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詞叫有職故實。


    這詞語的意思是,與宮廷及宗教等死板禮儀相關的,自古流傳下來的規矩。這規矩多數情況下基於過去的事件,即故實(注:掌故)而出現。經長年累月,實際發生過怎樣的事件將被忘卻,隻有徒具形式的禮儀作為規矩和習慣保留下來。


    我們現在視作理所當然的常識裏的多數,都具有經日積月累而自發產生的形式。


    比如道路通行。日本和英國在左側,而美國及其他地方則是右側通行。這究竟是為什麽呢?


    有說法稱,其起源是因為騎士和武士主要是在左側佩劍。據說或許是為了在二人擦肩而過之時,劍鞘不撞在一起,又或許是因為要立刻拔劍之時的手是右手,為了更容易應對接敵才沿道路左側前進。


    不管怎樣,在法律這種東西還沒有製定的時代,人們所追求的思考和行動的基準就是先例,即過去的事件。


    “過去曾有這種事,所以就這麽做”這種說明,有著讓多數人信服的力量,有時甚至擁有束縛住國家最高掌權者的力量。正因如此,即便在和那過去的事件相隔甚久的現如今,仍留有不禁想要令人詢問“為什麽要做這種事?”一般的儀式和規矩。“儀式沒有按照規矩那樣舉行,所以這份協定和契約無效。”這種宣言偶爾也曾通用。


    這一點即便是帝國也是一樣。


    締結和平條約不是說在文件上簽字蓋章就完了。到那一刻為止的詳細規矩都已被定好。趕赴他國簽約的話更是嚴格,按照這種規矩行動被視作是為了讓條約生效的必由之路。


    首先,被身著華麗裝束的騎士集團護衛的馬車隊列沿著大道前進。


    到能快把阿爾努斯之丘盡收眼底為止的時候已是接近黃昏時分。他們被規定要在紅霞漫天的天空之下朝著太陽進發。


    在旁保衛載有皇帝代理人的,被施以精雕細琢的馬車的,是騎著白馬的女性騎士佩妮珠。那身裝束活像男裝麗人一般,兼具威嚴和美感,風格就如同經由一流美術家之手雕刻出來似的。


    即使是對那一手法沒有興趣的女性,在看到她的時候恐怕也會心動不已吧。指揮警衛的她就有那種魅力。


    佩妮珠令馬靠近馬車,悄悄說道。


    “殿下。終於能看到阿爾努斯了。”


    “唔姆。前導使者要派誰呢?”


    “布爾菲妲或許可以。”


    “那就這麽辦……”


    本來平娜的騎士團相比實戰部隊,更容易被人視作是典禮儀仗部隊。


    一旦令她們身帶高雅的氣場,便沒有集團可與之比擬。在那之中,被選為前導使者的是布爾菲妲。


    她那以右手舉著由金線編織而成的旗幟,驅策白馬的身姿美得幾乎令眾人瞠目。


    對平時放蕩不羈,喜歡模仿男性粗野部分的那種言行,以麻煩為由連化妝都不化的她來說,那是難以想象的身姿。


    她正如此認真地挑戰這一儀式。但從周圍人的眼裏能看到她那把其他事情的勝負和這儀式疊加在一起的幹勁。


    實際上,最初被指名擔任前導任務的是妮可拉希卡。


    她也擁有在這阿爾努斯逗留的經曆,所以通曉此地風土人情,也能說日語。她被認為是能無懈可擊完成這一榮譽的單騎突擊的合適人才。但是,布爾菲妲對此卻提出了異議。


    隨著準備工作進行,當她一聽說日方有一名為健軍的男子將要出席一事,便坐立不安失去了冷靜,在東張西望,不斷做出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言行之後,她開始提出“如此重大的使命,非隊長級別之人不可。”這種主張。


    “我不是說妮可拉希卡能力不足。但是那個,該說是資格,還是在各方麵,都那個……跟健軍不匹配……”


    對她那可稱得上是一百八十度轉彎的態度,周圍人雖感到驚訝,但他們迅速就洞察到她位於內心深處的動機。她似乎已對雖處在言語不通的狀況之下,卻對她那不抱期待說出的“要等我啊”的那句話做出了迴應的自衛隊的指揮官一見鍾情的這一流言,已在騎士團內部傳播開來。


    被奪走榮譽的任務的妮可拉希卡也表示“看來布爾菲妲的春天也終於來到了”,爽快地讓出了任務。


    “布爾菲妲所擔心的,不是資格,而是其他更重要的東西吧?”


    “對對。明明隻要明確表示自己想幹就可以呢。”


    就這樣,在得到抿嘴偷笑的大家的聲援之後,布爾菲妲被選出負責榮譽的前導任務。


    一個人離開隊列先行出發的布爾菲妲每次在陸上自衛隊劃出的警戒線上接受盤問之時,都巧妙地拉著韁繩扭過馬首,背誦“我乃告知皇帝陛下代理人到來之人。速速進行準備!”這一不知其意,完全背下來的日語台詞。


    當然,自衛隊方麵也被提前告知這一到達時間,迎接平娜等人的態勢沒有絲毫遺漏。


    實際上,自衛官的盤問,以及她對此的應答的這種一唱一和也是儀式的一部分。


    進行了細致的協商及排練,平時施以完美偽裝的,幾乎憑一眼都看不出來一般隱蔽起來的自衛官們,唯有今天也身著剛洗完的筆挺的戰鬥服,以身披表示自己是普通科的隊員的紅圍巾的姿態,迎接他們的到來。


    布爾菲妲的白馬進入了阿爾努斯的城鎮。


    在她身前列隊的,是城鎮的居民們。仿佛是在看罕見的好戲一般,他們放下手裏的工作,沿街排起了長列。


    被協會雇為商隊護衛的傭兵們,也盡可能的以整理好盔甲的身姿組成隊伍,迎接皇帝的代理人。


    穿過倉庫,職員用宿舍之間的街道,終於衝上阿爾努斯之丘。那裏是帝國軍和聯合諸王國軍因魯莽的突擊而接連陣亡的斜坡。


    布爾菲妲一邊望著殘留各地的戰鬥痕跡,一邊朝陸上自衛隊特地派遣部隊的全部隊員正嚴陣以待的山丘頂部衝了過去。


    “哼。不過就是認輸罷了,還真是誇張。”


    為了圍觀皇帝的代理人,客人和接客的侍女全都出去了,在冷清的食堂內部,迪亞波喝著酒嘀咕道。


    “正是處在認輸的立場,才想要裝模作樣,這不也可以說是人之常情嗎?”


    坐在迪亞波麵前的侍從梅特梅斯迴應了迪亞波的獨白。


    “唔姆。真知灼見。”


    食堂內隻留有廚師長一人,在櫃台對麵擦著盤子。


    廚師長或許是看到明明大家都出去了,卻仍有兩名男子留在座席,覺得不可思議,所以不時以疑惑般的視線朝那邊看去。不久,可能是按耐不住,他開口道,


    “客人,你們不去圍觀嗎?”


    “無聊。你呢?為什麽不去看?”


    “我不高興啊。大家怎麽可能開心啊。”


    “那他們為什麽去看?”


    店前形成了一道人牆。


    此外還響起了馬車及馬蹄聲,正好是平娜所乘的馬車在眼前通過之時。


    “大家都很不安啊。你看,不是說要關‘門’嗎?大家都在想,如果和談能談成的話,接下來不就是怎麽處理‘門’了嗎?”


    “‘門’不是還能再開嗎?我聽他們是這麽說的。”


    “確實如此,但實際情況又是如何呢?”


    “你說什麽?你在懷疑嗎?”


    “如果還能打開的話,為什麽他們不說由誰來怎樣打開呢?”


    “大概是有不能說的理由吧?既是非神之身又能隨意使用那種東西的話,一定會被人伺機謀害的吧。你不覺得帝國的索沙爾那邊特別想這麽做嗎?”


    “所以保密這點我懂。不過這也就是說,那位大人被人盯上,一旦有什麽不測,就再也對‘門’束手無策了不是嗎?”


    “……是嗎?或許是這麽迴事。”


    “我可不喜歡這一點。過去我也曾有過自己的店,但在修建店麵的時候被房產商勸說什麽建在這裏客人就會來的這種相當好聽的話。於是我也帶著那種想法傾盡所有錢財開了店,但那個店說實在毫無價值,客人完全不來光顧。因此我借了不少債,連老婆也跑了……”


    “原來如此,你曾有痛苦的迴憶。”


    “他們說這是為了讓地震啊,外之霧什麽的不再擴散,這一理由我也不是不懂。不過啊,這不是今天明天就會發生的事情吧?他們應該在稍微搞清楚各種情況以後再去關‘門’。畢竟事情是絕對不會按照人們所想的那樣發展的。”


    曾經曆過店鋪倒閉的某位廚師長這麽一說,奇妙地擁有說服力。


    迪亞波也迴想自已這一路走來,似有所悟一般地點頭道,“沒錯。確實如此。”


    “那位好歹能對‘門’想點轍的大人一旦有個萬一,那這阿爾努斯的城鎮就會因此迎來末日。我們將無法生活下去,流落街頭。而秘密這玩意肯定會泄露的。就連我們也模模糊糊地能猜到是誰。”


    “哦,你知道嗎?”


    “因為在前往貝爾納格神殿的人裏麵和協會有關的,隻有聖下,杜嘉小姐,蕾萊小姐,還有姚四人。(注:原文為五人。應該不是我數學不好。)聖下和哈迪勢同水火。姚因為也說過和哈迪斷絕關係所以排除在外。剩下的隻有兩人。肯定是其中某一位。”


    “唔~姆,精彩的推理。”


    “協會的上層人士,原先都是從哥塔村過來的難民。就算有個萬一,隻要迴到村子也能勉強應付吧。商業部門的那些人就算去別的地方,隻要不貪得無厭,應該也能做下去。可是,對正因這是阿爾努斯才能活得下去的我們來說,那種再就業是做不來的。打雜的那些亞人之類要是不能在這幹下去的話,將會如何?”


    “在別的城鎮開店怎麽樣?在那雇傭他們?”


    “請不要說傻話。這麽好的布局條件,可是上哪都找不到啊。這裏能做的買賣,在別的地方完全不能指望。”


    “原來如此……所以才反對嗎。”


    “誒誒。所以我們很不安。至少如果我們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麽的話那倒還好,可是就連將要怎麽處置‘門’的這一談判,也正在我們的手所夠不到的地方進行著。這件事我們難以接受。”


    迪亞波聞言,朝廚師長伸出一隻手。


    “好,我懂了。那樣的話你就過來幫我。”


    廚師長看著他伸出來的手皺著眉頭。


    “幫什麽呢?”


    “其實我也持反對關‘門’的立場。別擔心,不會虧待你的。我說是這樣吧迪亞波殿下。”


    迪亞波迴頭看向同桌的侍從梅特梅斯。正在扮演迪亞波的梅特梅斯安靜地,為了讓人感受到威嚴鄭重地點點頭。


    “迪……迪亞波殿下,是說帝國的皇子嗎?”


    “沒錯。這位是帝國的迪亞波殿下。我是侍從梅特梅斯。你知道在帝都發生的騷亂吧?我們為了逃避那場災難,所以才來到這裏。要是這兒的話帝國軍的手也就夠不到了。”


    不管怎麽看,自稱侍從之人的態度好像才更了不起。但是互換立場的迪亞波就按那樣介紹了自己。


    “據我調查,此處協會的幹部們也好日本政府也好,他們都上當了。把地震及外之霧與‘門’聯係起來似乎是索沙爾的陰謀。他是打算借我們的手把‘門’關起來。然後把獲得開‘門’之力的那個……好像是叫蕾萊吧?”


    梅特梅斯靜靜地點頭。


    “似乎正打算誘拐或殺害那個叫蕾萊的女孩。這樣一來,索沙爾之後就能為所欲為了。”


    “可、可是……我聽說在貝爾納格神殿,哈迪自己降臨並對此做出了說明啊。”


    “問題就是這個。你覺得哈迪這個神在說真話嗎?”


    “…………神在說謊?”


    “就算是神,說點謊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吧?本來開‘門’的就是哈迪。其理由也不知是什麽。我們隻是為了利用這一點而設置了魔法裝置罷了。自己做出來的東西被人類任意使用而惱羞成怒的哈迪為借人類之手把‘門’關閉,就算說點謊也毫不奇怪。不是嗎?”


    或許是沒有否定他這一說法的材料,廚師長點頭道,“的確。”


    “被賜予處理‘門’的能力的,真的是蕾萊小姐嗎?”


    “沒錯。你要有疑問的話就自己去親眼確認。”


    像套她的話這類做法不是有很多嗎?受到這種攛掇的廚師長陷入沉思,“誒誒”點著頭。


    “這樣一來你就能明白我說的事情全都是正確的。”


    “這樣啊……雖然有傳言說蕾萊小姐被刺客盯上了,原來如此,是這麽迴事嗎。”


    “也就是說大概就是這麽一迴事。我們和索沙爾對立,所以要找他算賬。為此我們認為徹底擊破那家夥的企圖乃是上上之選。”


    迪亞波所說的是非常易於理解的單純的構想,因此廚師長也容易接受。


    “明白了。蕾萊小姐的事情我會盡我所能的去確認。若真是如此,就請讓我來協助您。”


    廚師長握住了一直伸在那的迪亞波的手。


    “到那時就看你的了。在那之前我們各自行動。”


    “可是,具體要怎樣阻止關‘門’?”


    “這個好辦,如果協會,日本還有正統政府都被騙了的話,那把真相告訴別的國家,請他們出手相助不就行了嗎。雖然或許會在一段時間內引起騷動,有可能發展成爭端,但之後誤解解除的話,反而會被人感謝。我想拜托你的也就是幫忙來做這事。為了保護那個叫蕾萊的女孩,最好的方法是把她藏到誰都不知道的安全的場所。為了欺騙敵人首先要從自己人開始,所以這事也要對協會的幹部們保密。這做法或許野蠻,但相應的也出其不意,所以應該很有效。”


    廚師長似覺信服地點點頭。


    “話說,來幫我們的國家是哪國?”


    “是‘門’對麵的某個國家。”迪亞波再次迴頭看向梅特梅斯。“好像是叫蒸國?”


    “是中國的說。不,那叫做中國,梅特梅斯。雖然使用的語言不同,但那裏好像居住著和日本這一國家擁有相同膚色的人類。”


    侍從梅特梅斯的話總感覺脫離現實。但是,這反而讓廚師長覺得那是身為皇子的風格。


    爬上阿爾努斯之丘的布爾菲妲,在自衛隊的隊伍麵前扭過馬首,大喊“我前來通知代理人尊駕已到!”撲通一聲墜下馬來。


    這是模仿拚死奔馳,就這樣力竭倒下的這一風格。但是,到這裏為止都是所謂的儀式,以及演技。把在距今約數百年前發生過的曆史事件原封不動地作為儀式再現。


    迎接布爾菲妲的,是第四戰鬥團團長,健軍一等陸佐。


    按照禮節,健軍在前導使者身旁右膝跪地,確認布爾菲妲是否還有氣息。


    順便一提,在白天的排練中,健軍對此深感歎息。


    “為什麽我得做這種事?”


    “因為這是所謂的形式之美。來,跑到她那去。”


    聽到對詳細動作從頭至尾進行說明的佩妮珠的話,躺倒在地裝作失去意識的布爾菲妲立馬“難、難道你討厭抱我嗎?”以泫然欲泣的表情威嚇道。


    在這時請右膝跪地。不是左邊是右膝!……一邊接受這種指示,一邊彎下膝蓋的健軍道“我並沒有說討厭……你為什麽要哭呢?”表示不解。“是哪兒疼嗎?”


    “吵死了!少廢話快把我抱起來!”


    情不自禁作出令佩妮珠難以翻譯的發言的布爾菲妲麵部


    通紅,慌張地訂正道。


    “啊,不,把我抱起來!佩妮珠,剛才說錯了,千萬別翻譯啊!”


    看到慌張的布爾菲妲,佩妮珠露出惡作劇般的微笑。她湊近健軍的耳旁,以似覺不正經的表情耳語著什麽。


    健軍迅速變得麵紅耳赤。


    “所以說,快住手!別翻譯。等等健軍!別碰我!”


    “不碰的話,不就抱不起來嗎?這是儀式,你忍一忍。”


    被抱起來的布爾菲妲滿臉通紅,在那手舞足蹈胡鬧進行抵抗。但是就連她那手腳亂蹬的舉動,也未讓健軍緊抱她的鐵臂有一點動搖。


    順便一提,在故實中據說被搬運的是男性,而搬他的也是身為他的勁敵的男性將帥。


    “好了,接下來朝哪去?”


    佩妮珠對迴過頭來詢問搬到哪邊好的健軍放言道“這去處並未定下來,所以請您自行決定。如果可以的話,就是帶到健軍閣下的床上去也沒有關係”,令健軍大為困窘。


    “這麽搞不行吧?”


    “說的也是,這花癡女在正式儀式開始之前排不上用場的話我們也很困擾。所以就請您等到晚上再把她帶到床上……”


    “所以說這不是很糟糕嗎?”


    “倒不如說就是這個規矩,這樣說反而更好?”


    佩妮珠聳了聳肩。


    這十八禁avg叫什麽名字?伊丹要是聽到這話或許會這麽問。但極具良知的健軍叫道,


    “這什麽規矩我可不喜歡。這種事情一定要經過自由戀愛啊!”


    “那……那就跟我交往啊!”


    似乎是順著這勢頭,布爾菲妲抓住健軍的衣領一下拽過來,在眾人環視之下如此吼道。


    “剛才的話,要翻譯嗎?”


    佩妮珠故意問布爾菲妲。


    多餘的話沒拜托她也給翻譯,可關鍵的話不求她就不翻譯,布爾菲妲因佩妮珠的心眼之壞都要哭出來了。


    “……………………拜托了。”


    就這樣,佩妮珠唿唿唿地笑著,把布爾菲妲的發言的背景裏的心情誠懇耐心地,懷著慈愛之心講給了健軍聽。


    當然,如今這正式的儀式裏沒有這種對話。仿佛連曾有過這種對話一事都忘了一般,二人行動笨拙神情局促。


    抱著裝作失去意識的布爾菲妲的健軍,把她搬到隊員們排成的隊伍後麵,然後把布爾菲妲放了下來。


    但是,不知為何布爾菲妲的手臂牢牢地繞著健軍的脖子。因此健軍需要花些時間才能迴到隊伍中去。


    “說出你的迴答。”


    強行壓住屈辱和羞恥心以及各種交織起來的感情的布爾菲妲在健軍的耳旁耳語道。但是那話被言語之壁所阻擋。


    “…………你在說什麽,我一點也聽不懂。”


    健軍感到不解,布爾菲妲見此揮著拳頭。


    “可惡……真令人著急。”


    這樣的話,她剩下的辦法隻有霸王硬上弓了。沒錯,隻有這一招。


    幸運的是大家的視線都被固定向前,沒有人迴頭看向後麵。


    健軍從驚慌失措的樣子中恢複過來,是在能看到十幾輛載有以平娜為代表的使團的馬車隊伍之時。


    “舉槍,敬禮!”


    全戰鬥團朝帝國使團送出整齊劃一的敬禮。


    使團的馬車隊伍與數名護衛騎士們的代表從刺槍之林中穿過。


    從馬車中看到健軍臉的平娜撲哧一笑,自言自語道“看來進行得很順利。”


    健軍的嘴唇上染有不知何人留下的鮮豔口紅。當然在有職故實的禮節當中沒有這種東西,所以必然是發生了某些意外事件。


    * *


    當天晚上,日本與帝國之間簽署和平條約一事被報知全世界。


    內閣總理大臣森田作為日方代表,皇太女平娜·戈·蘭達作為帝國方代表。


    負責人各自確認文章內容後,森田用毛筆,平娜持鋼筆,各自在兩份文書上簽字畫押,二人各持一份。


    如果在日本由國會,而在帝國正統政府由元老院批準這一條約內容的話,帝國與日本之間的戰爭狀態在形式上便告終結。當然和索沙爾派的戰鬥仍在繼續,但和平條約的締結令兩國之間打開了一條通向和平的道路。


    談和的條件大致可歸結為以下幾點。


    ·帝國承認銀座事件的不宣而戰之罪行並做出公開道歉。(在帝國,人們並不認為沒有事先宣告就發動戰爭的行為是罪行。因此他們無法理解為何有必要謝罪。他們的想法是,因此而造成的民間人士的多數犧牲也不過是因為日方的麻痹大意罷了。但通過此次和談,帝國接受了為了開始戰爭,至少有必要宣戰的這一價值觀。)


    ·皇帝莫爾特對此負有責任,條約生效後,將在帝國曆兩年以內退位。


    ·帝國將支付總額一億五千二百萬斯瓦尼作為賠償。不過其中二千二百萬為一次付清,剩餘部分在帝國曆二十年內分期支付。此外,支付賠款將在帝國正統政府奪迴帝都以後開始。


    ·日方在接受賠款之時,會注意不讓特地內產生經濟動蕩。因此在雙方沒有協商之時,帝國政府也不會做出降低貨幣含金量等舉動。


    ·帝國將把以阿爾努斯之丘為中心,半徑一百裏格(一百六十千米)範圍內的領土中除佛馬爾伯爵家及其他部族·領主等所治理地域以外的直轄地區割讓給日本。雙方共同誓約不會侵犯新鋪設的國境線。(注:約8萬平方千米)


    ·帝國將把其直轄地區內以阿爾努斯為中心,半徑一千裏格以內(注:約804萬平方千米)的貨幣金屬以外的礦山資源等的調查勘探權,開采權讓渡給日本政府。(不過日方在對此進行開采及運輸之時,必須對防止破壞從事於此的帝國臣民的勞動環境及自然環境一事加以最大限度的關注)


    ·帝國和日本將進行管理貿易。(注:由國家直接管理,掌握的貿易)


    ·帝國承認其勢力下的屬國,藩王國,領主·部族的外交權,並承認他們與日本建立獨立的外交關係。


    雖然還有其他詳細內容,但總體來看,帝國的單方麵最惠國待遇也好,沒有關稅自主權也好,以及雖然承認對日本人行使裁判權,但處罰被做出一定限製等,這些由旁人看來是近乎於不平等條約的內容。


    但是這也是對帝國中諸侯和地方領主擁有獨立的裁判權及征稅權的現狀采取的對策。在眼下,雙方都認同有必要作出某種程度的限製,這與利用對方的無知簽署的單方麵不平等條約不同。因此在條約文書末尾作為附則,在帝國的司法製度建立以後,將立刻重新考慮這些條款等話也被寫入其中。


    記者們在目不轉睛地仔細閱讀發放的資料,為了報道正趕著寫新聞,但許多人立刻就察覺到了。


    光看這份條約,他們察覺到日方至少20年內不打算和帝國斷絕關係。而這一點與公開宣稱可能有必要關“門”作為異變對策的現政府的表態相反。


    當然,關於此事記者們的質問也是紛至遝來。他們問是不是像傳言中的所說的那樣存在再次開“門”的方法。還是說已經決定不關“門”了。到底是哪一邊。


    接著森田如此答道,


    “關不關‘門’是非常重要的問題。因為‘門’是連接對麵和日本國土之間的重要通道。如何把這一連接維持下去。正如部分報道所說,各種異常現象確實正在發生。但令人頭疼的是,憑現在的科學完全無法證明這些現象是與‘門’有關聯而發生的事情。因此,我們便麵臨著雖然不確定,但不得不決定應該如何行動的這一問題。我認為,我們在近期將被迫做出重大決定。現在正處於為此收集必要情報的階段,還請


    各位理解。”


    關於這個時間你們還沒有決定嗎。


    記者們心裏都這麽想,不斷提出質問。但總理一個勁地迴答“還沒有。就算條約的內容是以‘門’正在打開的狀態為前提,但那隻是為了不管我們做出怎樣的選擇,都讓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而簽署的。”,直到最後的最後也沒有對記者們問的問題給出許諾。


    簽署完條約的兩國首腦和隨員們,在日本政府舉辦的晚餐會之前於迎賓館的“羽衣之間”暫時歇息。他們一時沉浸在完成重大任務的解放感中,端著茶杯,就像立餐宴會一般閑聊。但是在此所談到的話題也被特地及與“門”相關的問題所占據。


    內閣官房長官木檜和國土交通大臣等人站在窗邊,正對如何處置新近成為日本國土的阿爾努斯州傷透腦筋。


    因為他們通過締結和平條約得到很多東西,所以在心情上就變得無法輕易放棄那些東西了。


    “考慮到派係間的平衡,特地開發長官就讓野本去當好了。問題是要派誰去當當地的行政長官。”


    在批準條約的同時,《特別地域管理行政特別法》也在國會通過。據此政府將設置特地開發廳及負責長官,還有在當地設置阿爾努斯州行政局及行政長官。州行政長官在導入普選並選出州廳開始活動之前,負責特地行政組織的構築。印象上來說或許可以認為是總督一般的存在。


    問題在於,不管哪一個都是特權色彩相當強烈的職務。因為這些職務要做的工作是斡旋從特地開發計劃,預算分配,到具體事業的實施的所有問題。保守黨議員們展開了瞄準這些位置,尤其是特地開發廳長官之位的獵官運動。但是一談到要實際前往特地赴任的行政長官之位,他們的態度就曖昧起來。


    因為如果要關“門”的話,他們就會被留在孤島般的特地,運氣不好的話和日本的聯係將長期斷絕。


    “果然還是不能關‘門’。如果一兩天內沒什麽異狀的話,推遲不就行了。”


    為了獲得特權人事的利益,像這樣連主張本身都改變的人也是有的。但是麵對這樣下去的話無法指望經濟界的投資的這一現狀,讓“門”開著吧這一意見也失去了力量。因為為了獲得利益而開發礦山也好,建設工廠也好,一開始都需要大量的投資。在不斷投錢進去之後,結果因各地的異變蔓延而關“門”的話將損失慘重。


    “要投資特地的話,必須要有能確保穩定的聯絡直到將來的這種保證啊。”


    “總之為此就有必要暫時關‘門’,讓異變消除。”


    “然後丟掉這段期間在特地得到的所有東西?”


    國家沒有什麽良心。就連像這次從帝國割讓的領土和權利等也是,如果不作為自己的東西持續進行實際支配的話,那被他國奪取這種事也是有可能發生的。


    “而且我對必須依靠特定的個人進行‘門’的開閉管理這件事感到不安。那個女孩有可能因為某些契機就改變主意了不是嗎?”


    “倒不如,把自衛隊留在當地怎麽樣?總之讓他們進行監視。”


    “這種事怎麽可能辦得到!幾乎所有隊員在這裏都有家人啊。運氣不好的話或許就是生離別了,隊員和家人怎麽可能同意。”


    “所以說我們就招募願意留在當地的誌願者。我們和帝國的戰爭結束了。大概不需要如今這種戰鬥力了吧。”


    “招募願意全家移居之人嗎。隻要考慮好條件說不定能意外地行得通。我看索性就不要局限在自衛隊,試試從廣大國民中招募吧。”


    “但是這樣的話,果然還是必須要對派遣到當地的行政長官想點法子。可不能實施軍政啊。”


    “從出身比例區的議員當中挑選如何?跟他約好把能期待確實當選的名簿中的第三或第四位左右作為指定席給他就行了。”(注:日本眾議院議席數共計475席,通過兩種方式選舉產生。一,小選舉區製,即把全國劃成295個小選舉區,通過給個人投票,令每個小選舉區選出1人,以此方式將選出295名眾議院議員。二,比例代表製,即把全國劃成11個比例區,各區的當選人數已被事先定好。在各比例區通過給政黨投票,並根據各政黨得票數,以漢狄法決定各比例區中各政黨的當選人數。而究竟誰會當選將會根據各政黨事先作成的名單,按照順序依次當選,這一名單稱作“拘束式名簿”,以此方式將選出180名眾議院議員。參議院的比例區選舉則采用“非拘束式名簿”,在此不作深入探討。文中所說“能期待確實當選的名簿中的第三或第四位”意思指,在某政黨強勢的比例區,能確保多人當選的情況下,將該政黨在該比例區製訂的名單中的第三或第四位指定給某人,以確保他選上眾議院議員。)


    “那就是鬆阪,江元,片桐……嗎。”


    “不不不,片桐對安全保障一竅不通。必須得是能處理內政,外交兩方麵的人才。”


    “不如讓擔任過首相的人去怎麽樣。跟他說這是為國家出最後一份力……”


    “但是年齡就成了問題。健康和體力方麵令人擔憂。”


    “這樣的話,森田總理會指派誰呢?”


    “但是總理也是如履薄冰啊。雖然暫時憑著締結和平條約的成果壓服眾人,但對於是開‘門’還是關‘門’,他仍處在不管選哪一邊都有可能一下子對政局產生重大影響的微妙狀況中啊。”


    “問題在於輿論。我們很清楚地能看到在野黨要把‘門’的問題弄成選舉的爭論點。因為新聞媒體正以沒有必要關‘門’的這種論調展開宣傳戰。相當一部分都偏向對方。他們憑什麽說安全得很,沒有問題?”


    “不管怎樣,我不想把‘門’的問題作為選舉的爭論點。要把這事在選舉前解決掉。”


    “那個,打擾一下可以嗎?”


    木檜等人突然被人搭話,驚訝地迴過頭。


    但是沒找到聲音的主人。他們張望四周,“我叫夏莉·諾爾·杜耶裏”再次聽到這一聲音後,才想起往下看。


    在那的是與並不適合呆在迎賓館這一場所的少女。


    “你、你是?”


    “啊啊,這孩子是帝國的使節。”


    聽到國土交通大臣的話,木檜等人理解一般地點點頭。


    “你是帝國來的特使啊……啊,不對……的說啊?我得這麽講。真是失禮了,伯爵夫人閣下。我聽到傳聞了。據說您相當能幹。”


    “請您不用在意。正如您所看到的那樣,我是個小孩子,所以請您用對晚輩的口吻說話。”


    “是嗎?特地有很多外表和年齡不一致的女性啊。”


    木檜等人想起了最近因談判而多次見到的特地的女性們。


    雖然外表很年輕,但如果聽到比自己母親還大的話,就會對朝蘿莉及杜嘉,姚使用怎樣的措辭感到猶豫不決。而在麵對事實上是年輕人的蕾萊的時候,從她能力的重要性上來看,也還是要多加注意。


    “雖然我覺得問女性這種問題很失禮,但失禮就失禮吧,我能否問下您貴庚多少?”


    “我現在12歲。”


    “shier……?”


    “不過,帝國曆一年是389天,所以按日本曆的話我就是13歲了。”


    “原來如此。從年齡上來說是中學一~二年生嗎……但是盡管如此,你還真像個小大人。有沒有人這麽說啊?”


    “最近總是被人指指點點呢。提到這個,像是‘那人太囂張了’這種背地裏的壞話也是陰魂不散啊。”


    夏莉說著完全像小孩子一樣撅起嘴唇,明確地表達不滿。


    “這也沒有辦法,還是看開些吧。被在經驗和年齡上處於劣勢之人搶走風頭的話,對於那些隻以


    此為驕傲的大人來說,肯定會感到鬱悶。吹毛求疵,連年輕本身也當成誹謗的對象。”


    “總之你就認為自己是在被人嫉妒就好了,小姑娘。”


    木檜等人這麽說著,安慰露出苦悶表情的少女。


    “話說,剛才我聽到了關於選舉的話題。”


    “你對選舉有興趣嗎?”


    “是。過去帝國也曾有過民主製的時代。但隨著國土麵積的增加,便不能有效發揮作用,結果就變成了如今的帝製。我對在日本這一國家,人們是如何讓民主製有效地發揮作用這一點很有興趣。”


    “原來如此。帝國過去的政體可以看做是類似古代雅典,古代羅馬一類的政體吧?”


    “應該可以。在危機管理這層意思上,中央集權,獨裁政治確實更易推行。因此就從民主製過渡到獨裁製了吧。”


    “獨裁製極易陷入獨斷專行。獨裁之下安全裝置就難以發揮作用了。”


    夏莉對自顧自說下去的木檜似乎很困擾地“那個,那個……”插話道。


    “我聽您說,要在選舉前對有關‘門’的問題做出決斷。”


    “啊啊。如今日本國內正在討論如何解決異變。沒有危機感的新聞媒體煽動民眾,正拚命宣傳‘不準關門’,但我們作為對國家安全負有責任之人,當然不可能接受那種意見。”


    “我對您那種即使是不受人民歡迎之事,如有必要也敢於去做的英明果斷感到爽快。民主製在過去的帝國崩潰的理由是執政者隻顧嘩眾取寵。我真想讓當時的政治家們好好效仿各位呢。”(注:「爪の垢を煎じて飲む」:本意是把指甲垢煎服,引申為效仿有能之人)


    “指甲垢這話……雖然已經相當古老了,但從外國人那裏聽到還是挺新鮮的。”


    “是。我也下了不少功夫。”


    “然而,民主製過渡到獨裁製的理由是隻顧嘩眾取寵這一意見,聽起來還真是刺耳啊。在我們當中,隻顧想著討好大家之人也不在少數。打倒特權政治。打倒緊抓既得利益不放的官僚。豎起靶子煽動反感,說著大話,宣稱隻要把那些人打倒就會一切順利以欺騙國民。他們的做法就是這樣。”


    “在帝國,戰爭已成為獲取人氣的手段。民主製的崩潰也因此開始,曆史老師是這麽說的。”


    “不管哪個國家的國民,都喜歡勝利啊。”


    “是。隻要取勝就會被民眾挑選……如此考慮的風潮就蔓延開來了。”


    “如果取勝就能贏得選舉,嗎?”


    木檜似乎在體會夏莉的話一般喃喃道。而夏莉則對這般模樣的木檜主動開口。


    “這麽一說,我也想早日平息帝國的內亂,但我們是否能得到日本的協助呢?”


    “唔姆。如不打倒索沙爾派,戰爭就不能算是結束。萬一索沙爾稱霸帝國,那和談的成果也就泡湯了。而且因為某人的緣故,賠償金的支付被搞得在奪迴帝都之前無法開始了呢。”


    “小女真是羞愧難當。請您別欺負我。”


    夏莉害羞般地低下了頭。


    “哪裏,沒關係的。實際上你能來真是幫了我們大忙。”


    “您的意思是?”


    “老實說,日本在特地的戰鬥進展得過於有利了。或許是這個原因,談判的負責人們也一味逞強,隻顧向帝國提出強硬的要求,一點都沒法讓步。他們做不到適可而止。我覺得這是因為他們討厭被批判說是因為自己讓步而得不到應得之物。總之,白百合他們弦繃得太緊了。”


    “……弦繃得太緊了。”


    “沒錯。換句話也可以說是沉迷於用言語駁倒帝國的外交官吧?但是這時你出現了不是嗎?白百合他們也陣腳大亂。他們再不能擺出強硬的態度,而在該收手時收手了。這樣的話事情便很順利地談下來了。”


    “這迴並不是靠我的力量讓事情談成,所以您這是教導我做事別太過火吧。非常感謝您的教誨。”


    “不不,我可沒打算說那種狠話。不過,我覺得如果你先了解到我們這裏也有這種情況,那對你的將來也是大有裨益啊。”


    “非常感謝。我會銘記在心。”


    “希望吧。接下來我國和帝國也有不少必須談判的事情。到那時就請多指教了。”


    “那個,可是,實際上我打算嫁入菅原大人家中,所以我覺得我作為帝國使節和各位交談的機會可能沒多少了。”


    “菅原?……菅原是誰?”


    木檜朝外務省次官耳語道。


    “啊啊,那個男的嗎。不過,這真是可惜啊。”


    政治家們一塊重複道,“可惜。”


    “在這如同在講陰險的相聲一般的政治場合,和像你一樣的少女交談可是一副清涼劑啊。你要不能在的話我們都會很寂寞的。”


    “但是,那個,那個”


    “沒辦法。不過你要是13歲的話,應該還能在帝國活躍三年。”


    “可是…………”


    “怎麽了?”


    “日本的各位,準備想怎麽處置‘門’呢?”


    “嗯。我們認為應該關‘門’。這要在打倒索沙爾,和帝國的關係正常化,並明確定好阿爾努斯在關‘門’期間的治理方法之後進行。”


    “是這樣啊。這樣的話菅原大人會迴到日本嗎?”


    “他是外務省的官員,所以隻要他不被任命為駐帝國大使,那就會撤迴日本。大概。”


    老實說這是個問題。如今讓他們頭疼的是,到底要把什麽,誰,以及留多少在或許就要成為永別的特地。


    “是這樣啊。我明白了,我會配合這一點來考慮自己的安身之所的。”


    “你還真是喜歡那個男的呢。”


    “是!”


    夏莉以充滿活力的聲音開朗地作出迴答,令木檜等人一下子就不想再多說什麽了。


    “話說,我想先問下以作參考,索沙爾不在的話帝國的內憂就消除了吧?正統政府接受這次的和談也是因為想得到日本的幫助以消滅索沙爾派。若解決掉他,對帝國來說痛苦的根源不就變成日本了嗎。”


    “沒錯。帝國雖割讓了阿爾努斯,但內心應該不會覺得高興。這麽一想,在關‘門’之時,就必須多留下點戰力。”


    國土交通大臣作出補充。在身為使節的夏莉麵前一股腦地把真心話吐露出來,還真是毫無防備。


    “確實如此。不過我覺得沒必要太過擔心。”


    男人們聽到少女的話探出身子,“為什麽?”


    “的確,如隻考慮日本和帝國兩國的話,各位的擔心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如不局限於帝國,而是放眼其周邊局勢的話,各位就會發現帝國需要日本。在打倒索沙爾大人以後,帝國正統政府也會和日本維持友好關係的吧。”


    “我聽過周邊的局勢分析。帝國在大陸的向心力已經如此低下了嗎?”


    “雖然我對提到家醜感到猶豫,但對帝國在召集聯合諸王國軍之時的拙劣手段記恨在心的國家有很多,帝國已很難像過去那樣實施強權統治了。因此決定采取既不追隨索沙爾大人,也不追隨皇帝陛下這種機會主義的人相當之多。這內亂如果平息的話,雖然表麵上的態度或許會改變,但他們的本心應該不會改變。”


    “帝國恢複統一的話,能奪迴這一權勢嗎?”


    “遺憾的是存在妨礙這一點的不穩定因素。”


    “那是?”


    “此前,帝國是以人類而組成,為人類而存在的國家。但是因為這場內亂,皇帝陛下便向亞人部族尋求了支援。因此,我估計今後亞人種將會抬頭。”


    “民族問題嗎……”


    “是,正因如此,


    在討伐索沙爾大人時,日本應展示出力量。這麽一來諸外國雖然會在表麵上屈服於帝國,但他們應該會一直意識到日本這一國家的存在。正對阿爾努斯表示關注的亞人部族對日本的好感也會提高吧。和日本對立相比,反過來說即使是為了震懾周邊諸國,帝國也會尋求和日本強化關係吧。借此,阿爾努斯的安全和特權就能得到保護了。”


    “原來如此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是這麽迴事啊。那麽留下的戰力就不需要那麽多了。”


    官房長官木檜似乎領會了一般,擦著手掌多次點頭。


    他心神不寧地張望四周尋找著什麽。不久,他說著“稍微打擾一下”,走向正和平娜談笑風生的總理的身邊。


    “那家夥可有著把從別人那裏聽到的話說得像是自己想出來一樣的毛病啊。”


    “是這樣嗎?”


    夏莉故意裝傻充愣,假裝似乎對此不是很懂一般,然後以他人無法看到的速度吐了一下舌頭。


    * *


    “時機已成熟,全麵進攻!”


    官房長官木檜在內閣會議的議席上揮著拳頭強調。


    “那是當然了。”嘉納鄭重點頭,夏目也發言表示支持。其他閣僚也沒表示反對,全員一致批準了木檜的提案。就這樣日本和帝國正統政府軍展開合作,對索沙爾派發起了攻勢。


    這既是理所當然,也是為了追求日本的國家利益。話雖如此,其中也包含著通過與帝國和談及戰勝索沙爾這兩件成果以恢複支持率,並力圖在總選舉中也確保相應的議席這種對私欲的追求。


    畢竟他們所做的並非光是浪費金錢,而是耗盡人命的戰爭,所以也有人以此為借口橫加指責。但是人類就是完全出於自身利益而行動的,已經無藥可救的存在。如果是盈利性事業確是理所當然,但就算是福祉活動,雖然看起來像是無私的慈善,可是對私利的追求卻作為動機被包含在其中。


    不過,他們能從中能得到的要麽就是金錢這種物質上的獎勵,要麽就是充實感、滿足感這種精神上的獎勵,隻有這種差別。稱之為偽善並加以批判當然容易。但如果不包含對私利的追求的行為並不存在的話,那以之為借口評論好壞是完全沒有意義的。


    對此進行批判就跟指責別人奪取動植物的生命並批判人們去吃它們;指責別人排出了汙物,而給前往廁所一事定罪一般。


    真正應該當成問題的是,在私利和公益對立之時,該以哪一邊為優先。


    隻要這兩點不對立,朝著同一個方向,那就沒沒問題。當然人們必須充分思考“公益”是何物,但問題在於追求損害這一點的私利之時。把這種做法偽裝成仿佛在追求公益一般的行為才是應該被指責的。


    比如,無視現實,即便魯莽也要追求去實現個人理想的行為。


    從結果上來說損害公益的領導人的登場對國家國民來講隻有不幸。


    “無論什麽事,一開始都是出於善意而做的。”這句話雖是以成為獨裁者為目標的尤裏烏斯·凱撒之語,但就算是希特勒及波爾布特,斯大林,一開始恐怕也並不是為了向人間散播不幸才邁向權利的寶座吧。


    但是,出於善意這種想法太過強烈。他們無法忍受自己的理想與現實之間的背離而走了極端,結果把不幸強加給國民。


    從這種意義上來說,屬於森田內閣之人都是凡夫俗子,盡是些小人物。


    他們雖抱有理想,但既不極端追求,也沒有把不過是追求私利的行為美化成追求公益並泰然處之的厚臉皮。


    他們盡都是些把私利和公益重合在一起打掩護,“這樣可以嗎?”詢問周圍的反應,一旦被接受就安心地鬆了一口氣的膽小鬼。而正因如此,他們下決心動手之時的行動便很大膽,強而有力。


    內閣會議的決定通過防衛省立刻傳達給特地方麵派遣部隊。


    阿爾努斯的自衛官們一齊沸騰了。


    “他娘的!就等這個呢!”


    “滅了他們!”


    僅僅防禦阿爾努斯周邊的這種消極戰法令自衛官們也是相當不滿。


    隻要身陷被動,那不管怎麽應對都會落後手。既不能阻止當地居民出現犧牲,也不得不吃盡苦頭。但要是展開全麵進攻的話一切就大不一樣了。主導權掌握在自衛隊手裏。


    把此前被迫憋著的那口氣一下子發泄出來。


    隊員們的士氣迅速高漲,日常進行的各種行動仿佛也充滿了活力。


    帝國正統政府也煥發出活力。


    因為在“我國與日本國已達成和平。打倒和平之敵索沙爾派!有功之人將得到重用。我國保證,將不問出身種族,民族,過去經曆,論功行賞。”這一檄文送往各地之時,不隻是主和派貴族,連此前以各種借口不肯做出答複的諸外國及諸侯都表態要支持正統政府,商定送來援軍。


    接著或許是看到了勝機,連此前即使叫住他們也扭頭便走的傭兵及原先是盜賊的各色人等也響應征兵而來。


    就這樣,正統政府軍也成功組建了一支毫不遜色於索沙爾派的陣容。


    “帝國的貴族們別把這當成是自己的力量就好了。也罷,大陸的盟主實質上到底是誰,大家都心知肚明啊。”


    易北藩王國國王杜蘭在龍椅上這般嘀咕著,命令軍隊進發。


    “拜托了!請你們讓討伐索沙爾的大軍從伊塔利卡開拔!”


    在同自衛隊的聯合會議的議席上,正統政府軍的將帥們俯首磕桌。


    征討索沙爾派的主力是自衛隊這一點事到如今已是無可隱瞞的事實。但至少在外表上如果不表現出正統政府軍為主力,自衛隊為支持的這一形式的話,那對戰後的統治就會產生影響,他們如此主張。


    如從純軍事觀點的角度來看,這很明顯是白費功夫。但是如果考慮到戰後的帝國統治的話,他們的主張也有一定道理,不可當成是耳旁風。因為帝國如果陷入不必要的混亂的話,那對作為和談條件的賠償支付及資源的開采和運輸就會產生影響。


    因此,從伊塔利卡開拔的聯合部隊被定為討伐索沙爾的主力。借此帝國正統政府軍便能主張自己討伐了索沙爾派。而後自衛隊以為了支持主力,將在別的地方(主要是阿爾努斯)展開行動的這種形式把事情談妥了。


    “從伊塔利卡開拔的部隊由第四戰鬥團擔當。”


    根據狹間的指示,與正統政府軍行動的自衛隊部隊是健軍一等陸佐率領的第四戰鬥團。


    “陸將!如果不得不跟正統政府軍共同行動的話,那我軍的機動力就無法發揮出來了。”


    若跟以騎馬或徒步為移動方式的部隊共同行動的話,那寶貴的空中機動力就浪費了。健軍在會議上如此主張,提出了異議。但狹間並不理會,“第四戰鬥團在此前的戰鬥中已經打得夠多了。這次就順便休息一下,把活躍的舞台讓給其他部隊。直升機因為要給沿最長最險道路推進的聯合軍運送物資等,所以應該會用到它。”


    他並不是不能把這當成是狹間少有的關照來領受。但讓武鬥派的健軍來說的話,這就是不講道理。因為此前一直在最前線奔波的是他的部下。可是在關鍵的大舞台上被奪去最出彩角色的話,那此前的辛苦又算什麽事呢,健軍抱有這樣的心情。


    因此健軍把歸屬於自己指揮之下的帝國正統政府軍的將軍們召集起來,瞪著眾人宣稱,


    “話先說在前頭,這是一場競爭。”


    自己才是討伐索沙爾的主力,自衛隊則是作為支持。深信這一任務安排,正厲兵秣馬進行準備出征的正統政府的貴族們,聽到同聲傳譯的珊迪的話後便吵了起來。


    “但、但是,這樣的話約定就……”


    “約定怎麽說的?”


    “不是以我們才是討伐索沙爾的主力這一點把事情談妥的嗎?”


    “沒錯!正因如此,身經百戰的健軍閣下所率領的第四戰鬥團不是要跟我們共同行動嗎?”


    將軍們七嘴八舌地說道。


    “沒錯。而自衛隊將展開支援行動。不過這種情況下的支持也包含殲滅索沙爾派。這樣下去的話,我們就淪為隻是朝著帝都進行盛大遊行的馬戲團了。這次的協定反過來說,也可以像我說的那樣解釋。”


    “那、那我們的顏麵何存!?”


    “所以剛才說了。這是一場競爭。”


    健軍瞪著眼環視周圍。正統政府軍的將士們見此陷入了沉默,全場鴉雀無聲。


    “作戰一旦開始,別的家夥可不會等我們。”


    “但、但是,這樣約定就,我們的麵子就……”


    對一直在說車軲轆話的帝國貴族們,健軍像是忠告他們一般講道。


    “正因有敵人,才會有戰爭。因那種事情把友軍束縛起來的話,反會讓隊員們置身險境。若是因此落了後手,難道我們不該認為這是我們的漏洞嗎?”


    接著被坐在旁邊的夏莉用手肘撞了下的平娜不情不願地站了起來。雖然看上去沒什麽幹勁,但平娜並不是連思考力都消極怠工,所以她拿著指揮鞭指著鋪滿整塊地麵的地圖,吩咐諸將“正因如此,卿等就必須拚命奔走。”


    平娜的鞭子沿著從伊塔利卡經帝都,指向特爾塔的街道描繪。


    這途中設有索沙爾為妨礙正統政府軍進攻而修建的瑪雷,伏埃,雷奇等要塞群。


    “卿等的必經之路十分漫長,而攔路之敵也非常厲害。如健軍閣下所講,這場戰爭如果是競爭的話,可以說我們一開始就處於不利的處境。”


    和伊塔利卡相比,阿爾努斯距離帝都更近。盡管如此兩地仍同一天展開行動。如果一個個拔除途中的要塞前進的話,那就不可能趕上擁有機械力及壓倒性破壞力並實施進攻的其他軍團。


    將軍們也想著自己必須通過的距離,屏住了唿吸。


    其中一人或許是對平娜的語氣感到疑惑,稍微離開了本題。


    “但我聽殿下所言,聽起來似乎您不打算參與這場戰爭。”


    平娜點點頭。


    “妾身不是皇帝代理人嗎?那麽妾身就要在這伊塔利卡監國。在此靜候諸位的佳音。”


    接著將軍們向前探身表示讚成。


    “這真是太好了。我本以為如果是殿下的話,或許就會覺得自己才是尖兵一般,想著一馬當先啊。”


    “事到如今,妾身已不再身處那種能恣意妄為的立場了不是嗎?”


    將軍們一齊點頭。坐在旁邊的夏莉也頻頻點頭表示肯定。


    “正因如此,妾身希望卿等務必要服從健軍閣下的作戰。全仰仗諸位了。”


    “但是,竟連我們都要下馬作戰,這”


    “沒錯,我等要是混入小兵中的話,都做不到像樣的指揮。也無法看清楚局勢,況且這種戰法沒有先例。”


    “隻想光做些有先例的事情,這作為戰術家可以說得上是二流了。若是乘船戰鬥的話,不是誰都要下馬作戰嗎?這次你們也這麽想不就行了。若想挽迴麵子,就給我放手一搏。”


    聽到平娜這種疏遠的說法,將軍們似感悔恨一般咬牙切齒。


    但確實如她所指責的那樣,所以也算不上是厭惡。


    此次作戰,帝國正統政府軍在運輸,後勤,通信等多方麵都依賴自衛隊。如果拒絕接受自衛隊指揮,就會陷入被“那你就自己看著辦吧”棄而不顧的處境。


    平娜代表正統政府,轉過身麵向健軍低下了頭。


    “健軍閣下,這些人就拜托你了。”


    健軍也低下頭作為迴應。


    “了解了,殿下。那麽現在開始對作戰進行說明。通過此次說明,各位如今所抱有的多數疑問應該都會煙消雲散。聯合的作戰行動會因些許的漏洞和想法的不一致而瓦解。因此我隨時接受提問,並就此作出說明。所以希望各位在此對一切感到疑惑或者是有意見的地方暢所欲言。”


    健軍環視全員之後講道,“那麽,請打開手邊的資料。”之後經騎士團的珊迪口譯開始了說明。


    * *


    “作戰開始!”


    狹間陸將的命令被傳達至特地派遣部隊的各分隊。


    “白、黑、抹茶、柚子、小豆、梅、桃、櫻、櫻!”


    領受到傳達作戰開始的暗碼的各分隊開始行動。


    “好。前進!”


    卷起塵土飛揚,似要布滿陸地一般的戰鬥車輛群及遮天蔽日的直升機編隊,朝著各自分派的目標開始突擊。


    首先,航空自衛隊的phantom深深楔入位於各地的索沙爾派支配地域。


    扔下的炸彈粉碎了要塞的防禦設施,破壞了進攻路線以外的橋梁,凝固汽油彈的熊熊大火則將營房毀滅。


    雖然單憑六架phantom明顯數量不足,但根據周密製訂的計劃各機火力全開,反複出擊切斷交通及通信,確保製空權。


    日常生活在營房的帝國士兵們甚至未察覺到戰爭已經開始,就這樣因散落的石頭及木材等建築材料,還有從天而降的大火而死,補給斷絕,陷入孤立。


    接下來的攻擊,由伴著撕裂空氣的聲音而飛來的特科部隊的榴彈炮進行。


    大地被激烈晃動,砂土飛揚。城牆被打開缺口,士兵們尋找安全的地方四處逃竄。


    受到這些攻擊,而不幸地逃過當場死亡之人,瞭望起大地上蜂擁而來的鋼鐵戰象之姿。


    “什、什麽啊那是……”


    以74式戰車打頭陣迫近的自衛隊的雄風,急劇地削減著在戰鬥開始前就遭受損失的士兵們的戰鬥意誌。開溜這一選項在他們的腦海裏奔走。


    “你們在幹什麽!不準跑,給我上!”


    但是,麵帶仿照地精的麵具的帝權擁護委員在意圖逃跑之人的背後揮舞著兇器破口大罵,這種失去生命的危機感令士兵們將要枯竭的戰鬥意誌恢複了過來。


    他們拚命地鼓起已經衰竭的勇氣,以劍和槍,或是些許的戰鬥魔法為武器,重振精神意圖對抗那些鋼鐵戰象。


    “前進,前進!”


    他們放著箭,架著槍展開衝鋒。


    但那並不是基於堅定的戰鬥意誌以及由理性得出的戰術的反擊。這是在等同於自暴自棄的混亂中進行的特攻,其防禦如怒濤般的敵之奔流的效果甚至不如一片薄板,撞上去就被碾碎了。


    驚慌失措地出擊到戰場的帝國軍指揮官望著如入無人之境般朝這裏進發的敵軍的動向,露出了絕望的表情。因為他完全想不出該怎麽做,該做什麽才能堵住那股勢頭。


    “隊長!本該在我們前方的友軍都怎麽了?”


    “既然敵人在我們眼前,那當然是被打敗了。”


    “不可能!?怎麽會這樣!”


    友軍沒做出任何抵抗,就這樣被打敗了,這怎麽也無法相信。


    “如今已不是該爭論這種事的時候了。我們能做的隻有前進,戰鬥。你們去通知後方的友軍敵人已來襲。我們隻要能在這稍微拖住敵人,那後方的友軍就能以比我們好的狀態展開戰鬥了。去吧!”


    守衛隊長打發走傳令兵後,率領部下展開了衝鋒。


    但他們即便煽動馬匹,拉著韁繩架著長槍對敵軍進行突擊,也被車載機槍的槍林彈雨所阻,甚至無法近身。


    在友軍的大量犧牲之後,就算好歹能用槍紮到對方展開肉搏,也會被堅固的裝甲所阻,槍柄伴隨著悶響輕易折斷。


    那尖銳的斷口反倒令騎兵受到了打擊。


    騎兵們被馬拋出,接連被摔到地麵。之後,鋼鐵的龐然大物及履帶朝滿身泥土,正在地上爬行的他們碾了過去。


    “這能叫戰鬥嗎!”


    這種事情根本不叫戰鬥。全都是屈辱,某個帝國士兵叫道。


    此前我們不管是對蠻族也好還是亞人也好,既然要消滅他們,就規規矩矩地戰鬥。渾身沾滿對方的鮮血以劍砍,以槍刺,射出箭矢。強奸女人,放火燒家,掠奪財物。互相對視,刀光劍影,對撞盾牌。即使到現在也能想起是怎樣的敵人。


    但這些人甚至不跟你來這一套。他們仿佛無視自己的存在,像是對待路邊的石子一樣把我們燒光,粉碎,就像是淡漠地不斷進行作業一般,僅僅是一路碾碎過去罷了。


    “可惡!”


    根本打不過。根本沒法讓他搭理你。帝國的將士們對這不講道理的暴力打法十分惱怒,咬牙切齒悔恨不已。這正是敗北的味道。


    他們仍留有一些選項。


    比如,為重整旗鼓而撤退。此外,為不造成損失而退卻,並集合分散在各地的部隊,頑強地阻止敵人前進的這種方法應該也是有的。


    但最近被配屬到隊長身邊,帶著地精麵具的家夥不允許這麽做。帝權擁護委員們強迫帝國士兵去挑戰出現在眼前的敵軍,與之戰鬥並取勝。


    “你是讓我們去死?”


    “怎麽會。隻要打贏,自然就能活下來。隻要贏了就行啊,隻要贏的話!”


    “艸!讓重裝食人魔出戰!翼龍弓騎兵從空中瞄準!”


    以厚重鎧甲及盾牌武裝全身的大型食人魔組成隊伍向前進發。


    它們每踏出一步,就有一種把腳踝埋沒的重量感。讓人仰視的巨大身軀對士兵們來說實在是可靠。


    帝國士兵們知道大型食人魔所持的類似城牆般的盾牌甚至能防禦敵人的槍彈之後,也就忘記此前把它們稱之為野獸,對其十分輕視之過往,藏在它們身後向前推進。


    此外讓龍騎兵持弓箭,從遠距離發射箭雨的戰術效果也相當明顯。


    日本士兵在他們發射弓箭之後,便逃到奔馳於地麵的鐵箱中去了。


    “好,就是現在!隻要包圍住,他們就是甕中之鱉!”


    “把它們翻過來!”


    “點火!扔石頭!”


    “給我上!給我上!”


    重裝食人魔仿佛迴應帝國士兵的期待一般,投擲棍棒和巨石。


    棍棒伴著驚人的轟鳴在大地上砸出大坑,直接命中戰車的巨石因這股衝擊而四分五裂,仿佛爆炸一般的粉塵向四周飄散。


    “哦哦!”


    “這樣行得通!說不定能贏!”


    “好!現在拖住敵人!攻城錘部隊上前!”


    攻城錘從後方拽出,被推到前沿。


    那是將削尖頂端的大樹放在台車上,以其衝擊力砸碎城牆,鑿出洞穴而設計的兵器。他們打算用這撞擊可稱之為移動要塞的戰車,令其無法行動。此外在台車上柴火和油等物品堆積如山,都被點燃。


    士兵們成群結隊拚命推著它前進。


    “好,衝啊!”


    最初它動得很緩慢。但逐漸加速到令士兵們無法趕上它而跌倒的攻城錘向周圍散播著火星,以驚人之勢猛衝。


    怪物和士兵們遭到敵方槍林彈雨的反擊,四處倒下。


    即便如此,勢頭一旦起來便不會被這種事情削弱,攻城錘在下坡速度再次提升,碰到稍有起伏的地麵也跟跳舞一般飛躍過去,向前猛衝。


    也有攻城錘無法承受過快的速度和震動而讓車輪脫落,直接散架。


    火星四濺,如同錘子一般的大樹滾落至地麵,而推著它前進的士兵們則一個個受其牽連,有的被埋在下麵,有的變成了火人。


    然而,被放出的無數攻城錘的其中之一,終於猛撞到74式戰車的側麵。


    這衝擊之驚人,令攻城錘散了架。隻有大樹還殘留,木片、油、火焰等飛散到周圍。


    戰車的車體因這衝擊而激烈晃動,被油與柴火的火焰所包圍。


    “成功了!!”


    看到燃燒起來的戰車,帝國士兵們發出怒吼,一片歡唿。


    對曾可認為是無敵的敵人造成傷害,這令他們高興地舉起拳頭,喜形於色。


    但沒過多久,這歡聲就被沮喪的沉默所取代。


    因為本應被火包圍的戰車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行動了起來。


    “什麽?”


    研究過電影之類,已作好對策的自衛隊方麵沒有漏洞。在車體上施以樹木的偽裝,同時事先在側麵懸掛圓木。


    本應紮入車輪之間,阻止其動作的攻城錘的頂端被其所阻。而把這些圓木跟火焰一起丟棄掉的戰車蹂躪著攻城錘的殘骸,再次開始前進。


    “庫……還沒完!讓重裝食人魔部隊衝鋒!”


    帝國軍把大型食人魔推到最前,大膽實施突擊。隻要把距離縮短到劍和槍的長度,那麽將他們拖入肉搏戰的話便有勝機。他們如此考慮。


    “龜甲隊形!”


    為防禦紛紛射來的槍林彈雨,重裝食人魔們身體緊貼,將盾牌擋在前方,以及上方和左右。魔物使及帝國士兵們則如同被庇護一般藏身在其內側。但他們卻因此而看到了。看到在那厚重的盾牌上不斷被打出洞的恐怖光景。


    仿佛裝飾夜空的星星一般,在昏暗的空間內,光照射進來的小洞被一個個打出來。


    就連若非大型食人魔的話連拿起來都很困難的鋼板盾,也無法防禦重機關槍打出的12.7mm穿甲彈。


    盡管如此,以同樣厚度的鎧甲武裝全身的食人魔們仍可稱得上狀態良好。因為即便盾牌被打破,也有鎧甲護身。但是這對僅僅身著單薄鎧甲的帝國士兵們來說卻難以忍受。


    子彈的碎片在昏暗的空間內亂飛,士兵們以手掩麵鮮血四濺,發出呻吟跪倒在地,接連掉隊。


    他們付出百人中幾乎損失五十人的傷亡向前推進,終於接近敵人。


    突擊的口哨吹響,重裝食人魔們解除龜甲隊形。從中衝出的帝國士兵們成群朝戰車猛撲過去展開了肉搏。重裝食人魔們把棍棒舉過頭頂,意圖將其扔向戰車的裝甲。……但是。


    排成一排的鋼鐵戰象一齊從其伸出的鼻子裏噴出火來。


    打出的是51倍口徑105mm的l7a1坦克炮。炮彈類型為尾翼穩定脫殼穿甲彈。


    在極近距離上遭到它的直接攻擊的話,就連那種重裝食人魔也無法承受。其身上被轟出巨大的洞,食人魔們一連串地倒了下來。


    雷鳴般的衝擊把士兵們彈飛出去,之後便是謊言般的寂靜。


    74式戰車完成下一彈的裝填。


    “開火!”


    帝國士兵們為不被震聾欲耳的發射聲及狠揍全身的強烈衝擊波吹飛而低下頭跪倒在地,這已是竭盡全力了。


    遭到戰車炮的直接攻擊的巨盾像樹葉般在空中飛舞,然後被地麵吸引向下落去。沒來得及逃走而受到牽連的帝國士兵們被落下的鐵塊壓碎。


    帝國軍有組織的抵抗從這一瞬間開始崩潰了。


    把身後的帝國士兵們卷入進來,仰天倒下的重裝食人魔因那劇痛而扭動身體。


    食人魔的手臂和盾牌一起被轟飛,疼得來迴打滾,因此帝國士兵們連逃跑的時間都沒有,就受它那亂滾牽連,被不斷彈飛出去。


    如今已沒有敵我方的區別了。


    處於狂亂狀態的食人魔仿佛把視野範圍內的所有物體都視作敵人一般揮舞著棍棒,開始橫掃起腳下的帝國士兵。


    在空中,伴隨著翼龍騎兵向下投擲成捆成捆的槍這種熟悉的戰術,他們同時也在嚐試讓翼龍攜帶放有石頭和油的壺,並從超高空向敵人投擲的這種方法。


    但這方法事倍功半。因為直接命中就已經很難,而且就算命中,對方是戰車的話光是弄傷外部裝甲就已到達極限,更不要說阻止其運動了。


    當然,其中也有人直接打中高機動車等的引擎蓋,成功擊破數輛車,但他們並未獲得能影響戰況的效果。


    “這、這種敵人怎麽可能贏得了!?”


    即便還有戰鬥意誌,即便還渴望勝利,如果沒有方法,那士兵們就隻能朝後方跑去。


    就連帝權擁護委員揮舞著的恐怖之刃也再不能堵住這一勢頭了。


    他們猛地把不起作用的防具一扔,丟掉劍,隻要唿吸跟得上便全力奔跑。


    就這樣帝國軍四處逃散,已失去作為戰鬥組織的形式。


    這就像沒了柱子的建築物因其自重而倒塌一樣。這確實是全麵崩潰。


    沒了統一管理的士兵們隻想著活下去,他們趴在地上,尋找空隙逃跑。


    但不管跑到哪他們都得不到喘息之機。因為敵人就像猛撲獵物的獵犬一般,朝丟盔棄甲一身輕地正在逃跑的他們殺了過來。


    帝國士兵們瞬間就被包圍,四麵八方都被刺槍指著,被迫投降。


    當然,並非全員都能成為俘虜。也有不幸地成功逃亡之人。


    而等待他們的是附近居民充滿憎恨的視線。雖說是為了對抗自衛隊,但海爾姆將軍等人終歸是徹底實施了焦土戰術。襲擊村落,燒掉房屋田地,強奸女人,殺掉男人並驅逐他們,這種手段把他們對帝國士兵的憎恨紮根於心,令他們朝殘兵敗將舉起了複仇之刃。


    就這樣,農民們拿著農具到處追趕他們並將其撕碎。


    醒悟到逃到哪都逃不掉的帝國士兵們便走上前去,希望自己成為自衛隊的俘虜。而解除這些俘虜的武裝並將他們送往後方花費的工夫才是最能降低自衛隊的前進速度並迫使他們停下腳步的事情,所以這或許也算是一種諷刺。


    * *


    從伊塔利卡開拔的健軍所率領的聯合大軍也正沿著通向帝都的街道全力疾馳。


    他們果斷從空中對攔路的要塞瑪雷進行襲擊。


    戰鬥直升機從因其火箭彈攻擊而陷入大混亂的敵人頭上掠過,飛躍城牆和城門,突然將士兵們降落到要塞深處的尖塔上。


    從索沙爾派的士兵來看,守備最為堅固的要塞最深處突然暴露在攻擊中,指揮係統被切斷,陷入了被前後夾擊的狀態。


    此外“鐵蜻蜓”也紛紛飛來,令東跑西竄的索沙爾派士兵深陷彈雨,並不斷放下正統政府的步兵。


    因此光是對付眼前之敵就以竭盡全力,而尋找敵人的漏洞突擊也好,一時後撤,將敵人誘入具有地形優勢的地方也好,這種戰術抵抗也無法展開。


    敵人從前麵、從後麵攻來,索沙爾派的士兵一轉眼就被包圍,逃跑之處以及抵抗力均被奪走了。


    即便如此,也有人據守在類似碉堡的地方,打算繼續進行抵抗。


    在隻能容一人勉強通過的狹窄道路之深處安放著多發弓槍,所以無人能靠近。其深處似乎有多名城兵據守。正統政府軍的戰死者仿佛要把這狹路填滿一般倒斃在地。


    士兵們藏身於牆壁之後朝對麵喊道。


    “不要做垂死掙紮,給我出來!我們會把你們當成俘虜對待。”


    “閉嘴!你們這些賣國賊!就讓你們看看什麽叫帝國軍人的氣魄!”


    打算把尚有氣息的負傷者從狹路裏拖出來的正統政府軍的士兵遭到從深處飛來的箭矢攻擊倒地而亡。


    “可惡!”


    “好,由我去。”


    為救援尚有氣息的同伴,勇敢的士兵們接連負傷,總覺得狀況或要陷入膠著狀態。


    “這邊。在這裏麵!”


    但是在自衛官們兩手撥開在遠處包圍的小兵們現身後,事態便急速發生了變化。


    裏麵的人對勸降的唿籲返以夾雜罵聲的拒絕。但一名陸曹道“哦這樣啊。那你們加油”聳了聳肩,瞄著槍眼把閃光手榴彈扔了進去。


    狹窄空間內的閃光和爆炸聲以激烈的衝擊震撼著據守的士兵們,令他們昏厥了片刻。


    正統政府的士兵們則趁著空隙一齊衝進去,索沙爾派的士兵瞬間就被擒獲。


    “好。完事。到下個地方去。”


    就這樣,索沙爾派做著徒勞抵抗,被接連鎮壓。


    攻城戰通常從城外開始,在城牆上打開缺口,或是越過它,朝城內某一點集中。但這場以違反常理之形式開始的戰鬥中,戰場遍及城內所有地方,而逃亡的士兵朝城外四散。因此要做的事堆積如山。


    窮追殘敵不舍將其掃蕩,收容俘虜,如有必要則進行審訊。控製住放有糧食及武器,資金等的倉庫並嚴格管理。此外對負傷者進行治療,進行休養及往後方運送的準備,再次編成部隊形成戰力。他們暫時不得不做這些事情。


    “瑪雷的守備力量似乎比想象的還要少。”


    健軍朝用賀二佐問道。


    “的確。就算逃到了城外,也還是太少了。”


    “是情報有誤,還是說都到城外了?這點很成問題。”


    “讓他們進行調查嗎?”


    “唔姆。你就去拜托他們對俘虜進行詢問調查吧。”


    但是,若被這種事一一束縛住手腳,那就會陷入被動。健軍立刻將作戰推進至下一階段。


    “那麽,善後工作就交給麥馬爾閣下。杜蘭陛下的第二梯隊,登機!現在前往伏埃!”


    “喔!終於輪到吾輩出場了。”


    並未戰鬥而是在後方待機的易北藩王國的士兵們伴著鎧甲的金屬碰撞聲,陸續坐進已完成了燃料·彈藥的補給及簡單維修的直升機內。


    “快,快!”


    以似感沉重的鎧甲武裝全身,一條腿上裝有假腿的國王在士兵們的幫助下坐進uh-1直升機。他一屁股坐在座位中央,環視左右講述感想,“唔姆。雖然隔了很久,但總感覺還像是昨天的事情啊。”


    “陛下曾乘過這東西嗎?”


    一名小兵身體顫抖著詢問道,並把梨子遞給國王,


    杜蘭哈哈大笑,接過梨子後一口咬上去,“嗯,好吃”點點頭。而後拍了拍正十分緊張的年輕士兵的肩膀。


    “怎麽,你怕嗎?”


    “是。在空中飛還是頭一次。”


    “老夫這是第二次。沒事,你就當是小船在激烈流動的河裏劃行就好了。雖然會有些晃動,但隻要做好充分覺悟的話沒什麽大不了的。”


    杜蘭說著,再次拍了拍士兵的肩膀。


    “到了戰場就沒有高低貴賤,大家都是戰友了。你們的後背就交給老夫,盡管放心戰鬥就是了。”


    “是,我定會竭盡全力。”


    “哦哦,好好幹好好幹!”


    “那麽,現在起飛!請抓緊扶好!”


    在飛行員的信號下機體起飛,“哦哦,哦!”士兵們對激烈晃動的機體發出了驚歎聲。看到這一切杜蘭“哇哈哈哈哈哈哈!”就像成功惡作劇的小孩一般笑了。


    就這樣,為襲擊下一個要塞,直升機群正翱翔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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