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奧圖克條約盟主提歐·柯涅洛的契約魔法師——賽佛德·拉特齊斯止不住臉上的笑意。


    這並不是因為感到開心而笑,毋寧說恰恰相反。每當遇到這種狀況,他就不知為何會露出笑容,現在更是到了無法忍住笑意的地步。


    因此,他一邊笑著,一邊望向窗外。


    呈現在窗外的是艾拉姆的夜景。艾拉姆的路燈總是大放光明,有時甚至亮到遮蔽天上的星光。


    然而,今晚窗外的亮光明顯有異。鎮上各處都傳來火光,將夜空熏出了一片焦黑。


    艾拉姆發布了宵禁令,負責警備的傭兵們慌慌張張地在街道上來來往往。而一小群身披黑色連帽鬥蓬的集團也參雜在這片騷動之中。這支集團看起來正朝著賽佛德所在的宅邸前進。


    「看來他們出動了代理人嗎……」


    忍俊不禁的賽佛德笑了出來。


    所謂的代理人,指的是和隸屬於魔法師協會的特務機關簽訂契約的人士。表麵上,他們負責處理發生在艾拉姆近郊的渾沌災害和投影體,但據說在暗地裏做了許多見不得光的工作。


    外交的基本乃是收集情報。賽佛德的手底下有好幾名影子,也牢牢抓住了好幾個情報來


    源。


    當然,他有時也會涉及一些危險的秘密。在這種時候,若是不能在踩過線之前煞車,就會惹來殺身之禍。他自認自己很能判讀那條線的位置。


    然而,一旦狀況有變,「線」的位置也會隨之變動。他雖然沒有越線的打算,但自己如今所站的位子,似乎已經超過那條線了。


    他雖然早已做好逃出艾拉姆的準備,但對方的動作卻快了一步。


    也因為這樣,他最為信任的影子也不見蹤影了。


    (既然都是死路一條——)


    賽佛德取出魔法杖。他剛剛才和當上初代皇帝的提歐·柯涅洛的契約魔法師長希露卡·梅連提絲通訊過。


    「……有什麽事嗎?」


    希露卡的聲音從魔法杖上的小型渾沌儀流瀉而出。


    「不好意思,在你正忙的時候打擾你……」


    賽佛德笑著開口。


    光是這麽一句話,似乎就讓希露卡若有所悟。從魔法杖上傳來了略帶緊張的急促唿吸聲。


    「請別在意……」


    希露卡似乎是換了個地方,同時以壓抑過的語氣迴應道。


    「魔法師協會采取行動了。」


    「咦?」


    希露卡發出了驚唿聲。


    「已經有動作了嗎?」


    「我不認為他們預測到你們會讓初代皇帝誕生。不過,你應該在魔法大學學過『要預測各式各樣的事態,並預先做好準備』的做法對吧?」


    「我確實有學過……」


    「協會隻是實踐了這樣的做法罷了。」


    「但即使如此……」


    「是啊,他們的動作也太快了。我真的是深有同感呢。」


    「請您快逃吧!現在就逃!」


    希露卡大叫道。


    「為時已晚了。特務機關已經派員前往這座宅邸,我不可能從他們的眼皮底下溜走。」


    「賽佛德老師……」


    希露卡倒抽了一口氣。


    「艾拉姆正在針對君主派的魔法師進行大規模肅清。就連我這種底層人員似乎也難逃一死。」


    「那麽,梅連提絲家族呢?」


    「他們應該是優先處理的對象吧。我不曉得肅清的對象會擴大到何種層級,不過,魔法師協會顯然已經選擇了與君主對決的道路。」


    「他們要舍棄魔法師協會的……米凱洛的理念嗎?」


    「畢竟所謂的理念,往往隻是好用的藉口罷了。」


    「然而,魔法師協會便是基於這樣的理念,讓勢力得以擴張到大陸各地,若是舍棄這樣的理念,姑且不論艾拉姆的市民,各地的民眾都會不服的。」


    「我也有同感啊。恐怕對協會來說,皇帝聖印的威脅就是如此之大,甚至讓他們不得不拋棄理念吧。也不曉得是他們無暇顧及麵子,還是背地裏還有其他的陰謀呢……」


    賽佛德苦笑道。


    「總之,魔法師協會已經是君主的敵人了,而且全無交涉的餘地。這也代表我的任務將到此為止了。」


    「賽佛德老師!」


    希露卡悲痛的吶喊從魔法杖上傳了過來。


    「別放在心上,我原本就是個尋死未遂之人。這世上實在是充斥了太多毫無道理的事,害我老是得拚命壓抑住自己的笑意。不過,看來我已經沒有忍耐的必要了啊……」


    就在這時,他聽到階梯下方傳來了有東西被破壞的聲響。


    「希露卡·梅連提絲,我打從內心感謝你。我曾以外交魔法師的身分四下奔走,並一度讓大工房同盟和幻想詩聯邦順利談和;雖然曾遭到大禮堂血案而粉碎,卻又在你的手中重新得以修複,也再次促成了阿雷克西斯·德賽和瑪麗娜·克萊榭的婚事。請代我向那兩位獻上祝福。」


    「這是……賽佛德大人開辟的道路……」


    希露卡的聲音變得極為沙啞,講話也變得斷斷續續。


    她肯定是正在流淚吧。


    眼淚不具備任何價值,不過,為他人流淚的人心則是價值非凡。賽佛德覺得自己收到了相當不錯的餞別禮。


    「這個世界接下來會有什麽樣的變化,是我也無法預測的事。就我看來,恐怕會引爆一場史無前例的激烈大戰吧。不過,希露卡·梅連提絲,希望你能協助提歐·柯涅洛大人完成奇跡——這就是我的願望。我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辦法親眼見證奇跡出現的那一瞬間。」


    賽佛德這麽說著,像是要道別似的,對著魔法杖行了一禮。


    背後傳來好幾個人衝上階梯的腳步聲。


    「我一定……會達成目的的……」


    希露卡帶著哭腔的話語傳了過來。


    「看來差不多了。等結束這次通訊後,就把魔法杖折斷吧。嵌在魔法杖上頭的渾沌儀,會一直與大禮堂的渾沌儀聯係在一起。你們的所在位置隨時暴露在他們眼底下,至於透過魔法杖進行的通訊,也都要當作會遭人竊聽。」


    「怎麽會……」


    希露卡說不出話來。賽佛德總覺得似乎能聽見血液從她臉上褪去的聲音。


    「魔法師協會的黑暗遠比你想像得更為深沉。不對,說不定那團黑暗才是協會的本質呢。」


    房間的門扉被人帶著吱嘎聲推了開來。


    賽佛德連忙切斷魔法杖的同調。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可不能讓希露卡聽到。


    他轉過身子,隻見三名男子無言地走入房內,每個人的手裏都拿著一把匕首。


    「我沒有抵抗的打算。給我一個痛快吧,因為我怕痛啊。你們應該也和我結過什麽梁子吧?」


    賽佛德這麽說完,便緩緩地攤開了雙臂。


    其中一名男子靜靜地走近。


    賽佛德露出了笑容。


    他笑得心滿意足。


    (這世上實在充斥了太多毫無道理的事。不過,偶爾也會直讓人想大唿痛快的事。)


    2


    在結束與賽佛德·拉特齊斯的同調後,希露卡緊盯著魔杖,再次不出聲地哭了好一陣子。


    待在艾拉姆的梅連提絲家族魔法師說不定也遭到了肅清。希露卡完全提不起試著和他們通訊的念頭。除此之外,想必也有許許多多的魔法師被視為君主派,在這次的行動中遭到肅清了吧。


    然而,她不能一直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之中。希露卡抹去眼淚,鎮定心緒。


    魔法師協會有所動作,其實也


    算是在她的預料之中。


    正因如此,現在就得開始為決戰作準備。


    大工房同盟、幻想詩聯邦和奧圖克條約的軍隊全都聚集於此,而艾拉姆離此地也不遠。


    但話又說迴來,雖說三大勢力順利談和,也決定要讓聖印統合為一,但不見得所有的君主都會讚成這樣的做法。


    目前三名盟主迴到了各自的陣營,報告著會議的結果,並等待麾下君主們首肯。


    不過,與君主們訂下契約的魔法師們若是得知協會將與君主敵對,也難以預測他們會有何反應。被視為君主派的魔法師們在艾拉姆遭受肅清的事實,應該也透過魔法杖傳開了吧。而以魔法杖進行的通訊,全都會遭到協會竊聽。


    「不加緊腳步的話……」


    希露卡為了說給自己聽而開了口。


    接著,她返迴了營帳之中。


    營帳裏聚集著奧圖克條約的有力君主們。


    在得知三大盟主會談的結果是讓提歐當上皇帝後,裏頭充斥著歡慶的氣息。雖然希露卡接下來的動作無疑是澆下一盆冷水,但事關重大且狀況危急,也不得不這麽做了。


    (從現在起,我得多加留意周遭的狀況。)


    希露卡在內心低喃道。


    因為還不知道魔法師協會會使出什麽樣的手段。


    協會擁有的不隻有魔法,還有著高度的技術和富可敵國的財力。特務機關也大量聘雇了邪紋使等擁有異能之人。


    營帳裏歡聲雷動。


    希露卡踏入其中,深吸了一口氣,準備請眾人肅靜。


    不過,在她開口之前,提歐便察覺到了希露卡,用力拍了拍手。


    「請各位聽一下。」


    即使在喧鬧之中,提歐的說話聲還是十分清晰。


    營帳很快就靜了下來。


    接著提歐轉身看向希露卡,對她點了點頭。


    明明當上了皇帝,但他一點兒也沒變。提歐還是和以前一樣,總是眼觀四麵,並能準確地看出該做的事。


    「謝謝您。」


    希露卡行了一禮,走到了提歐的身旁。她斂起表情,環顧起條約的君主們。


    迄今為止,他們都被迫打上一場又一場艱辛的戰役。在三大勢力順利談和,並決定讓盟主提歐當上皇帝後,他們肯定覺得從此擺脫了戰爭。這讓希露卡感到心頭一沉。


    「就在剛才,駐紮在艾拉姆的外交魔法師傳來聯絡……」


    希露卡語氣平淡地切入主題。


    「艾拉姆目前已經陷入了一片混亂。被視為君主派的魔法師接連遭到肅清,與我聯係的外交魔法師也已經遇害了。」


    說到這裏,希露卡暫時打住話語。


    隸屬於條約的君主們登時臉色一變,掀起了一片嘩然。


    「是因為皇帝聖印誕生的關係嗎?」


    拉席克輕咳了一聲,這麽開口問道。


    「我認為正是如此。魔法師協會似乎將以皇帝為首的所有君主都視作敵人了。」


    「為什麽呢?魔法師協會的目的應該就是協助君主才對啊?」


    雷加利亞伯爵賽裘·史崔亞問道。


    「我原本也是這麽認為……」


    希露卡點了點頭。


    「我原本以為那是協會創立的理念,但隨著時代過去,所謂的理念似乎也變成了好用的藉口。」


    「反而是協會比我們這些君主過得更為富足,也擁有強大的武力呢。」


    哈曼女王愛多奇雅·卡拉哈歎了口氣。


    「不過,若是所有君主都附庸於皇帝之下,那君主和艾拉姆之間的勢力強弱應該就會一舉逆轉了吧?」


    奇爾西斯的書記王尤格·達拉拉斯從懷中取出紙張,在振筆疾書的同時這麽說道。


    「協會應該就是害怕這一點吧,而這樣的狀況成了現實,是以他們拋棄了好用的藉口,露出猙獰的麵孔……」


    拉席克嗤之以鼻。


    「那麽,我等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遭到殺害的外交魔法師曾表示,這次已無交涉餘地。所以,我們隻剩下開戰——與艾拉姆的魔法師協會一戰這條路了……」


    希露卡這麽說完,營帳之中登時被沉默所籠罩。


    所有人都很清楚,協會握有強大的力量。


    「就沒有其他的方法嗎?」


    提歐靜靜地問道。


    「沒有其他的方法了。」


    希露卡斬釘截鐵地說道。


    「我明白了……」


    提歐用力地點了點頭。


    「就以鎮壓混亂為由,向艾拉姆展開進軍吧。我會向聯邦和同盟請求協助,以大軍包圍艾拉姆,要求魔法師協會棄械投降。就算隻是好用的藉口,魔法師協會也一直對外宣稱自身乃是為了援助君主而存在的組織,大陸上的人們也都是這麽相信。背叛的是協會那一方,正義與我等同在。」


    提歐這麽宣言後,拉席克率先高舉拳頭,吆喝助威。


    其他的君主們也跟著效法。


    希露卡向君主們恭敬地行了一禮。


    「那你們這些魔法師有什麽打算?」


    待吆喝聲告一段落後,愛多奇雅出言問道。


    「所有的契約魔法師應該都被迫在跟隨君主或是返迴協會之間做出抉擇吧。我認為應當交由各位自行判斷。」


    莫雷諾·多爾忒斯、勞蒞·哈得利和愛芮特·哈爾卡斯等人也在營帳之中。


    「能請您準許讓我等魔法師商量嗎?若是在諸位麵前,我等恐怕無法遵循本心發言。」


    希露卡望向提歐,向他申請許可。


    「可以呀。」


    提歐爽快地點了點頭。


    「謝謝您。」


    希露卡向提歐道謝後,便對魔法師們使了個眼色,先一步走出營帳。


    3


    在三名魔法師的陪同下,希露卡朝著距離陣地不遠的雷努河前進。


    待與營帳拉開一段距離,並確認四下無人後,希露卡便停下腳步,轉頭望向三人。


    「從剛剛開始就持續有人想和我的魔法杖同調,一直震動個不停啊。」


    賽維思伯爵拉席克·達彼多的契約魔法師——莫雷諾·多爾忒斯一邊鏘啷地搖響身上的飾品,一邊抓起了頭發。


    「大概是因為資訊很混亂的關係吧。」


    效忠哈曼女王愛多奇雅·卡拉哈的勞蒞·哈得利點了點頭。


    「那麽,你們幾個有什麽打算?」


    侍奉雷加利亞伯爵賽裘·史崔亞的愛芮特·哈爾卡斯開門見山地問道。


    「我才想問愛芮特大人有何打算呢。」


    希露卡迴問道——因為愛芮特是裏麵最難看透心思的一個。


    「我可不能拋下賽裘大人呢。就算迴艾拉姆去,大概也過不了快樂的日子吧。」


    愛芮特聳了聳肩。


    「想不到你這麽重情重義啊。」


    莫雷諾調侃道。


    「應該說是舍不得吧。畢竟賽襲大人就像家裏養的小狗一樣,老是來拜托我各種大小事。」


    「你居然說出口了……」


    莫雷諾為之傻眼。


    他雖然經常對主君拉席克出言調侃,但多少也是有所收斂吧。


    「學長應該不會背叛拉席克大人吧?畢竟他都買給你這麽多昂貴的裝飾品了。」


    妝點在莫雷諾全身上下的這些裝飾品,都是每次打了勝仗之後,拉席克賞賜給他的獎賞。


    若全部換算成金錢的話,價碼應該相當可觀。


    「就算沒和他要這些東西,我也不會背叛的啦。雖然不滿之處還挺多的,但那個


    人是個值得侍奉的君主喔。最重要的是,他把我的才能捧得很高啊。」


    「畢竟對一般人來說,要看出學長的才能並不容易呢。」


    「這是在誇我嗎?」


    「這是當然了。」


    希露卡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接著她望向勞蒞。


    「學姊有什麽打算?」


    「老實說,雙親剛剛捎來了訊息,要我迴艾拉姆去……」


    勞蒞的表情相當陰鬱。


    「我記得哈得利家族原本就是魔法師協會的主流派嘛。」


    莫雷諾苦笑道。


    「那麽,學姊做出了什麽迴覆呢?」


    「我不會迴去……」


    勞蒞搖了搖頭。


    「我告訴他們,希望從今以後就當成我已經死了。我不能背叛愛多奇雅大人的信任。那位大人雖然看似任性妄為,但其實是個非常溫柔、宛如少女般純真的人物。就連悖德的行為,她都願意放開心胸去包容呢。」


    「聽學姊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她原本以為勞蒞有可能就此折迴艾拉姆,畢竟這代表要與雙親為敵。


    「總之,各位願意留下,讓我相當安心。再來就是不在場的魔法師了……」


    希露卡取出魔法杖,眺望了好一會兒。


    正在治療傷患的海嘉·皮亞羅劄可以晚些再行確認,但德雅朵莉·尼可萊、潔蕾米·霍爾和雷帕圖·艾亞斯等提歐魔法師團的成員,以及滯留在附庸君主領地的條約魔法師們,就得確認他們的意向了。


    「怎麽了?」


    勞蒞有些疑惑地問道。


    「沒什麽。根據賽佛德大人的說法,隻要將魔法杖帶在身邊,協會就能鎖定持有者的所在位置,就連通訊也會被竊聽的樣子……」


    「我是有聽說過這樣的傳聞呢……」


    勞蒞皺起臉龐。


    「真的假的啊?」


    莫雷諾聳了聳肩。


    「我不知道。不過,既然有這樣的可能性,就不該隨意啟用魔法杖的功能。況且,以前確實也發生過類似的事……」


    希露卡歎了口氣。


    「監視所有魔法師,並加以管理。一旦逃脫了,就派出特務機關找出來抹殺。哎,如果連這點程度都做不到,就沒辦法維持那麽巨大的組織了吧。」


    愛芮特以一副置身事外的口吻說道。


    「賽佛德老師建議我將魔法杖折斷。」


    希露卡握住魔法杖的兩端,示意要將之折成兩段。


    「折斷魔法杖?」


    莫雷諾手搭上了掛在腰間的魔法杖。


    「那不就代表沒辦法施展魔法了嗎?」


    「會變得很艱難呢……」


    希露卡將臉湊近魔法杖。


    這柄魔法杖跟著她很久了,她終究還是有些不舍。然而,這同時也是協會綁住「家犬」用的鎖煉。


    在進入魔法學校成為學生後,學校便會配發魔法杖。而且,學校在指導學生施展魔法時,都一定是以握著魔法杖作為前提。


    在腦中描繪魔法的形象,揮動魔法杖,詠唱咒文——課程的內容就是這些步驟的反覆訓練。若是能花上更多時間施展的話,就可以略過魔法杖和咒文的步驟,不過,若要進行即時詠唱,這二個步驟缺一不可。


    魔法杖同時也具備通訊功能,更是渾沌濃度的檢測器。對於隸屬於協會的魔法師來說,是不可或缺的隨身物品。


    「在做過必要的聯絡後,我們就折斷魔法杖吧。畢竟說不定還有其他的魔法——或是詛咒施加在上麵呢。」


    愛芮特這麽說著,啟動了魔法杖,開始做最後的通訊。


    「詛咒!」


    莫雷諾慌慌張張地將搭在杖上的手指抽開。


    「看起來是沒什麽變化……」


    勞蒞反而是抽出了魔法杖,仔細地觀察細節。


    「一想到對話會遭人竊聽,心情就好不起來呢……」


    希露卡像是在為自己開脫似的嘟嚷了一句後,開始操作起魔法杖。


    她開始依序聯係條約的契約魔法師們。


    她先告知三大勢力的會戰和戰後三大盟主會談的結果,並提及目前正在艾拉姆上演的狀況。


    收到聯絡的所有魔法師都已經得知了這些訊息。


    他們大概是在思考自己的下一步吧。


    最後,提歐的魔法師團沒有任何一人離開。


    德雅朵莉才剛剛產下亡夫歐伊根·尼可萊的孩子,她表示望讓自己的孩子繼承尼可萊男爵家的當家之位。


    潔蕾米和雷帕圖所屬的家族都被視為君主派,受到了肅清,現在甚至沒有能夠迴去的地方了。


    「……隸屬於條約的契約魔法師之中,還是有一些人決定轉投協會呢。也有人刻意不理會我的同調。」


    在聯絡了一輪之後,希露卡歎了口氣。


    「我們畢竟隻是遵從爵位製度和君主訂定契約,並不是所有人都發自內心效忠主君。」


    莫雷諾難得地正色說道。


    「雖說立場不同,但雙方都同是人類,因此最後看的還是信賴關係。」


    勞蒞點了點頭。


    愛芮特雖然沒有開口,但似乎沒有異議。


    「話說迴來……」


    「無論大禮堂血案也好,這迴的肅清也罷,協會為什麽這麽懼怕皇帝聖印誕生呢?」


    希露卡像是在喃喃自語似的沉聲說道。


    「大概是因為當大陸所有的君主都附庸於皇帝時,魔法師協會也隻能乖乖臣服的緣故吧。」


    莫雷諾以一如往常的口吻說道。


    「我原本也是這麽認為……」


    希露卡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在君主分成好幾個勢力的狀態下,協會才能主張自己身為調停者的立場。要是君主們團結一致的話,立場就尷尬了呢。」


    「這點道理我當然懂!」


    希露卡不悅地說。


    「我的意思是,協會的理由不隻如此!」


    「你是指他們還有其他的理由嗎?」


    「學長難道不覺得,如果沒有其他因素在後麵推動的話,協會也沒有必要做出如此蠻橫的行為嗎?」


    「現在想破頭也沒用。隻要打上一仗,一切就會水落石出。」


    愛芮特說道。她還是和往常一樣豁達。


    「也是呢。現在也隻剩下開戰這條路了……」


    養父奧貝斯特也對推測興致缺缺。因為一旦推測落空時,就有可能招來風險,進而導致重大的失誤。


    「也去確認其他勢力的魔法師動向吧。願意追隨君主的所有魔法師,都要將魔法杖折斷。雖然會失去遠距離的聯絡手段,也無法即時詠唱魔法,但這部分就隻能靠智慧和努力去彌補


    了。」


    若是耗去太多時間,協會就會重整態勢。


    由於進行著肅清,隻有陷入混亂的現在才是唯一的機會。雖說才剛結束一場激戰,但她打算明天就開拔前往艾拉姆。


    等待著他們的肯定是一場艱辛而痛苦的戰役吧。


    然而,這次應該是貨真價實的最後一戰了——


    4


    漫長的一日結束,時間來到了深夜。


    傳令兵不斷往來三大勢力之間,最後終於決定在明天上午拔營,也排出了行軍順序。


    前鋒為白天沒有參戰的聯邦,同盟和條約依序在後。


    雖然條約的君主全數留了下來,但據說在同盟和聯邦裏有不少君主直接拔營,就此返迴本國。至於理由各有不同,有些君主不服三大盟主會談的結果,有些君主則是害怕協會


    的報複。


    不過,留下來的君主們都有著與魔法師協會一戰的覺悟,也同意在戰爭結束後附庸於提歐皇帝之下。


    至於魔法師們也有大半選擇返迴艾拉姆。


    率先決定離開的,是侍奉德賽侯爵家的魔法師長霍斯提奧·飛格魯斯。他雖非主流派出身,但主張隻要身為魔法師,就該唯協會是從。而讚同他想法的魔法師們也跟著離開了。


    阿雷克西斯從剩下的契約魔法師之中,選了卡特·梅連提絲作為魔法師長。


    如此一來,三大勢力的盟主們的魔法師長就同是梅連提絲家族出身了。然而,梅連提絲一直以來都是君主派的代表,加上如今受到主流派的肅清,是以沒人提出反對。


    而希露卡現在則是和提歐待在同一處營帳之中。


    提歐裹著毛毯,已經沉沉睡去。希露卡則是為了安排明天的拔營和之後的行軍,正十萬火急地撰寫著軍令。會變得如此忙祿,主要還是因為無法使用魔法杖的關係。


    由於昨晚睡不著覺,白天參加了激戰,又在三大盟主會談時同席,隨後又收到艾拉姆的君主派魔法師遭到肅清的震撼消息,現在的希露卡已是身心俱疲的狀態。


    然而,這時也隻能硬著頭皮去做了。希露卡喝著艾維因為她泡的茶,繼續振筆疾書。完成的軍令堆疊成一座小山。


    一想起泰伯利歐當家、同族的魔法師們以及賽佛德·拉特齊斯等遭到肅清的魔法師,她的內心就為之一痛。然而,還有更多的生命會在往後殞落。


    (到底是為什麽呢……)


    希露卡一直對於魔法師協會如此害怕皇帝聖印誕生的理由耿耿於懷。愛芮特雖然勸過她多思無益,她也認為言之有理,但就是無法完全從腦海中抹去。


    是為了守住財富和權力嗎?然而,這隻需向皇帝交涉就得以保存。提歐對魔法師協會並不抱有私怨,也不打算擺出強硬的態度。


    他應該還是會以拔除協會的特權作為前提進行統治吧。


    但即使如此,艾拉姆的繁榮應當還能維持好一陣子,而協會也沒有必要做出肅清君主派這種蠻橫的行為才是。


    就在這時。


    「希露卡,你睡了嗎?」


    愛雪拉的聲音從營帳外頭傳了進來。總覺得她說話的口吻和平常不太一樣。


    「怎麽了嗎?」


    希露卡將筆放下,從椅子上起身。


    接著看到了踢開毛毯的提歐。


    希露卡露出微笑,將毛毯重新蓋上。提歐正發出平穩的鼾息。像這樣一看,他就像是個隨處可見的平凡青年。雖然提歐已經年過二十,但臉上還是殘留著些許稚氣。


    一直到幾年前,他都還是個爵位未臻騎士的流浪君主。


    而這名君主終於登上了皇帝大位。但即使如此,未來還是難以預料。和他倆相遇時一樣,現在依舊是隨時喪命也不奇怪的局勢。


    希露卡掀開營帳的入口,邀愛雪拉入內。她沒有穿戴盔甲,露出肌膚的程度比平時更甚。


    「希露卡……」


    愛雪拉以空洞的眼神凝視著希露卡。


    而在下一瞬間——


    愛雪拉掏出了不知藏在何處的短劍,一把刺了過來。


    尖銳的刀刃鎖定了希露卡的心髒直撲而去。


    然而,她手中的短劍劍尖卻在即將碰觸到希露卡的瞬間停了下來。


    「這是什麽意思?」


    艾維因語帶殺氣地說道。


    他緊緊抓住愛雪拉手持短劍的手臂。


    「就如你所見……」


    愛雪拉的說話聲依舊空洞。


    「我要殺了希露卡。在殺了她之後,我也要順便帶走提歐·柯涅洛的命……」


    「為什麽?」


    希露卡愣愣地緊盯著愛雪拉,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她幾乎是本能性地想否定愛雪拉的話


    「這是……你新想到的玩笑吧?」


    由於受到的衝擊過大,希露卡甚至無法好好思考。


    自從被帶到艾拉姆之後,她和愛雪拉就情同姊妹地一同長大。愛雪拉將希露卡視為真正的妹妹般疼愛,希露卡也將她視為真正的姊姊般仰慕。


    在決定與提歐訂下契約的時候,希露卡第一個念頭就是請她過來幫忙。當時的愛雪拉還是特務機關的代理人,但她卻拋下手邊的工作,二話不說地趕了過來。


    「難道說,這是特務機關的命令?」


    迴過神來的希露卡向愛雪拉問道。


    「那還用說,我可沒辦法辭掉特務機關的工作。我是提出了監視希露卡的行動作為名目,才獲得了待在你身邊的許可。我將你的一舉一動,以及暗地裏的策劃,全都一五一十地迴報給機關了。」


    「所以你是間諜?」


    對於艾維因的詢問,愛雪拉緩緩地點了點頭。


    「真虧你瞞得過我的眼睛。」


    「大概是因為我是個外行的間諜吧?若是真正的影子出馬,應該馬上就會被揭穿了吧?」


    愛雪拉總算將口吻恢複成平時說話的調調。


    這時,希露卡想起了一件事,臉色登時變得蒼白。


    「普莉希拉!」


    聖印教會的聖女和愛雪拉睡在同一座營帳裏。


    「有什麽事嗎?」


    一道毫無緊張感的說話聲隨即傳了過來。


    希露卡朝著隔壁的營帳望去,隻見以毛毯裹著身子的普莉希拉探出了入口。


    「你沒事啊。太好了……」


    希露卡安心地歎了口氣。


    「我又沒有收到要殺她的指令。」


    愛雪拉苦笑道。


    「大家都進來吧。要是騷動傳開的話就不妙了。」


    不知何時醒來的提歐向眾人說道。


    希露卡迴頭看去,隻見他坐起了上半身,將視線投了過來。


    艾維因以繩子反綁愛雪拉的雙手,讓她坐在鋪在營帳的地毯上頭。


    普莉希拉也維持著這身打扮進了營帳。


    「你願意解釋給我們聽嗎?」


    提歐向愛雪拉問道。


    「也沒什麽好說的……」


    愛雪拉冷漠地迴答道:


    「特務機關下了指令,要我殺掉提歐·柯涅洛和希露卡·梅連提絲,所以我就照辦,然後失手了。」


    「你有一點說錯了——你是故意失手的,沒錯吧?」


    提歐雖然這麽詢問,但愛雪拉沉默不語。


    「如果真的有心要殺掉我們的話,應該有其他更有效的方法才對。」


    提歐再次說道。


    「我又不是影子,哪知道什麽更有效的方法呀。」


    愛雪拉像是在鬧別扭似地說道。


    「正因為你是個外行間諜,你才得以騙過艾維因的眼睛。既然如此,你就該像個外行人一樣,直接對我們發起襲擊才對。然而,你並沒有這麽做,而是模仿了真正影子的手法,企圖殺害希露卡。正因如此,你才會被艾維因阻止。」


    「在看到她離開營帳的時候,敝人就覺得這個女人的行動有些古怪。在她唿喚希露卡大人之後,突然就放出了殺氣,敝人這才勉強來得及阻止……」


    艾維因說明起事發當時的狀況。


    「原來如此……」


    提歐點了點頭。


    「不過,我認為與其刻意失手,不如從一開始就別理會命令比較好吧?」


    「我哪有那個膽子忤逆機關……」


    愛雪拉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欸,希露卡,可以幫我脫掉衣服嗎?把上衣脫掉就可以了。」


    希露卡還沒完全迴神過來,她也沒問愛雪拉


    的用意,就這麽照著話去做了。她卸去了遮掩愛雪拉胸口的布料。


    一對豐滿的乳房彈了出來,像是在感到自豪似的連晃了好幾下。


    「看我左邊胸部的下方……」


    愛雪拉痛苦地說道。


    希露卡照著愛雪拉的話去做,她捧起左邊的乳房,仔細打量著。


    然後,她看到上頭烙有某種圖紋。


    乍看之下像是邪紋,但其實並不一樣。


    「是魔法陣!」


    希露卡大吃一驚,總算讓頭腦恢複冷靜。


    「你難道被下了製約?」


    希露卡凝視著愛雪拉。


    「沒錯……」


    愛雪拉點了點頭。


    所謂的製約是一種詛咒,能強迫他人執行命令。


    愛雪拉恐怕是被特務機關底下的魔法師烙上了這個魔法陣,並淪為忠實執行命令的棋子。


    「嗚……」


    這時,愛雪拉露出痛苦的神情,她的臉上也滲出油汗。


    希露卡覺得不太對勁。


    她再次觀察魔法陣,發現那片圖紋正發出紅色的光芒。


    「對不起喔,希露卡……」


    愛雪拉看似難受地露出微笑。


    「我至今一直在勉強不違背命令的狀況下守護你,然而,一旦被下了要把你殺掉的命令,我就隻能這麽做了。若要殺的隻有提歐一人的話,我早就開開心心地把他給宰了。」


    愛雪拉沒能完成指令,不僅如此,她現在的行動更是被歸類為違反製約吧。


    詛咒因而生效,折磨起愛雪拉。這個詛咒極有可能會奪去愛雪拉的性命。


    「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呢?」


    「要是說出口的話,這個就會發動了。如此一來,我不就沒辦法守護你了嗎?」


    「愛雪拉!」


    希露卡拚了命地想起解除詛咒的魔法。


    然而,那並不屬於可以即時詠唱的魔法。


    「趕不上了……」


    希露卡覺得自己的臉孔再次變得蒼白。


    然而——


    「還來得及。」


    有人否定了希露卡的話語。


    是普莉希拉。


    她摘下包裹身子的毛毯,身上隻穿著貼身衣物。她臉上的神情近似走神,全身上下都發出了淡淡的白光。僅以少許布料遮蔽的胸口一帶,在這時浮現出光之圖紋。


    那是聖印。


    普莉希拉看著烙印在愛雪拉胸上的詭異魔法陣,緩緩地伸出了手臂。臉上展露微笑的她,讓人不禁望而生畏。


    「消失吧……」


    接著,普莉希拉隻說了一句話。


    然後——


    烙印在愛雪拉胸口的魔法陣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就此消失無蹤。


    不隻如此,就連烙印在她全身上下的邪紋也跟著全數消滅了。


    「咦?」


    愛雪拉為之愣然。


    「你做了什麽?」


    「咦?」


    普莉希拉也是一臉困惑。


    「……呃,總之,我隻是做了該做的事。」


    她像是好不容易才想到該怎麽開口似的,露出了甜美笑容。


    「謝謝你,普莉希拉!」


    希露卡撲向普莉希拉,用力抱住了她。


    她的眼淚止不住地奪眶而出。


    自從愛雪拉在賽維思身負重傷以來,這是普莉希拉第二次救了她的命。


    當時,普莉希拉能治好性命垂危的愛雪拉的能力固然教她吃驚,但她幾乎不敢相信普莉希拉能夠抹去強力詛咒——以及烙印在愛雪拉全身上下的邪紋。她的聖印究竟擁有多麽強大的力量。


    (她是真正的聖女啊……)


    事到如今,希露卡才真正體悟到這個事實。


    「要加入聖印教會嗎?」


    普莉希拉笑著說道。


    「趕、趕上了……」


    希露卡哭笑不得地迴答道。


    「雖然很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但這下沒了邪紋,我不就沒辦法像之前那樣守護希露卡了嗎……」


    愛雪拉歎了口氣。


    「不過,我搞不好會先被當成暗殺皇帝未遂的犯人處決就是了?」


    愛雪拉望向提歐。


    「因為你是刻意失手,所以稱不上是未遂。就某種層麵來說,你是賭上了性命,守住我和希露卡的命,我甚至想向你道謝呢。」


    「你這種個性就是讓我看不順眼……」


    愛雪拉皺起了臉龐。


    「可以再多說一些嗎?你現在應該可以說了吧?」


    提歐向愛雪拉問道。


    「也是呢……」


    愛雪拉點了點頭。


    「我隻是個底層員工,所以知道的也不多就是了。」


    「我已經知道下令暗殺我們的是特務機關了。那個特務機關,應該也和大禮堂慘劇有所牽連吧?」


    「那是當然……」


    愛雪拉對提歐答覆道:


    「把黑魔女藏在大禮堂講台側幕後方,讓她召喚出惡魔領主的,就是我們的組織呀。這個組織的名字是——潘朵拉。」


    「潘朵拉!」


    希露卡吃了一驚,將臉從愛雪拉的胸部上抬了起來,眼淚也止住了。


    「所謂的潘朵拉,是僅對賢人委員會首席起誓效忠的秘密機關。主要的成員包括遭到篩選的暗魔法師,或是像我這樣的落第學生,以及吸血鬼之王或黑魔女那樣的協助者。組織的目的是『控製渾沌』。」


    「不是讓極大渾沌時代再次降臨嗎?」


    「讓極大渾沌時代降臨,對誰都沒有好處吧?不過,要是渾沌就此消滅的話,那就會很頭痛了。」


    「因為沒辦法施展魔法嗎?」


    「這也是原因之一呢……」


    愛雪拉對希露卡點了點頭。


    「不過,我聽說這個機關繼承了創立魔法師協會的真正理念。」


    「真正的創立理念……」


    希露卡一直以為,魔法師協會是大賢者米凱洛為了援助君主,才以此作為理念創立出來的組織。


    如果那隻是虛偽的理念,真正的目的另有所圖的話……


    「監視……或說是管理君主嗎?」


    希露卡嘟嚷道。


    「大概是吧。我想,他們迄今都是在暗中活躍,透過暗殺或計謀將那些有望成為皇帝的君主殺掉。但即使如此,他們還是阻止不了君主們打算統合聖印的時代潮流。」


    愛雪拉自嘲地笑了笑。


    「協會在表麵上援助君主,以降低渾沌濃度為己任,但實際上,他們卻是傾注全力,防止渾沌消滅的任何可能性……」


    一直耿耿於懷的疑問,似乎終於有了一個解釋。


    「那反過來說,這代表一旦皇帝聖印誕生,就會如傳聞那般讓渾沌全數消滅嗎?所以在得知提歐大人成為皇帝後,魔法師協會才會采取這麽粗暴的行動。他們舍棄了虛假的理念,而是以真正的理念作為原動力……」


    當然,這隻是希露卡的個人猜測,但卻能夠解釋協會的粗暴之舉。


    不過——


    「可是,為什麽會需要這種創立理念呢?如果原因隻是『無法使用魔法』的話,我說什麽都沒辦法接受。」


    希露卡像是在自問似地繼續說道。


    「我覺得這是個很充分的理由呀。」


    愛雪拉苦笑道。


    「在沒了邪紋之後,我才發現事情有多嚴重。有很多人懼怕著失去原有的力量,那個吸血鬼之王不也是其中的一員嗎?不隻是魔法師而已,君主和邪紋使也會有這樣的想法


    。也因為這樣,潘朵拉的協助者相當地多——」


    這時,艾維因忽然朝著營帳的入口走去。


    「有什麽事?」


    他對著營帳外頭出聲道。


    「在下是傳令。」


    隨即收到了這樣的迴答。


    由於無法使用魔法杖,因此提歐讓近衛隊作為傳令,定期地往返其他陣營,若是距離較遠的對象,則是派出快馬傳訊。雖然變得極為不便,但這也是經過判斷後,認為持有魔法杖的狀況會讓己方更加危險的結論。


    「說吧。」


    提歐將傳令兵招入營帳之中。


    「三大勢力的各處陣地都發生了騷動。好幾名君主、魔法師和邪紋使都像是發狂了一般,正在到處大鬧著。」


    「他們是潘朵拉的協助者……」


    愛雪拉歎了口氣。


    「看來他們都收到了和我一樣的『指令』呢。」


    「他們有多少人?」


    希露卡問道。


    「我不知道。像我這種底層員工,會收到的一向隻有指令。」


    愛雪拉搖了搖頭。


    「總之,得去鎮壓他們才行。」


    提歐站起身子,穿上盔甲。


    「提歐大人,您要親自出馬?」


    希露卡為之一驚。


    「因為不曉得誰是敵人啊,直接出動會比較有效率。」


    「說得也是呢。」


    希露卡也站起身子,握住艾維因做給自己的掃帚。若是要「大掃除」的話,這肯定是不可或缺的工具。


    「我希望你也能來幫忙。」


    提歐拍了拍愛雪拉的肩膀。


    「雖說不再是邪紋使了,但不代表你無法戰鬥了吧?就某方麵來說,你是目前最可信的人。因為你確實不是潘朵拉的一員啊。」


    「我知道啦……」


    愛雪拉露出看似不甘心的神情,站起身子。


    艾維因迅速地割斷了她的繩索。


    「雖說沒了邪紋,我就沒多少戰鬥力了,但我還是會盡我所能。」


    「愛雪拉……」


    希露卡再次抱住了愛雪拉。


    「對不起,讓你費心了。還有,我要謝謝你——謝謝你一直守護我。」


    「我們不是家人嗎?若是要守護可愛的妹妹,至少也得賭上這條命呀……」


    愛雪拉在她耳邊悄聲道。


    「就算是真正的家人,應該也不會做到這種地步吧?」


    希露卡也悄聲迴應。


    「因為那些人連結彼此的,就隻有血脈而已呀。」


    「也是呢……」


    希露卡點了點頭。


    姑且不論是不是真的要賭上性命,對於家人來說,是有必要投注這等份量的愛情與信任的。正因為她們彼此沒有血緣關係,才會更加注重這個層麵。


    (養父大人也對我投注了許多愛情。我就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在他決定將我篩選掉的時候,我才能坦然接受。)


    希露卡真正的家人就不是如此。


    在得知她有操控渾沌的能力後,他們把希露卡當作渾沌般忌憚,並對她施加虐待。


    希露卡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的愛情。就如愛雪拉所說,他們就隻是一群除了血脈之外別無相連的人們。


    「養父大人終於和我們同一陣線了。從今而後,我們隨時都可以去見他了。」


    希露卡向愛雪拉搭話道。


    「誰要去見那種人啊……」


    愛雪拉像是在鬧脾氣似地說道。


    「不過,我們是家人吧?」


    「是呀……」


    愛雪拉以不滿的語氣迴答後,以細若蚊鳴的聲音繼續說道:


    「可是,我不喜歡當女兒。」


    聽到這句話,希露卡露出了微笑。


    打從很久以前,希露卡就察覺到她對奧貝斯特的感情。畢竟就年齡上來說,他們也才相差十餘歲而已。


    這樣的年齡差距反而不適合作為父女。不過,一旦他們成了那種關係,愛雪拉就不再是姊姊,而是媽媽了。


    (不管是姊姊還是媽媽都沒關係。)


    希露卡是這麽想的。


    因為無論是何種變化,都不會改變他們是一家人的事實——


    大禮堂像是象徵著艾拉姆一般,佇立在這座城市的中心位置。


    數年前,有一對男女在這裏舉辦婚禮,並因為「血案」的發生而遭到中止。


    魔法師協會的首腦機關——賢人委員會的首席福勃托斯·袞西德正站在講台上,凝視著設置在台座上的巨大水晶球。


    那是渾沌儀。


    在透明球體之中,光明與黑暗正不斷地改變著形狀,看起來就像是兩頭吞噬著彼此的龍。


    在大禮堂外頭,「肅清」正依照計畫執行著。


    這是因為發生了「絕對不該發生的事」。


    大工房同盟、幻想詩聯邦以及奧圖克條約——


    三大勢力的盟主舉辦會談,締結了和約。不僅如此,阿雷克西斯·德賽和瑪麗娜·克萊榭兩人還附庸了條約盟主提歐·柯涅洛。


    雖說是遵循著爵位製度,但這也代表著皇帝的出現。


    而若是世上的所有君主前來附庸皇帝,就有可能讓皇帝聖印真正誕生。


    「『潘朵拉大人』……」


    福勃托斯對著渾沌儀發出唿喚,靜靜地行了一禮。


    隻見渾沌儀裏頭的光明與黑暗緩緩扭動,像是皮影戲般映出了一名女子的輪廓。


    「秩序的時代似乎即將到來。」


    福勃托斯抬起臉龐繼續說道。


    接著,他將手按在水晶球的上頭。


    「不能讓渾沌的時代宣告終結……」


    女性的說話聲——不,女性的「理念」在福勃托斯的內心響起。


    「因為這代表世界的『終結即將開始』……」


    「在下明白……」


    福勃托斯出聲迴答了「潘朵拉」。


    「無論如何,在下都會拚命阻止。這都是為了讓世界永存。」


    說完,福勃托斯迴過身子。


    隻見一名男子正站在他的麵前。


    「吸血鬼之王啊,該你出場了。」


    福勃托斯對男子喊道。


    「包在我身上吧……」


    吸血鬼之王迪米托列這麽答覆後,隨即化為一片黑霧,接著又變為一群鯿蝠,朝著唯一一扇敞開的天窗向外飛去。


    熊熊燃燒的火焰將夜空染上火紅。


    這就像傳聞中的永夜之森的光景。


    據說那裏不分晝夜,總是呈現出紅黑兩色,像是被夕陽照耀一般。


    (這樣就行了……)


    福勃托斯閉上雙眼,在內心低喃著。


    (因為唯有這麽做,才能讓這個世界免於毀滅……)


    第十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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