買的耶。」
「咦!啊,是、是這樣嗎?啊,這、這麽說來,我好像也是在遊樂園買的。記憶亂成一團了呢,啊哈。」
真可疑。為什麽為了區區一支自動鉛筆,緋影顯得如此提心吊瞻?
「這樣啊,根雪同學也有去看黏菌展嗎?雖然黏糊糊的,不過非常有趣呢。我很喜歡黏菌自動鉛筆喔,下次帶給你看……」
說到這裏,妹妹突然迴想起來,然後搗住了嘴。
「啊,不行,那支筆弄丟了。那是老哥難得主動邀我去遊樂園,為了永遠不要忘記這件事,我買來當紀念的心愛收藏,照理說我應該有小心地放到鉛筆盒裏才對……」
「啊,是、是這樣嗎?那真是……可惜呢。雖然跟日向小姐的筆成對這點很美好……有種一體同心的感覺……」
緋影邊這麽說,邊從背後緊緊抱住妹妹。這與其說是一體同心,不如說是背後靈吧!
這個瞬間,凜世把水滴圖案的傘高舉過頭。
「我說過要你離開了,現在不是搜索不小心走丟的那個人的時候!不要亂摸今日子!你是外校生,而且又是對手!我跟今日子的交情比你深厚得太多太——多了!」
「哇——住手!不要在這裏鬧事!喝果汁喝果汁,喝個果汁冷機一下,不對,是冷靜一下!」
我急忙把放果汁的托盤放到堆著短簽的桌子上,接著身為一個有常識的大人,我決定從後方反抓高舉雨傘、想劈開緋影腦袋的凜世。
「放開我,日向大哥你這個笨蛋——!」
凜世像耍賴的小孩一樣抵死掙紮。
突然問,緋影用力把臉靠向凜世。
「您說您跟她的交情深厚得多……是嗎?」
她沒有光芒的眼睛睜得很大,嘴巴靠近到讓人以為她想親吻凜世,然後她用低沉的聲音耳語:
「別誤會了,醜女。」
至今說話一直彬彬有禮的緋影突然惡言相向。明明口吐惡言,她卻麵無表情,而且瞳孔大張。
由於緋影太過接近,以及被這股怪異的氣息嚇到,凜世的眼睛完全變成鬥雞眼。
「什……什、什麽啊……」
那個凜世退縮了!真驚人!
「……好了,比起這件事情,重點在於各位是來買泳衣的,對吧?」
「為……為什麽你會知道這種事情啊。」
「昨天發生了那種事情,能大致預料到也是理所當然的吧……?順帶一提,我有這個東西……」
緋影從錢包中拿出的是一張塑膠卡。
「這是什麽?」
「這裏的會員卡……在櫃台出示的話,一律打九五折。」
「咦——!好棒,泳衣很貴,打九五折省很多耶?」
妹妹兩眼閃閃發光,抓住緋影的手臂。
「根雪同學,方便的話,吃聖代之前能先陪我們買東西嗎?」
「好的……當然可以,我就是這麽打算,才會叫住您……」
「咦——!今日子,這樣不太……」
凜世相當困擾,然而妹妹是就算升上高中,也要實踐小學老師所教的「要跟大家好好相處,當好朋友喔」的類型,她說:
「有什麽關係,人
多一點比較熱鬧開心呀?」
妹妹用開朗無比的笑容這麽說,因此凜世無法繼續反對。
「是的……的確是如此呢。會很開心呢……」
緋影揚起嘴角,嘻嘻……地笑了。
我莫名有種暴風雨即將到來的預感,這好像不隻是因為天氣不佳的緣故……
那天晚上,我無法成眠。
暑假前的期末考即將到來,但是我也讀不下書。課本跟筆記本保持絕妙的平衡,充滿藝術氣息地散落各處,然而讀書進度一直完全沒有進展。
話雖如此,我也提不起勁念書。各位或許會想「那你去睡覺不就好了嗎」,不過當我試圖入睡而閉上眼睛時,眼底卻會浮現滿滿的煩人景象。主要是凜世的胸部和凜世的胸部和凜世的胸部……
「哇——!你這家夥,不要一直想胸部啊!快忘掉!」
我亂抓頭發。凜世的胸部……更進一步說,就是胸前的突起抵在我胸口的鮮明觸感數度浮現,讓我的胸口陣陣發燙。
我認為這就是所謂的煩惱,於是為了消除煩惱,我到床上打坐。可是修行仍然不足的我遲遲無法集中精神,沒辦法進入冥想狀態。
入夜後,似乎又下起了雨。明明梅雨季差不多該結束了,但一直傳來「嘩啦嘩啦嘩啦……」的雨水拍打聲,讓我更加無法專心。
「老哥,老哥!」
妹妹進到我的房間。這個妹妹還是連個門都沒有敲。她穿著睡衣,雙手抱著羊咩咩圖案的枕頭。
每當妹妹拿著羊咩咩枕頭走進我的房間時,她直接鑽到床上跟我一起睡覺的比率高得異常。
我明明正在打坐對抗煩惱,然而看到拿著羊咩咩枕頭的妹妹,我差點不小心摔下床,不過我拚命忍住了。我口中喃喃念誦般若心經,絕不停止打坐,努力保持平常心。
「喂,老哥,你有在聽嗎?」
妹妹坐到我的床邊。她似乎剛洗過澡,身上飄散著淡淡玫瑰香氣。妹妹這家夥八成用了玫瑰香氛的bath 〇〇 man入浴劑吧。妹妹光是用人浴劑還不滿意,她似乎還喜歡在浴缸中撒花瓣,常常被母親罵說「浴缸會堵塞啦!」。
另外,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不要再跟黃色小鴨鴨一起洗了。尤其是關於那對綁著紅色緞帶與藍色領帶的小鴨鴨情侶,真的不要再把打藍領帶的那隻取名為「老哥」了。
「明天放學後啊……」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
「你有看到凜世的泳衣吧,它破掉了。我想先拿給專賣店的人看,問問他們是不是放進洗
沒錯,女子薄情、任性又自私,哦,這麽說來,在※落語的笑話段子中也有這麽一則呢:罵她她就鬧脾氣,打她她就哭,殺她她就變成夜裏的惡鬼……女人就是這樣。(編注:日本的傳統藝術,類似單口相聲。)
我明明知道這點,然而我愈想忘記,就愈會迴想起凜世胸部的觸感。啊啊,真的有如釋迦牟尼所說,所謂的女子,就隻是妨礙開悟之道的惡魔。隻不過是個我胸前也有的小突起,就把自認已經開悟的我搞得一團混亂。
我再次深刻體會到釋迦牟尼真是偉大。
「就是它!那個充滿超—輕浮有錢公子哥的學校。那些家夥自稱是帥哥,誤以為自己很受歡迎,要是被他們搭訕會很麻煩呢——你想想,如果他們死纏爛打,我會不小心痛扁他們啊。這樣的話,我這個年僅十五歲的美少女會因為傷害罪被逮捕,這就傷腦筋了。」
「雖然水球有個『水中格鬥技』的別名,不過勸你還是把格鬥技用在水中就好。」
「所以說,要是有個男生跟我們一起去,幫忙擔任避邪符就好了呢——」
「這是個很棒的主意呢。去拜托你們班上的男生吧,晚安。」
「哎——唷,你真愛開玩笑!當然是老哥要來呀——?」
我準備逃向睡眠之中,卻被妹妹抓住肩膀硬拉起來。
「為什麽我非得陪你們去買東西不可啊!」
「因為凜世和小麥完全不跟男生講話,不會讓她們兩人反感的就隻有老哥啊。我猜啊,說不定她們兩人有點喜歡老哥喔~受歡迎的男生真辛苦呢~你還真行啊☆」
戳啊戳,妹妹用食指在我臉頰上戳來戳去。請你住手,臉頰快破洞了。
而且那兩人之所以會跟我說話,完全是因為她們喜歡妹妹。她們隻不過是想監視我,受到她們喜愛的根本不是我,而是妹妹。不過由於害怕身為百合女的身分暴露後會失去與妹妹的友誼,她們對妹妹隱瞞著這件事。
「而且如果是不上不下的男生,一定會給人『她們找人來趕蒼蠅了——。的感覺啊。要是因此莫名刺激到銀嶺學院那些家夥的競爭心,反而前來接近我們的話也很傷腦筋。果然還是得找個具有說服力,讓人覺得『他絕對是其中一人的男朋友』的男生才行呢。」
「我是最沒有這種說服力的人,關於這點我有自信喔。」
「又來了——真會說笑!老哥之所以看起來不起眼,是因為你完全不在意服裝跟外表啦,而且你每天都頂著一頭亂發走來走去。老哥如果有認真打理,一定會超帥氣。做妹妹的我都這麽說了,不會錯的。」
不不不,我才覺得妹妹你又來了——真會說笑!……我這麽想著,並看向妹妹,然而不知 一道怎麽搞的,妹妹用認真無比的表情注視著我,認真到讓我覺得有點恐怖。
我嚇了一跳,不禁坐起身。妹妹那看起來有點炙熱的目光,讓我感覺到某種令人不安的氣息,於是我伸手指向門口。
「總……總之,你該出去了吧?我已經要睡覺了。你也快點去睡。」
「叭叭——我才不出去呢~我今天要睡在老哥床上。」
話一說完,妹妹馬上把自己的羊咩咩枕頭放到我的枕頭旁邊。
「為什麽要睡在我床上啊!好,沒關係,我知道了,我去睡走廊!」
根據經驗,我知道繼續跟妹妹糾纏也不會有好下場。我想帶著自己的枕頭走到走廊上,然而當我為了拿走枕頭而向床鋪伸出手的那個瞬間,手腕被妹妹抓住,我被強行拖迴床上。
「老哥要睡的地方不是走廊,是這裏喔。」
妹妹高高興興地想用蓋在自己身上的棉被把我包進去,並一邊這麽說。糟糕,被包進去就危險了!
妹妹的臉就位在超近距離,我連忙背向妹妹,以免看到她的臉。啊,不過這樣就會毫無防備地將背部暴露在妹妹麵前,這樣也很危險!我急忙重新轉身麵向妹妹,結果妹妹又伴隨著棉被一起逼近我。哇——我該麵向哪一邊才對啊——!
「老哥,你翻來翻去做什麽?乖孩子就要乖乖睡覺喲。」
「為什麽啊!你自己在這邊睡就好了吧,不要把我卷進去!」
「因為……我也想像凜世一樣,穿穿看老哥剛脫下來的襯衫呀。」
「抱歉,我沒聽清楚?」
「總是對女生冷淡的老哥,願意跟我的朋友好好相處,這點讓我很高興。不過我偶爾也會想,要是對她們太好,我可能會有點嫉妒喔,之類的。」
妹妹一說完,立刻用在水球運動中鍛鏈出的強勁腕力將我拉進棉被,手腳纏繞到我身上,封鎖住我的行動。
「這是在做什麽啊!※寢技嗎?」 (譯注:將對手壓製於地麵的柔道技巧。)
「不是。我隻是注意到,雖然凜世借了染上老哥味道的衣服來穿,不過比起衣服,真正的老哥好太多了。」
說完,妹妹就緊抱著我,閉上眼睛。
「嗯——果然可以直接感受到老哥比較好呢。既然能得到真正的老哥,我好像就不會羨慕凜世拿到襯衫了。不過總覺得還是不太夠,所以就讓我盡情享受老哥一整晚吧唿——」
「什麽一整晚,你給我迴去自己的房間……呃。」
我閉上一直嚷嚷的嘴。妹妹修長的手腳仍然纏在我身上,就
這樣入睡了。妹妹原本就是閉上眼睛後三秒就會睡著的體質,不過這也太快了。大概是因為運動過後感到疲倦,才會一躺下來閉上眼睛就睡著吧。
現在不是思考這種悠哉感想的時候,我動不了了。這樣一來,我既不能推開妹妹,也無法逃跑。而且我的床是用鐵管組成、極為普通的單人床。由於床位狹窄,妹妹靠得太近,而且還緊緊貼在我身上,她的唿吸剛好會吐在我耳畔。
她身上有種甜甜的香氣……感受到緊貼著我的妹妹有多麽柔軟、她的體溫、以及各種觸感,我覺得我的煩惱妄念好像一口氣全都覺醒了。
而且我雖然扭動身子想逃開,但妹妹緊緊抱著我,讓我無法逃離。反而當我扭動的時候,妹妹的手腳趁隙緊緊箍住我,讓我陷入愈來愈無法掙脫的狀況。
如果用柔道的說法,我現在就是處在關節被固定的狀態,完全無法動彈。而在這個狀態下,妹妹的臉就在我旁邊。
「唿——唿——唿——」
她的鼻息吹拂在我的耳朵到頸部,溫柔地撫過那一帶。
心髒快爆炸了。我戰戰兢兢地看著妹妹的臉蛋。即使在這麽近的距離觀察,她的肌膚也光滑細致到完全看不見毛孔,這或許是個老掉牙的形容詞,不過她的皮膚真的就像陶瓷一樣,而且還帶著玫瑰色。
「不……不對!不要被玫瑰色的臉頰這種詞匯迷惑了!之前電視上的健康節目不是說過嗎?人類睡眠時,全身的微血管會擴張,使體溫下降,讓身體維持睡眠狀態之類的。也就是說,這個令人憐愛的玫瑰色臉頰隻不過是出於微血管的擴張現象,話說糟糕了!明明想藉由理論平複自己的感情,卻不小心說出『令人憐愛』這種話啦——!」
就算我一個人在這大吵大鬧,因白天的社團活動而疲倦的妹妹也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也就是說,我不可能從妹妹身邊得到解脫。她低垂著纖長的睫毛,陷入熟睡之中。
話說,妹妹的睫毛真的很長,像支小拖把一樣又密又厚,濃密而纖長得足以在臉頰上投下陰影,而且鼻梁也很挺。
雖然不想承認,而且我完全不這麽認為,不過以客觀事實來說,這家夥該不會就是一般所謂的「超級美女」吧……?不,我個人完全一——點都不這麽認為喔?
妹妹現在是形成從旁緊抱住我的姿勢,也就是從側麵將我夾在雙手雙腳之間。同時她的胸部也剛好壓在我的上臂處,所以她的雙峰也夾著我的手臂……充滿彈力地緊貼著我。
不、不行!要讓心境保持空明!我拚命念誦般若心經。
「觀自在菩薩,觀、觀自在、觀自、觀……觀感……感、感……」
不行,還是會有感覺啊!
「唿——唿——嗚嗯嗚嗯……老哥,好喜歡你喔……嗚思……」
在這麽剛好的時間點說出這句夢話是故意的嗎?妹妹!竟然使出這種邪惡花招,女子果然是妨礙開悟的惡魔嗎!救救我啊,釋迦牟尼佛!
既然都變成這樣,幹脆睡著讓意識消失算了。然而就在此時,伴隨著窗外傳來的嘩啦啦雨聲,我感覺到某種氣息。
突然間,我想起打雷那天,我在窗外看見的那個女性身影。假如說……那不是夢境,那個女人又來到窗外的話呢?
我心驚膽顫地望向窗戶。不過窗外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
果然是我的錯覺嗎?不過還是再看仔細點吧……雖然我想這麽做,不過當我一采取行動,就不小心靠近了妹妹的臉。我正麵感受到妹妹的唿吸,而它甜蜜溫柔地撫過我的嘴唇。愈發紅潤的唇瓣微微張開,白皙光潔的皓齒在那微小的縫隙間若隱若現,看起來就好像隱藏在緊閉貝殼中的珍珠……我不小心產生了這個不符合我個性的文藝感想。
一直盯著那對唇瓣看時,總覺得我的心好像會被吸進去,於是我慌忙別開臉。雖然很在意窗外的情形,然而現在根本無暇他顧了。我更在意的是妹妹的鼻息,但是我不能陷入惡魔的誘惑中!
結果,那晚我完全無法入睡。
接著,伴隨著有如地獄的睡眠不足,第二天的早晨降臨了。
「嗯——睡得真飽!」
妹妹滿臉神清氣爽,坐在床上用力伸懶腰。哎,都熟睡成那個樣子,當然會睡飽啊。相反的,這天早上我被妹妹害得不隻頭發亂翹,眼睛下方也出現深沉的黑眼圈。
雖然雨勢變小了,不過現在依舊滴滴答答地下著絹絲般柔軟的雨。總算從妹妹身邊得到解脫後,我打開窗戶向外看。
果然沒有任何人在……不對。
一樓跟二樓間的屋簷稍微被泥水弄髒了。為什麽那種地方會有髒汙?屋頂的泥巴掉下來了嗎?還是說……之前有某個人站在屋簷上?
我就像淋到冰水一樣背脊發冷。
「老哥,怎麽了嗎?」
妹妹從背後緊貼著我,並望向窗外。就算是這種妹妹,她也是個敏感的青少女,不能讓她因為這種不確定的情報而感到不安。我思考著要不要等父親晚上迴來時偷偷找他商量,並對妹妹搪塞道:
「啊,沒有。太悶熱了,我在讓房間通風。」
「真的,一下雨就沒辦法開窗戶,房間很悶呢。老哥的房間是因為要節省電費而沒裝冷氣對吧。你明明可以在夏天期間移到我的房間住啊。」
「我拒絕。還有,不要一直黏在我背後。」
「咦?為什麽?」
還問「為什麽」!我都說很悶熱了還黏上來,這種人真不知道在想什麽;不過更重要帆是,不要用力把你那包覆在睡衣之下、沒穿內衣的雙峰壓在我背上!
不過妹妹身上莫名有種甜蜜香氣。是草莓的味道嗎?
「你一大早在吃什麽啊?」
「咦,糖果啊。之前一直都放在口袋裏。」
「竟然隨身攜帶糖果,你是會在巴士旅遊中分送糖果,用『小糖糖』這種帶有人格的稱唿唿喚糖果的阿姨嗎!」
「老哥的說明有時候很羅唆呢。」
「不要你管!」
妹妹朝大喊的我口中塞進一顆草莓糖果。我「嗚」地發不出聲。口中嚐到酸甜的草莓味。
「我有兩顆,所以也給老哥一顆。」
「一大早哪吃得下糖果啊!」
「在國中畢業旅行中,小麥在早上起床的時候告訴我,就算早上剛起床,舔過糖果的話就能馬上接吻喔。」
「咦?」
妹妹的臉近得讓人不舒服,害我緊張了起來。不對,比這個更讓我緊張的是,妹妹啊,你該不會讓小麥的不良企圖得逞了吧?
「你你你你你、你應該沒有跟小麥試過這招吧?」
「咦?老哥,你想試看看嗎?」
妹妹的臉更加靠近我。草莓的甜香刺激著我的鼻子。
「笨蛋,才不是!走開!應該說,我要走了!」
我慌張地拉開妹妹,從房間飛奔而出。由於太過匆忙,我在下樓梯時同時踏出左腳跟右腳,身體瞬間騰空了。i fly!
「咚咚咚咚砰!」
翻滾了三圈半後,我重重倒在一樓的地板上。
「呀——老哥!」
從樓梯上傳來的妹妹尖叫聲逐漸模糊……
總之就是這樣,我們在放學途中來到了購物中心「tachy on」。
一整天都淅淅瀝瀝地下著雨,明明有撐傘,手腳卻都淋濕了。來到大樓入口的屋簷下方,我才鬆了口氣。
小麥按人數拿齊放在入口處的塑膠傘套,忙碌地發給我們,並一邊說:
「思——今天既陰暗又潮濕,是個看起來很容易讓黏菌產生核分裂的黏菌天呢。」
「好討
厭的天氣啊。」
「一般的細胞會細胞分裂,不過黏菌隻會進行核分裂,細胞本身不會分裂,而是會逐漸巨大化,最後會變成擁有多達一億個細胞核的巨大多核變形蟲。說到這個多核變形蟲黏答答的模樣,實在是非常惹人憐愛,也就是……」
「小麥。凜世跟妹妹已經進去羅。」
那些家夥竟然逃了。小麥揮舞著手腳追上去。
「小咩~!今日日跟凜凜真是無情,請不要丟下我~!」
於是,我們進入幹燥的大樓中。下個瞬間——
「小咩~請看那邊!布置著七夕的許願竹唷!」
小麥蹦蹦跳跳,指著裝飾在嶄新巨大購物中心挑高入口大廳的巨大許願細竹(話說這根本就是竹子了)。不過小麥還真是堅持啊,看來她就算不擇手段,也想讓這個詞流行起來。
妹妹抬頭望著許願竹,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她露出寂寞的表情。接著,她似乎很悲傷地歎了口氣,輕聲嘀咕:
「對喔……今晚是七夕。這樣織女跟牛郎見不到麵呢。」
「今日日在說什麽呀。為了讓織女與牛郎相見而在竹枝上掛短簽,這不就是七夕祭的存在意義嗎?」
許願竹旁邊設有桌子,上麵放著短簽跟筆。小麥拉著妹妹的手跑過去。
「所以呢,今日日,來寫吧!我們一起寫短簽!」
「呃、嗯……」
妹妹受到小麥用力拉扯,有點跌跌撞撞地移動到那邊去。
我跟凜世留在後麵。話說,由於小麥隻要一找到機會就想偷跑,平時凜世總會嚴加監視,可是今天她不打算追上去嗎……?我不經意地轉頭看向凜世。
凜世正仰頭盯著我的臉,幾乎要盯出一個洞來。她是從何時開始盯著我看的?我嚇了一跳,不禁往後退。
「怎……怎麽了?」
「那個……大、哥。」
凜世小小聲地如此唿喚我。凜世平時都稱唿我為「日向大哥」,不過兩人獨處的時候會叫我「大哥」。這好像是出於想成為我妹妹之類的理由,不過總覺得去掉「日向」後距離一口氣拉近了,我不禁尷尬起來,再度稍微倒退。
「有、有什麽事嗎?」
凜世那白皙得好像透明一樣的臉蛋微微泛紅,讓我更感局促。凜世抬頭盯著我的臉……正
確來說是頭部上方,然後思考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問:
「那個……大哥,你該不會長高了一點吧?」
「啊?」
「你長高了……對吧?」
「啊,不,我想我沒有長高喔?如果我看起來很高,那大概是因為我早上從樓梯摔下來,摔出了一個包。」
「是這樣嗎?不過你的襯衫感覺很大……啊。」
凜世小小聲地這麽說,連忙在跟書包一起提在手中的波士頓包中翻找,拿出一個粉紅色的可愛紙袋遞給我。
「對了,這是襯衫……現在還你,會造成你的麻煩嗎?」
「啊,我的襯衫?不會,沒關係,要是忘記帶迴家也很傷腦筋,我拿著吧。」
我從凜世手中接過紙袋。裏麵放著我那件被整齊摺好的襯衫。我拿出來一看,發現總是皺巴巴的領口部分變得很平整。
「好厲害!有燙過耶!」
「需要那麽驚訝嗎?一般來說,都會上漿熨燙吧?」
「沒有這迴事。因為這是形狀記憶纖維,一般都是甩個幾下然後曬乾而已。」
「是、是嗎?我們家的女傭姊姊平時都會燙襯衫,我還以為一般都會燙……」
「連女傭姊姊都有!」
你到底是何等富家幹金啊,凜世!
「那麽,這件襯衫也是那個女傭姊姊幫忙燙的嗎?」
「咦?」
凜世好像有點驚慌地看向我,接著忽然紅了臉,看似不悅地別過臉去,同時頻頻將長發撥到耳後,看起來相當坐立難安。
「當……當然啊?我又不是你的妻子,為什麽我必須燙大哥的襯衫啊?」
「呃,燙襯衫這個行為的確給人新婚妻子的印象,不過並不代表會燙衣服的人就是妻子……」
我如此應和,突然間,我注意到正在撥頭發的凜世左手手背上貼著ok繃。仔細一看,ok繃旁邊有著些微紅腫。
「凜世,那個……難道是燙傷?」
「啊!」
凜世連忙把左手藏到自己背後。她顯得相當慌張。
「你該不會在燙衣服時燙傷了吧?」
「本……本小姐哪有可能出那種差錯?不對,我說過衣服不是我燙的!」
「有塗蘆薈膠嗎?蘆薈膠對治療燙傷很有效喔。」
「我、我就說這不是燙傷!就算我再怎麽感謝大哥,為什麽我非得帶著感激之情為了大哥燙襯衫,你、你你你你你、你不要搞錯喔!而、而且我喜歡的是今日子……所、所以我對大哥沒有任何感覺!」
凜世完全陷入恐慌狀態,腦中似乎一團混亂。
「啊……對、對了!機會難得,我也來寫短簽吧!」
她強行扯到完全看不出哪裏「機會難得」的話題,然後跑到妹妹她們身邊。
她為什麽要這麽緊張呢,真是個讓人猜不透的家夥。總之,明天叫妹妹帶蘆薈膠給她吧……我一邊這麽想,一邊把仔細熨燙過的襯衫放迴紙袋。
順便……姑且表達一下感謝之意,請她喝杯果汁好了?不對,隻請凜世的話會遭受奇怪的懷疑,所以得請所有人。嗚嗚……好龐大的開銷啊。
哎,不過這也是為了展現大人的威嚴,於是我在入口大廳進門處旁的鮮榨果汁攤買了四杯果汁,拿到妹妹她們所在的地方。
當我迴到入口大廳時,妹妹她們還在寫短簽。凜世走到妹妹身邊。
「今日子,你寫了什麽?」
她出聲這麽問。
「呃、嗯……我不知道該寫什麽才好,結果寫了普通的願望。」
妹妹一臉害羞地笑著,並將短簽給凜世看,上麵寫著「織女☆牛郎」。嗯,很普通。
「小麥也學今日日,寫了普通的願望唷。」
說完,小麥現給我們看的短簽上寫著「織女☆織女」。
這家夥是認真的!
「咦,小麥,這邊兩方都寫成『織女』囉。你寫錯了嗎?」
一無所知的妹妹帶著天真的眼神指正她。不對,你被她盯上啦,妹妹你快逃啊——!
「啊,我不小心寫錯了。因為這邊有一張是這樣寫的,我一不留神就寫下去了。」
小麥所指的方向有張紫色短簽,寫著「牛郎☆牛郎」。這是哪個純種同性戀做的好事!
突然間,凜世從小麥旁邊伸出手,用原子筆把第二個織女用力塗掉,更正為「牛郎」。
「怎麽可以搞錯呢,小麥?你看,我幫你改好囉?」
凜世的聲音聽起來甜美,眼裏卻沒有笑意!
「哇,凜凜幫我改正了?凜凜,謝謝你?」
小麥的眼裏也沒有一絲笑意!好可怕,這兩人之間的氣場好可怕!
但是妹妹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一觸即發的氣氛。
「哇——老哥,謝謝你的果汁!老哥,老哥你也寫點東西嘛——」
她這麽說著,並把短簽拿過來。就算你笑嘻嘻地這麽說,我都已經這個年紀了,還做這種孩子氣的事……這讓我猶豫了起來。
說到孩子氣……總覺得在我小時候,家裏似乎布置過許願竹……我稍微想起了這件事。不過當我即將慢慢與過去的迴憶麵對麵時,一隻戴著黑色皮革手環的手「咻」地伸過來,拿走妹妹手中的短簽。
「哎呀,日向小姐……真巧呢。」
是緋影!為什麽她會在這裏?
「咦,根雪同學,你怎麽會在這裏?」
妹妹用一如以往的天真語氣這麽問。緋影將短簽輕輕含在鮮紅的唇瓣之間。看到這個妖媚的動作,我感受到有如誘惑釋迦牟尼的惡魔般的妖氣,背脊一陣發冷。
「是偶然喔……不過如果在此相遇是種必然,那麽這或許是被紅線連接起來的命運呢……」
「紅線?啊——我知道了,你是來買家政課的東西!我猜對了嗎?我猜對了嗎?」
「不,我剛才並不是在給予提示……」
「你需要那張短簽嗎?根雪同學也要寫短簽?」
「不,不用……我的心願已經在此實現了……」
緋影說完便將臉靠向妹妹,彷佛在欣賞一般輕柔愛撫著妹妹的下巴,接著突然把妹妹整個人夾在腋下抱了起來。
「抓到你羅……嗯哼哼。」
「呀——?」
妹妹嚇了一跳,手腳胡亂揮舞。這不管怎麽看都是綁架啊!
然而依舊缺乏危機感的妹妹說:
「呀——呀——!好厲害啊,根雪同學是大力士!」
她吵吵鬧鬧地歡唿起來。喂,你是小孩嗎!為什麽沒有注意到緋影那道下流的目光啊,你這個遲鈍的妹妹———在我為她感到擔心之前,凜世就行動了。
「根雪……緋影!」
凜世充滿敵意地瞪著緋影,然後宛如武士拔刀出鞘一般,將水滴圖案的傘抽出傘套,帶著殺氣擺好架式。
或許是感受到那股過於強烈的殺氣,小麥似乎本能地察覺到被卷進去就糟糕了,於是向後撤退了幾步。
「離開今日子!今日子是我的朋友!」
聞言,緋影暫時把妹妹放下,接著下巴微揚,用似乎帶著鄙夷的俯視目光注視凜世,神情恍惚地一笑。
「哎呀……?朋友不是愈多愈好嗎?小學的時候也唱過※『能不能交到一百個朋友呢?』這首歌吧?」 (譯注:兒歌,第一段歌詞提到希望能一百個人一起在富士山上吃飯團。)
「雖、雖然是這樣沒錯!」
「不過既然擁有一百個朋友,這表示加上自己共有一百零一個人才對,可是在富土山上吃飯團的人數是一百個人對吧。」
「啊。」
「剩下的那個人到哪裏去了呢……?」
「真、真的耶……那個人在哪裏?在爬富士山的途中走失了?難道遇難了?糟糕,得去找那個人才行!」
凜世完全落入緋影的圈套中,抱著頭陷入恐慌。緋影趁隙將手搭上妹妹的肩頭與腰部,用甜蜜的聲音向她耳語:
「日向小姐,雖然新鮮果汁很好喝,不過這裏咖啡店的聖代也很美味喔。要不要一起去吃呢……?」
「不錯耶——!對了,根雪同學,你要寫短簽嗎?我借你筆吧?」
妹妹看著緋影手中的短簽說。妹妹竟然能完全無視凜世跟緋影之間劍拔弩張的氣場到這種地步,就某種意義麵吾真是罪孽深重。明明就連小麥都在後方露出冷汗直流的表情了。
緋影一邊拿著短簽晃啊晃,一邊用沒有光芒的眼眸看著妹妹,臉靠近到距離僅有一公分的超近位置,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
「嗬嗬……您要借我筆嗎?日向小姐真是個對三劍小姐、草野小姐或是其他任何人都體貼入微的※八方美人呢。您是否也願意體貼我一下呢……?」 (譯注:日文中用來形容人八麵玲瓏的貶抑詞。)
「咦~才沒有~根雪同學才是美人呢——」
妹妹紅著臉,忸忸怩怩地笑了。天然呆出現啦!
就算是緋影,也因為這個完全出乎意料的反應而愣了一下。
「您……您好像聽不懂日文,還是算了……我來寫個短簽吧……」
緋影打開從書包裏拿出的布製筆袋……
「啊!那支自動鉛筆跟我的一樣!」
妹妹突然一臉欣喜地指著緋影的筆袋。緋影看起來嚇了一跳,她拿出一支簽字筆後,慌張地將筆袋塞進書包。
「咦?啊,跟、跟您的一樣嗎?」
「嗯,剛才那個是黏菌自動鉛筆吧。」
「或、或許吧。大概是黏菌沒錯。我、我不太記得了,因為我是在合作社隨便買下……」
「合作社有賣?我是在遊樂園的黏菌展買的耶。」
「咦!啊,是、是這樣嗎?啊,這、這麽說來,我好像也是在遊樂園買的。記憶亂成一團了呢,啊哈。」
真可疑。為什麽為了區區一支自動鉛筆,緋影顯得如此提心吊瞻?
「這樣啊,根雪同學也有去看黏菌展嗎?雖然黏糊糊的,不過非常有趣呢。我很喜歡黏菌自動鉛筆喔,下次帶給你看……」
說到這裏,妹妹突然迴想起來,然後搗住了嘴。
「啊,不行,那支筆弄丟了。那是老哥難得主動邀我去遊樂園,為了永遠不要忘記這件事,我買來當紀念的心愛收藏,照理說我應該有小心地放到鉛筆盒裏才對……」
「啊,是、是這樣嗎?那真是……可惜呢。雖然跟日向小姐的筆成對這點很美好……有種一體同心的感覺……」
緋影邊這麽說,邊從背後緊緊抱住妹妹。這與其說是一體同心,不如說是背後靈吧!
這個瞬間,凜世把水滴圖案的傘高舉過頭。
「我說過要你離開了,現在不是搜索不小心走丟的那個人的時候!不要亂摸今日子!你是外校生,而且又是對手!我跟今日子的交情比你深厚得太多太——多了!」
「哇——住手!不要在這裏鬧事!喝果汁喝果汁,喝個果汁冷機一下,不對,是冷靜一下!」
我急忙把放果汁的托盤放到堆著短簽的桌子上,接著身為一個有常識的大人,我決定從後方反抓高舉雨傘、想劈開緋影腦袋的凜世。
「放開我,日向大哥你這個笨蛋——!」
凜世像耍賴的小孩一樣抵死掙紮。
突然問,緋影用力把臉靠向凜世。
「您說您跟她的交情深厚得多……是嗎?」
她沒有光芒的眼睛睜得很大,嘴巴靠近到讓人以為她想親吻凜世,然後她用低沉的聲音耳語:
「別誤會了,醜女。」
至今說話一直彬彬有禮的緋影突然惡言相向。明明口吐惡言,她卻麵無表情,而且瞳孔大張。
由於緋影太過接近,以及被這股怪異的氣息嚇到,凜世的眼睛完全變成鬥雞眼。
「什……什、什麽啊……」
那個凜世退縮了!真驚人!
「……好了,比起這件事情,重點在於各位是來買泳衣的,對吧?」
「為……為什麽你會知道這種事情啊。」
「昨天發生了那種事情,能大致預料到也是理所當然的吧……?順帶一提,我有這個東西……」
緋影從錢包中拿出的是一張塑膠卡。
「這是什麽?」
「這裏的會員卡……在櫃台出示的話,一律打九五折。」
「咦——!好棒,泳衣很貴,打九五折省很多耶?」
妹妹兩眼閃閃發光,抓住緋影的手臂。
「根雪同學,方便的話,吃聖代之前能先陪我們買東西嗎?」
「好的……當然可以,我就是這麽打算,才會叫住您……」
「咦——!今日子,這樣不太……」
凜世相當困擾,然而妹妹是就算升上高中,也要實踐小學老師所教的「要跟大家好好相處,當好朋友喔」的類型,她說:
「有什麽關係,人
多一點比較熱鬧開心呀?」
妹妹用開朗無比的笑容這麽說,因此凜世無法繼續反對。
「是的……的確是如此呢。會很開心呢……」
緋影揚起嘴角,嘻嘻……地笑了。
我莫名有種暴風雨即將到來的預感,這好像不隻是因為天氣不佳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