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七夜@輕之國度


    記者會上,超過兩百五十位的記者齊聚一堂。


    在最近的記者會裏,不僅是經濟記者,連生活信息相關記者、藝能相關記者也都來參加了。光看到記者們的種類,就已經讓人搞不清楚會變成什麽新聞了。


    在沙織說完開場白之後,我朝著成群的電視台攝影機開始演講。


    「我們革命社,預定要並購ee——艾格傑斯電子工業。我順便說明一下,我們公司的方針是要取得50.1%的ee股份為目標,並且以一股七百五十日圓展開tob。幾天後會提出tob的申請。正式的tob開始日將會在報紙等等媒體上公告,所以還請各位靜觀其變。」


    會場中分不出是歡唿聲或者歎息聲的聲音此起彼落。


    ——真的沒問題嗎……?


    盡管發表演講的人是我,但是我內心卻是忐忑不安。


    艾格傑斯電子工業——簡稱ee,是一家營業額高達十六兆七千億日圓的世界級大公司,營業額全世界排名第十四。以日本企業來說,它則是繼五菱商事、toyoda汽車之後,值得誇耀的第三大公司。


    ee的規模非常驚人,已經擴及至全世界,國內外擁有超過一千家的子公司,集團員工則高達四十萬人。營業內容包括計算機、家電、電玩等等,從硬件到軟件都有,涉獵的領域非常廣泛,也可說是世界電子產業的核心。


    要並購這種大企業當然是出自莉音的想法。


    至於他們為何想要得到ee這家公司,答案很簡單,因為他們想取得美國的核能公司western unioern union是世界最大的核能企業,也是去年ee以大型並購納入旗下的企業。


    看來,在新國家的防衛構想之一——核子武器研發上麵,western union似乎會是一家很關鍵的公司。核子武器的研發並不如一般人想得那麽容易,過程充滿了許多困難。嚴格說起來,不隻是技術門坎很高而已,還需要用到幾千種精密機器,光是要買到就非常困難。


    不過,western union擁有全世界最高水平的核能技術,隻要得到這家公司,不但可以研發出出各種精密機器,也能在不被懷疑的情況下向外采購所需物品。正因如此,莉音才會選中western union。


    為了進行核能研發,於是想取得世界上最大的核能公司,所以打算並購其母公司,也就是世界排名第十四的龐大集團ee——該怎麽講呢,想法真是驚人。


    當我結束了照稿宣讀的演講之後,記者們一同舉手準備提問。站在舞台角落擔任司儀的沙織,從附近的記者開始點名讓他們發言。


    一名記者站了起來。


    「我是東洋新聞的伊藤。艾、艾格傑斯電子工業可是世界最大綜合家電製造商,營業額超過十六兆日元的公司。這一季的財報雖然出現虧損,不過總市值應該還是有十四兆五千億日元……你們真的認為你們有希望可以並購成功嗎?」


    「因為有希望,我們才會發表出來。革命社對這次並購充滿自信。」


    其實我不知道資金到底要從哪裏來。


    不過,這個並購案連立花董事長也信誓旦旦地保證會成功。雖然並購ee是莉音的提案,但是達成目標的方案卻是由立花董事長進行指導。我還沒問過方案的實際內容,因為那是立花董事長的構思,我想應該不會是太誇張的作戰吧。


    記者繼續說了下去:


    「換句話說,我要問的是資金方麵的問題。即便估計得再怎麽保守,也需要八兆日元的資金。不、不對,如果是股價七百五十日圓的tob……那麽要十兆日圓以上的資金吧?無論革命社集團再怎麽努力籌措,我都不認為你們有那麽充裕的資金。」


    我刻意裝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輕輕地點了好幾次頭。


    如何拿捏與記者之間的距離感、說話的速度等等,我都已經抓得爐火純青了。這種抓住時機的感覺和武術有相通之處——我心裏突然冒出這種想法。


    「稍早之前,我們在進行亞克昂斯tob的時候,我記得各位記者朋友一再對資金來源表示憂心。各位應該都很清楚才對,結果證明那隻是杞人憂天。我想這次的情況也是大家多慮了。」


    「ee是一家很出色的公司,可是你們提出七百五十日圓的價碼,這樣會不會太高了一點?真的劃算嗎?」


    tob的預定價格是七百五十日圓,的確是太高了,畢竟此目前的股市行情還多四成。我曾經建議不用把價格別設定得那麽高,可是莉音和立花董事長卻都說「這樣可以」。


    「雖然我又重複說了一次,但是在並購亞克昂斯的時候,我們當時也同樣被擔心過。大家真的不用擔心,我們很有自信。」


    我表情從容地說完之後,記者便道謝坐下了來。


    下一個記者立刻接著發問:


    「我是nbn電視台的稻垣一。我問得直接一點,你們資金的來源是史坦博格財團嗎?」


    「不是。」


    我立刻迴答。


    「那麽,請您告訴我們誰要提供資金。還有,您是用怎樣的方法籌措的?」


    「雖然我很想把這些都說清楚,可是我認為我們必須看時機進行適當的發表。因為tob一也是預定於數日後才展開,所以我想現在還不是公開的時機。」


    記者不肯罷休。


    「您向哪個對象調度資金是我們最想知道的事,請您務必要告訴我們。」


    「各位的心情我十分了解。不過,在這次的tob上,ee也會準備各種對策吧!以我們的立場來說,直到我們看穿ee方麵的對策為止,我們想盡可能保密到家。希望各位能夠諒解……」


    另一位記者被點名發言後站了起來。


    「我是日本電視台的杉原。請問你們以並購ee為目標,到底有什麽目的?」


    「ee在硬件方麵是世界級的企業,另一方麵,革命社則是擅長軟件的公司。若是能結合兩者的優點,我深信能夠發展出更高階層的事業。」


    老實說,隻有這點我解釋得很敷衍。


    並購的目的是為了研發核子武器……這種話我哪敢說出口啊!


    所以,我隻是講了一個聽起來煞有其事的借口而已。老實說,就連革命社是不是擅長軟件領域,我都沒什麽把握了。


    記者不禁歪頭表示不解。


    「聽起來有點怪怪的。ee的核心領域是家電產品,旗下也有電視遊戲公司、電影公司。況且,即使是在家電的研發上,現在軟件都是不可欠缺的關鍵要素。我怎麽也下認為,ee在軟件上會不如別家公司……」


    他說的完全正確。我根本無從反駁。


    不過,我卻刻意裝出得意的表情,滔滔不絕地說明:


    「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我們認為ee在商業應用軟件方麵缺乏突破點。就像革命社集團以『orion服飾』為代表一樣,我們會以軟件能力為基礎拓展事業版圖,我們這種力量可以讓ee獲得更進一步的發展。」


    這個借口真是非常沒有說服力。應該說就連我這個說話者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真的很對不起。


    我臉上的表情雖然一本正經,卻暗自祈求快點轉移話題。


    反正收購的理由幾乎是牽強附會。實質上來說,有很多收購的背後目的都隻是要賺錢,可是不會有人把這種事明講出來,不然就沒戲唱了。我必須表演一出眾所期待的戲碼。


    我偷瞄了沙織一眼之後,沙織點了點頭。


    彼此心領神會。在我的刻意引導之下,沙織點了下一位記者發言


    。


    之後長達一小時左右的時間,我都一直在迴答記者們的提問。


    對於發表並購ee一事,我已經擁有了在最初會引起反彈浪潮的覺悟。畢竟ee是一家象征日本這個國家的大企業,所以或許有記者對並購消息感到憤怒。


    可是,我內心的不安似乎是杞人憂天。記者們比我想象的還要冷靜。


    他們的反應似乎愈來愈平穩。


    ◇


    隔天早上的各大報都刊登了我開記者會的報導,雖然寫出了一些質疑之處,但基本上都維持中立的態度。


    股市開盤之後,ee的股價立刻上漲。雖然tob數日之後才開始,但我們所提出的tob價格非常高。所以,股價會緩緩攀升也是理所當然的。


    原本規模就很巨大的ee,發行的股數很多。因此股價並沒有到暴漲的程度,而是在穩定上漲當中。


    ◇


    在社辦的客廳裏,我麵對著聚在一起開會的眾人。


    莉音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開口說道:


    「我們的第一戰算是成功囉,就按照這個步調走下去吧!」


    「這份數據是今天網絡新聞上麵做的民調快報。民眾的反對聲浪沒有想象中的大。」


    我把打印出來的新聞發給所有人。


    這是東洋新聞的民調速報,大概也會刊登在明天的報紙版麵上。


    「您讚成或是反對革命社針對ee進行tob?」


    讚成23%


    反對35%


    其它42%


    民調結果以彩色圓餅圖呈現。


    沙織一邊看著報告,一邊說出她的感想:


    「反對的人比較多,不知道巳繼會不會被討厭……」


    「不,當初我認為可能會更加引人反感。畢竟ee是代表日本的國家品牌嘛,嚴格說起來,我們集團營業額估計才區區五百億日圓而已,竟然要去並購營業額超過十六兆日圓的ee,這根本就是在開玩笑吧?」


    我向一臉不安的沙織說明。


    順帶一提,亞克昂斯的營業額是九千三百億日圓,但由於我們的持股比例是少少的17%,所以在營業額及利潤上,它並不是革命社旗下的子公司。


    革命社集團的營業額大部分都是速水半導體工業貢獻的。雖然革命社與亞克昂斯攜手合作,讓『orion服飾』的銷售量一口氣提高,但畢竟它還是剛起步的事業,目前這個時間點上,預估營業額大概隻超過五百億日圓一點點。


    「反過來說,讚成的人占23%,其實算是很多了喔!人民果然都在等待像我這種大元帥出現。我領導合眾帝國日本的時刻將近……」


    麵對露出狡詐笑容的恆太,沙織不容辯駁地斷百說:


    「記者會又不是你開的,更何況大家都不認識恆太你這家夥。」


    「那個……其餘42%的人又是怎樣呢?」


    柚學姐楞楞地問著。


    「嗬嗬嗬,那是我的潛在支持者啦!因為我還沒站到台麵上,所以他們現在還不敢公開支持我。不過,隻要某天我正式登場,他們大概就會一起投下讚成票吧,因為那樣比較有戲劇性嘛!」


    「這樣子啊,原來如此!」


    柚學姐臉上的表情一亮,開心地緊握雙拳。


    她到底是怎麽理解這些話的……


    我原本考慮更正恆太的說法,但想想還是算了。反正就算向柚學姐說明了正確情況,她也隻會用別的形式去誤解,那幹脆從最一開始就讓她誤解,反正也沒有什麽影響。


    「敵人是大不列顛暨北愛爾蘭聯合王國!哼,要征服世界的話,隻要我使用gigas之眼的特殊能力,瞬間就可以達成。首先要並購ee,準備好核彈!」


    『大不列顛暨北愛爾蘭聯合王國』是英國的正式名稱。不知為何在恆太心中。英國似乎是敵國。(編注:和真眼gigas一樣,都出自動畫『反叛的魯路修』,劇中主要的反派勢力為暗喻英國的「不列顛尼亞帝國」。)


    我和沙織都沒去吐嘈恆太。


    我反倒是向莉音提問:


    「那麽,妳也差不多該告訴我們了吧!」


    「嗯?什麽?」


    「我說這次的作戰方式啦,我們手頭上沒有資金喔?用那麽盛大的場麵公布要進行tob之後,妳打算怎麽做?這次作戰,立花董事長也有參與,所以感覺比較讓人安心啦……」


    「喔喔,作戰方式啊!在巳繼的記者會結束以前我都打算保密嘛!不過也差不多該讓你們知道一下了。」


    i


    莉音兀自深表理解地點著頭。


    「這次的作戰,簡單來說就是『假tob』。」


    「假?假是什麽?」


    「感覺好像很好吃耶」」


    柚學姐的看法依然錯得很離譜。


    「『假tob』是我創造出來的詞匯啦……換句話說,就是指沒有真正收購意願的tob宣言。老實說,並購ee對現在的我們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對吧?所以,那不是認真的。」


    「不是認真的……可是,巳繼在記者會上不是說得自信滿滿了?事到如今,怎麽可能撤迴之前說的話呢?」


    沙織指出這個很合理的問題。


    「說過的話不用撤迴啊!關於這個部分你們不要有誤解喔,畢竟這是很重要的地方。再怎麽說,我們是把tob的成立視為真正的目標。妳懂嗎,沙織?」


    「咦?明明沒有真的要進行tob,但卻把tob的成立視為真正的目標……?這是……怎麽一迴事……?」


    「像ee這種曆史悠久的日本大企業,公司之間交叉持股狀況錯綜複雜,實際上很難募集到50.1%的股份。所以,即使手頭上真有十幾二十兆的資金,是否真的能讓tob成立也很難說。」


    恆太打斷了莉音的話,立刻自己解說了起來:


    「所謂的交叉持股,是指公司之間彼此擁有對方的股份。舉例來說,艾格傑斯電子工業持有3%日本火災生命的股份,相反地,日本火災生命持有2%艾格傑斯電子工業的股份,這種情況就被稱之為交叉持股。透過彼此交叉持股,就算業績有些許惡化時,股東也不會有所抱怨,於是就讓公司經營穩定下來。像這種股份,無論我們怎樣努力、tob的價格有多高,實際上都是募集不到的。」


    莉音滿意地點了點頭。


    「沒錯。因為亞克昂斯是一間比較新的公司,所以曆史並不複雜,也不是集團性的企業,他們沒有交叉持股的情況。可是,ee是牽扯到各種政治利益的公司,交叉持股的情況很複雜。ee大概有30%的股票屬於交叉持股,所以根本募集不到,我們必須從剩餘的70%募集到50.1%才行。所以一旦開始收購,股價就會暴漲,價格會比亞克昂斯那時候更高,需要的資金非常龐大。全世界ee股東大概有三十萬人,我們必須至少讓二十萬人來迴應tob這件事,光是要起頭就很困難吧!」


    「原來如此……說到這裏我懂了。意思是說,宣布要tob是真的,而且要以tob成立為目標去努力,可是實際上是不可能成功收購的。」


    我一邊說一邊微微點頭。


    盡管心裏認為實際上不可能成功,但還是要抱持著讓tob完成的意誌。如果一不小心讓tob成立,必須要有實際履行的心理準備,所以tob本身並不是騙人的。如果tob真的實際成立,就必須付錢給股東,不過不成立的話就不用花錢。這是一種活用tob的方法。我真沒想到,公開對外發表的tob,實際上竟然是空頭約定,這種案例應該前所未見。


    「就是這麽迴事。畢竟ee是


    比亞克昂斯大了十倍以上的企業集團,即使是我們也得先認輸。」


    「既然如此,為什麽要假裝實行tob啊?假使最後沒辦法讓tob真正成功的話,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吧?」


    「唉呀呀,巳繼竟然連這麽簡單道理都弄不懂……」


    恆太露出受不了的表情插嘴說話。沙織隨即瞪著他說:


    「幹嘛,不然你知道嗎?」


    「很簡單啊!我來教妳吧!這是為了誇耀我們的力量,再次製造話題,博取人民的歡心。這個就是我的使命。」


    莉音不容辯駁地出言否定:


    「革命社已經夠有名了,就算做這種事也沒意義。革命社隻有知名度方麵足以和ee匹敵。」


    莉音說完之後,從桌子後方探出了身體。


    「仔細想想好處在哪裏吧!亞克昂斯tob被認為是不可能成功的,但是我們卻成功了。世人都大吃一驚吧?在這種情況之下,我們這次發表的tob,或許世人也會認為『如果是革命社的話,或許有機會成功』。ee的經營團隊也是一樣,即使他們很清楚交叉持股對他們有利,我們募集到50.1%的股份很困難,不過他們在內心深處卻還是會害怕我們的tob。接著會是什麽方法呢?其經營團隊應該會如此忐忑不安才對。」


    恆太又開始放起馬後炮:


    「沒錯。以常識的層次來思考的話,沒有人想象得到,規模盛大的tob,實際上居然是張空頭支票。絕大多數的人會認為我們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才敢著手進行tob。那些人心裏一定很害怕。」


    「你先閉嘴啦!」


    沙織的語氣很強硬。


    我繼續深入追問:


    「到這裏為止我聽懂了。現在或許ee經營團隊確實會很害怕……可是,這麽做有什麽意義嗎?」


    「你還記得我們著手並購ee的遠大目標是什麽?」


    沙織偏著頭說:


    「呃……研發飛彈?」


    「我知道!要賣我們自己製造的手機。」


    柚學姐像小孩子一樣舉起手。


    「是為了核子武器。為了要研發核武,我們想得到ee去年並購的,同時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核能公司western union。」


    莉音指著這麽說的我——


    「對! western union!」


    「嗬嗬嗬,研發核子武器不是一般人想象的那麽簡單喔!為了要研發出來,除了專業知識以外,更需要數千種的精密機器。想要取得這些機器,必須在核能業界擁有堅強的信用。不對,反過來說,western union本身就研發、擁有各式各樣的精密機器。並購這間western union,將會對革命社在軍事方麵的成功有重大的貢獻。」


    「這些跟莉音之前說過的話一模一樣嘛!你不要說得像是你自己想出來的一樣。還有,我之前叫你閉嘴了吧!」


    沙織以銳利的視線瞪視著恆太。


    要研發出核子武器有兩種方式,兩者之間截然不同。


    一種是鈽型核子武器。它的技術上門坎相對比較低,不過需要體積龐大、造型特殊的再處理設施。不過,在衛星能監視到地球任何角落的現代社會,絕對無法藏住那種設備。那麽研發核子武器的事就一定會被知道。


    另一種是鈾濃縮型核子武器。技術性門坎非常之高,但用來濃縮鈾、被稱為遠心分離機的設備體積很小,在普通建築物中就能進行濃縮處理。遠心分離機就像是性能超過洗衣機一百億倍的裝置,轉動鈾的速度比音速更快。如此一來,就能製造出濃縮鈾。要秘密研發隻有這個方法可用,但這個最重要的遠心分離機組裝,必須要有龐大且特殊的精密機器。這一類機器的動向受到世界各國及聯合國機構的關注,想采購非常困難。可是,如果收購了世界上最大的核能設備製造商——=i,那事情就簡單多了。至少不用擔心遭到懷疑,就算是管製再嚴格的精密機器,都可以自由購入。


    這個目的我已經聽過了。


    不過,這次的『假tob』,為什麽會跟並購=i有關呢?如果沒辦法並購ee的話,不就還是在原地踏步嗎?我針對這點提出疑問:


    「為了取得那間western union,妳才針對ee提出假tob嗎?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聯性?」


    「害怕可能會被並購的ee經營團隊,應該很想透過某些方式與我們接觸。所以,如果對方主動和我們聯絡的話就很幸運;如果等待好幾天都沒有任何響應,那麽就變成要請立花董事長通過經濟團體聯合會,巧妙地向ee董事長提這件事。那個時候,我們再去交涉。」


    「……原、原來如此……我懂囉!ee經營團隊對tob感到害怕,所以會安排彼此討論的機會,尋找妥協的方式。對方既然要我們放棄tob,或許會提出替代條件……那就是讓我們收購western union。」


    「真不愧是巳繼。一點就通呢!」


    莉音很開心地點了點頭。


    然後,她麵向白板,拿起了白板筆。


    ■eetob的大目標


    奪取其子公司western union。


    western union達成目標的作戰方式


    1對ee本身進行假tob,讓ee經營團隊產生動搖。


    2接觸擔心我方並購的ee經營團隊。


    3放棄ee本身的tob,相對地向對方提出妥協方案,要求對方讓我們收購他們的子公司western union。


    「這個計劃真是驚人……大家做夢也沒想到會有『假tob』這種事吧,啊,所以立花董事長才說ee股票會上漲,先把股票買起來放著也好!」


    「對對對。當然啦!隻要有我們公開對外發表tob,股價就一定會上漲,一般的公司經營者大概會趁機大撈一筆吧!畢竟又不是立花董事長在進行假tob。」


    恆太突然打斷了她的話:


    「等等,莉音。根據金融商品交易法二十七條之十一的第一項,『tob(公開並購)原則上不得撤迴』。一旦進行tob之後,就不能夠輕易地全麵撤迴。」


    記得六法的每一則條文,對高中生來說並不尋常,但恆太的確是認真地在學習商事法。以前恆太的記憶力就已經超乎常人。


    「再怎麽說都隻是原則嘛!實際上呢,隻要視為是敵方的防衛策略,tob就可以撤迴。隻是這次要靠公布tob來拖延時間而已。我們先威脅說『我們要進行tob囉』,然後再盡量把真正進行tob的時間往後延。」


    「哦……隻出一張嘴擾亂情勢啊……」


    「對對對。可能的話,我想在決定做真正的tob之前提出交涉,把事情解決掉。可是,據情況發展來看,也有可能要實際去做tob。在那種情況裏,雖然現實上的成立是很困難,但我們還是要認真奮戰。接著做為忽視對方的防衛策略的條件,將事情歸納到並購western union的方向上。」


    我點了點頭。


    「整件事我都懂了。但我有一個疑問,western union的規模也很大耶!即使提出妥協方案,提出並購的要求……還是得花很多錢吧?」


    「western union的營業額是八千八百億日圓,是紐約證券交易所的上市公司。去年ee取得70.8%的股份時,價格是七千八百億日圓,所以……如果要接受那些股份轉讓的話,大概……先估個九千億日圓會比較好。無論怎樣都想拿到手,而且要使商議順利成立的話,先估個一兆日圓的程度會比較好


    。不對,假使他們肯同意這個妥協方案的話,就算多付一點也可以。」


    「那個一兆日圓,妳要怎麽生出來?」


    「我們有17%的亞克昂斯股份,業績也很好,如果是現在的話,應該能從銀行調度到資金才對。我們就靠這個來跨越難關吧!隻要讓『orion服飾』的業務順利發展,也可以還清實歡約。」


    「也對,畢竟我們在隻擁有速水這家公司的時候,也可以籌措到兩千億日圓嘛!我們的資產總價逼近了兩兆日圓,所以大概也不是不可能的。」


    恆太一臉踐樣,翹起腳坐在椅子上,然後把手撐在下巴上,露出非常詭異的微笑。


    「嗬嗬嗬,全都按照我寫的劇本在走……感覺就像是自己一個人在下西洋棋一樣呢!」


    聽見恆太的話之後,莉音不禁笑了出來:


    「啊哈哈,那麽,這次就請恆太去操縱ee董事長吧,如此一來,事情處理起來就快多了。」


    「交給我吧!我的gigas之眼能夠同時操縱六千七百三十八人,要讓區區一個人照著我的意思行動,簡直是輕而易舉。」


    「等一下。那麽,如果要革命的話,讓恆太去操控世界上的核心人物不是比較快?隻要動員一百名像蘿莎那種頂級大富豪,不管是規模再大的世界革命,都會如光速般實現吧!」


    我用裝傻的口吻說著。


    「唉呀、唉呀,你真的是太淺薄了。聽好了,巳繼,人生重要的是過程。用『繼承破關強度重新遊戲』去玩rpg,不是很無聊嗎?實現夢想的過程如果不夠充實,到底有什麽價值存在?讓我把話講清楚吧!那樣一點價值都沒有,就算我擁有操控世界的強大力量,我希望你能想到其它的解決方法,我不輕易地使用這個能力,就是證明了我對你的友情有多深。」


    「雖然你說的話很艱深,我有些地方聽不太懂,但我覺得這段話很棒!過程是很重要的!」


    「柚學姐,妳不可以被這家夥騙了喔!畢竟這家夥跟笨蛋沒什麽兩樣。恆太他啊,隻有要嘴皮子比別人厲害。」


    沙織這麽說完之後,深深地歎了口氣。


    ◇


    「快起床,巳繼,巳繼!」


    我的身體被激烈搖動,讓我從睡夢中醒來。


    一大早就跑來我的房間大聲嚷嚷的人,就隻會是莉音而已。


    意識朦嚨的我,微微睜開眼睛提出抗議:


    「幹嘛啦……報紙上又寫了什麽嗎……?」


    「沒錯,快點起床。」


    我翻了個身,打算要遠離莉音賴床。


    「反正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內容吧……讓我再睡一會兒——」


    「給我起來!」


    「好痛。」


    我的頭部似乎遭到圓筒狀的物體用力敲打。


    拾起頭之後發現,卷成筒狀的報紙似乎就是兇器。莉音的腋下還夾了好幾份報紙。


    「到社辦之後再看不就好了……」


    我一邊抱怨,一邊不甘願地坐了起來。如果再被莉音用報紙打的話,我可受不了。


    莉音無言地將抱著的報紙堆遞給了我,似乎是要叫我看的樣子。


    我胡亂地把各家報紙扔到床上,隨手拿起了一份來看。


    ……


    …………


    ………………


    霎時之間我睡意全消。


    報紙版麵的標題寫著攻擊革命社的激烈言論。


    東洋新聞、旭日新聞、中京新聞、日濟新聞……我一份接一份地拿起報紙來看標題,每個標題的內容都很類似。


    「世紀鬣狗企業,革命社」


    「下一個受害者是ee嗎?」


    「羽月董事長的詭異微笑」


    「ee員工的憤怒宣一不言——『革命社不可原諒』」


    「知情人士泄漏革命社的內情?」


    「羽月的背後有外資撐腰嗎?」


    「全日本湧現激烈的反對之聲」


    我立刻明白事態有多嚴重,幾乎會讓人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更引人注目的是大幅注銷來的彩色照片,照片上的人是我。那些照片刻意拍攝一些惹人反感的表情。


    例如閉上眼睛的瞬間,輕輕咳嗽後表情很怪的那一瞬間,臉部跑到麥克風的後麵隻照到一半之類的。這些照片怎麽看都隻讓人覺得是刻意挑選最難看的表情,難看到隻能讓人發出苦笑,完全看不下去。


    ——真的很過分。


    這是我最直接的感想。


    我連忙也看起報導。


    其實光從標題就能推知報導的內容。


    在閱讀的過程中,我感覺到胸口苦悶,而且感到惡心。因為無論是哪一篇報導,都能從字裏行間中感受到惡意。


    隻有開頭部分呈現出客觀的記述。


    不過,從報導的一半開始,便展開了講述革命社是多麽扭曲的企業,參雜著感情論的長篇論說。


    其中堪稱傑作的,就說要暴露革命社內情的報導。


    聲稱是采訪,他們似乎去訪問了他的高中同學們。雖然不曉得是真的還是假的,總之所謂接受了采訪的相關人士,頭銜都成了「同年級學生a」、「同班同學c」。


    同年級學生a:「羽月同學是不能相信的。最近也很少人接近他吧?」


    老師b:「在學校裏,我隻聽過羽月的不好傳言。他品行並不好。」


    同班同學u:「發飆時的羽月很恐怖,所以大家都會閉嘴。這幾天特別嚴重呢!」


    ——等等,等等,等等。這幾天我根本沒去學校啦!


    我到處忙著弄tob的記者會與準備,這幾天老是往返於家裏、社辦與東證,根本就沒在班上露臉。


    況且,我並不覺得自己有被討厭,我也沒有特別討厭的同年級學生。認真說起來,我根本稱不上是普通的學生,也沒有與同年級學生往來到能讓他們抱有負麵感情的程度。


    這種報導,本身的可靠性就很可疑。不過,真的到處采訪同年級的學生,把對方偶然提到的消極部分加以大幅強調,並且用在報導中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在向報社抗議「采訪是騙人的」時,實質上根本不可能證明那是謊言,而且也政變不了什麽。如果去抗議的話,更會傷害與報社之間的感情,然後變成惡劣報導,反彈迴自己身上而已。


    我看起了別篇報導。


    在我連名字都沒聽過的文化人時事評論專欄裏,也刊載了革命社的事。


    「聽到革命社要對ee做tob的那天晚上,過於憤怒的我根本就睡不著。那真是難以原諒的事。談到並購ee時,羽月的說明……說要拯救在軟件上很弱的ee,那種無可救藥的誤解,讓人不禁目瞪口呆。羽月他——」


    文章持續寫得很長,但我立刻停止了閱讀。


    現在,眼前所看到的東西——全部都令人難以置信。


    仿佛像是一場夢一樣。


    發表了tob後,今天是第三天。在社辦裏討論今後的方針是第二天的事。


    直到昨天為止的eetob相關新聞裏,盡管抱持著一定的懷疑,中立性的新聞卻還是很多。在某種程度上,大家報導的都是接近事實的事。


    真的,真的是直到昨天為止,都沒有什麽特別值得注目的地方。沒有任何人批判革命社到


    這種地步,整件事幾乎是快被埋沒在每天的眾多新聞中的程度。


    然而,到了早上……


    ——為什麽!


    局勢一變,世界像是被掀過來了一樣。自己是被撞飛到平行世界裏了嗎?


    「這……這是怎麽一迴事啊……」


    我不經意地說出感想後,環著手臂在俯視我的莉音,冷靜地開了口:


    「看起來很不對勁吧!這根本不是用,局勢有變』就能形容的狀況。」


    我像是在尋求她的意見似地,抬起臉說:


    「這個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變化會這麽大?」


    「我怎麽想都隻能認為是有人在操作資訊。能使大部分的媒體將論調推翻到這種程度的話……可是非常強大的政治力量喔!」


    「這是所謂的政治宣傳嗎?」


    我想起了莉音借給我的許多書。成為董事長後,為了學習,我開始閱讀有名的商業書籍與經濟書籍,但我買的書被莉音否定,說是「上班族看的東西」,而被拿走了。取而代之地,在她借給我的書中,有政治宣傳——也就是解說資訊操作的結構的書。


    莉音點了點頭。


    「我認為是那樣。可是,有力量這麽強大的人存在嗎……東丈會應該也做不到才對。」


    我的視線往下移,停留在眼前報紙的調查結果上。那是前幾天我打印出來,分發給大家的東洋新聞的民調。


    「東洋新聞的民調又出來了。反對數字增加了很多。」


    我把報紙遞給莉音。


    東洋新聞民調


    「革命社像是突襲般地針對ee進行tob,你能夠接受嗎?」


    讚成16%


    反對54%


    其它30%


    「果然是動過手腳了呢,肯定沒錯,這個是政治宣傳。你再看一次那個民調的問題。」


    莉音一邊苦笑,一邊把報紙還給我。


    「嗯?革命社像是突襲般地針對ee進行tob,你能夠接受嗎……總覺得怪怪的耶!」


    「這裏有兩天前的東洋新聞嗎?」


    「喔喔,打印給大家的紙在我的包包裏。等我一下。」


    我站起來去拿包包,取出變得皺巴巴的紙張。


    「找到了。呃,提問項目……您讚成或是反對革命社針對ee進行tob?……上麵是這樣寫的。」


    「您讚成或是反對革命社針對ee進行tob?」


    讚成23%


    反對35%


    其它42%


    「革命社像是突襲般地針對ee進行tob,你能夠接受嗎?」


    讚成16%


    反對54%


    其它30%


    擺在一起後,就一目了然了。


    「哈哈,真的耶!比較之後會發現,這張誘導得很明顯呢!」


    「對吧,在短短兩天裏,民調的結果就變了,這代表是有人使計操縱的。如果隻是要做同樣的民調,用跟之前相同的問題就可以啦!但他們卻刻意換成了會使反對變得比較多的問題,這個如果不是想操作輿論的話是做不到的。」


    「這一連串的政治宣傳,都是ee安排的吧?」


    我這麽一問後,莉音搖了搖頭。


    「不曉得。從安排的動機來看,ee是最有可能的……可是,ee是以極度開放的公司作風而有名的喔!所有經營團隊的成員都是從公司內部的上班族慢慢爬上去的,公司的相關信息也公開得很徹底。有點難以想象ee的幹部會用這種激烈手段。」


    「即使如此,果然再怎麽想都還是隻有ee啊!或許是董事長、副董事長、負責營銷的人……總之,光在日本,ee的公司幹部就有八十人左右吧。要是包含全世界的公司幹部在內的話,一共就有四十萬人之多。或許有聯絡網布滿各家媒體的人存在也不一定。」


    「說得也是……竟然有人能在政治上做出反擊,這真是超出我的預料之外。老實說,我有點太小看ee了。首先我必須承認這一點,我以為它隻是個架構很大,身家清白的大少爺集團。」


    我很清楚莉音的意思。ee是一家曆史悠久的日本企業,幹部也全部都是從上班族逐漸爬上去的。簡單來說,即使是董事長,也隻是從安定路線中爬上來的人,大家都具有如幹部般的踏實性格。


    舉例來說,對象如果換成是立花董事長或速水董事長的話,情況就不同了。他們是赤手空拳地創立企業,嘔心瀝血地成長起來的經營者。他們實際體驗過社會的表裏兩麵,也累積了足以應對的經驗。他們有足夠的胸襟,可以接受稍微過火的手段。


    換句話說,創業經營者似乎會擁有的度量——擅於處世的部分,與ee是連結不起來的。


    操作資訊是與不知世事者無緣的東西。沒有度量的話,根本無法使出這種手段。


    可是,如果ee那邊有施展得出這種激烈手段的人存在的話,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管。


    「怎麽辦?要怎麽處理?」


    「雖然已經知道對方的力量非常強大,但是……我還是想盡可能看清楚對方的力量呢……一隻是單純撒下了巨額金錢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這種手段的效力非常短,因為等熱潮一過,記者會立刻去寫別的東西。可是,如果是真正擁有權力的對手的話,情況就沒那麽簡單了。我們必須針對這一點做出判斷。」


    「我知道了。等個一、兩天吧,這段期間裏,我們去找立花董事長商量一下吧!」


    「說得也是。我們今天就去吧,這肯定出乎他的預料之外。」


    「之後再讓我開一次記者會來窺探情況,說不定也很有效果。」


    聽見我的這個提案,莉音露出了很痛苦的表情。


    「……那麽做非常有助於弄清狀況,但是……我不想在這種情勢下讓巳繼召開記者會。」


    「沒事的。我要開,非開不可。我們先看對方有什麽反應再重新擬定作戰計劃吧!」


    「……可是呀——」


    當莉音打算要說些什麽時,莉音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迅速拿起它的莉音,很快地告訴我說:


    「立花董事長打來的。」


    「真是早呢,現在還沒七點耶!」


    無論是莉音也好、立花董事長也罷,一流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樣。就這點來看,直到被挖起來為上都在睡的我實在是……


    將手機放到耳旁,莉音開始說起話來。


    「早安。」


    立花董事長的聲音微微傳了出來,但幾乎是聽不見的。


    「嗯,起來了。大部分的報紙也都看了,真是連我都嚇了一跳。」


    恐怕立刻就得出門了吧!我一邊聽著莉音的聲音,一邊從床上站起來。


    我脫掉睡衣,開始迅速換起衣服。


    「嗯,嗯,我現在跟巳繼在一起。」


    我穿上輕易丟在一旁的牛仔褲。因為沒有要開記者會的預定行程,所以今天穿得方便行動會比較好。萬一在都內排入了什麽行程的話,在那裏買整套西裝就行了。


    「我知道了。那麽九點在涉穀的maple house見。」


    莉音掛了電話後,我正好換完便服,她馬上拉起了我的手。


    「好了,走囉,立刻出門吧!」


    到涉穀要一個半小時……不對,要花上將近兩小時。現在立刻出門的話,九點大概到了吧!


    我們像是被人催促般,衝出了家門。


    ◇


    我們抵達相約的咖啡店是八點五十分,立花董事長已經在那裏等了。


    亞克昂斯還沒開始上班。大清早居然就得開會,這讓我感受到了嚴肅急迫的氣氛。


    電視屏幕上正在播放著體育新聞。


    「讓您久等了。」


    「早安。」


    我們一邊打招唿一邊坐下。


    迅速點完東西後,莉音率先開了口:


    「


    有人唱很優秀的手段,開始操縱資訊了呢!」


    「政治宣傳戰爭——不對,這個連戰爭都稱不上……根本是單方麵的屠殺呢……首先讓我道歉吧。現在的狀況都是因為我的建議太天真而造成的,對不起。」


    「沒那迴事,我也完全沒想象過這種情況。基本上,根本無法預料到ee會采取這種對策啊。」


    「我也通過經濟團體聯合會,與ee的高層人士見過麵,不過,他們給我的印象,實在很難相信會采用這麽粗暴的方法。若是反對運動之類的話,是有可能安插進去,但我沒想到居然會管製住所有報紙……」


    「你認為這種狀況隻會持續一陣子嗎?我覺得不多觀察一陣子的話,就沒辦法在這方麵下定論。如果隻是撒錢攻勢的話,應該維持不了太久才對。」


    「我也是相同的看法,因為是今天才剛開始的,所以不曉得對方能夠維持熱潮到什麽程度。可是啊,這種事若沒有和強大的權力人士掛鉤,可是做不到的喔!」


    我插進了兩人的對話中。


    「我想聽聽您的意見,假如是立花董事長的話,能夠用同樣的方法來進行攻擊嗎?」


    「我嗎?嗯……」


    立花董事長皺起眉頭,偏頭思索著。


    服務生走了過來,把咖啡放在我麵前,將檸檬茶放在莉音麵前。要離桌時,服務生頻頻注意著我的臉,並且偷瞄了好幾次。在意的話就輸了,所以我看都不看服務生一眼,緩緩地端起了咖啡。


    環起雙臂的立花董事長,像是在緩緩思考般地說了起來:


    「要做得這麽徹底的話,終究是不可能的吧!假使我真的被激到,或許會砸下大錢去操縱兩、三家電視台也不一定……但這也持續不了多久喔,可是,這次的對手層次不同,所有的報紙像是商量好的一樣,有條不紊地展開議論。既然論調統一得這麽一致,輿論應該也會馬上偏過去吧!」


    「是啊……我們的敵人,真的是ee嗎……」


    莉音說完後,立花董事長一副感觸良多的模樣點了點頭。


    「就是這一點,我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敵人的勢力非常龐大,但又與以企業知名度為背景的權力不一樣。最好是把其它可能介入的權力組織納入考慮。」


    就在此時,體育新聞剛好播報完畢,播報生活資訊節目的綜合新聞開始了,主播的聲音在宙內迴響著。


    『針對因革命社突然而起的tob問題,今天早上,佐川農林水產大臣發表了出入意表的意見。』


    我們一起看向了屏幕。


    「tob問題」這種措辭,彷佛像是犯了重罪似的。


    代替攝影棚出現在電視上的,是經常在電視中登場的有名政治人物——佐川大臣。他用粗啞的嗓音,以激動的語氣說著話:


    「真是令人遺憾啊,現在好像隻要有錢就能為所欲為,這種風潮實在是讓人深感遺憾。隻要有錢就能夠買下ee、買下toyoda、買下日本郵政……實在讓人痛心,我想強調的是,有的東西比錢更重要。畢竟那是一個才十六歲的年輕人吧?真可悲。就算是為了我們國家的未來也好,我們必須遏止這種惡性的發展才行。」


    這是在替換議論,與什麽「有比錢更重要的東西存在」根本無關,他隻不過是在使用容易觸動觀眾感情的詞匯。而且,農林水產大臣為什麽要對這次的事情發表意見?照理說,這與農林水產省根本毫無關係。


    立花董事長幹笑著:


    「哈哈哈,他照著講稿念呢!我也捐過政治獻金給這個男人喔,這次他拿到了多少線呢?」


    「真是過分的說法呢!居然說『惡性發展』……這家夥有多少tob的知識啊?」


    我這麽一說,立花社長苦笑了起來:


    「他連tob的t字都不懂啦!可是,佐川這個政治人物,非常善於推斷局勢。在操弄輿論方麵,這男人可是個天才。」


    佐川在屏幕上的怒斥謨罵,我們聽了好一陣子。


    佐川的臉從畫麵上消失後,莉音把視線移迴立花董事長身上。


    「從現在開始,您認為該采取什麽行動?」


    「其一是撤退。不過,被炮轟一番就卷起尾巴撤退的話,可是會留下無法抹滅的傷疤喔!要先有惡評暫時會跟著到處跑的覺悟才行。」


    「說得也是。現在退縮的話,就變成承認對方的主張了。我賭上革命社的名譽發誓,我絕一對不幹。」


    「我也賭上革命社的名譽發誓,絕對不逃。」


    我也以強烈的口吻讚同莉音。


    「嗯。如果是這樣的話,就隻能維持現狀撐過去了。這條路沒有岔道,能選擇的隻有前進或是後退。」


    莉音與我都重重地點頭。


    「我們走下去吧!」


    「嗯,撐下去吧。」


    「不過,得想辦法阻止這個炮轟的趨勢才行。看來得召開記者會,好好表達我們這邊的主張了。當然啦!在記者會上或許也會被找碴,並且扭曲成更具惡意的報導,所以在記者會中講的話,有必要慎重進行。即便如此,如果打算往前邁進,就必須好好解釋我方的立場才行。」


    「我明白了。我會盡全力的。」


    「觀察記者會後的反應,也能夠推測出對方的力量呢。」


    「是啊!不先了解敵人的話,就沒辦法商討對策。加油喔。」


    「……嗯,麻頃際囉。」


    莉音把手交疊在我的手上。


    被逼入絕境的表情並不適合莉音。在這次的記者會裏,我要極盡所能。


    ◇


    莉音因為航運事業而到品川去開會,我和她道別之後迴到了事務所。我必須仔細推敲記者會上要用到的演講稿。


    不同於到目前為止的情況,這次的記者會,肯定會麵臨相當激烈的提問。


    正因如此,為了不讓記者雞蛋裏挑骨頭,我得準備好用字極其謹慎的講稿才行。


    我迴到社辦後,發現沙織站在客廳裏,沉痛地望著電視。


    「啊,巳繼!」


    沙織發現我在場之後,慌慌張張地關掉了電視。


    「那是tob的新聞吧?讓我看一下。如果不確認的話,我就沒辦法準備對策。」


    「可、可是……」


    沙織把遙控器藏到背後,低下了頭。


    「我必須寫出演講稿才行。就算妳說不能看,身為當事者的我也一定要看吧?」


    我邊說邊伸出手,催著沙織把遙控器給我。


    不過,沙織卻依舊看著地板保持沉默。


    雖然很對不起沙織,但我直接把手伸向電視機,按下了電源。


    「啊!」


    沙織小聲地叫了出來,但她還不至於用遙控器關掉我開起來的電視。或許是放棄了吧,她把遙控器放到了桌上。


    從屏幕裏傳出來的,是充滿氣勢的男女老幼之聲。


    「不準把日本轉賣給史坦博格——!」


    「不準轉賣——!」


    「史坦博格滾出去——!」


    「滾出去——!」


    那是一群奇怪的人們排成一列,手上拿著橫布條,充滿氣勢地聚集在一起抗議的新聞畫麵,地點大概是日比穀公園。


    坐在一起人們,年齡層相當廣泛,服裝等各方麵都沒有一致性。大概是大學生的青年、發福的大嬸、穿著皺巴巴西裝的中年男性,甚至連嗓子沙啞的老爺爺都在。完全看不出來他們的共司貼莊哪。


    「禿鷹是世界之敵——!」


    「是世界之敵——!」


    「羽月快點下台——!」


    「快點下台——!」


    他


    們單手拿著長長的橫布條,漂亮地排成一列,另一隻手有的拿著標語牌,有的正在高舉著拳頭。電視攝影機細膩地收錄了每個細節。


    ——這些人……是什麽集團啊?到底是從哪裏聚集過來的啊?


    我完全搞不懂。


    我跟沙織兩個人無言地佇立在客廳裏,持續看著影像。


    抗議集會裏,把整件事都怪到了史坦博格頭上。


    抗議的內容本身更是陳腐至極。


    不過,透過電視屏幕來看的話,人們整齊排開的影像是很壯觀,這應該很對觀眾的胃口吧。


    革命社的資金來源並不是史坦博格,我們沒有從史坦博格那邊獲得出資過,而且從未向他們調度資金。我們隻是一同並購亞克昂斯,彼此隻是對等的生意夥伴。


    不過,敵人似乎想讓我們與史坦博格之間,看起來像是存在著親蜜關係一樣。我認為敵人一的舉動有兩種意義。


    1敵人認為我們的資金來源是史坦博格,於是采取擊潰大本營的作戰方式。


    2我們通過亞克昂斯和史坦博格合作,敵人打算破壞這種合作關係,引起我們內部的紛爭。


    如果是1的話,就隻是對方的預占錯誤,沒什麽好害怕的。


    不過,2就很棘手了。抗議行動對史坦博格財團來說,根本是晴天霹靂。明明跟自己沒有關係,卻被批判個不停,任誰都會怒火中燒吧。


    不管再怎麽找借口,這個抗議行動都是我們所誘發的,至少蘿莎就不會感到愉快才對。假如是我處於相反的立場上的話,大概會感到不快吧!


    怒氣不知該往哪裏發泄的憤怒,使我覺得口幹舌燥,我甚至覺得胃液不時逆流,感到惡心想吐。可是,我不能讓沙織發現到這一點。


    畫麵切換成了廣告。


    沉默隻會變得更加痛苦,為了不讓沙織擔心,我盡可能裝出開朗的表情說話:


    「柚學姐跟恆太呢?」


    「柚學姐去八王子做飲料進貨的交涉。恆太的話,在二樓進行商店的挑選作業……」


    「這樣啊!」


    我明明想談別的話題,卻無法立刻想出來。我好像連思考能力都降低了。


    「不覺得今天的電視跟報紙很過分嗎?不對,絕對有問題。」


    資訊操作是今天早上開始的。麵對報導的驟變,沙織大概嚇了一跳吧。


    「沙織,妳不用擔心,沒事的。」


    我打算要讓她安心,但沙織卻搖起了頭:


    「可是,巳繼你被抨擊了耶!而且在這個生活資訊節目裏,還抨擊了蘿莎小姐,這種情況很怪啊!」


    「這是因為沙織妳身處其中,所以才會覺得很怪,一般的觀眾並不會覺得很怪喔!」


    「既然如此就更危險了吧!這種情況是正常的嗎?」


    「明天,我們預定要召開記者會。」


    「咦?不、不要召開比較好啦……」


    「我們必須把他們搞錯的地方做個澄清。沙織妳不用擔心。」


    「……這樣的話,我也要一起跟你去,並且擔任司儀。我會跟在你身邊。」


    「不,我單獨一個人去比較好。畢竟不是舉辦大型記者會,我隻是要說明ee的tob會按預定時程進行,以及現在的報導內容有誤而已。」


    沙織的心意很令人寬慰,但我並不想讓她參加,因為沙織的不安是對的,那會是一場氣氛完全不同的記者會。


    沙織麵露怯色,縮了縮身子。


    「你一個人……可以嗎?總覺得巳繼好像會被抨擊得更慘,好恐怖……」


    「沒問題啦!沙織妳就待在事務所裏。那是跟到目前為止一樣,單純的記者會啦!我已經習慣了。」


    我努力把話說得輕鬆。


    「可、可是……」


    「這種過於獨斷的報導一定要更正才行,如果繼續這麽放任不管的話,情況會變得很糟糕喔。」


    沙織突然靠到了我的身邊,然後,她靜靜地把臉靠向我的肩膀。


    咚的一聲,沙織的額頭碰到了我的肩膀。


    「我……我永遠、永遠都站在巳繼這一邊喔……」


    我摟住沙織的肩膀,輕輕地拍著她以讓她安心。沙織什麽都沒有說,隻是把額頭貼在我身上而已。


    我想要守護這樣的沙織。這份心情,讓我對這起事件的元兇——操控資訊的家夥更加憤怒。不過,我卻不知道誰是幕後真兇。這樣的事實,化為更為深沉的痛苦,折磨著我的身體。在革命社被步步相逼的當下,苦悶的情緒快要把我擊潰了。我很痛苦、很難受,還感受到胃部一陣惡心。


    我到現在才知道,敵人躲在暗處的戰爭,竟然會打得這麽辛苦。


    在收購速水的股票時,速水董事長是標靶。


    在重建銘廣社時,東丈會是標靶。


    在亞克昂斯的tob戰時,立花董事長是標靶。


    可是,這次我們卻無法鎖定敵人。的確有人正在算計我們,不過,我們卻不曉得那是誰。我們頭一次感受到看不見敵人的恐怖。


    ◇


    差不多快到傍晚時,我把自己關在客廳旁邊的房間——服務器室裏,埋頭寫著明天演講的原稿。


    這個狹窄的空間,很適合進行一個人埋頭苦幹的作業。詞句愈想就愈令人煩惱,擦掉後便是反複不斷地重寫。


    明天的記者會,恐怕會比目前為止的任何一次都還要困難、還要重要。光憑這個理由,我就沒有犯錯的餘地。


    當我為了喘口氣而打算去便利商店時,突然從外麵傳來唿喊口號的聲音。因為聽見了羽月、革命社之類的詞匯,所以似乎是為了我們的事在吵的樣子。


    ——唔,到底是什麽事呢?


    我走到玄關,稍微探頭偷看了一下。


    「……」


    預料之外的事態讓我說不出話來。


    就跟我剛才在電視上看到的一樣,拉著橫布條的一行人,正一字排開地站在學校外麵的牆邊!


    不分男女老幼,從年齡層到服裝都各不相同,這一點也是相同的。


    好像有兩、三家電視台也過來采訪,他們正在拍攝抗議群眾的模樣。這個影像大概會在今晚的新聞節目播放吧!


    他們正好與放學迴家的學生人潮重疊在一起,登時吵成一團。學生們似乎也覺得很麻煩,那些學生們的憤怒,不久後肯定也會投向造成這種事態的當事人——也就是我們身上。


    在橫幅布條上,大大地寫著「拚死阻止史坦博格」這些字。


    那個集團血氣方剛地舉起拳頭大喊:


    「革命社快取消tob——!」


    「取消tob——!」


    像是代表的人大喊之後,附近的人們便高高地舉起拳頭或標語牌。


    「從革命社的手中拯救ee——!」


    「拯救ee——!」


    「把羽月巳繼從實業界中趕出去吧——!」


    「趕出去吧——!」


    看起來明明是各不相同的集團,但他們絕不是烏合之眾。


    要說原因的話,就是他們整齊劃一的手勢實在太過漂亮,明顯可以看出是為了抗議而仔細訓練過的。除了遵從某人的指示在做以外,我實在想不到其它可能性了。


    莉音現在為了準備創立航運事業,正在都內四處奔波。待在社辦的是我、沙織、恆太,以及談完飲料的進貨迴來的柚學姐。聽見外麵的喧囂聲,大家都來到了玄關。


    偷看過外麵的恆太,輕輕撩起頭發說:


    「哼,觀眾真吵呢!真受不了,我的人望就是這麽高。」


    這家夥到慮是在說真的,還是打算緩和


    氣氛?我實在是不懂。


    「總之,沙織跟柚學姐先迴家吧!今天就留我跟恆太兩個人工作就好。」


    我朝一臉擔憂的沙織與柚學姐這麽說。


    偷瞄過外麵一眼的沙織雖然受到了打擊,卻還是故作堅強。


    「這、這麽點小狀況沒關係啦,一、一點都不恐怖。」


    「為什麽巳繼同學一定要被人批評呢?我覺得很難過。」


    我像是在安撫小孩子股向柚學姐說明:


    「有很多複雜的內情啊,可是,柚學姐妳什麽都不用擔心,我跟恆太會留下來觀察情況師。」


    「可是,我不會隻留下巳繼與恆太的,我們大家都是在一起的吧!」


    恆太少見地製止了沙織的抗議:


    「巳繼說得沒錯。妳們這些小丫頭會妨礙我工作。好了,迴去吧!這裏沒事需要cosy少女做了。」


    「什、什麽嘛?」


    沙織並沒有強烈反抗。雖然口氣讓人火大,但沙織還是知道恆太是替她與柚學姐著想,才那麽說的。


    我再度拜托她們:


    「沙織,妳願意留下來的心意讓我很高興。可是拜托妳,今天先迴去吧!」


    「可是……」


    「如果妳真的擔心我們,希望妳能配合,這樣才能幫到我和恆太。」


    我嚴肅地注視著沙織。沙織沉默了半晌,不久後或許是放棄了吧,她微微地點了點頭。


    「唔、唔嗯……」


    「柚學姐也沒問題吧!」


    「是。工作我打算帶迴家做。」


    柚學姐不像平時那麽有精神。


    「既然說定了,小丫頭們就快點迴去吧!妳們拿起玄關的鞋子,從後門出去比較好。」


    沙織與柚學姐垂頭喪氣地拿起鞋子,走向後門。在浴室的更衣處,有扇可以出入的門。


    因為平常不會用到,所以那裏都鎖起來了,但今天一定要讓沙織與柚學姐從那裏出去才行。


    聲勢浩大的口號唿喊聲,穿越玄關傳了進來。


    「羽月與禿鷹勾結不可原諒——!」


    「與禿鷹勾結是不可原諒的——!」


    口號的內容漸漸愈來愈過分了,根本就是胡說八道。


    我催促著僵住的沙織,打算讓她走向後門。


    「羽月是危害社會的惡毒詐欺犯——!」


    「他是惡毒詐欺犯——!」


    突然間——


    我、沙織和恆太感覺心髒都快停止了。


    因為柚學姐把鞋子丟在走廊上,她光著腳、打開門,衝到了外麵去,


    仿佛像是在看慢動作播放般,我們目瞪口呆地望著柚學姐的身影。


    等我迴過神時,柚學姐已經衝進了包圍著社辦的集團中央處。集團那邊的人似乎也嚇了一眺,唿喊口號的聲音中斷了。


    此時,柚學姐用含淚的聲音喊道:


    「不對!他才不是什麽詐欺犯,巳繼同學非常溫柔,他一直、一直都在幫助我!」


    我們光著腳慌慌張張地衝出社辦,緊追在柚學姐身後。


    抓住柚學姐後,我發現她流下了大滴的眼淚。


    柚學姐正以到目前為止我們從沒見過的模樣大哭著:


    「他剛剛也是為了我著想,叫我先迴去比較好,在我們之中他是最努力的,他絕對、絕對不是什麽詐欺犯,巳繼同學是……嗚……嗚……嗚嗚嗚嗚……」


    我、恆太跟沙織,努力抱起當場哭坐在地的柚學姐。


    沙織的眼睛也紅紅腫腫的,正在拚命苦撐。


    三人用盡力氣拉起柚學姐後,我們就這麽跌進了玄關裏。從旁人眼中來看,赤腳糾纏在一起的我們四個人,或許很滑稽也不一定。


    沙織關上拉門後,當場就蹲下來偷哭了。柚學姐也趴在玄關處哭泣。


    我與恆太隻能無言地佇立在那裏,俯視著沙織與柚學姐的模樣。


    唿喊口號的聲音,再度響起。


    ◇


    讓錯失迴家機會的沙織與柚學姐到二樓休息了一陣子後,莉音迴來了。


    「我迴來了。外麵的示威,聲勢還真浩大啊……」


    她已經精疲力盡的樣子。


    一坐到椅子上,莉音就把頭趴到了桌上。


    「歡迎迴來,莉音。」


    「我允許妳上任。」


    或許是我多心吧!平時聽慣的恆太的聲音也顯得很沒精神。


    莉音稍微拾起了臉:


    「orient e應該會新購入一艘中古貨櫃船。還要再過一陣子才拿得到,但幾乎是確定了……」


    新公司——orient e股份有限公司的準備,比方說買賣船隻及讓它靠岸的工作,幾乎是隻靠莉音一個人處理的。不過,其中隻有公司登記是已經完成的。


    這是由革命社百分之百出資,資本額一百億日圓的小公司。雖然連第一艘船都還沒收到,但旗下的船隻已經預定變成兩艘了。


    「真是辛苦妳啦!來,喝杯咖啡。」


    我盡可能用爽朗的語調,把剛泡好的咖啡拿給她。


    坐起來的莉音用雙手接下它。


    「謝謝。」


    一邊喝著咖啡,莉音一邊將視線看往玄關的方向。


    「亂喊一堆無中生有的事也很讓人傷腦筋呢……」


    「網絡上更糟糕。剛才我跟恆太確認過了……雖然有很多報導,但我隻把主要的東西轉寄給妳喔!」


    我開啟郵件軟件,把確認過的網站連結轉寄給莉音。


    用我的名字下去搜尋後,跟以前一樣會搜出龐大的項目,不過到了今天,進行嚴重攻擊的內容卻急遽增加。在確認過寫著這些內容的部落格、交換股票投資情報的大型財經網站的ee留言板後,我們發現,貿百好像是從昨天深夜開始突然增加的。


    「真希望羽月現在立刻就死掉。去死。現在立刻去死吧!」


    「說是什麽上市公司的高中生董事長,根本隻是臭屁的垃圾。」


    「無能的高中生隻是靠著妄想在當董事長啦……」


    「羽月死了的話,我會開個宴會盛大地慶祝。反正他是個世界的垃圾。」


    「羽月有戀童癖。他和專門替有錢人斡旋小女孩的業者很熟喔!」


    根本不像是投資情報網站的各種辱罵,洋洋灑灑地填滿了版麵。


    莉音確認過上麵寫的內容後,用力地拍了桌子。


    「我立刻就去拜托專門的調查公司。如果是有一群人刻意在寫的話,我絕對要把他們逼到走投無路……嘖!」


    「反正在寫的不是地位很低的小角色,就是被電視或報紙報導給煽動的一般人吧,就算修理了再多個小嘍囉,大本營也還是毫無損傷吧!就跟外麵的示威隊一樣。」


    盡管有些吞吞吐吐,莉音還是下定決心似地開了口:


    「……我們重新進行tob吧!不曉得對方是誰的話,就找不到有效的對策。」


    「換句話說,就是要將tob宣言撤迴一遍嗎?」


    「不先揪出敵人的話,損害就會變得愈來愈大。在現在這種連敵人是誰都不曉得的狀態下,連要戰鬥都難如己意,要繼續這麽撐過去是很困難的。」


    莉音說的話我很能理解,我並不是恆太,但孫子說的『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是兵法的……不對,是各種戰鬥的基本中的基本。不了解敵人根本沒有勝算。


    這個道理我很清楚。


    不過,我朝著莉音深出了身體。


    「不行。就算隻是暫時撤退,也會一直背負著難以複原的傷痕。這種時候讓對方逮到些許破綻的話,就真的會


    留下一輩子的傷勢了。即使會傷得千瘡百孔,我們也一定要撐過這一關才行。」


    我的確很痛苦。內髒正在被反複地煎熬著,胃液逆流得讓我想吐。壓力與痛苦使我的身體像鉛塊一樣沉重,光是思考就讓我快要死掉了。


    即使如此,還是不能被敵人看到我們開始示弱。在這裏收手的話,革命社就玩完了。


    「可、可是,巳繼你——」


    我直接打斷了莉音的話:


    「如果是我的話,妳不用擔心。現在的情況代表著敵人害怕ee被並購。若非如此,對方就不會做出這種反擊。」


    「話是沒錯啦……」


    「敵人確實比我們預想得還要強大。可是啊,妳仔細想想,現在狀況正照著我們的劇本走吧?敵人肯定是以為我們已經拿到資金了。因為有在亞克昂斯並購戰時,史坦博格突然冒出來的前例,所以敵人相信我們會有門路,並且因為害怕才會拚命地攻擊。也就是說,莉音與立花董事長的戰略是正確的。」


    「……」


    「再痛苦也要前進。如果說我們很難過,敵人一定也好不到哪裏去。接下來就是找個好機會與ee的首腦階層接觸,然後想辦法妥協而已吧?」


    恆太附和我說的話:


    「沒錯,莉音。在這裏收手的話,正好中了敵人的下懷,這種事我可不接受。我賭上這隻gigas之眼發誓……連那兩個小丫頭也都在拚命戰鬥,而我們卻要收手,這算什麽?」


    莉音暫時垂下了視線。我們沉默地等待著莉音的決定。


    不久後,莉音抬起頭來,看著我和恆太。


    「……我好像不知不覺說起了喪氣話呢。沒想到我居然會像這樣被你們鼓勵,好像在做夢一樣。」


    莉音重重地點頭,歎了口氣後,她白嘲地笑了。


    「沒問題的,莉音。我們一路都贏過來了,今後也不會輸。為了革命社的榮耀!」


    「在春日恆太的字典裏,沒有敗北兩個字。讓我踹飛看不見的敵人吧!為了革命社的榮耀!」


    「嗯,我們再往前踏出一步吧!為了革命社的榮耀!」


    莉音這麽說完之後,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


    深夜的自宅。


    鑽進被窩的我,到現在都還躺著睡不著。


    我在莉音麵前明明自信滿滿,但不甘心與不安卻快讓我死掉了。活到現在,我是頭一次如此不甘心。


    目前為止,革命社與我被無數的媒體拿出來講過,也曾成為全世界人們談論的對象。我們並不是沒有被人寫文章批判過,也碰過惡意抨擊的報導。


    不過,遭逢這種萬箭穿心的痛罵卻是頭一次。


    在我準備要睡覺的現在,深夜的電視節目裏應該還在責難我,全國也會持續冒出對我的批判才對。一想到這裏,眼淚就要流出來了,所以我決定思考別的事情。


    可是等我注意到時,腦中卻盡是這件事。


    無數的苛刻批評是很難受,但無法不想它們卻更令我火大。我愈想就愈覺得腳像是被黑暗給拖住般,正在陷入負麵的螺旋中。


    ——為什麽我這麽無力呢。


    差點就要哭出來的我,緊咬住了唇瓣。


    今晚,我在床上翻來覆去幾次了呢?搞不好是每五秒就翻了一次身,這是翻身的新紀錄呢!但我一點都不高興。我好想死,現在立刻就想。


    我又是捏著枕頭,又是試著趴睡,又是試著抱住膝蓋,但什麽效果都沒有。


    在做過各種嚐試後,我一覺也沒睡地迎接了天明。


    看著漸漸亮起來的窗戶,我有種獲救的心情。至少比起現在的狀態,活動身體反而更舒服。


    今天要召開記者會。


    ◇


    走出車站,我走向已經去慣的東證記者會會場。我的精神疲憊,腳步也很沉重,明明連一覺也沒睡,但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接近東證後,我發現類似示威隊伍的人們並排站在一起,我很不耐煩地想著「又來了嗎」。說不定是打算在記者會前打擊我,所以才等在那裏的。


    我盡可能避免與他們視線交會,打算要無視地走過去。不過,氣氛好像不一樣。


    雖然拿著橫布條與標語牌,但他們卻很安靜有禮,既沒有人唿喊口號,也沒有要責難我的樣子。擠到社辦前的示威隊伍中,從大嬸到像是學生的人都交雜在內。


    可是,這次大家卻都是穿著西裝的人。


    當我一邊感到不可思議,一邊快要走過他們的前方時,有個人略帶顧慮地站出來,叫住了我。


    「羽月董事長,您真的打算並購我們公司嗎?」


    我停下腳步仔細看過去,發現那是個戴著眼鏡,個性似乎很嚴謹的男人。


    我們公司……所以是ee的員工吧!周遭像是ee員工的人們也以我為中心聚集了過來,靜靜地包圍著我。與其說是抱持著敵意,倒不如說是想聆聽對話的氣氛。


    我慎重地做出迴應:


    「……我是這麽打算的。呃,各位都是ee的員工嗎?」


    眾人紛紛點頭。戴著眼鏡的男人代表大家說:


    「是的。阻止並購是我們共同的心願。」


    既然是ee的員工,態度不要太刻薄會比較好。我迅速做出這種判斷後,用能夠讓他們每個人都聽見的音量,緩緩地展開訴說:


    「我了解各位感到不安的心情。可是,請告訴我一件事,為什麽各位對革命社的並購有所抵抗呢?正如各位從我們的亞克昂斯並購中所看到的一樣,並沒有任何一名員工隨著並購而被解雇或降薪。當然,與並購無關的解雇或降職的案例是存在的……但那並非tob的影響。亞克昂斯的董事長立花先生,也依舊擔任著董事長一職。然而,各位究竟是對哪一點感到不放心呢?我希望你們務必能告訴我。」


    「原來如此……關於這點——不會有不當待遇的變化,我們是能夠相信貴公司的。不過,所謂的收購是能那麽簡單切割的問題嗎?您或許會覺得很好笑,但我們是為了家人、為了日本,進一步為了全世界的人們而工作的,我們並不是在為特定的股東賺錢,您能夠明白我們的心情嗎?」


    戴著眼鏡的男人用真摯的口吻說著。


    「是的,我很明白。不過在資本主義社會裏,存在著員工為了股東而工作的事實。就現實來說,ee有數十萬名的股東存在,各位應該無法否定有為了他們而工作,從他們那邊領取薪水的這一麵存在吧?」


    「能夠毫無顧慮地與您談話真是太好了。是的,我們很清楚這很矛盾,不過,我們認為現在這種曖昧的狀態很不錯。ee雖然有數量龐大的股東存在,但並沒有獨攬大權的決策者。戰前,ee在財團化時,創立者的家族便經常占住重要的位置,我們不認為倒迴那樣的時代是件好事。由(專製)的指導者來指揮ee一事,並不是我們所期望的。」


    他們的心情我很明白,我甚至認為,這可能是日本的上班族共同擁有的象征性心聲。


    所以,我盡可能把現在這個時間點上所能夠公開的事,率直地告訴他們。


    「各位的意思我理解了。由於現在還是機密事項,所以我無法具體闡明,但我可以答應你們,事情肯定不會演變成讓各位感到不滿的結果。各位大概也會有所不安,但我希望你們能夠不心存疙瘩地去工作。我想,各位的期待一定會實現的。」


    「是嗎……雖然不曉得結果如何,但像這樣子聽您說過之後,我們稍微可以安心了。還有,羽月董事長,您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傑出,真是令人吃驚。若有機會的話,希望能邀您與我們公司合作。」


    這段出乎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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