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於王城凱美利亞的大迴廊上,有名行色匆忙的人。


    他身穿質料上好的長袍,是位充滿魔法師風貌的男人。他就是之前向翡露梅妮雅報告水明動向的宮廷魔導師。


    謁見大廳進行的緊急召集結束後,他獨自走向自己的房間。


    那名身軀痩弱到仿佛會輕易折斷的男人腳步十分輕快,那是猶如期待或某種無法壓抑的喜悅致使他陷入滿心雀躍的情緒,令他萬分焦急。


    「姆……?」


    正當他情緒高昂地踏上歸途時,男人不經意地在視角角落捕捉到某種畫麵,讓他於大迴廊正中間停下腳步。


    接著,當他定神朝那邊看過去——


    「……黎二大人、瑞樹。趁現在,快點。」


    男人耳中聽到某位少女耳熟的聲音,他受聲音引導移動視線時,發現位於演習場邊緣,而且是在牆邊,有蒂塔妮雅公主注意周圍情況的同時,偷偷摸摸向勇者與他朋友的那位少女招手的身影。


    待在這種地方卻沒在進行訓練,實在相當啟人疑竇。


    當男子思索究竟是怎麽迴事時,晚一步抵達蒂塔妮雅所在處的黎二詢問她。


    「真、真的沒問題嗎,蒂雅。我們應該不能擅自溜出王宮吧……」


    黎二坐立難安地詢問蒂塔妮雅,從他那躡手躡腳怕被別人發現的舉動,完全不見平時與騎士團長或宮廷魔導師對戰時的瀟灑英姿。


    「沒關係啦,黎二大人。反正沒告訴任何人就溜出宮外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啦。」


    「沒關係,請全權交給我處理。我一定能幫你在啟程前創造愉快迴憶,雖然水明大人不能來很可惜就是了……」


    蒂塔妮雅如是說,然後遺憾般地闔起雙眼。


    看來他們似乎打算偷溜出去。從異世界被召喚過來後就一直留在宮裏,想必這是對感到拘束的勇者他們而言,公主出於溫柔的判斷吧。


    當男人如此推測時,瑞樹察覺男人的存在而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


    「蒂、蒂雅,慢著……」


    「怎麽了,瑞樹?那麽慌張。」


    「那、那個人,他……」


    蒂塔妮雅並未馬上察覺瑞樹的唿喊是指誰,然而等瑞樹指向男人時,她才總算發覺。


    蒂塔妮雅在仰天大歎糟糕的黎二身旁不安地遊移視線。


    「這是、那個……」


    他們由於被宮裏的人發現,而徹底失去冷靜不知該如何是好。


    平常的話,這種情況應該要去向他們諫言才對——雖是老調重彈,但現在男子的心情實在好到不行。


    因此。


    「哎呀,我好像聽到什麽聲音,是錯覺嗎?」


    男子的視線從三人身上移開,他如此思忖,這次就放過他們。此為基於這項考量才發出的裝傻聲音,盡管三人並未瞬間理解,但最早察覺到的蒂塔妮雅即刻登上這出鬧劇的舞台。


    「就、就是啊。這是你的錯覺,目前這個演習場沒有任何人在。」


    「就是說啊。從沒有預定要訓練的演習場,不應該聽到公主殿下或勇者閣下的聲音才對,想必是我的錯覺吧。」


    男子如是說,當他的視線往三人那邊偷看後,隻見蒂塔妮雅安心似的吐氣。這點黎二也一樣,原本顯而易見的動搖,現在也平靜下來。


    「那麽,趁現在快走吧。」


    「嗯、嗯,說得沒錯。走吧,黎二同學。」


    「非常感謝你。」


    最後黎二低頭致意,接著三人使用強化魔法越過了演習場邊的城牆。


    公主與勇者等人如此參與這出鬧劇的模樣簡直堪比小醜,這場麵實屬難得,相當有趣。


    「嗬、嗬嗬——哎呀,我真是的。」


    宮廷魔導師男子迴想起蒂塔妮雅他們那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就忍不住笑出來,拜碰到好事之賜,一旦鬆懈下來就變得難以壓抑情緒。


    「嗬嗬嗬。」


    男子維持好心情再次疾行。


    他心想身為榮耀的宮廷魔導師,實在由不得在這裏肆無忌憚地因喜悅放聲大笑。至少也得等迴到自己的房間之後,再高聲歡唿。


    男人終於進入視為他目的地所在的房間,奮力把門關緊。


    那是他位於凱美利亞那一成不變的個人房間兼辦公室,整理得井然有序且相當幹淨。


    「怎麽……」


    但不知為何與平時不同,他至今從未聞過的薰香充滿整間房間,恐怕是女仆在清掃過後點燃新的薰香,而且聞起來還是相當優質的好貨。


    「這樣不是挺有品味的嗎……」


    盡管不知是誰的判斷,但讓男人的好心情更上一層樓,於是他決定晚點找個時間去向她們道謝。


    ——話說迴來,這香味實在相當刺激情緒。不過聞一下就覺得情緒高昂,甚至到令人感到舒暢的程度。


    沒錯,簡直就像剛才的喜悅更加膨脹數倍般。


    「嗬、嗬嗬……」


    受到魔性薰香的挑撥下,男人再也無法壓抑一擁而上的激昂情緒。當他站到窗邊時,名為忍耐的水壩於焉潰堤,從他的嘴裏泉湧出充滿喜悅的大笑。


    「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史丁格雷的小姑娘,這下知道厲害了吧!什麽白炎啊!隻不過是擅長耍點魔法的小姑娘就敢那樣忘乎所以!在勇者和公主殿下的麵前愚弄我就是這種下場!哈哈哈哈哈哈哈!」


    沒錯,男人之所以如此愉悅,是因為剛才僅召集宮廷魔導師參加的會議上,宣布免職翡露梅妮雅的消息。以前在招募教授勇者魔法的老師時,他被裴露梅妮雅搶走這個寶座,甚至飽受恥辱——雖然這些全是他擅自惱羞成怒,不過他當時許下的卑微願望終於如願以償,這讓男人止不住笑意。


    當男人笑到氧氣全部耗盡,他吸氣後繼續自言自語。


    「——哼,沒想到那位小姑娘竟然這麽簡單就被騙倒。難道她當真以為勇者那位半點骨氣殘渣都沒有的朋友,會有危害國王陛下的氣概嗎?光憑簡單的魔法跟我的片麵之詞,就如我所想地去加害那名小鬼……授予那名連判斷狀況都不會的小姑娘宮廷魔導師的高位,到底還是太早了吧。」


    沒錯,從結果看來正如他所言,確實隻能說還太早。翡露梅妮雅正是如此單純,因此國王才會在謁見大廳下達這種裁決。


    ……國王表示,翡露梅妮雅打算激勵不致力於參加戰鬥的水明,然而手段卻用過頭反倒對他造成傷害。但他所曉得的真相是,翡露梅妮雅並非去激勵對方,而是被自己使用的幻惑魔法與謊言朦騙,進而去誅殺沒有任何力量的少年。


    不過這男子實在過分多嘴,簡直像有人強迫他在此非得把真相全盤托出似的。為何他如此熱衷地獨白,連他自己也不得而知。


    「嗬、嗬,可是居然不是懲罰,而是免職宮廷魔導師。雖然我覺得多少給她點教訓就好,但是國王的裁決還真嚴厲。他對史丁格雷的小姑娘越器重,怒火自然也會越發旺盛。」


    盡管如此,男人仍舊持續自言自語。


    雖然對自己的行為抱持疑問,但與現在感受到的喜悅相比,那些隻不過是枝微末節的問題,根本無傷大雅。因此——


    「話說迴來,那家夥在謁見大廳的臉色實在是啊!說到國王陛下當著全體宮廷魔導師麵前宣布將她免職的時候,那失意仿徨的臉色——」


    「說到臉色?」


    「那簡直是讓人痛快至極的臉色!」


    「哈哈哈,至極啊。那家夥確實有點太得意忘形了。」


    「就是啊!不對,那家夥豈止有點而已,根本是得意忘形過頭才對


    ,不過現在都已經……嗬、哈哈哈哈哈!」


    「哎呀,你還真開心呢。」


    「當然啦!你說這種事怎能不開心?畢竟我可是把那名得意忘形到連自己的立場都搞不清楚的史丁格雷家小姑娘從宮廷魔導師的位子上踢下來啦!你明白嗎?我的這份喜悅……啊?」


    他的愉悅勝過任何情感,因此他才會像這樣,和若無其事插嘴的聲音持續對話。於是男人總算察覺到這奇妙狀況,愕然地轉過身。


    ——如此轉身後,發現辦公室配備的長椅上,一名身穿陌生黑衣的男子端坐於此。


    接著那名黑衣男子翹著腳,嘴邊浮現諷刺般的冷笑詢問他。


    「嗯?後續呢?你不是還有話想說嗎?說啊?」


    他的語氣盡管隨興,卻宛如從期盼話題後續的孩子轉變成某種毒辣的事物般。然而他詢問的意圖,卻表露出惡魔的意誌。


    從窗戶射進的陽光最後總算驅散籠罩在黑衣男子周圍的陰暗。


    「你、你這家夥、是……?」


    「好啦,別客氣啊,魔法師。不——宮廷魔導師,席巴斯?克朗爾。」


    沒錯,這名男子正是——


    「水、水明、八鍵……?」


    他將湧上腦海的名字吞吞吐吐地說出口後,用顫抖的手指向那名男子——水明麵對席巴斯?克朗爾站起身,像位演員般落落大方地一鞠躬。


    「對了,初次見麵,我們還是第一次像這樣麵對麵交談吧。」


    「你……你是怎樣?從什麽時候開始在那裏……?不對,你是怎麽進來的?」


    「怎麽進來的?我不過就很普通地開門進來,至於是什麽時候嘛,大概比你進房間前稍微早一點吧?是啊,大概就是這樣子。」


    (插圖)


    水明這番有點馬虎的答複,讓席巴斯迴想起自己踏進房間時的事。


    沒錯,就在他腳步輕快地打開房門時,盡管他一直僅看向前方而沒留意房內細節,不過那張長椅應該確實有進入他的視線範圍內才對。


    沒錯,結果不論他如何思索,席巴斯終究沒絲毫頭緒。


    「胡說,我進房間時根本沒人……」


    「沒人在裏麵?想必你確實這麽認為,畢竟這房間本身已經被我施加了看不見的術式,你當然不可能注意到我。」


    「什……你、你說術式?難道說你會魔法……」


    「是啊,我會用。好歹我也算是一介魔術師。我問你——」


    ——草藥魔術,感覺很有效吧?


    水明就像這樣,對自己演出的喜劇成果在嘴角掛上一抹冷笑,告知席巴斯之所以莫名其妙變得多嘴的計謀。


    ——草藥魔術,古代是受薩滿巫師,也就是中世紀及近代被稱為女巫的人所采用,是利用蘊藏於藥草內的神秘而被分類為魔女術的咒術性魔術。


    這種魔術是將藥草的香氣運用至魔術中,或者將藥草本身當作護符使用的神秘,然而這次水明利用的是前者。這不過是為了讓席巴斯落入圈套中的,微不足道的陷阱。


    於是,水明像演戲般站起來問候過席巴斯後,朝牆邊走過去。麵對好似當成自己家,在別人房間昂首闊步的水明,席巴斯想起前陣子聽過的話。


    「你、你說你是魔法師?不、不對,我聽說勇者閣下的世界沒有魔法。」


    「說得沒錯,在他們認知的世界確實如此。」


    「勇者閣下認知的世界?」


    「沒錯,不過這部分與你無關就是。」


    這份仿佛從陰森黑暗中爬出的戰栗,令席巴斯背脊發涼。


    他心想這究竟怎麽迴事。


    勇者既不曉得有魔法存在,看起來也不像明明知道卻假裝不會用的態度。他可是被這個世界和女神選中的勇者,是背負被喻為英雄宿命的男人。既然如此,又怎麽可能是那位才華洋溢的勇者對魔法一竅不通,反倒是這名隨處可見的平凡少年精通魔法……


    ——不對,因此翡露梅妮雅才會對水明想危害國王的事信以為真嗎?


    因為她原本就很清楚水明是名魔法師。


    「————」


    冷汗從席巴斯臉頰上滴落,他心想居然有這種事,心想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外。水明大肆享受席巴斯動搖的景象後,背靠著牆壁,冷漠地編織話語。


    「話說還真是謝謝你啊,雖然大部分情況在我調查時就已經搞清楚了,但拜你所賜如今終於能掌握全部真相。我還真是為了幫你排遣積怨而被徹底拿來當作幌子利用了一番啊——對了,順道一提,現在你再裝作不知情也於事無補,關於這次事件大致的首謀者,國王陛下都已經清楚掌握了。」


    「這、這是……」


    水明毫不留情地以言語逼迫含糊其詞的席巴斯。


    「就是那個,在史丁格雷設置的自動人偶上動手腳的也是你吧?」


    「你、你在說什麽——」


    「我剛才應該已經說過,你想裝作不知情也於事無補囉?製作那玩意兒的是你的師父,操作魔像也是你拿手好戲吧?你根本不可能不動手腳吧?」


    「唔……」


    也不曉得水明是從哪獲得這些資訊,麵對來勢洶洶且流暢戳起自己痛處的水明,席巴斯無法組織反駁的話。


    接著,水明聳肩後繼續說道。


    「真受不了,魔像突然朝我整個人殺過來,那確實是手段樸素卻讓人火大的找麻煩。不過最讓我不爽的就是因為你那卑鄙的積怨把我營造成受害者這點——然後?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你想拿我怎麽辦?」


    「我倒是無所謂,這種事得由這起事件最大的受害者決定吧?你說呢?」


    席巴斯充滿警戒地詢問時,不知為何水明卻轉向另一邊問話。


    「你到底在看哪邊——」


    問誰問題——或許他接著想這麽講,但在席巴斯問出口之前,水明麵對的方向就有人在。辦公室的大門敞開,接著在那扇門前出現的身影不是別人。


    「翡、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


    在門前佇立的人,正是被席巴斯醜陋私怨陷害的年輕宮廷魔導師,翡露梅妮雅?史丁格雷。


    她那俘虜全體見過她的男性、甚至連世間女性都能媚惑的冰冷美貌,因為對這名男子感到義憤填膺而扭曲,從她嘴裏滿溢醞釀憤怒的聲音。


    「……沒想到全都是你的陰謀。」


    聽到翡露梅妮雅嘴裏吐出充滿憎恨的言詞,席巴斯再次轉向水明。


    他轉頭的方向,當然有位對他冷嘲熱諷的少年身影。


    「——這位是特別來賓,這種發展相當體貼吧?」


    「你這家夥……!」


    席巴斯朝水明遞送仿佛要射殺他的視線,卻被翡露梅妮雅遮蔽。


    「你最好老實點!基於膚淺的嫉妒陷害他人,像你這種人根本配不上宮廷魔導師的稱號!趕緊到國王陛下跟前把你的陰謀全盤吐出吧!」


    「唔!」


    翡露梅妮雅勇猛地說完這番話後打算直接逮捕席巴斯,但是他卻不打算讓她得逞而跳過桌子,隨即朝出口方向跑去。


    「閃開!」


    「呀啊?」


    站在房門前張開雙臂的翡露梅妮雅似乎沒料到席巴斯會抵抗,她光躲避對方衝撞就已經竭盡全力。


    等她迴過神時,席巴斯早已跑到走廊。


    「咦?啊?」


    翡露梅妮雅為確認發生什麽事而環視四周,水明則抱頭指責。


    「……喂喂,你在搞什麽,被他逃掉囉?」


    「非、非常抱歉,因為他稍微讓我感到出其不意……」


    「還出其不意,你是魔法師吧?魔法上哪去了?」


    「啊……」


    「我說你啊……」


    翡露梅妮雅發出愚蠢的聲音,水明不由得歎息。盡管水明想叫她不必在這種時候發揮迷糊女孩的特色,他甚至因愕然以至於啞口無言,但他仍舊即刻切換思考模式並展開行動。


    「算了,要去追他囉。」


    「好的。」


    於是,水明與讚同他而追隨在身後的翡露梅妮雅,朝席巴斯逃跑的方向追去。


    他是因為手腳輕盈所以才能跑掉嗎?盡管視野內遍尋不及他的身影,然而氣息卻無法隱藏。


    接著翡露梅妮雅唐突地用有別於以往的溫文爾雅態度,與並肩奔跑的水明搭話。


    「那個……」


    「怎麽啦?」


    「實在非常抱歉,水明閣下。雖然說我受他蒙騙,但還是給你添了天大麻煩……我替至今為止多次無禮舉動向你道歉。」


    「嗯?這樣啊,我根本沒在介意這些,關於你的舉動也靠戰鬥解決了,而且本來就是暗地偷偷摸摸行動的我不對,你並沒有犯下非得被我責備你的過失……嗯,就是那個啦,說到被騙這點我也一樣,畢竟我也被那男人漂亮暗算了。」


    「但是……」


    即使水明說沒關係她仍舊糾纏不休,或許是因為她為人正直的緣故,水明對這樣的翡露梅妮雅露出極為認真的表情說道。


    「我很抱歉,先前有不少事對你做得太過火了。」


    「不、不會!水、水明閣下無須道歉!你不僅原諒我徑自失控的行為,還特地幫我準備懲罰幕後黑手的機會,做到這個份上如果你還向我道歉,那我實在無地自容。」


    「……」


    水明對表露過度低姿態的翡露梅妮雅投以類似瞧見某種意外事物般的視線。望向水明那甚至能稱為困惑的神情,翡露梅妮雅感到不可思議地問道。


    「……怎麽了?」


    「不,看來我原本可能嚴重誤會你。」


    「誤會……嗎?」


    「沒事啦,真的是我不好,真的。」


    「……?」


    再度道歉的水明看向露出滿臉不可思議神態的翡露梅妮雅,他思忖。沒想到她居然是這種人,雖然原來就不覺得她是壞人,但如果是這種少女,即使是為封口而采取那種手段,還是覺得對她很不好意思,迴想起來那不過是自己遷怒得太過火。水明針對此事重新向她道歉,隨後暫時將注意力集中在席巴斯的氣息上。


    「——話說迴來,那男人到底往哪裏逃啦?」


    「沿著這條路的話,恐怕是北樓吧。」


    「……那裏不是無路可逃嗎?」


    水明迴想起北樓構造,確般認詢問翡露梅妮雅,她頷首。


    「是的,那裏沒有出口,硬要說有的話——」


    「就是召喚我們的房間嗎……唔呃。」


    水明不知為何內心湧現不祥預感,他用疲憊至極的聲音呢喃。


    ? ? ?


    最後兩人終於來到席巴斯疑似進入的儀式廳堂,他們邊警戒可能會遭到迎頭痛擊,邊衝進房間,接著翡露梅妮雅看到蹲在召喚陣中間的席巴斯後宣告。


    「你已經無處可逃了!認命吧!」


    「……」


    但席巴斯僅保持緘默不答話,他對翡露梅妮雅所說的話沒有任何反應,水明用透悟般的視線望向沉默不語的他問道。


    「喂,我說你,為什麽要逃到這裏?」


    「嗬、嗬嗬嗬……」


    「有什麽好笑的!」


    這次翡露梅妮雅用怒吼迴應席巴斯的嘲笑,然而他卻對此絲毫不在意,不如說他反倒覺得她那怒氣衝衝的舉止相當滑稽般放話說道。


    「太天真了……你太天真了,史丁格雷,難道你以為我毫無計策就逃進這房間?」


    「你說什麽?」


    「嗬嗬嗬,我也是宮廷魔導師!自然備有這種狀況下能突破僵局的對策!你看好!」


    席巴斯說完後啟動召喚陣,他的微弱呢喃讓腳下的召喚陣發出暗色光芒,模糊的藍紫色光輝讓被石牆封閉房間的凹凸不平陰影處更加明顯。


    翡露梅妮雅對席巴斯的橫行顯得有些焦躁。


    「你、你想幹什麽?那可是從異世界召喚勇者的召喚陣!」


    「的確如此!但是既然能從異界進行召喚出來,換句話說隻要稍做修改,就能召喚勇者以外的事物!」


    「什、你想把什麽……」


    翡露梅妮雅或許打算問他想召喚出什麽,不對,都走到這步,事到如今根本無須多言。


    「還用問,那當然是能把你們這種人消滅的東西!」


    「隻顧自保嗎!終於露出馬腳啦!」


    「隨你講,小姑娘!不過是稍微擅長用點魔法的程度就得意忘形,這就算了,你還從我手中搶走召喚勇者的榮譽,甚至在眾人麵前愚弄我!這份屈辱你就以死償還吧!」


    「閉嘴!受利益熏心的庸俗之人……」


    席巴斯將深藏的低劣心態全部吐露後,翡露梅妮雅拋出憎惡言詞。水明對她因輕蔑對方而扭曲的臉蛋用詢問般的語氣說道。


    「……什麽嘛,能用那玩意兒的原來不隻你啊?」


    「咦?是、是的。由於怕托付召喚勇者任務的魔導師出什麽意外,為防萬一,全體宮廷魔導師都必須具備使用召喚術的能力,這是救世教會與魔法師公會的吩咐。不,先別談這點,不趕快阻止那家夥的召喚——」


    就在翡露梅妮雅向前一步打算行使魔法時,水明突然抓住她的肩膀。


    「慢著。」


    「什?水明閣下,為什麽要阻止我?」


    翡露梅妮雅無法理解遭到水明製止的理由而提出質問,但水明卻像理所當然般用詳知個中緣由的表情說道。


    「我當然要阻止你,在這種狀況下當然非得阻止你。」


    「你說什麽理所當然?那可是將原來的術式變化過的召喚術!根本不知道會出什麽事!」


    沒錯,席巴斯目前利用的召喚術是在召喚陣修改過後施展的魔法。由於沒有依循正規的程序,幾乎毫無安全性可言,而且召喚陣正在運作。魔力光與高漲的力量逐漸增強,已經沒半刻好猶豫。


    翡露梅妮雅在這項事實催促下,她以近似悲鳴的語氣控訴。盡管她會表露出此等窘況也是情非得已,然而水明卻僅是雙手環胸並露出有點困惑的表情蹙眉。


    「不行,已經無法製止了。雖然我從剛才開始就已經啪嚓啪嚓地彈過很多次手指,但那麵召喚陣裏似乎包含相當優異的防禦術式。雖然對從另一端過來的事物沒保護效果,但對於我們這邊的妨礙卻表現得相當完美。」


    沒錯,遏止效果並不好。盡管水明也暗自謀求製止召喚的策略,結果卻無濟於事。


    「什……即使連水明閣下也沒辦法嗎?」


    「嗯,雖然我對你說的即使連我也沒辦法這話有點異議,但假使真能停止那項召喚術也不行讓它停下。如果現在強行製止術式的話,肯定會變得很不得了喔。」


    「咦……?」


    翡露梅妮雅聽到水明這番警告,心中湧現不祥預感。


    盡管很不得了也並非什麽罕見詞匯,但是對翡露梅妮雅而言,這句話若出自水明之口,那又是一另迴事。


    畢竟她和他之間「很不得了」的概念落差,相距甚遠至可怕的程度。


    接著水明凝視矗立光柱而與外界隔絕的召喚陣開始解釋。


    「那是利用為了召喚我們,也就是為召喚其他世界的人而製作的魔法陣,進行所謂的失控召喚。隻要這麽一想


    ,那個召喚術說不定會變成穿越外殼世界甚至穿越次元的召喚。如果前述假設屬實,那光是強行在召喚途中鑿個洞就會產生反作用力,如果不照召喚法所規定的方法走,而是訴諸外力硬去停止召喚的話,不知該何去何從的反作用力就會反撲。」


    「……反撲,那會變成怎樣?」


    「這個嘛……從這個規模來看,至少把這座王宮周遭一帶全部轟飛吧。」


    「怎、怎麽會!」


    水明提出的推測讓翡露梅妮雅啞口無言。


    如果他剛才沒製止她那又會如何呢?包括自己與這座王宮皆會釀成重大慘劇這點不難想象。


    「反正在次元障壁上鑿幾個洞就會變成那樣。在我看來,光靠一個人就可能進行穿越次元召喚的那個英傑召喚魔法陣(over teology)才真是個不得了的玩意兒……」


    「是、是嗎……」


    水明無法獲得共鳴,他的耳裏聽到翡露梅妮雅蘊含些微困惑的聲音。


    「不過,關於召喚你就不必擔心了。為了召喚目標而使用的媒介就隻有那名大叔的魔力而已,召喚出的八成也是以他的魔力為基準的東西罷了。不會出現什麽駭人聽聞的東西,這點倒還好。」


    水明說到這邊停頓一下後繼續說道。


    「盡管如此,隻要召喚成功,王宮一部分會被徹底破壞這點倒能確定。」


    「這、這樣會很傷腦筋!宮裏還有很多人在……」


    當翡露梅妮雅受危機感驅使下講出的話才說到一半時,被藍紫色光柱封閉的召喚陣仿佛要蓋過她的話-般,光芒變得格外刺眼,於是水明用強烈語氣提醒她。


    「——要來囉!」


    「啊、啊?」


    翡露梅妮雅因光芒洪流泉湧過來而闔上雙眼,她僅能不斷溢出驚異聲。


    ……翡露梅妮雅就在這讓人感受到強悍力量的光輝波濤中一時神智恍惚,待迴過神後,曾幾何時她已經被水明用左臂牢牢抱緊。


    「啊……」


    她抬頭瞧見的是水明以冰冷眼神緊盯某種事物般冷漠的表情,視線彼端則是廣闊藍天。也就是說,王宮一部分的那間儀式廳堂正如他所言已經遭到破壞。


    然後下方是——


    「力量竄逃到上方,這下子除房間周圍以外應該都不會受到波及,剩下就是……」


    「啊?啊啊!」


    被抱在懷中的翡露梅妮雅頓時騷動起來令水明不禁疑惑,他隨便瞥了她一眼。


    「怎麽啦?」


    「飛、飛起來!飛起來了?」


    翡露梅妮雅望向下方,她發現自己正身處湛藍天空的正中央,因此不禁發出驚愕悲鳴。


    沒錯,兩人目前正在空中。水明展開飛行魔術,而翡露梅妮雅則被水明摟在懷裏。水明腳下有魔力光芒擴散,那即是讓兩人停留於半空中的力場真麵目。


    盡管水明悠然佇立於半空,另一方麵翡露梅妮雅則為在空中飛翔備感衝擊。


    「這、這是?這究竟怎麽迴事?」


    水明因翡露梅妮雅這句話似乎察覺到她的想法。


    「啊,原來如此,這裏沒有飛行的魔術啊。我還以為會用魔術後,最先想要學會的就是飛行呢……」


    「先、先別討論這點,水明閣下?」


    「沒關係啦,不會掉下去,你要是感到不安就抱緊我。」


    「抱!要我抱緊男性!這怎麽行……不不對,我不是想說這個——」


    「#################!」


    當翡露梅妮雅因為懼高而打算哀求水明放她下去時,正下方傳來某種簡直不像這世間之物般的可怕聲響。


    那聲響稱為震耳欲聾並不妥當,而是仿佛在威脅耳朵的聲音,從召喚陣攀升的光輝配合這陣聲響仿佛正逐漸被揭開麵紗。


    然後現出身姿的是。


    「嗚、啊……」


    ——沒錯,那簡直猶如僅能於黃昏時分窺見的暗影與鮮血妝點的赤紅般,擁有驚人四肢的龐大野獸。房間曾經所在的位置與周遭,全被仿佛從他腳邊匍匍而出的陰影吞噬,其全長輕易超過尖塔一半,外形類似狗或狼,宛如餓狼的身軀周圍飛舞起帶狀陰影。


    「——哦?居然是乙種,還真是來了個大到不行的玩意兒。」


    「怎、怎麽迴事?這、這怪物是……」


    翡露梅妮雅連詢問水明的從容都沒有般,僅能眺望前方發出提問似的呢喃。而且水明也沒將視線轉向她,隻是浮現冷酷猙獰的笑容後嘀咕出一句話。


    「就是怪物啊。」


    「……請問水明閣下認識那東西嗎?」


    「認識,因為那是來自我們世界的玩意兒。」


    水明世界的事物。翡露梅妮雅對這句令人驚愕的話抱持疑問。


    「水明閣下的世界?可是勇者閣下和瑞樹閣下說那個世界沒有魔物。」


    「那當然不過是因為他們認識的世界過於狹隘的緣故,他們是僅受科學蒙蔽雙眼才不曉得罷了,我們那邊的世界根本隨處都有怪物在。」


    「…………」


    當翡露梅妮雅疑惑的視線交互望向水明與怪物時,即使她沒問,水明也徑自解釋道。


    「其中一種就是那個,就像你們的世界裏有名為魔族這種人類的敵人,我們的世界也有身為人類敵人的現象(係統)。」


    「係、統……?」


    「沒錯,那是終末的怪物們,在原本世界被通稱為怪異的存在,是證明存在於世上的一切事物皆不具備永恆,加速世界終焉的世界真理。」


    「你、你說真理,難道那東西不是生物嗎?」


    「沒錯,那不是生物,是現象。與雷電或龍卷風類似,隻要備齊條件則必然發生,是世界的法則。之所以會呈現生物形態,是因為具備名為生物的物質形態更容易於人們內心植入畏懼情感……這是盟主閣下曾講過的話,不過——畢竟是那種外型,要讓人心生畏懼想必是再容易不過吧。」


    翡露梅妮雅仿效水明的視線也望向怪物——非也,應該是朝被稱為怪異的事物看過去。


    藉由視覺獲得的資訊是,其外型讓人不禁產生某種寒毛直豎般無以名狀的畏懼,從身體深處湧現出身為生物的恐懼本能,對她接連不斷鳴響警報。


    「——那即是終末事象(twilight syndrome)。終末事象在我們的世界並非隨意四處襲擊人,而是透過這種現象讓世界的終結在世界被創造出來的瞬間就命定。當世界的一切皆被該現象埋沒殆盡時,文明就會如同某個神話般,迎接名為『黃昏』這種初期化。」


    盡管水明的語調緩和,然而他的言詞間卻透露視線彼端的事物確實令他感到不快,他這番話讓翡露梅妮雅不禁感到戰栗。


    在他們懇求的救世勇者所處世界居然有那種事物猖厥,那是光看即可明白,是與魔物絲毫無法相提並論的威脅。那種事物竟然擔任終結世界的先鋒,搞不好水明他們所處的世界,其實比這個世界更深陷於危機四伏的狀況中。


    「嗚……」


    翡露梅妮雅聽過水明的說明後再度凝視他,就在她因緊張而吞下唾液時。


    「嗬哈哈哈哈哈!看到沒!隻要曉得使用方法,召喚根本是輕而易舉!這絕非隻有你才會的技術啊,史丁格雷!」


    那是洪亮卻下流的大笑。


    席巴斯受到召喚成功的事實影響而過度亢奮,以至於他無法對怪異做出正確判斷。就算召喚術成功,現況對他毫無益處。


    水明耳聞過分自我陶醉的男人那滑稽的嘲笑,即使眼前麵對怪異,水明仍舊發出愕然聲音。


    「唔哇


    ,居然說出慣例台詞耶。」


    「我不是說過嗎!小子!接下來你們就要死在我召喚出來的魔物手上啦!」


    盡管席巴斯嘶吼,水明對他得意洋洋的口吻卻僅是冷漠指摘。


    「——那是不可能的。」


    「看你是在不服輸什麽!去吧,異界的魔物!將我的敵人吞噬殆盡!」


    席巴斯下達命令,然而怪異卻持續佇立不動,完全不見任何反應。


    「什……」


    「看吧。」


    「為、為什麽!為什麽不聽我命令!為什麽不按照我說的去做!」


    怪異不理會席巴斯迫切的控訴,宛如狠瞪討厭的事物般,用若是生物則相當於雙眼,用那眼珠似的深紅望向他。


    「噫、咦……」


    此時席巴斯總算正確認知到自己惹出的事端有多麽愚蠢,他仰望窺伺他的怪異後渾身乏力,緊接著——


    「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席巴斯的慘叫聲被怪異碾碎,隨即中斷。


    「真是愚蠢……」


    翡露梅妮雅位於天空對席巴斯呢喃如此簡短的感想。盡管他是最差勁的同輩,但是像這樣輕易迎接死期,仍舊讓人湧現出憐憫之情,話雖然如此卻不代表她原諒他。


    翡露梅妮雅重新詢問水明。


    「水明閣下,那東西不聽命令是為什麽?」


    「嗯?這個啊,那邊的召喚陣——雖然本質上完全不同,但是和存在於我們世界的東西有類似處。所以,召喚術與召喚陣基本上除了以契約為前提的事物外,擁有讓召喚出來的事物隸屬自己的力量自是理所當然。不論現象也好、生物也好或其他任何玩意兒也罷,這點不問自明——這個世界也是如此吧?」


    「是的,雖然關於現象這部分我不太清楚,不過這個世界的召喚術確實如此。」


    沒錯,盡管翡露梅妮雅無法堅決表示正如水明所說,但道理大致相同。這個世界保有的召喚術,除英傑召喚外,幾乎是召喚囊括於這個世界的事物,由於是以契約做為前提,水明剛才解釋的內容在這個世界大致上也適用。


    「召喚、喚起、請願、憑依,雖然那個相當於召喚術四項範疇內的喚起——但是,那個召喚陣是以召喚出勇者為目的,正因為如此才沒包含將召喚出來的事物納入自己支配下的術式。」


    「沒有包含支配的術式?」


    「像奴隸似的勇者,很不符合勇者應有的形象吧?而且你試著迴想看看,那麵召喚陣中,三角形都是逆向排列的吧?」


    「經你這麽一說,確實是。」


    「所為魔術幾乎都是如此,隻要逆轉要素,這些要素司掌的現象就會引起反轉。召喚陣的三角形幾乎都是代表支配的象征,如果正向是支配的話,逆向就是解放,換句話說……」


    「是將那東西解放到這個世界中的意思嗎?」


    「就是這麽迴事。不過,我也想象不出那玩意兒會聽人話的模樣就是。」


    「那、那麽,能控製那東西的術式……」


    「沒有。」


    翡露梅妮雅無法對水明的斷言提出異議,既然水明在魔導造詣上比她更高深,他的話自然更具說服力。


    因此,領悟到無法控製那事物的她說道。


    「——火焰!汝為擁有火焰是之為火焰的真理,然而卻又超脫火焰之物。將萬物燃燒殆盡,基於真理下的災禍害之白!真實閃炎!」


    翡露梅妮雅維持被水明抱住的姿勢伸出手臂編織術式,隨後釋放潔白火焰的魔法。


    翡露梅妮雅盡可能傾注最大魔力,那是與過去打倒沙漠魔物時相比毫不遜色的一擊,隻見耀眼的碩大火柱猛烈朝雄壯嘶吼的怪異衝刺。


    然而。


    「居、居然無效……」


    「看來是這樣。」


    翡露梅妮雅向怪異釋放的魔法在眼看就要擊中它的瞬間,卻化成白光粒子粉碎。怪異依然完好如初,簡直像什麽事都沒發生般安然無恙。翡露梅妮雅傾全副心力的一擊,遭到徹底否定。


    無法打倒它。這項事實讓翡露梅妮雅的心髒被焦慮與恐懼緊緊揪住。


    「那、那種東西,該怎麽辦……」


    「那還用問嗎?當然是把它幹掉。」


    翡露梅妮雅聽到身旁傳來勇猛且桀驁不馴的宣言。


    「魔、魔法對它沒效啊!究竟、該怎麽辦——」


    「是這裏的魔法沒效,但是,我這的魔術可就不在此限!」


    水明如是說,他和當時一樣用翡露梅妮雅沒聽過的語言編織起咒文(spell)。


    「澄澈青光賦予天頂繧繝變幻(the shine of end revolve)。」


    當水明開始念出咒文時,水明腳下描繪出根本不可能於半空中出現的巨大藍色魔法陣。接著世界於焉顫動,仿佛金屬被使勁扭曲般的悲鳴將周圍逐漸吞沒。


    某種脆弱事物由於無法承受來自天空卷起的力量而崩毀,化為塵埃被吸到空中,然後被吵嚷魔力所製造的無數湛藍閃電吞噬後迴歸虛無。


    ……水無止境晃動的世界,大地悲鳴,以及仿佛讚揚此等景象般劈裏啪啦作響的雷霆喝采中,水明持續詠唱。


    「形似水天,此等境界於此刻唯吾手中(aqua horizontal in hand)。」


    最後,水明以右手比出的刀印將埋藏於天空的藍色光譜,仿佛把數麵魔法陣扭絞後逐漸收斂。被吸入他手中的湛藍簡直像把天空的蔚藍全數凝聚過來般,天色頓時宛如夜幕降臨似的連整片天空都逐漸轉為暗淡,於是——


    「辟開蒼天,其名為耀眼的蒼藍之青(sever the blue of blue)!」


    水明伴隨編織出的言詞豪邁振臂。


    「蒼銘斬!」


    最後這句猶如宣言般的話,是為蒼劍釋放出的斬擊,蒼銘斬。屬性與流星隕落皆同屬天空,是將遍布於蒼穹的萬物化做其力量的屬性,如果說流星隕落是星空魔術,那麽蒼銘斬則是蒼彎魔術。魔法陣是廣域展開型與多重收束,為卡巴拉數秘術與天候魔術組合而成的二係統複合魔術——


    伴隨這句話揮舞的是水明湛藍的右手。


    看似蒼穹的澄澈湛藍光輝形成巨大刀刃,勾勒形同殘影般的蔚藍軌跡,如同斬擊這描述般,一瞬間貫穿巨大怪異的軀體。


    此為消除黃昏的蔚藍極光,被這道極光撕裂的是做出痛苦掙紮舉動的怪異。


    最終怪異總算發出讓人起雞皮疙瘩般的瀕死大吼,痙攣般地細微顫抖。


    「嘿咻。」


    水明結束魔術攻擊後緩緩降落至已經不構成威脅的怪異麵前,從臂彎中放下翡露梅妮雅。


    「你看,已經沒事了。」


    「啊……」


    他讓翡露梅妮雅站好,很自然地幫她整理起衣服。


    翡露梅妮雅為水明那若無其事的細膩舉動中流露出來的溫柔感觸良多,這是他先前也展現過的關照別人的舉動。雖然至今為止她僅將焦點放在他采取任性妄為行動這部分,但他本質上是位溫柔少年。基於顧慮勇者他們安全而反對他們的行動,不僅為了自己還打算為他們準備好歸途,還有像剛才那樣為自己的作為反省。


    然後——


    翹首望去,怪異因為水明施展的魔術正分崩離析。


    沒錯,毫不理睬自己魔法的威脅,卻被水明使用的由這個世界的常識所無法想像的魔術消滅。


    以白亞庭園的戰鬥為首,在天空翱翔、身為怪異的、讓複數魔術同時現形的技術。這裏體會的一切,簡直就像置身於夢境世界的體驗。


    「連這種事……連這種事魔法師都能辦到嗎……」


    待迴過神後,她凝視起水明靠近怪異的背影,同時仿徨說道。


    這是魔法嗎,不僅止於依賴咒文(spell),也不依賴元素的力量,而是將自己的力量與周圍的力量,找出萬物真理進而化為魔法。這即是魔術師八鍵水明世界的魔法。不,是魔術。


    假使這也是人類所能夠掌控的神秘,那麽自己所處的世界,與他人競爭的內容,爭取而來的事物,恐怕都僅止於狹窄範圍內罷了,如此一來,自己至今為止固執尋求的不過隻是微不足道的事物不是嗎——


    水明冷不防轉過身,他的神情既非愕然,也非桀驁不馴,而是一種類似迎向挑戰般的態度。


    「——我不是說過嗎?我是神秘學者。或許這個世界的魔法師是以詠唱咒文,進而學會強悍的魔法為目的,不過我們不同。在原本世界的魔術師是以解析世間萬物真理,以追尋自身的萬能為目的。沒錯,這也是為了淩駕這世間的一切,我們和這邊的魔法師從根本的思考模式就已經截然不同。」


    「水明閣下也是嗎?」


    「沒錯,我必定要抵達魔術的真理,實現父親無法達成的願望,所以——」


    怪異已經分崩離析到不成形,那個如此龐大且令人懷抱絕望般恐懼的現象,就如此輕而易舉被消滅。


    「……我一定要迴到原本世界去,然後徹底掌握世間一切的可能性(阿卡西記錄)。」


    魔術師那道毅然決然且好像對某種無法目睹事物發誓的聲音,替這場戰鬥拉下帷幕。


    ? ? ?


    水明單靠一項魔術即消滅席巴斯召喚出的怪異,接著他環顧房間四周。


    「啊啊,果然被徹底破壞了。」


    儀式廳堂基於怪異召喚的衝擊與怪異本身的重量,如今已毀於無形,因此水明想要找的東西,果然也已經不複存在。


    水明想找的是召喚他們過來的召喚陣,然而他並未表露出遺憾態度,是因為他早已將魔法陣抄寫完畢。就連細節部分和重點都清楚掌握好,因此他倒也不怎麽頭痛。盡管抄寫的召喚陣確實不敵曾經一度成功與原本世界聯絡上的原始版本,不過失去的東西要說是否能想辦法挽迴,倒也並非不行。


    就在此時,水明找到某樣東西。


    那是剛才他以為已經被怪異碾碎的男人……


    「……居然隻是癱倒在地,這家夥的惡運還真強,真是的。」


    沒錯,那就是宮廷魔導師席巴斯?克朗爾。他本應被怪異踩爛,或許是他靈巧地躲到瓦礫堆的縫隙中,看來他的身上沒有明顯外傷,隻是單純失去意識而已。


    水明將兩眼昏花並仰躺在地的那位引起騷動的宮廷魔導師丟著不管,然後聳肩。想必像這樣放任他不管,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問題,等他醒來後人大概已經在牢房裏了吧。


    接著,水明認為已經沒自己的事,他轉頭望向翡露梅妮雅,於是——


    「水、水明閣下……」


    翡露梅妮雅在他身後,臉頰微微泛起紅暈。


    「……?」


    然後她不經意地走近他身旁,抬手至她胸前,雙手緊緊握住他的手。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請、請問,宮廷魔導師小姐……?」


    「請別用那種生硬的叫法,請稱唿我梅妮雅,水明閣下。」


    「咦?咦?」


    翡露梅妮雅麵紅耳赤地搖頭,並要水明用昵稱來稱唿自己,水明無法隱藏自己因少女突然轉變態度所感到的困惑。


    但是翡露梅妮雅卻用陶醉的語氣繼續說道。


    「剛才您打倒怪異的術式精采至極,讓我萬分欽佩。」


    「哈、哈哈,多謝誇獎。」


    「直到最後一刻,您一直替在下收拾因粗心導致的疏失,實在不知該如何表達我的感謝。」


    「這樣啊。不對,是感謝你如此鄭重的謝辭。先不論這點,請問——發生什麽事了?」


    翡露梅妮雅格外誇張的奉承導致他陷入摸不清楚狀況的事態,所以水明提問的聲音有點高八度。到底怎麽迴事?她那突然鄭重其事的態度實在讓他感到肉麻。


    另一方麵,也不曉得翡露梅妮雅是否明白水明的困惑。


    「不,那個,要講出來的話會稍微讓人有點害羞……」


    「?」


    翡露梅妮雅的臉色更加潮紅,她似乎在想象什麽般身體扭來扭去。


    就在此時——


    「那邊有誰在嗎!」


    遠處有人朝這裏高喊,聲音很陌生。朝出聲方向轉過去後,眼見王宮衛兵們朝這邊跑來的身影。他們是察覺到異變嗎……應該說他們是等異變平息下來才前來調查。


    水明看到他們跑來才傷腦筋地對翡露梅妮雅說道。


    「啊,雖然有點不好意思……」


    「是的,我明白,隻要不說出是水明閣下收拾局麵的就可以了吧?」


    「是啊。」


    翡露梅妮雅正確領悟水明簡短語句內的意思,她看到水明頷首後馬上采取行動。


    「我懂了,就照水明閣下所願。」


    翡露梅妮雅說完後,她那心神蕩漾的表情一瞬間切換迴凜然神情,以應對跑過來的衛兵。


    「辛苦了。」


    「這不是白炎大人嗎!請問這副慘狀到底是怎麽迴事?」


    「嗯,席巴斯閣下就在剛才因發狂而惹出事端,但是我已經把場麵控製住。」


    翡露梅妮雅的說明簡短且沒有多餘資訊,看來她巧妙地應付過去了。


    接著,衛兵冷不防看向水明。


    「這位應該是勇者的朋友……」


    「是啊,水明閣下隻是剛好在這裏而已,他跟這次的事件沒有任何關係。」


    「原來如此。」


    「席巴斯閣下倒在那邊,等他醒來後不曉得又會惹出什麽麻煩,趁現在盡速逮捕他吧。」


    「屬下遵命。」


    「有勞了。」


    ——真能幹。不想提及的事情迅速結束,含混其詞地將話題轉移至別處,翡露梅妮雅的應對技巧實在高超。那位迷糊女孩兼軟腳蝦不見半點蹤影,盡管水明不禁對她為何反差如此之大充滿疑問。如果隻看她這一麵,那麽無論任誰都會歌頌她為才女。


    結束與衛兵們的對話後,翡露梅妮雅再次轉向水明。但是她的表情該稱為果不其然嗎,剛才與衛兵交談時威風凜凜的麵容簡直像不知去向般,她再度變迴滿臉通紅的少女。


    「請問這樣就行了吧?」


    「是、是啊。」


    翡露梅妮雅麵帶喜色並踏起輕快腳步走來,她的舉手投足總讓人不禁聯想到曾在哪遇過的粘人小狗。為何她的身影總會讓人與汪汪叫著、搖起尾巴想得到主人讚美的印象重疊呢?


    水明對來到眼前後好像在期待什麽似的翡露梅妮雅,用混雜困惑的語氣說道。


    「……謝謝你,那個……梅妮雅?」


    「您、您過獎了!」


    是什麽事讓她這麽高興?在水明迴禮時,翡露梅妮雅輕快地跳起來轉圏並喧鬧不已,她這副模樣更加深水明的困惑。


    ……在那之後,追捕宮廷魔導師男子的行動順利結束。但是翡露梅妮雅態度奇妙的轉變,並沒有以此為分水嶺進而終結。


    「那到底是怎麽迴事?」


    看來這位少年似乎也沒資格指責黎二。


    ? ? ?


    ——厄斯泰勒王國的王城凱美利亞大城門前,此處有王國士兵的隊伍、音樂隊,還有上級騎士們處於前後。乘坐金碧輝煌戰車上的黎二、瑞樹、蒂


    塔妮雅現身。


    他們隻要通過這扇大門,居住於王都梅特爾的人們將初次迎接他們的到來,然後目送他們踏上旅程。


    麵對接下來即將踏上魔王討伐的第一步,也就是於王都首次公開遊行的黎二他們,水明用稍微有點遺憾的語氣說道。


    (插圖)


    「總算走到這一步了。」


    沒錯,正如水明所言,啟程時刻於焉到來。遊行結束後,黎二他們就會直接跟幾名騎士一同踏上討伐魔王的旅程。


    既然如此,麵對這已然到來的分離,會流露出依依不舍想必也是在所難免。


    然而另一方麵說到黎二,他卻一臉開朗。或許是因為他對接下來的旅程抱持某種期待,也可能僅是將束縛身軀的緊張隱藏於那張麵容下,盡管水明無法判斷到底是何者,黎二依然維持他平常的表情說道。


    「我出去一趟喔。」


    「你這家夥說得還真輕鬆。」


    水明以原本充滿遺憾的眼神變成滿是疑惑的目光說道,隨後黎二用極其認真的表情否定。


    「沒有這迴事。別看我這樣,那個時候的迴答到底是對還是錯,我可是考慮了很久。」


    「不對,是錯的吧。不管怎麽想都是錯的,要我說幾次你才會懂啊。」


    即使黎二注視遠方宣示,水明也不會受這氣氛影響。當自己一如既往地對他吐槽時,蒂塔妮雅不知怎麽迴事,她雙手握在胸前說道。


    「水明大人……」


    她是厄斯泰勒王國的公主。對水明這番否定言詞,想必心境一定相當複雜。她也對討伐行動本身抱持肯定態度,另一方麵即使不如國王嚴重,但她同樣懷抱罪惡感。


    黎二輕拍蕩漾憂鬱目光的她的肩膀,仿佛在說不安快消失吧,然後朝向自己強力訴說堅定意誌。


    「不對,不是的,水明。不管我去或不去,魔族軍都會進攻人類領土,所以無法迴去的我們根本無處可逃。既然如此,我們豈不是總有一天都必須和魔王戰鬥嗎?盡管這不能稱為絕對就是了。所以趁現在開始與各種敵人戰鬥讓自己變強,等到了關鍵時刻應該會變得有利一些吧?當然這是以打倒魔王為考量所做的設想。」


    黎二滔滔不絕表達自己的想法。果然他在提出要參加討伐這種離譜行徑前,還是有對往後計畫有某種程度的盤算嗎?


    盡管前景隻能說不利,但考慮到總有一天無可避免會和魔王展開戰鬥的話,這種應對措施倒也不算壞。


    即使如此,水明沒存心刁難黎二而推進話題。


    「黎二你難道沒想過,如果你逃走了,總有一天會有別人打敗那家夥嗎?」


    「我從沒碰過做出如此湊巧的設想、情況就會順利推進的前例,這隻是我的猜想,假如這種期待落空的話,或許我們都會死。」


    不樂觀是很好的想法。


    但是——


    「你總是很積極麵對困境呢。」


    「不行嗎?」


    「雖然不討厭,但是隻有這次,我認為你還是不要這樣做比較好,對方和鎮上的不良少年或是暴走族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現在水明舉的是以前的例子。他平常總是陪黎二到處伸張正義,結果也演變成跟那些有趣家夥抗爭的事態。


    到頭來那些紛爭也是靠黎二的硬拳頭和與生倶來的氣魄順利解決,但是隻有這次與先前遭遇的對手完全不同,對手是那群魔族,能像從前那樣順利解決的機率毫無疑問相當低。


    但是黎二仍舊充滿信心答道。


    「你那句話,對現在的我而言也是這樣吧。」


    「……你還真是會狡辯。」


    「哈哈哈。」


    黎二看向水明無奈的表情,愉快地笑著。他大概是覺得跟知心好友的互動很快樂,這樣確實不壞。


    水明對全盤托出自己想法的黎二做出這種迴答。


    「……我明白你的考量了。並非要去送死,而是為了要在這裏存活,這樣我也不便多說什麽,不過你千萬別亂來。」


    隻要多動點腦筋即可明白,雖然看起來像是有勇無謀,卻不是單純的有勇無謀。如果這是為生存而采取的行動,其中醞釀出對活的執著,這份執著想必也將伴隨至他的行動中。


    盡管如此,自己仍舊不得不提醒黎二。


    於是黎二以稍微認真的神情說道。


    「沒關係。在這之後我馬上就會潛入魔王的所在地——」


    「喂。」


    「哈哈哈,騙你的。首要目標就是讓自己變強。」


    當水明吐出愕然的吐槽後,黎二笑說他在開玩笑。明明是場嚴肅對談,究竟是為何會混入這種玩笑話呢。


    不對,想必他心中也充斥著不安。畢竟老是繃緊神經內心也會吃不消,得適時發泄一下壓力才行。所以黎二才會像這樣,在談話與談話間插入一些玩笑以緩解緊張情緒。


    自己無法斥責他這叫輕率。自己怎麽能對他生氣呢,畢竟他光是身為勇者就得承擔來自四麵八方的壓力,這種做法是他對人情和壓力做出的抵抗。


    因此水明以認真的語氣,用隻有黎二能聽到的音量在他的耳邊低語。


    「……覺得不妙時就帶著瑞樹逃跑,再找個什麽地方躲起來。雖然你成為勇者,但可不保證就會像漫畫或小說那樣,天賜良機而打倒魔王。」


    「……我懂了,不過我打算竭盡所能奮戰到底。」


    「頑固的家夥。」


    因為黎二對此不肯妥協,水明再次愕然歎息後,這次話鋒一轉,改為一直被詢問的黎二發問。


    「不過,幸好你平安無事,水明。」


    「啊?」


    「就是前幾天發生的那件事啦,那件事。」


    在水明因為黎二這番話正不得要領時,瑞樹率先注意到他所指的事情。


    「啊,宮廷魔導師的人在儀式廳堂胡鬧那件事?」


    「嗯。我記得當時水明確實就在附近吧?」


    黎二提起的是他們迴敬宮廷魔導師席巴斯?克朗爾時的事。當時因為黎二他們跑到宮外,曉得事發經過是在他們出去透氣迴來之後。


    「啊,還好啦。也沒有你們聽說的離那裏那麽近。」


    「不過還是被波及了吧?」


    「嗯,姑且算是吧。」


    水明對於黎二的提問隻給予曖昧的迴答,瑞樹則不斷說著真傷腦筋。


    「黎二和蒂雅迴來時,王宮一部分損毀,聽說有宮廷魔導師大鬧一場,龐然大物的魔物出現等這類傳聞時,實在嚇我一大跳……」


    沒錯,由於他們外出歸來後聽到的傳聞是多少經過操作過後的資訊,所以他們並不知道真相。


    事實上從他們外出前這方麵的安排早已準備完畢。前一天黎二他們接受偷偷外出的邀約後,自己就和國王與翡露梅妮雅商量,打算趁他們三人不在時做個了結。雖然會召喚出怪異則屬意料之外。


    「真的,你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水明對因為安心而笑逐顏開的黎二開玩笑般迴複道。


    「不過儀式廳堂倒是被誇張地徹底破壞一番就是。」


    「不,水明平安無事比什麽都重要。」


    「……你還真能一臉認真說出這種丟臉的台詞。」


    黎二表露出為對方平安而喜悅的笑容當然並非假麵具。正因為是發自真心的微笑,反而讓聽者不由得害臊。


    當水明如此思忖時,蒂塔妮雅用感到抱歉的語氣向他搭話。


    「非常抱歉,水明大人。宮裏的人給你添麻煩了。」


    「不,畢竟結果也在梅妮……不對,是在史丁格雷小姐的幫助下得救了,公主殿下


    沒有低頭道歉的必要。」


    水明語畢後,蒂塔妮雅或許是因為安心而舒一口氣。想必她果然也和國王一樣,對很多方麵都感到過意不去。


    水明如此思索時,黎二突然用似乎很高興的聲音說道。


    「真不愧是老師,果然很厲害。」


    黎二之所以會邊講「嗯嗯」邊頷首,用以這種仿佛很替她驕傲的口吻發表意見,想必是對她抱持深厚信賴。畢竟對他來說翡露梅妮雅是老師,應該是基於這點才會對她抱持強烈憧憬。


    說白一點就是對她有好感吧——


    「水明你也是這麽想的吧?對吧?」


    「嗯?」


    「我是指老師啊,你也覺得她很厲害吧?」


    「啊,嗯,就是說啊,算是吧。」


    「我想也是。」


    黎二用平時少有的熱切態度征求水明同意,他就這麽想跟自己共享對翡露梅妮雅的評價嗎?


    (啊——……)


    剛才水明的頭緒好像冷不防跑迴來般令他想起某件事。


    說起來這個男人,印象中他好像對大胸部的女生特別沒抵抗力。雖然對掌握女性心思的手法是毀滅性的生疏,但他本人對女性應該還是有相當程度的欲望才對。


    黎二的臉有點泛紅是因為對她存有類似的好感的想法嗎,翡露梅妮雅確實也擁有跟她身高成反比的豐滿胸部,雖然應該不隻如此——總而言之。


    反正基本上就算是取決於胸部吧。


    對於這件事,理所當然也有人和水明得出同樣結論。


    「啊嗚,連翡露梅妮雅小姐也是競爭對手嗎……?」


    「白炎閣下可是強敵哦,瑞樹。她那頭美麗銀發和冷豔美貌,翡露梅妮雅也有不少武器呢。」


    瑞樹背對黎二並眼眶泛淚,蒂塔妮雅在她身旁因對手增加而悄悄燃起鬥誌。


    「嗚嗚,波濤洶湧呢……」


    「唔,如果我也能有那種大小的話,即使是黎二大人也能立刻……」


    少女們將手置於自己胸前並沉浸於歎息中,黎二以眼角餘光望向她們代表提問這個話題是否能打住,所以他又拋出其他話題。


    「水明之後打算怎麽辦。」


    「嗯?我就這樣啊,我打算離開王宮。」


    「咦……?」


    第一次聽說嗎,不對,應該是第一次聽說沒錯。關於往後計畫,水明從來沒對黎二他們說過,就連在黎二兩旁緊緊摟住他的瑞樹和蒂塔妮雅,自然也在聽到這句話後露出狐疑神色。


    就在此時,瑞樹代表三人以滿溢擔心的驚訝語氣發問。


    「水明,你離開王宮要做什麽?」


    「不,沒什麽特別目的,隻是想在外麵生活罷了。」


    水明用認真表情撒著厚臉皮的謊。


    接著,黎二臉上露出有些急迫的表情問道。


    「怎麽過活?」


    「去找點工作總會有辦法。」


    當水明如此迴答黎二後,這次換蒂塔妮雅提議。


    「水明大人,住在王宮內的話,父王就能保障你生活所需,你沒必要勉強搬出去住吧?」


    「大概吧,即使如此我還是想搬出去。」


    「請問是為什麽?即使王都治安比其他地方良好,但是從異世界被召喚來的水明大人沒有相關知識與英傑召喚的加護,住在王宮外實在難稱得上安全,我想不出你搬出王宮有什麽好處……」


    確實如蒂塔妮雅所言,在不清楚自己的力量和目標的情況下,也難怪她會如此考慮。


    「哎呀……雖然我很清楚這樣說實在無禮,但是在宮裏住起來總覺得不太舒服。」


    「啊……」


    蒂塔妮雅露出不幹不脆的表情,這下她大概察覺到了。似乎也有不少關於自己的風評傳到她耳裏,她注意到那段話的意思而不禁閉嘴。


    緊接著,黎二毫不掩飾他的不愉快而憤慨揚言道。


    「要我去跟大家解釋嗎?」


    他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畢竟那些怒氣並非針對他,難道他打算從現在開始找宮裏每個散布謠言的人逐一勸說嗎?這再怎麽說也太亂來了。雖然水明個人覺得他實在是個好人。


    「不,沒關係。事到如今還去收拾善後又有什麽用呢?這麽做絕對會更惡化情況。」


    「唔……可是……」


    「好了啦,我也是有好好考慮過往後的計畫。」


    水明語畢後,瑞樹提出疑問。


    「說什麽計畫,錢的問題怎麽辦?」


    「把教科書那些看起來用不太到的東西拿去賣掉。」


    「那種東西能賣嗎?上麵全都是用日文寫的耶?」


    「將這些賣給喜好搜集的人就行了,剩下隻要盡可能哄抬價錢就好。」


    「沒問題嗎?」


    「算是吧。」


    「真的嗎?」


    「真的沒問題,往後的計畫我姑且已經擬定完畢。」


    水明如是說,瑞樹則露出複雜的表情。她還是無法接受吧,如果自己和他們一起學過這邊的魔法和武術或者基本教養的話,她應該就不會露出這種表情——反之,水明也已經獲得必要知識了。這也是情非得已,即使她會擔心,自己也無能為力。


    那麽就含糊其詞蒙混過去吧。


    基於這番考量下,水明指摘還露出類似憂慮表情的瑞樹。


    「應該說,你想操心我是沒關係,瑞樹也多擔心一下你自己何?」


    「沒、沒問題啦!畢竟我也已經能夠使用魔法了。」


    沒錯,瑞樹也和黎二一樣學會魔法,如果按照蒂塔妮雅所言,在這方麵她具備與黎二匹敵的實力,盡管或許沒有擔心她的必要,但是水明話裏的重點卻不在此。


    「我想說的就是那個。魔法。即使你現在已經學會魔法,但可別再做像以前那種事啦,是吧,黎二?」


    水明征求清楚這道提問真意的朋友同意,他卻僅僅尷尬地笑起來。


    「啊、啊哈哈……」


    「水、水水水水明同學!我們不是約好別提那件事嗎!」


    另一方麵被提及的瑞樹,她突然滿臉通紅且慌張失措。這是對瑞樹來說連迴想都被視為忌諱的迴憶,是黎二他們三人剛認識時,某種意義上瑞樹還處於無法讓人親近狀態下的黑曆史。


    「爸爸我很擔心啊,看你還要配戴迷你腰帶跟圍紅色圍巾和戴無指手套到什麽時候,嗚嗚嗚……」


    「水明同學什麽時候變成我爸爸啦!再說這和英雄角色的周邊商品沒關係吧!不要裝哭啦~!」


    當瑞樹還吱吱喳喳不停吵鬧時,另一方麵摸不著頭緒的蒂塔妮雅隻是訝異地楞


    在一旁,同時側首望向水明這邊。


    「請問您是說像以前一樣嗎?」


    「是啊。」


    「水明同學!那個絕對不能說出來!絕對唷!絕對!不是說著玩的!」


    瑞樹表現出可稱為來到這個世界後最為拚命的態度。對她來說掀開她的黑曆史,是比被召喚到異世界還要重大的事件嗎?


    黎二對瑞樹拋出救命索,他對猶如孩童般感到不可思議的蒂塔妮雅重申不可以詢問這件事。


    「瑞樹也經曆過各種過往啊,蒂雅。」


    「我很在意。」


    「請不要在意!這是僅限我們之間的重大秘密!是秘密花園!是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危險事件!」


    「既然如此,更應該讓我……」


    蒂塔妮雅如是說,她因為被排擠的不滿與些許悲傷致使表情顯得有點僵硬。對於這位格外有同伴意識的她,水明以話題差不多該從瑞樹的光輝足跡轉移出去的意


    思詢問蒂塔妮雅。


    「這件事就先丟一旁,公主殿下也要前去參與討伐魔王,請問沒問題嗎?」


    「哎呀,水明大人,請不要太小看我。我好歹也是在王宮接受過魔法修行的人,肯定能幫上黎二大人的忙。」


    蒂塔妮雅公主如此說道,她挺起和瑞樹半斤八兩的胸部,態度則得意洋洋。雖然水明不曉得她的魔法技巧到底有多厲害,但他想講的重點不在這邊。


    「即使公主殿下在魔法方麵確實技高一籌,不過您還有立場方麵的問題吧?」


    「不必擔心,沒有問題。國務有父王和輔佐他的王兄處理,就算我一個人不在,厄斯泰勒也不會發生什麽意外。」


    「不對不對,我不是這個意思——」


    明明是該去欣賞蝴蝶和花卉,受眾人疼愛的公主殿下,為什麽要前去參加危險的魔王討伐呢?而且為何這件事能得到國王的認可?任誰都最疼自己的孩子,即使是子女的心願,難道就願意讓她踏進危險的漩渦之中嗎?雖然這說法不太好,但公主殿下這身份對於國家來說還有其他用處才對,因此水明甚至感到費解。


    同意讓公主殿下出征,背後究竟藏著什麽樣的理由。


    但是,明明有名為公主的立場卻要闖入危險之中這樣好嗎?當水明打算這樣詢問前,蒂塔妮雅卻先搶話。


    「水明大人,這是我所背負的使命。」


    她伴隨威嚴斷言道。


    「使命、嗎?」


    「……是的。即使黎二大人再怎麽厲害,也不能將所有的責任全都推到黎二大人他們身上。在厄斯泰勒當中也必須有人肩負同等使命才對,然後被選中的是我,我已經做好覺悟了。」


    「……」


    真的是這樣嗎?不,他並非懷疑蒂塔妮雅的覺悟,剛才那番強而有力的話確實充滿真摯且無法撼動。她也是基於她的那份責任感,才會出現在這裏。


    然而,為何要選擇這種讓人如此沉痛的決斷呢?厄斯泰勒應該也承受到痛苦之類的,這種理由不禁讓人覺得稍顯薄弱。


    不過這種事或許跟自己無關就是,既然蒂塔妮雅是值得信賴的人,她願意成為黎二他們的助力的話,就不需要追問到底。


    「水明大人?」


    「……不,剛才恕我失禮,黎二他們就有勞您多照顧了。」


    「好的,請交給我吧。我一定會讓大家全體平安歸來。」


    蒂塔妮雅如此說著並猛力點頭。雖然這不過是眼下短暫的氣氛,卻因為她是公主而有種難以形容的氣概。


    然後這樣的她卻突然向水明搭話。


    「還有水明大人。」


    「什麽事?」


    「我已經和黎二大人與瑞樹成為無可替代的好朋友,因此黎二大人他們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希望請您別用如此畢恭畢敬的語氣對我說話,您意下如何?」


    公主謙虛地以乞求般的口吻詢問。這絕非像她這樣身份的人,對自己這種人應該提出的請求才對。


    「請問這樣好嗎?」


    「拜托您。」


    水明反問後,她再度請求。水明重新平複稍微浮躁的心情,基於她的請求下而同意改變語氣。


    「……我懂了,那就這樣做吧,公主……」


    「——叫我蒂雅,水明。」


    蒂塔妮雅的臉蛋充滿微笑。當下這份笑容可謂極品,如果對女孩子沒什麽抵抗力的人恐怕就會被一擊擊沉,這笑容和黎二的魅力有點類似。


    但是,自己絕對不能被擊沉,他也必須以笑臉迴應。


    「好啊,請多指教,蒂雅。」


    「是的,這下我們四個人就是朋友了呢。」


    她在這個世界的朋友們,應該都是些不得不在意彼此立場和身份的朋友吧。如此述說的蒂塔妮雅望向黎二和瑞樹,高興到仿佛是她第一次交到能被稱為摯友的好友般。


    此刻水明忽然喊向黎二。


    「喂。」


    「嗯?」


    「不,沒什麽……」


    隻是,當自己看到黎二沒有一絲憂愁的表情後,水明又改變想法而含糊其詞。


    自己不小心就會想問他,如果有能迴去的手段,他會想要迴家嗎?對他說如果願意等的話,自己就會去創造出一條歸途。


    然而水明卻沒有問。即使自己這麽說,黎二也不會中止旅程,隻會替他徒增多餘迷惘。不僅沒有意義,還會造成他前行的障礙。既然如此,還是別說比較好。應該像這樣等到時機成熟前,先把事情藏在心裏才對。


    水明在內心埋藏起這種思緒,露出微笑給予聲援。


    「我是想說你加油吧。」


    「嗯。我會加油。謝了,水明。」


    「嗯。」


    水明對朝自己伸出的拳頭也以拳頭碰一下,這麽一來就暫時無法跟這位朋友做出這種毫無隔閡的交流了吧。


    水明頷首,迴應自己的是黎二毫無憂愁的笑容。接下來他將麵對艱難踏出一步,朝向沒有退路的選擇而邁開步伐的臉龐,掛起黎二那訴說不必擔心的微笑。他的笑容確實充滿勇氣。


    ……遊行的準備總算完成,蒂塔妮雅催促黎二道。


    「那麽我們出發吧,黎二大人。」


    「嗯。瑞樹,你可要在我旁邊好好抓緊。」


    「……」


    麵對很自然就摟住瑞樹的黎二,她仿佛忘記該怎麽說話般,僅是害羞似的頷首。盡管黎二本人隻是單純認為靠近點比較安全才做出那種舉動,不過瑞樹和蒂塔妮雅不可能這麽想。畢竟邊羞答答邊貼近黎二的瑞樹看來好像很幸福,而且蒂塔妮雅還投以羨慕的視線——


    「黎,黎二大人!我也要!」


    「咦?蒂雅?」


    蒂塔妮雅像是纏緊般突然抱住黎二另一側手臂,即使黎二稍微發出些許困惑聲,然而那也隻在轉瞬間。


    接著黎二立刻察覺到——雖然實際上他根本絲毫不明白,但他也緊緊摟住蒂塔妮雅。


    「嗯,蒂雅也別離開我身邊。」


    「——好的!」


    被黎二這麽一說的蒂塔妮雅,綻放格外喜悅的笑容和歡喜的唿聲。


    ……兩位美女讓他左擁右抱,而且還是緊緊摟住她們兩人,威風凜凜地站在戰車上的勇者身影。


    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周圍的男人——騎士和士兵們都用類似羨慕與充滿殺氣的眼神灌住到他身上,就連水明也不例外。


    「……你果然還是一直待在這裏好了。」


    這是嫉妒,毫無疑問是嫉妒,雖然覺得很遜卻無法抑製這種心情。這份焦躁,周圍男性陣營中的人們想必也感同身受。


    不過仔細思考的話,就會發現剛才那句台詞在某種意義上而言,讓黎二在這裏被女孩子包圍,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也不失為一種計畫。正當水明這樣想時,黎二卻問道。


    「水明你說了什麽?」


    「不,什麽都沒說。」


    「……?是嗎?那就好。」


    黎二用不明就裏的語氣說道,他在這種情況下肯定一輩子都無法察覺別人的心思,無論是周遭女孩子的心情,還是男人們的心情。


    於是,戰車載著一臉不可思議的黎二和露出幸福表情的兩人,逐漸遠離水明。


    ……龐大城門開啟的聲音總算響徹周邊,樂隊演奏的樂曲聲與人們放聲喝采和拍手聲,從黎二他們消失的彼端清晰可聞。


    再度關閉的城門前,除水明以外已經空無一人。


    簡直像隻有自己被獨自留下來一樣——不,是明知會被留下,目前自己卻仍獨自佇立於此,這份哀愁與寂寞全是自己非得接受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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