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從與宙斯他們交涉時算起,三天後的放學後。


    「嗨,雷火。」


    「國崎……」


    國崎在宿舍走廊叫住我,我當場停下腳步。


    這男人已經三天沒向我搭話了。


    換言之,這是從那天早上在教室對話以來,他第一次向我搭話。


    「有什麽事嗎?」


    「你的迴答真冷淡呢。」


    國崎露出苦笑。


    在我看來那表情就是虛情假意,讓我有種想吐的感覺。


    「沒事的話我要走嘍。」


    「啊,喂喂,等等啦。」


    國崎抓住打算離開的我的手腕。


    「……幹嘛?」


    「呃~……你果然在生氣嗎?」


    「生氣?」


    我笑了出來。


    「不,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我反倒覺得想笑。」


    天華。


    國崎。


    淚淚。


    我以為是自己來到這座島嶼後最先交到的朋友們。


    竟然統統都欺騙了我……


    這已經超越憤怒,隻想笑了。


    自己的愚蠢讓我作嘔。


    「……到外麵去吧。這不是該在走廊聊的話題吧?」


    「……」


    雖然也可以無視他,但好歹是締結共同戰線的關係。


    我點了點頭,跟著國崎走。


    就在我心想到外麵要去哪裏時,國崎總算在學園所在的山丘上坡途中,其中一張長椅附近停下腳步。


    目前已經是學生放學迴家的時間,沒有人會從山丘上過來的樣子。


    這麽一想,這裏意外地是個毫無人煙的場所。


    「要喝點什麽嗎?」


    國崎指著長椅旁的自動販賣機說。


    「咖啡。」


    「你老是在喝咖啡呢。」


    國崎說完後,買了咖啡與茶。


    「給你。」


    「……」


    我接住他拋過來的罐裝咖啡。


    彼此一言不發地坐在長椅上。


    長椅設置成麵向山丘外側。


    從這裏能夠一覽島嶼南邊和外海。


    太陽早已西下,慢慢地將天空染成橘紅色。


    我與國崎在這樣的地方暫時陷入沉默。


    「你不是有事情要說嗎?」


    「啊~……」


    我這麽詢問後,國崎搔了搔頭。


    「是關於瑪麗亞的事情。」


    「……喔,那件事啊。」


    我在手中緊握的咖啡罐發出吱嗄聲響。


    這家夥曾經說過他喜歡瑪麗亞呢。


    雖然那時我隻是感到困惑。


    但在知道他真麵目的現在,我萌生殺意。


    「你該不會還要說想雙重約會之類的吧?」


    「不,怎麽可能。」


    國崎歎了口氣。


    對於他的苦笑,我也迴以苦笑。


    「多情種子的青年神阿波羅。原來如此,知道真麵目的話,也能理解你為何好色呢。」


    「……為了保險起見,我話先說在前頭,我可不曾抱著玩玩的心態談戀愛喔。」


    我的話讓國崎一臉不滿。


    我一邊側眼看著他的表情,一邊喝了一口咖啡。


    「那麽,是關於瑪麗亞的什麽事?」


    「嗯……這些話或許不該由我來說啦。」


    國崎靠在長椅的椅背上說:


    「別再把她帶到戰場上了吧?」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呢。」


    「因為瑪麗亞隻是普通的人類吧?把她卷進這種戰爭是個錯誤。」


    「這些話由引發這種戰爭的家夥來說,真有說服力呢。」


    我如此諷刺。


    但國崎毫不氣餒。


    「實際上,也曾發生過我沒出手相助的話,結果會很糟糕的情況吧。」


    「你說阿米特那時的事情嗎?」


    「沒錯。」


    國崎用激動的語調繼續說道。


    那聲音是真心地盼望瑪麗亞安全。


    因為明白這一點,我才更加難受。


    為什麽他不能更……更老實地當個「敵人」呢?


    「……」


    我喝光剩餘的咖啡後站起身。


    「我明白你要說的事了。但是,你還是沒資格管這件事。」


    我隻留下這句話,打算離開現場。


    「雷火!」


    國崎的聲音傳遞到我背後。


    「等這場戰爭結束後,我會試著拜托宙斯大人讓大家複活……所以,到時再……」


    在那之後的話混雜在我急促的腳步聲中,我沒聽見。


    然後──


    情況再次出現大轉變。


    『啊~雷火同學,聽得見嗎?』


    從無線對講機的耳機傳來匣之木的聲音,帶來了消息。


    我打開無線對講機的麥克風,小聲地說話以免國崎聽見。


    「找到魁劄爾科亞特爾了嗎?」


    我省略招唿等等,直接詢問重點。


    這三天來,魁劄爾科亞特爾都沒有動作。


    我原本認為祂是為了治愈在須佐之男一戰中受的傷,但祂終於采取行動了嗎?


    這時。


    匣之木用莫名不幹脆的聲音說:


    『是找到了啦。』


    「怎麽了?」


    『數量很奇怪。』


    「數量?」


    『有六個。』


    「啥?」


    我不禁反問。


    然後──


    『我說,推測是魁劄爾科亞特爾的個體有六個。』


    匣之木謹慎地如此重新說道。


    2


    我──夏洛特.拉布佩恩那時正在自己的房間衝澡。


    偏溫的熱水滑過肌膚,滴落至雙峰之間。


    雖然這樣很舒服……


    「……」


    我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那裏有雷火學弟給我的耳機。


    他說因為不曉得何時會聯絡,所以希望我們洗澡時也戴著。


    耳機是防水的,因此不用擔心會故障。


    至於麥克風沒地方可以別著,所以先放在洗臉台上了。


    「……」


    我試著用手指敲了敲耳機。


    就算這麽做,也不可能從那裏聽見雷火學弟的聲音。


    「……唉。」


    我歎氣。


    『──怎麽了嗎,夏洛特?』


    「布倫希爾德小姐……」


    從自己的內側被搭話,我唿喚對方的名字。


    這裏隻有我在,因此照著鏡子的話,就像在自言自語一樣。


    『──你居然從白天就在衝澡,還真是稀奇。發生什麽事了嗎?』


    「這……」


    我有一瞬間不想讓她擔心,但立刻察覺到那毫無意義。


    我們就像是一心同體。


    就算敷衍過去,也會立刻傳達給對方。


    所以我老實地迴答了。


    「我很擔心雷火學弟。」


    『──擔心神仙雷火?』


    她發出疑惑的聲音。


    「自從發生雷昂學長的事以後,他就一直很沒有精神。」


    最近這幾天的雷火學弟看起來非常難受。


    他並沒有哭。


    也沒有畏縮不前。


    他現在也是麵向前方,並未停下腳步。


    同時血流不止似的忍耐著悲傷……


    『──像歐西裏斯那時一樣,你再去安慰他不就好了嗎?』


    「……沒用的。」


    『──為什麽?』


    「因為他們兩人是朋友啊。」


    那一天,自從雷昂學長死掉之後。


    雷火學弟的雙眼就泛著非常昏暗的光芒。


    憎恨與懊悔交雜的眼眸。


    一看到他那雙眼睛,我無論如何都會猶豫。


    我終究隻是在旁觀看他戰鬥的人。


    一次也沒弄髒過自己的手,隻是受到保護的存在。


    這樣的我,能夠真正理解他的痛苦嗎?


    一這麽想,我這種人能想到的廉價台詞就縮迴了喉嚨深處。


    『──這樣啊……就算是夏洛特也沒辦法嗎?』


    布倫希爾德小姐小聲地低喃。


    「……布倫希爾德小姐也很擔心嗎?」


    『──什!你說什麽……』


    布倫希爾德小姐莫名地動搖起來。


    「……你該不會是覺得害羞?」


    『──才……才沒那迴事。』


    「可是……」


    我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前。


    聆聽從那裏頭傳遞過來的──她的心聲。


    「布倫希爾德小姐的靈魂好像在害羞喔。」


    『──什!』


    布倫希爾德小姐又大吃一驚。


    『──夏……夏洛特也能知道我的感情嗎?』


    「嗯,雖然是最近才開始知道的……」


    之前,我的感情曾傳遞給布倫希爾德小姐。


    到目前為止,那一直是單方麵的傳遞,但感覺最近我也能明白她的心情了。


    我告訴她這件事後,布倫希爾德小姐突然生氣起來。


    『──這種事你早說啊!」


    「對……對不起,可是一直沒機會告訴你。」


    『──你什麽時候開始知道的?』


    「咦?所以說,是最近才……」


    『──那……那我的……』


    這時,布倫希爾德小姐突然支支吾吾起來。


    我透過從靈魂傳遞過來的感情,明白了她是猶豫著想說什麽話。


    那是曾說過想成為雷火學弟的


    劍……


    她隱藏起來的──真正的心情。


    跟我一樣的心情。


    「布倫希爾德小姐。」


    『──幹……幹嘛?』


    「……」


    我有一瞬間猶豫著是否該說出口。


    那是小小的嫉妒心。


    但是,我悄悄舍棄嫉妒心後說:


    「我有事情想拜托你。」


    『──拜托我?』


    「嗯,請你幫助雷火學弟。」


    『──…………咦?』


    布倫希爾德小姐茫然地迴應。


    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麽說。


    「我隻是個普通人,所以真的不曉得……不惜賭上性命甚至互相廝殺,也要戰鬥的人是什麽心情。」


    無論是雷火學弟背負的重擔。


    還是殺害了朋友的苦惱。


    不惜那麽做也要向前走的決心。


    我都隻能用想象的而已。


    「所以說,如果能真正理解現在的雷火學弟,那個人一定不是我,而是布倫希爾德小姐。」


    『──我……』


    布倫希爾德小姐感到迷惘。


    『──我……辦不到。』


    她用像是擠出來的聲音這麽迴答。


    可以感受到她的內心正逐漸封閉起來。


    「布倫希爾德小姐……?」


    『──……』


    之後即使我不斷向她搭話,她也不肯迴應任何話。


    3


    聽到匣之木傳來的消息,我暫時僵住了。


    有六個魁劄爾科亞特爾?


    我一開始還以為他在開玩笑,但在途中改變了想法。


    敵人是神。


    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


    「我要確認幾件事。首先,那不是幻覺嗎?」


    ──魁劄爾科亞特爾有個到冥界〈m〉撿拾人骨的軼事。


    狡猾的冥王米克特蘭特庫特利對尋求人骨的魁劄爾科亞特爾,提出了不合理的難題。


    魁劄爾科亞特爾則用風之寶石欺騙冥王,漂亮地獲得了人骨。


    『我也知道魁劄爾科亞特爾到冥界的軼事,但不巧的是,這並非什麽幻覺。』


    「有確切的證據嗎?」


    『他們會襲擊人類。』


    「什麽!」


    匣之木平淡地續道:


    『報告指出有好幾名學生和警衛目前正遭到襲擊。』


    既然實際上有報告,就不是匣之木看到了幻覺吧?


    不,話說魁劄爾科亞特爾為何會增加……


    「……」


    一個不祥的想法閃過腦海。


    「喂!安置學生屍體的地方警戒情況怎麽樣?」


    『屍體?』


    「魁劄爾科亞特爾是創造人類的造物主。就像祂創造自己的容器一般,隻要有屍體,祂就能無限地製造出自己的複製品……!」


    『……我立刻去確認。』


    「不,那等之後再處理就行了。」


    他的迴應讓我明白屍體安置所的警戒並不嚴謹。


    一旦遭到魁劄爾科亞特爾襲擊,根本不堪一擊吧。


    情況早已陷入修羅場。


    沒時間確認已經結束的事情了。


    我應該采取的行動是……


    「你們繼續監視學園周遭。」


    最糟的情況是學園地下的魔力被魁劄爾科亞特爾使用。


    祂說不定是打算趁這場混亂靠近學園。


    『我知道了,我會用職員鞏固周圍。』


    我感受到匣之木點頭的氣息。


    『雷火同學,你們要怎麽做?』


    「我們去攻擊那些冒牌魁劄爾科亞特爾。」


    這時,從遠方傳來哀號。


    「!」


    哀號聲慢慢地擴大。


    『他們正追著逃跑的學生前往宿舍。』


    聽到匣之木的話,我咂舌一聲。


    之所以在太陽完全西沉前采取行動,是為了擴大混亂嗎?


    「也盡可能地監視那六個的位置!聽懂沒!」


    不過聖餐管理機構的監視網也並非完美無缺。


    認為敵人數量最多就六個,可能也是操之過急。


    從前幾天出現的死者數量來思考也是……


    但是,總之現在必須設法應付。


    『──那麽,要怎麽行動?』


    巴羅爾問。


    我確認太陽的位置。


    到日落為止……大約還有三四十分鍾嗎?


    「阿波羅!」


    我大聲地唿喚還留在長椅上的男人名字。


    「幹嘛?」


    國崎〈阿波羅〉有些尷尬地迴問。


    「魁劄爾科亞特爾在襲擊學生。」


    「啥?那家夥在做什麽啊?還沒到夜晚時間耶。」


    「祂的目的大概是要引發混亂。」


    我說明現況的重點。


    「魁劄爾科亞特爾最少有六個分身,還在島內作亂……」


    「你現在立刻到天華〈宙斯〉身邊。」


    「為什麽?」


    「在夜晚時間前開始戰鬥違反規則。」


    我說出禁戒的規則。


    將打破規則的人定罪,是身為監督者的宙斯的職責。


    「如果是宙斯,即使對方是魁劄爾科亞特爾應該也能製伏祂。」


    「也對,宙斯大人肯行動的話應該是那樣。」


    「但那家夥並不曉得魁劄爾科亞特爾增殖了。」


    「……」


    「要是祂隻討伐位於東區的家夥就感到滿足,那就傷腦筋了。正牌恐怕隻有一個。」


    趁這個機會讓宙斯以監督者的身份好好工作吧。


    「在太陽西沉前,靠宙斯跟你盡可能地減少數量。」


    「我不能保證宙斯大人一定會采取行動喔。」


    「不,那家夥會行動的。」


    宙斯的雷霆〈keraunos〉是可以殲滅天地萬物的「regalia」。


    與其我們自己跟魁劄爾科亞特爾戰鬥,宙斯直接上場的勝算比較高。


    隻要擊斃魁劄爾科亞特爾,第三次神話代理戰爭就會結束。


    她應該沒有理由靜觀這個大好良機。


    「最糟的情況下,要由你說服宙斯。」


    「那更不可能啦……不過,至少我會幫忙轉告。」


    阿波羅點了點頭,打算轉身離開。


    「等等,阿波羅。」


    「幹嘛?」


    「為了保險起見,麻煩你隨時留意天空。」


    「你是說魁劄爾科亞特爾的『regalia』嗎?」


    「對。萬一祂發動那個,除了你之外沒人能阻止。」


    「我知道了啦。」


    阿波羅點點頭。


    「那麽,就交給你嘍。」


    「啊,雷火。」


    阿波羅叫住打算離開這裏的我。


    「等擊斃那個魁劄爾科亞特爾後,我們再好好聊聊吧。」


    「……」


    「掰啦。」


    阿波羅這麽說道後也不等我迴答,跳到了護欄對麵。


    他應該是為了與宙斯會合,前往東區了吧。


    「……那麽,接著是──」


    我持有兩個無線對講機。


    一個是用來與匣之木聯絡。


    另一個則是用來與瑪麗亞和布倫希爾德她們聯絡。


    這麽做是為了避免被淚淚〈芙蕾雅〉與布倫希爾德知道我跟聖餐管理機構有關聯。


    我打開與瑪麗亞她們連接的無線對講機開關。


    「瑪麗亞!聽得見嗎?」


    『雷火前輩?怎麽了嗎?』


    「你現在人在哪裏?」


    『我剛完成今天的作業,迴到宿舍了。』


    「敵人行動了。」


    『──』


    瑪麗亞倒抽一口氣的氣息傳遞過來。


    『咦?還……還沒到夜晚時間耶。』


    接著是夏洛學姐慌張的聲音。


    這邊的線路是開放給所有同伴,因此學姐也聽見了我的聲音吧。


    「請冷靜下來,學姐。我先說明一下情況──」


    我告知她們有冒牌魁劄爾科亞特爾正在襲擊學生的事。


    「因此,請你們兩人先在宿舍裏頭會合。」


    『我知道了。我到夏洛特學姐的房間去。』


    『我……我知道了!』


    「我也會立刻迴南宿舍。」


    給她們兩人的指示這樣就行了。


    接著是淚淚。


    「淚淚。」


    『是~我該怎麽做呢~?』


    「你去狩獵西區的魁劄爾科亞特爾。」


    『咦~就我一個人?』


    「這是命令。」


    『是~』


    「擊斃之後立刻向我報告。」


    『是是是。』


    結束通訊。


    之後要到南宿舍與瑪麗亞她們會合,先準備好我的裝備。


    接下來就看情況來判斷。


    沒多久後,可以看見宿舍了。


    同時傳來某人的哀號。


    「嘖!」


    我咂舌一聲,進入宿舍區內。


    「敵人到南宿舍來了嗎?」


    我朝著匣之木的無線對講機問。


    『剛才有一個進去了。』


    「是男生那邊還是女生那邊?」


    『女生那邊。』


    「……!」


    有布倫希爾德在的話,那兩人應該不要緊……


    但一般學生裏又會出現犧牲者。


    我放棄去拿槍,衝入女生宿舍那邊的玄關。


    我尋找剛才那陣哀號聲的


    來源。


    「呀啊啊!」


    哀號是從一樓走廊深處傳來的。


    我急忙飛奔前往。


    『──你連武器也沒有,要怎麽打啊?』


    (至少能讓學生逃走!)


    再度傳來哀號。


    聲音的主人在餐廳嗎?


    我改變身體方向,衝進餐廳。


    那裏有個異形的男人及兩個嚇到腿軟的少女。


    「!」


    我像要踏破地板似的在腳踝上使力。


    用一步摧毀間隔,對準男人的延髓揮落手肘。


    「咕!」


    (好硬!)


    男人發出呻吟,但並未倒下。


    「嘎啊!」


    我防禦住他在轉身的瞬間揮出的反手拳。


    那貫穿防禦的威力,讓我立刻明白無法完全擋下來。


    「咕!」


    我用左腳當軸心旋轉,卸開威力。


    並利用那股力道對敵人使出掃堂腿。


    我踹上跌倒了的對手側腹。


    男人的身體飛出去,猛撞上餐廳的櫃台。


    「快點逃!」


    「好……好的!」


    兩名少女互相扶持,逃向餐廳外麵。


    「匣之木,我抓到進入南宿舍的那一個了。剩餘的怎麽樣了?」


    我瞪著倒下的男人,同時與匣之木通訊。


    『有兩個跟丟了。剩下的一個在東宿舍、一個在西區車站附近、一個在南區的鬧區,分別都在失控大鬧。』


    「跟丟的那兩個位置在?」


    『東區與北區。』


    「……唔!」


    漂亮地分散開來。


    假設鬧區那一個由我來應付。


    西區的淚淚應該會設法處理吧。


    宙斯與阿波羅采取行動的話,東區應該沒問題吧?


    北區沒有任何人在……要是宙斯能過去就好了,不然能讓讓淚淚前往嗎?


    「咕喔喔……」


    男人爬起身。


    就如我之前聽說的一樣,祂的身軀扭曲變形。


    跟正常成長的人類相距甚遠。


    看來果然是以造物主的技能被製造出來的容器。


    『──你覺得這家夥是正牌的魁劄爾科亞特爾嗎?』


    (不是,正牌應該不會在這種地方。)


    『──那這個是佯動嗎?那家夥的目的是?』


    (十之八九是學園地下的魔力。)


    歐西裏斯遺留下來的魔力仍沉睡在學園地下。


    (祂引起混亂,是打算趁機用那些魔力做什麽吧。)


    『──原來如此啊。』


    巴羅爾很愉悅似的笑了。


    『──那麽,你要對這家夥使用魔眼嗎?』


    (要怎麽做呢……)


    敵人最少也還有五個。


    還會再增加的可能性也相當高。


    魔眼的使用限製一樣是三次。


    而且眼前的魁劄爾科亞特爾幾乎可以確定是冒牌貨。


    是否要對冒牌貨使用寶貴的魔眼?


    話雖如此,但我也想盡快開始首波行動。


    要是在這邊磨蹭,會失去致命性的時間。


    「嘎啊啊!」


    冒牌魁劄爾科亞特爾朝我衝過來。


    「!」


    現在還是使用魔眼吧。


    迅速地擊斃第一個敵人,進入下一個行動。


    「第四之魔眼……」


    就在我正要睜大左眼的魔眼時。


    「神仙雷火!」


    「!」


    突然從旁揮來的布倫希爾德大劍,用那銳利的刀刃將冒牌魁劄爾科亞特爾一刀兩斷。


    「你沒事吧,神仙雷火?」


    「……是啊,幹得漂亮。」


    我解除架勢。


    斷成兩半的男人一動也不動了。


    「雷火同學!」


    「瑪麗亞也和你在一起嗎?」


    看來她們是在會合後,兩人一起下來傳出騷動聲的一樓。


    「你沒受傷吧?」


    「沒有問題。」


    我看向布倫希爾德。


    「你掌握到情況了吧?」


    「是啊。」


    布倫希爾德點點頭。


    「我要去我的房間拿武器。跟我來。」


    「了解。」


    「我明白了。」


    我們三人開始移動到我的房間。


    我一邊背對著布倫希爾德跑著,一邊悄悄地打開與匣之木連接的無線對講機。


    「匣之木,南宿舍的家夥收拾掉了。」


    『喔喔,還真快呢。』


    「其他區的狀況如何?」


    『跟剛才差不了多少。』


    簡單來說,就是情況絲毫沒有好轉嗎?


    「嘖!」


    我咂舌一聲,看向東邊方向。


    天華〈宙斯〉跟國崎〈阿波羅〉在做什麽?


    4


    東宿舍,天華房間。


    「您不采取行動嗎,宙斯大人?」


    「嗯?」


    聽到阿波羅這麽問,我微歪了歪頭。


    「我不行動喔~」


    「是這樣嗎?」


    「對啊~怎麽這麽問~?」


    「就如同雷火所說,隻要宙斯大人采取行動,就能確實地獲勝喔。」


    對於阿波羅的問題,我輕輕地笑了笑。


    「當然是能獲勝啦,但那樣也得暴露出我的身份啊。」


    「嗯,確實如此。」


    「對吧~要是被淚淚〈芙蕾雅〉等人知道,我不曉得會被怎麽樣呢。」


    而且,我也不想被那些人類知道。


    連聖餐管理機構至今都還沒捕捉到我的真麵目。


    我一直很謹慎地行動,避免身份曝光。


    哥哥也是,為了不讓我暴露在危險中,應該不會告訴那些家夥多餘的事情。


    「……但是,除了我跟雷火他們之外,剩下的敵人就隻有魁劄爾科亞特爾了。」


    「?」


    「隻要擊斃魁劄爾科亞特爾,之後就是讓雷火他們自殺,戰爭就會結束……宙斯大人應該已經沒必要隱藏身份了吧?」


    「……」


    他莫名地不肯罷休。


    我轉頭瞄了一下阿波羅的眼睛。


    「你覺得那個雷火同學真的會老實地自殺嗎?」


    「這……」


    阿波羅無言以對。


    「但是,那家夥的目的是他妹妹吧?既然宙斯大人答應要把妹妹還他──」


    「所以說~你覺得雷火同學會老實地相信那個約定嗎?」


    「那家夥的確是有別扭的地方……」


    「沒錯沒錯。就算我們說了實話,如果對方不願意相信,就沒有意義啦。」


    「或許是那樣沒錯。」


    「你明白就好。」


    我連連點頭。


    「阿波羅也是,隻要魁劄爾科亞特爾沒有搬出『regalia』,你也不用采取行動喔~在那之前,就跟我一起在這裏等著吧。」


    「……是。」


    阿波羅感覺有些不情不願地點頭。


    他的雙眼稍微看向走廊那邊。


    直到剛才為止,魁劄爾科亞特爾的冒牌貨都還在失控大鬧。


    現在已經什麽也聽不見了。


    無論是哀號還是四處逃竄的腳步聲,什麽都聽不見。


    如果是我或是阿波羅,應該能輕易擊斃區區的冒牌貨吧。


    但我們沒有那麽做。


    反正這裏大概不是敵人真正的目標。


    我非常清楚敵人很快就會離開。


    我隻是將這個房間異界化,等待敵人離去。


    雖然不曉得在這段期間死了多少人。


    阿波羅一直不滿地聽著那些哀號。


    是產生感情了嗎?


    唉,那是無所謂啦。


    「你放心吧,阿波羅。」


    為了讓他放心,我露出笑容。


    「就算我們沒有行動,雷火同學他們也會想辦法的。」


    「……」


    雖然阿波羅一臉不滿,但沒有再多說什麽。


    嗯,與其說是不滿,或許該說是不安嗎?


    但是不要緊。


    他一定會想辦法啦。


    對吧,哥哥?


    5


    南宿舍。


    我在餐廳與瑪麗亞她們會合後,迴到自己房間拿槍。


    「雷火!」


    我一迴到房間,姬子立刻撲到我身上。


    她的身體顫抖著,感到畏懼。


    「抱歉。你不要緊吧?」


    「嗯……」


    姬子輕點點頭,但她的手一直緊抓著我的衣擺不放。


    我暫且任由她去,同時開始準備槍與彈藥。


    「雷火……你又要去戰鬥了嗎?」


    「對。」


    這無從掩飾,因此我老實地告訴她事實。


    「……!」


    姬子瞪大眼睛,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她拉著我衣擺的手更加用力。


    「別走……!」


    「姬子……」


    「你別走……我不要……我不要啦……」


    姬子的表情中摻雜著恐懼。


    她說不定是迴想起失去姐姐時的事情。


    「……」


    我一邊撫摸姬子低著的頭,一邊看向瑪麗亞。


    她正確地理解我的想法,然後──


    「啊……」


    姬子的眼皮忽然闔上。


    我抱住她差點倒下的身體時,聽見她進入夢鄉的平靜唿吸聲。


    「謝謝你,瑪麗亞。」


    「不會。」


    用魔法讓姬子睡著的瑪麗亞微低下頭。


    那原本是


    用來安眠的簡易魔法,對人體也無害。


    「瑪麗亞,你用結界把姬子藏起來。」


    「我明白了。」


    瑪麗亞張開結界,圍住在床上睡覺的姬子。


    這麽一來,邪惡的東西應該就看不見她的身影。


    雖然不是特別強的結界,但冒牌魁劄爾科亞特爾是程度低劣的劣質品,應該沒辦法識破這個結界。


    「……抱歉。」


    我小聲地向睡著的姬子道歉,迴頭檢查裝備。


    「奉主之名,授予神罰者神仙雷火祝福。」


    此外還接受了瑪麗亞的「祝福」,終於準備齊全了。


    「淚淚,西區情況如何?」


    我朝無線對講機詢問淚淚。


    『我解決了一個,但這是什麽東西啊?好弱。』


    「那恐怕是冒牌貨。真身應該混在某處。」


    『那麽,接著要怎麽做呢?』


    淚淚征求下一個指示。


    『雷火同學。』


    這時,匣之木的通訊傳入另一邊的耳裏。


    「等我一下。」


    我叫淚淚待命。


    然後我用指尖敲了兩下連接匣之木對講機的麥克風。


    這是跟匣之木事先決定好的「現在無法迴答」的暗號。


    『魁劄爾科亞特爾又增加了。新出現十二個。』


    「……!」


    雖然是在預測範圍內,但數量果然增加了嗎?


    被迫采取接下來的對策,我咬牙切齒,但匣之木繼續說:


    『還有,他們雖然會襲擊人類,但感覺莫名地不帶殺意。』


    不帶殺意?


    但我剛才也親眼看見學生遭到襲擊……


    『跟報告的數量相比,死傷者的人數很少。還有,敵人的動作有一個方向性。』


    方向性?


    『看來他們似乎是在把人類趕到學園那邊。』


    將人類趕到學園?


    引起這場混亂也是為了這個?


    祂打算對聚集起來的學生們做什麽?


    雖然還不曉得這點……


    但這樣簡直就像在圍獵。


    若是如此……


    「布倫希爾德,捂住耳朵。」


    「咦?」


    布倫希爾德按照命令捂住耳朵。


    我背對她,連接與匣之木的通訊。


    「匣之木,你用警衛盡可能誘導學生到遠離學園的路線避難。」


    『隻要你不會期待有「盡可能」以上的成果就好。』


    「那樣就行了,我們也會前往學園。」


    我接著打開剛才要她待命的淚淚那邊的麥克風。


    「淚淚從西區前往北區,同時盡可能擊斃冒牌魁劄爾科亞特爾。」


    『要是正牌出現的話呢?』


    「到時就避免交戰。」


    魁劄爾科亞特爾擁有屠神的技能。


    連那個須佐之男也大意而落敗。


    單獨與祂戰鬥很危險。


    「最後到學園與我們會合,動作快。」


    『收到。』


    我切斷通訊,重新麵向瑪麗亞她們那邊。


    「我們要去學園。」


    「咦?你說什麽?」


    依然捂著耳朵的布倫希爾德反問。


    我解除對她的命令。


    「敵人正在一邊襲擊學生,一邊前往學園。我們也要前往學園迎戰,同時在途中盡可能地拯救學生。」


    「我知道了!」


    「雷火同學,我呢?」


    瑪麗亞這麽問。


    我已經接受了「祝福」。


    倘若是平常,應該會命令她在這邊待命。


    但是──


    「瑪麗亞也跟我一起來。」


    「好的。」


    或許是大概預料到了,瑪麗亞毫不迷惘地點頭。


    慌張起來的隻有布倫希爾德一個人。


    「喂,為什麽連她都要帶去?」


    「瑪麗亞是我的搭檔。歐西裏斯戰時我也帶她過去了吧。」


    「那次是因為情況緊急吧!沒有必要把一般人帶到接下來會變成修羅場的地方!她應該跟櫛鉈姬子一起留下來!」


    是這家夥的騎士道精神讓她這麽做的嗎?


    她堅決反對帶瑪麗亞到危險地區。


    不過──


    「請你閉上嘴。」


    「瑪麗亞?」


    「我是雷火前輩的搭檔,我有我的職責。」


    「……!」


    瑪麗亞的這番話讓布倫希爾德噤聲。


    我與瑪麗亞繼續說下去。


    「那個準備到什麽地步了?」


    「基礎術式已經架構完畢。」


    「要發動的話呢?」


    「……靠我一個人的力量,大概要花三十分鍾。」


    「非常好。」


    我點點頭。


    然後看向跟不上話題,一臉尷尬的布倫希爾德。


    「布倫希爾德,接下來你盡可能為了幫助一般學生而行動,現在讓我們見識一下你所謂的騎士道吧。」


    「喔……好!包在我身上!」


    被人依靠或許讓她感到很開心,布倫希爾德恢複成明朗的表情。


    這時,她有一瞬間露出疑惑的表情。


    「但是,這樣要由誰來擊斃魁劄爾科亞特爾?」


    「這還用說。」


    我一邊解除槍枝的安全裝置〈safety〉,一邊說:


    「魁劄爾科亞特爾由我來擊斃。」


    6


    外麵早已太陽西沉,進入夜晚時間了。


    我們在路上排除了兩個襲擊學生的冒牌魁劄爾科亞特爾。


    雖然我們拯救的學生疑惑地看著我們武裝的模樣,但我們也沒空詳細說明,因此我們告訴學生總之跟著警衛逃走就對了,繼續向前趕路。


    「不過,這下子神話代理戰爭也變得亂七八糟了!」


    「現在沒餘力去管那種事了!」


    我依然麵向前方,迴答布倫希爾德憤慨的聲音。


    然後,我們總算爬上了通往山丘上學園的坡道。


    「!」


    校門已經被某人打開了。


    說不定是逃到這邊的學生擅自打開的。


    這間學園的校舍在東西南北四個地方設有出入口。


    當然是為了讓各個學生宿舍的學生方便上學。


    從群聚在操場上的學生數量來看,似乎所有校門都有相當多學生進入。


    「魁劄爾科亞特爾不在……?」


    布倫希爾德看了操場後感到疑惑。


    的確,沒看到即使在遠處看也相當顯眼的那個異形身影。


    難道這裏不是祂的目的地嗎?


    「不對……!」


    不可能。


    假如那家夥是在等學生聚集到操場內的話!


    這種預感隨後成了現實。


    「呀啊啊!」


    「唔哇啊!」


    從操場各處傳出哀號。


    四處可見異形人影。


    是魁劄爾科亞特爾的冒牌貨們從各個方向同時進攻過來了。


    「唔!」


    我立刻環顧周圍。


    找到了!


    「布倫希爾德!右邊!」


    「嗯!」


    布倫希爾德立刻迴應我的聲音。


    她架起大劍,跳了起來。


    對準此刻正試圖殺害男學生的冒牌魁劄爾科亞特爾。


    「喝啊!」


    布倫希爾德揮落的諾頓克將敵人砍成兩半。


    「咦……啊……」


    在千鈞一發之際獲救的學生嚇得目瞪口呆。


    「神仙雷火!」


    布倫希爾德不在乎學生的視線,向我征求接下來的指示。


    「我們分頭減少數量!但你千萬別對擁有屠神技能的本尊動手!」


    「了解了!」


    布倫希爾德飛奔而出。


    我也架起槍,轉頭看向瑪麗亞。


    「瑪麗亞現在立刻進行準備!」


    「我明白了!」


    「……可以的話,我原本想讓布倫希爾德護衛你的。」


    「我不要緊。」


    瑪麗亞的迴答沒有一絲迷惘。


    就跟那一天點頭答應與我一同前進時一樣。


    「……!」


    別讓她的決心白費了。


    就算有所準備,讓魁劄爾科亞特爾自由行動的風險相當高。


    那家夥的行動顯然是將學生聚集到這個地方以便殺戮。


    雖然還無法徹底看出祂的目的是什麽……


    但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要上嘍!」


    「是!」


    我與瑪麗亞在這邊分別。


    我朝著混亂的群眾前進。


    瑪麗亞則前往發動那個術式的基點。


    『──唔嘻嘻嘻,事情愈來愈有趣啦!』


    巴羅爾雀躍不已。


    看到四處有人死亡的這個地方。


    打從心底嗤笑著。


    「你們這群神〈垃圾〉……!」


    我真的希望他們去死。


    無論是巴羅爾。


    還是魁劄爾科亞特爾。


    或是宙斯。


    以及芙蕾雅。


    無論是哪個家夥都一樣。


    去死吧。


    去死吧。


    去死吧。


    去死。去死。去死。


    「!」


    每當我在內心發出詛咒,子彈就逐一命中敵人。


    「咕啊啊!」


    聖選銀彈侵蝕不完全的不死者。


    冒牌魁劄爾科亞特爾破爛不堪地崩壞,結束生命。


    恢複成原本的屍體。


    恢複成原本遭到殺害的人類屍體。


    恢複成原本遭到利用的人類屍體。


    手臂、雙腳、頭部還有內在。


    都像人偶的線脫落一般,支離破碎。


    冒牌魁劄爾科亞特爾是將多具屍體組合起來的容器。


    一旦破壞,就變迴原本支離破碎的屍體。


    啊啊,混賬!


    他們打算羞辱人類到什麽地步才肯罷休!


    「化為塵土吧!」


    我睜大魔眼。


    捕捉到的敵人數量有十一個。


    我用死絕之魔眼一起殺掉。


    剛才那招應該滅掉了不少數量才對。


    「咕……!」


    但哀號仍不停止。


    四處有人死亡。


    「匣之木!敵人的數量還有多少?」


    『目前無法完全掌握,但還有很多敵人聚集在那邊喔。』


    「王八蛋!」


    有人。有人。有人。


    死去。死去。死去。


    『──不過,這些家夥為什麽淨殺人類?』


    巴羅爾的聲音在腦中響起。


    的確,聽祂這麽一說,感覺很不對勁。


    冒牌魁劄爾科亞特爾的設計明顯不是為了與神格適合者戰鬥。要與神格適合者戰鬥的話太無力了。


    實際上,他們也無視我和布倫希爾德。


    他們的目的是殺害人類?


    是為此被製造出來的?


    為什麽?


    疑問堆積如山。


    情況十萬火急。


    敵人不會給予思考的時間。


    就在這時──


    「黃金魔法〈gullveig tears〉。」


    「!」


    黃金劍雨將三個冒牌貨一起貫穿。


    「等很久了嗎~雷火?」


    「你很慢耶!」


    我用斥責迎接從空中飛過來的淚淚〈芙蕾雅〉。


    「啊,真過分~!那些家夥的數量比想象中還多喔。」


    「你擊斃了幾個?」


    「大概二十個?」


    冒牌魁劄爾科亞特爾的材料是人類的屍體。


    盡管數量龐大,能製造的數量也有限。


    不管再怎麽多,應該也不會超過一百個……


    「很好,照那樣子把他們統統擊斃。」


    「要用『regalia』嗎?」


    「不行,現在瑪麗亞正在校舍內準備術式。」


    要是她把校舍替換成英靈宮殿就傷腦筋了。


    「你從上空用黃金魔法應付。」


    「是~」


    淚淚用老鷹羽衣再度飛到上空。


    若是有她的機動力,殲滅冒牌貨的速度會大幅提升。


    稍微出現了一絲光明。


    這時,剛剛才分別的淚淚傳來通訊。


    『話說迴來,從空中看下去的話,大地〈下麵〉因鮮血而一片紅呢。那些家夥想做什麽呢?』


    「因鮮血而一片紅……?」


    感覺有哪裏不對勁。


    染紅大地的大量鮮血。


    遭到殺害的人類。


    遭到殺害……不對。


    是被獻上的人們。


    「……!」


    對了。


    說到底,我以前就歸納出那個推論。


    那家夥是瑪雅.阿茲特克神話的神。


    瑪雅.阿茲特克文明十分盛行活祭品儀式。


    那個儀式會在神殿的最上層進行。


    而學園蓋在島內最高的山丘上。


    魁劄爾科亞特爾該不會是把這個地方本身當成神殿吧!


    「聽好──」


    我想用無線對講機向淚淚與布倫希爾德發出指示。


    但是……


    轟──!


    那簡直就像在嘲笑我一般。


    那時機就像在挑釁我說:「你慢了一步呢。」


    一個巨大的鮮紅魔法陣刻畫在操場上。


    「!」


    那是鮮明強烈到讓人感到不吉利的血色。


    『這是什麽……』


    「怎麽了?」


    『不,範圍有點大過頭了吧……這規模可不是把整座島吞沒就能了事的喔。』


    「等等!範圍……難道是指這個魔法陣嗎?」


    而且居然不是把整座島吞沒就能了事的規模?


    「魁劄爾科亞特爾到底做了什麽!」


    我不禁咒罵。


    「淚淚!找出術者!那家夥就是本尊!」


    『了解!』


    「找到之後通知我跟布倫希爾德祂的位置!布倫希爾德也立刻行動!」


    『我知道了!』


    我怒吼著發出指示,同時我自己也尋找著本尊。


    但混亂的群眾形成一道牆,我沒辦法隨心所欲地尋找。


    這樣隻能等待淚淚的報告……


    「……唔……」


    明明被逼得走投無路,卻什麽也辦不到,我咬牙切齒。


    至少要擊斃冒牌魁劄爾科亞特爾,減少犧牲者。


    我隻能做到這些。


    「匣之木!那邊有什麽變化……」


    我聯絡監視島內的匣之木。


    那家夥就某種意義來說,也能掌握俯瞰的狀況。


    他說不定有發現到什麽。


    不過……


    『沙……沙……嘰……』


    從另一端迴應的是雜訊。


    『沙沙……雷火同……沙……』


    「匣之木?」


    電磁幹擾?


    竟然在這種時候……!


    我咂舌一聲。


    但是──我隨後被迫體認到那是我誤會了。


    『嘎哩!嘎哩!嘎哩!嘎哩!』


    「!」


    突如其來的異常聲響刺向耳膜。


    我連忙拿下耳機。


    我還來不及想是怎麽迴事。


    「好痛!」


    接著感受到的是刺向頸部的尖銳痛楚。


    我連忙把那個也拿掉。


    是用別針別在衣領內側的無線對講機麥克風。


    「……!」


    是麥克風的別針刺到頸部了嗎?


    不對,若是那樣,應該是用相當強的力量壓下去?


    不可能自然地演變成那種情況。


    既然如此,這就是個不自然的現象。


    原因是魁劄爾科亞特爾進行的大魔法?


    但這是怎麽迴事?


    那家夥做了什麽?


    這時,情況更加惡化了。


    「啊嘎!」


    「嘎唿……唔……!」


    周圍的人開始一齊倒下。


    「什!」


    我扶起就在身旁倒下的警衛。


    但是──


    「啊……嘎唿……唔唔──」


    那名警衛差點窒息了。


    因為被自己的領帶勒住頸部。


    「什!」


    我連忙硬扯斷領帶。


    「嘎啊……謝……謝謝……嘎嘎……!」


    警衛道謝到一半就抱住身體,痛苦不已。


    難道是衣服本身在勒住身體?


    那麽,其他倒下的人們也……


    「嘖!」


    我用槍彈招唿試圖殺害倒地者的冒牌魁劄爾科亞特爾。


    明明應該已經獻上了足以啟動大魔法的活祭品,但他們卻固執地企圖殺害人類。


    我阻止他們的行動。


    我一邊開槍一邊奔跑,並在腦袋裏整理情況。


    首先,為什麽我沒事?


    ──我的製服跟學園準備的東西有些不同。


    是教會模仿學園製服製作的聖衣。


    聖女的「祝福」容易滲透的聖衣與十字架是神罰者的基本裝備。


    因為接受了「祝福」,我的製服不會攻擊我。


    麥克風與耳機則是借來的東西,所以攻擊了我。


    若是如此,穿著同類型製服的瑪麗亞應該沒事。


    來到這裏前先設了結界保護的姬子應該也不要緊。


    那麽,布倫希爾德跟淚淚呢?


    我一邊戰鬥一邊留意周圍。


    站著的人也已經相當少了。


    我立刻確認到她們兩人平安無事。


    那麽接下來,她們為什麽沒事呢?


    她們當然沒有接受「祝福」。


    既然如此,為什麽?


    「……」


    我稍微思考後,立刻得出了答案。


    兩人穿的是騎士盔甲與老鷹羽衣。


    那些是眾神〈她們〉的所有物。


    如果是因為這樣,她們才沒事的話。


    關於這個現象,我心裏有個底。


    發出異常聲響的耳機。


    刺向頸部的麥克風別針。


    勒住人頸部的領帶。


    同樣勒緊身體的衣服。


    這些都是「人類的道具」。


    『──唔嘻嘻嘻,發生什麽事了?』


    「這是人平常使用的道具對人的叛亂。」


    那是消滅「樹人」們的一尊神〈人〉。


    瑪雅神話的庫庫爾坎的權能。


    與阿茲特克神話的魁劄爾科亞特爾被視為同一人的神。


    若是這樣,就算那家夥能使用那項權能,也沒什麽好不可思議的。


    而且……


    『──喔喔,是深夜的太陽嗎?』


    「……!」


    那家夥也是毀滅了第三太陽時代的魁劄爾科亞特爾。


    第三太陽時代是被魁劄爾科亞特爾帶來的火雨──太陽的業火燒燼大地而滅亡。


    原本不可能浮現在夜空中的太陽。


    那無庸置疑地正是魁劄爾科亞特爾的「regalia」。


    在那太陽底下。


    大魔法陣的中心。


    像被冒牌魁劄爾科亞特爾


    保護著一般,那家夥就在那裏。


    「魁劄爾科亞特爾……!」


    「……」


    正牌魁劄爾科亞特爾的外表很普通。


    看起來是個普通的警衛。


    不像其他冒牌貨一樣有變形的身軀。


    (祂用技能重新打造了自己的身體嗎?)


    『──喔,所以才會漏看了祂啊。』


    先入為主地認為敵人是異形。


    祂反過來利用這點,混在混亂的一般人裏頭嗎?


    盡管到目前為止,也曾猜錯過幾次事態發展。


    但沒想到……我竟然會被神〈垃圾〉欺騙。


    這種屈辱就快讓我的腦袋變得不對勁。


    「但是,你這蠢貨!」


    在名為群眾之牆的死角消失後,現在我已經能親眼徹底掌握敵人的身影。


    再加上魁劄爾科亞特爾的容器是屍體。


    不像鹿金淚淚〈芙蕾雅〉和艾蜜莉〈歐西裏斯〉那時一樣。


    沒有任何理由不想殲滅祂!


    「消失吧!」


    我睜開第四之魔眼。


    死絕。


    死亡吞沒成群敵人。


    就像之前的英靈們一樣,無論本尊或冒牌貨都一起吞沒,把那群魁劄爾科亞特爾歸為塵土。


    明明如此──


    「──!」


    有個不對勁的地方。


    我應該全部殺掉了才對。


    但疑似本尊的魁劄爾科亞特爾還站在那裏。


    不,如果要正確地形容看見的景象。


    是有個跟魁劄爾科亞特爾同樣形狀的塵土人偶站在那裏。


    『──那是啥啊?』


    巴羅爾也大吃一驚。


    這時一陣風吹來。


    擬造出人形的塵土吹飛。


    跟剛才不同形狀的魁劄爾科亞特爾從底下出現。


    『──這是怎麽一迴事?』


    (難道說……祂在屍體人偶〈容器〉上覆蓋了好幾層屍體人偶〈容器〉上嗎!)


    祂並非隻是用技能改造自己的外表。


    擁有造物主技能的祂,能夠賦予製造出來的人類短暫的生命。


    簡直就像俄羅斯娃娃一樣,那家夥在自己的容器上覆蓋好幾層擁有其他生命的容器,用來代替防護衣。


    魔眼最大的弱點是「看不見」。


    短暫的生命將魁劄爾科亞特爾的真正生命從魔眼的視野中遮蓋藏起。


    「……唔……」


    魔眼剩下一次。


    既然不曉得那家夥穿了幾層屍體人偶,把剩餘一次的魔眼用在死絕並非上策。


    (……仔細一想,那家夥確實有從遠方觀察我們的跡象。就算祂事先采取了魔眼的對策也不奇怪。)


    『──還真是個偏執狂啊。』


    (我有同感。)


    我咬著牙飛奔而出。


    不能讓那家夥使太陽墜落。


    為此不斷進攻,不給祂空檔使太陽墜落非常重要。


    「……」


    我一邊奔向魁劄爾科亞特爾,一邊側眼確認倒在地上的人們情況。


    製服沒有領帶的女學生不用擔心會窒息。


    大部分男學生也將手指插入領帶與頸部之間,勉強還能唿吸的樣子。


    警衛們也一樣。


    倒下的主要原因似乎是製服本身勒住身體的關係。


    雖然看起來沒有當場死亡的危險性。


    但時間一久,遲早會變成致命傷。


    而且如果相信淚淚所說的,這個大魔法的效果會是整座島嶼。


    不,或許連島嶼外麵都……!


    不在現場的人們恐怕也遭遇到同樣的情況。


    痛苦地趴倒在地上。


    被迫仰望不可能出現的夜之太陽。


    說不定在他們眼裏看來,就像世界末日來臨了一般。


    「……」


    我失去了無線對講機,已經無法與瑪麗亞聯絡。


    不知道跟她分別後經過了幾分鍾……


    至少我跟她設下的術式還沒有發動。


    但是,已經沒時間等待了。


    隻要沒有擊斃那個本尊,這個地獄就不會結束。


    「布倫希爾德!淚淚!你們到後方支援我!我要立刻殺掉敵人的本尊!」


    我一邊交換槍枝的彈匣一邊大喊。


    我用死絕之魔眼殲滅了冒牌魁劄爾科亞特爾們。


    剩下的隻有本尊一人。


    她們會直接遭受屠神技能的傷害,因此不得不讓她們到後方支援,但就算這樣,情況仍然是三對一。


    有勝算。


    我瞄準魁劄爾科亞特爾。


    想扣下扳機時。


    突然有剪刀飛了過來。


    「!」


    我甩頭閃避。


    剪刀的刀刃掠過我的頭發,刺向地麵。


    「這是……」


    就在我心想不妙的下個瞬間,又有新的攻擊飛來。


    直尺。


    原子筆。


    菜刀。


    鍋子。


    割草鐮刀。


    餐具。


    破掉的窗戶玻璃。


    諸如此類,多不勝數。


    無論哪個都是人類平常使用的道具。


    是從校舍飛過來的,還是從山丘下飛來的?


    來源是哪裏都無所謂。


    敵人的攻擊方法增加到數不清了。


    這是最應該警戒的事情。


    我正想喊出聲,讓布倫希爾德保護我的背後時──


    「……動手。」


    魁劄爾科亞特爾的嘴巴先動了起來。


    道具們服從那家夥的命令。


    然後──


    噗滋噗滋噗滋──沙!


    剪刀和原子筆接連刺向倒地的學生們。


    「什!」


    都這種時候了,還襲擊一般人?


    以為自己會遭到攻擊的我反應慢了一拍。


    「你們兩個去保護一般人!」


    我收迴後方支援的命令,給她們新的指示。


    「神仙雷火!」


    布倫希爾德的聲音傳來。


    那聲音在問「那你要怎麽辦?」。


    這還用說。


    什麽也沒有變。


    要阻止這場殺戮,除了擊斃魁劄爾科亞特爾以外別無他法!


    我再度飛奔而出。


    「……」


    對於再度奔跑起來的我,魁劄爾科亞特爾一言不發地在手邊創造出戈。


    那是……把特斯卡特利波卡從天之寶座刺落的戈嗎?


    沒關係。


    我一邊閃避飛來的磚塊一邊開槍射擊。


    魁劄爾科亞特爾用戈彈開子彈。


    「唔……咕啊啊!」


    祂突然讓身體變化成異形。


    『──祂似乎打算拿出真本事呢。』


    這表示祂擬態成普通人類時無法發揮全力嗎?


    很好!


    「嘎喝!」


    魁劄爾科亞特爾銳利的刺擊。


    「嘖!」


    製服的肩膀處被刺破了。


    我開槍。


    被躲開。


    被迴以刺擊。


    我用槍托卸開。


    「……!」


    這家夥……!


    盡管沒有雷昂那麽厲害,但也具備非比尋常的戰鬥技能。


    不,這並非技術。


    在本領方麵是雷昂稱王。


    在力量方麵是須佐之男稱王。


    根本不存在任何神能淩駕祂們兩尊〈人〉。


    說到底,瑪雅.阿茲特克的戰神是魁劄爾科亞特爾的敵對者──特斯卡特利波卡。


    這家夥與對方相反,身為文化神的一麵比較強烈。


    但是──


    「咕──!」


    這雙眼睛。


    在祂的每一個冒牌貨眼裏也寄宿著的灰暗影子。


    那股黑暗低喃著──


    低喃著這家夥深不見底的殺意。


    殺掉人類。


    殺掉人類。


    可以從眼眸中聽見那樣的尖叫。


    證據就是祂仍在持續襲擊一般學生。


    這家夥在某種意義上,也是把神話代理戰爭的勝利擺在後麵。


    殺戮的執著程度清楚地道出那可怕的憎恨。


    對於人類無止盡的殺意。


    把這家夥變成憤怒的狂神。


    「嘎啊啊!」


    「咕……!」


    我用交叉的雙槍擋住高高揮落的戈。


    激烈的力量推擠。


    雖然我已經解除所有肌力的限製器,但力量仍不相上下。


    這表示祂將複數屍體組合起來打造的容器,在物理上也很強大嗎……!


    「魁劄爾科亞特爾!你想做什麽?」


    我在刀刃交鋒的狀態下問。


    祂為何如此憎恨人類?


    是什麽讓這家夥瘋狂?


    我忍不住想要問。


    「你在十年前已經殺了那麽多人,還沒有殺夠嗎?」


    「你……」


    魁劄爾科亞特爾用灰暗的眼眸看向我。


    「你是人類……嗎?」


    「那又怎麽樣!」


    「……嘎啊啊啊!」


    「!」


    魁劄爾科亞特爾的力量增強了。


    對於擋下攻擊的我,祂咬牙切齒。


    「你們這些家夥……你們這些叛徒,居然還問我為什麽?」


    「什麽?」


    叛徒?


    「我原本想拯救你們──人類的……!」


    「──」


    這句話攻入我內心毫無防備的地方。


    ──魁劄爾科亞特爾。


    在神話中,這個神愛著人類。


    為了讓昔日滅亡的人類複活,祂前往冥界撿拾人骨。


    為了給予人類食物,祂在大地上奔波。


    還給予人類文化與學問。


    魁劄爾科亞特爾是如此盡心盡力地為人類付出。


    之後也作為水神和風神,給人們帶來豐收,守護著人們的生活。


    還有,魁劄爾科亞特爾也試圖讓人們停止原本盛行的活人獻祭。


    在瑪雅.阿茲特克文明中,活人獻祭是家常便飯。


    甚至會為了確保獻給神的活祭品而發動戰爭。


    許多人因戰爭而死亡。


    將俘虜當成活祭品獻上,又有鮮血流出。


    祂試圖阻止這些事。


    但是──


    「人們被特斯卡特利波卡的詭計與花言巧語蒙騙,輕蔑我,驅逐了我。」


    「這……」


    確實就如祂所說。


    魁劄爾科亞特爾中了仇敵特斯卡特利波卡的陷阱,被貶低名譽,最後遭到人類驅逐。


    「但是,那是特斯卡特利波卡的──」


    「都一樣!」


    「!」


    魁劄爾科亞特爾口沫橫飛地對試圖反駁的我大吼。


    祂用發狂的模樣瞪著我。


    「人類沒有相信我……!比起我,他們更相信特斯卡特利波卡……!」


    「……!」


    「是你們這些家夥!是人類!拋棄和平,選擇了流血!」


    「不對──」


    「沒有不對!因為──」


    魁劄爾科亞特爾充血的眼球瞪得老大。


    「──十年前殺掉『唯一神』的不就是人類嗎!」


    「什……!」


    我啞口無言。


    「唯一神」的死亡。


    十年前引發神話戰爭的原因。


    神話代理戰爭在這座島上進行的遠因。


    這一切的開端──


    是因為人類〈我們〉殺掉了「唯一神」……?


    「人類不屑一顧地甩開了我救援的手……!」


    魁劄爾科亞特爾的異形身體更加隆起。


    「親手殺掉了自己供奉的神……!」


    敵人的力量增強。


    「人類嫌棄和平,自己選擇了殺戮……!」


    敵人的詛咒侵蝕著我。


    「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們!」


    「!」


    我立刻踢向敵人的側腹,靠反作用力逃向旁邊。


    那家夥的戈跟丟了我,順勢摔落地麵,開了個大洞。


    「嘖!」


    為了不讓祂有空檔使太陽墜落,我隨即重新展開攻勢。


    「咕喔喔喔喔!」


    「咕!」


    但是,敵人的氣魄更加驚人,我無法徹底攻下。


    「……!」


    這時,我忽然注意到一點。


    天上的太陽正在變大。


    就像要覆蓋天空一般。


    然後,開始下起了火雨。


    「什!」


    那簡直就像重現神話。


    業火之雨企圖燒毀大地。


    那陣雨甚至降落到地平線的彼方。


    豈止這座島嶼,這說不定會降落到全世界……!


    『──唔嘻嘻嘻,這就是這家夥想做的事情嗎!』


    在眼前上演的毀滅光景讓魔神感到喜悅。


    「滅亡吧!滅亡吧!被我賦予給你們的文明與知識,自取滅亡吧!」


    魁劄爾科亞特爾這麽尖叫。


    祂的眼角浮現了淚水。


    那是悲哀的淚水。


    與憎恨一同流出的感情。


    因為祂為了人類傾注愛情。


    那份關愛卻遭到背叛。


    祂感到憤怒。


    祂感到怨恨。


    對象是所有人類。


    「祂的目的是對人類複仇嗎……!」


    我一邊戰鬥,同時感到理解。


    那家夥為什麽會做出這麽拐彎抹角的行動?


    歐西裏斯的神冥審判是為了在神話代理戰爭中獲勝的策略。


    但我一直覺得這家夥的這個舉動,雖然的確重現出了可怕的神話,卻有些偏離為了在神話代理戰爭中獲勝的目的。


    但是我錯了。


    祂並不是為了在神話代理戰爭中獲勝。


    祂的目的是對人類……複仇。


    『──明明隻要當上「唯一神」,就能輕易毀滅世界,但祂這麽想要自己親手殺掉人類嗎?』


    「……」


    這時,閃過我腦海中的是須佐之男的話。


    ──所謂的報仇,目的並非殺掉敵人。


    ──而是為了讓自己泄恨。


    ──正因如此,違背自己心意去挑戰毫無意義。


    魁劄爾科亞特爾也是這樣嗎……


    光是成為「唯一神」來毀滅人類,祂無法滿足嗎?


    不自己親手殺掉的話,就無法消氣嗎?


    無法泄恨嗎?


    祂到底有多麽……


    多麽憎恨人類?


    祂無法原諒人類到這種地步嗎?


    「嘎啊啊啊!」


    「!」


    魁劄爾科亞特爾揮戈攻擊。


    纏繞在戈上的殺意像是要削掉肉一般。


    受到那家夥的漆黑感情煽動,空中的太陽氣勢也逐漸增強。


    當那個變大到極限的時候,太陽會墜落,世界會劃上句點吧。


    「……」


    仔細一想,這還是第一次像這樣感受到神對我的憎恨情緒。


    神話戰爭之後,我一直憎恨著神。


    這是當然的。


    因為祂們害我被奪走了一切。


    但是眾神絲毫不把這種事放心上。


    祂們帶來的災禍無論何時都是偶然。


    歐西裏斯也是。


    芙蕾雅也是。


    神話戰爭也是。


    神話代理戰爭也是。


    一切都隻是偶然把人類卷進來罷了。


    對神而言,人類就跟小石頭一樣。


    因為碰巧在腳邊。


    因為碰巧在手邊。


    所以踢飛。


    或是扔出去。


    或是利用。


    或是玩弄。


    其中沒有明確的理由。


    並非因為是人類才殺害。


    並非因為是人類才利用。


    一切都是偶然。


    我們的待遇無論何時都跟小石頭一樣,遭到殺害或是死亡。


    所以說……


    像魁劄爾科亞特爾一樣──因為人類是人類,所以才憎恨人類,為了殺害人類而行動的神,我是頭一次看到。


    原來神也會憎恨人類。


    我第一次得知這一點。


    然後……


    這家夥的憎恨……沒有矛盾。


    祂怨恨人類是理所當然。


    人類遭到怨恨是必然。


    因為是人類先背叛了祂。


    「……」


    就算我是祂,也會跟祂一樣憤怒發狂,感到憎恨吧。


    我無法否定這點。


    因為我也是──為了複仇而站在這裏。


    「嘎!」


    「!」


    魁劄爾科亞特爾的身影像強風一樣忽然消失無蹤。


    是風的權能嗎?


    一瞬間消失到視野範圍外的敵人。


    從死角使出的必殺一擊。


    我用所有器官感受到這點。


    「……!」


    我在轉身的同時彈開從背後襲來的刺擊。


    從知覺外襲來的攻擊。


    在與神對抗時,這是一定要考慮到的東西。


    與速度超出常人規格的師傅一起鍛煉,讓我持續磨練對抗奇襲的方法。


    在此刻讓我存活下來的,是那些日子累積起來的力量。


    就在這時──


    巨大的白色魔法陣在操場上頭展開。


    「什……麽?」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魁劄爾科亞特爾發出驚愕的聲音。


    「瑪麗亞……趕上了嗎?」


    不,這原本是要靠四五名高等祭司一起啟動、維持的術式。


    但她隻憑一己之力完成。


    就算有借用學園地下的魔力,若是普通的聖職者連啟動都辦不到。


    但是她辦得到。


    不愧是我的搭檔。


    「喔喔喔!」


    「!」


    我發出咆哮,展開攻勢。


    到剛才為止,完全是我處於劣勢。


    但自從白色魔法陣展開後,無論力量或速度都開始能互相抗衡,甚至略勝一籌。


    「怎麽迴事……你這家夥做了什麽!」


    「我們教會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殺戮了眾神。」


    ──殺害異端。


    或是異端審問。


    把土著神視為惡魔。


    使其神格沒落。


    奉主之名加以殺害。


    這就是舊教會的曆史。


    將那些累積起來的曆史變換成術式的成果,就是這個結界術式。


    這是經過教會認可,用來毀滅神〈主〉以外的術式。


    倘若尊貴的神無法用人界技術殺掉,那就貶為異端,讓祂變化成魔。


    墮落成魔的神,會從受到崇拜敬畏的事物──


    轉變成被討伐殲滅的東西。


    「在這個結界裏頭,所有異端眾神會被視為惡魔。」


    惡魔會完全喪失對「神聖之物」的抵抗力。


    聖女的「祝福」也是「神聖之物」。


    神罰者擁有的聖選武器也一樣。


    換言之,在這個結界內部,我跟神的力量關係會逆轉。


    「你到剛才為止的主張我已經理解了,魁劄爾科亞特爾!」


    「……!」


    是人類最先背叛了魁劄爾科亞特爾。


    所以祂憎恨人類


    。


    怨恨人類。


    因為祂曾深愛著人類。


    因為遭到背叛讓祂十分哀傷。


    所以被複仇給吞沒。


    但是……!


    「就像你憎恨人類一樣,我也憎恨神〈你〉!」


    艾蜜莉至今仍未醒來。


    櫛鉈撫子遭到你殺害。


    櫛鉈姬子失去姐姐。


    須佐之男消失……


    今天也死了很多人。


    我不打算主張哪邊才是正確的。


    在這裏的隻有憎恨彼此的複仇者。


    需要的是互相廝殺。


    彼此互相否定。


    始終沒有結果的爭執。


    但這是必要的。


    為了活下去。


    為了守護。


    為了奪迴。


    你非常礙事。


    「嘎啊啊啊!」


    「!」


    魁劄爾科亞特爾的反擊讓我被彈飛了幾步。


    祂的眼眸炯炯發光。


    那雙眼睛在說──


    我很礙事。


    「──」


    「──」


    我跟魁劄爾科亞特爾都渾身是血。


    在這裏的隻有互相啃食彼此的野獸。


    絲毫不打算看看自己的傷口。


    隻是為了無法彼此退讓的心情。


    為了消除這份仇恨。


    我們會互相廝殺。


    直到沒命為止……!


    「神仙雷火!」


    這時,好像有人在叫我。


    7


    我──布倫希爾德在戰場上奔馳著。


    不,這裏究竟能否稱為戰場……


    在眼前展開的,隻是一場殺戮宴會。


    「可惡……!」


    我用諾頓克粉碎企圖殺害倒地者的菜刀。


    「芙蕾雅大人!」


    「來了,來了。」


    先由我用劍把兇器從人類周圍彈開,接著由芙蕾雅大人用黃金繭包住已經確保安全的人類。


    「這下是第幾個人來著~?」


    「我不曉得!」


    「我已經累了耶。」


    「去找下一個人吧!」


    「好好好。」


    我與芙蕾雅大人一起尋找下個還活著的人類。


    按照神仙雷火的命令繼續保護人類。


    不過,對手是獨立的兇器這點相當棘手。


    要用芙蕾雅大人的黃金魔法擊落的話,對象太渺小了。


    話雖如此,但用繭一起包住的話,人類會在裏麵遭到殺害。


    因此必須由我先彈飛兇器,確保安全後才能用繭包起來。


    以結果來說,隻能一個一個去做。


    過於樸實的作業。


    在拯救一個人的期間,有幾個人遭到了殺害……


    我不願去想象。


    「……?」


    我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總覺得……好痛。


    這是心痛嗎?


    居然在戰場上動輒感到悲傷。


    我從何時開始變得如此軟弱……


    還是說,這是夏洛特的感情?


    因為我跟她的靈魂混合起來了。


    都是因為那樣,才會像這樣……


    「……」


    不對,現在可沒空去管那種事。


    作為神仙雷火的劍,我必須完成主人的命令才行……


    「!」


    這時,神仙雷火的身影稍微映入視野一角。


    他渾身是血。


    「喔喔喔喔!」


    宛如野獸般的咆哮。


    因鮮血而染紅的眼光。


    不顧自己的鬥爭。


    那是……那眼神是──


    那眼神我也很熟悉。


    他也經常對我露出那憎恨的眼眸。


    「……神仙雷火!」


    「哎呀呀,情況好像變得很不得了呢~」


    芙蕾雅大人看到他們的戰鬥後,嫣然地露出微笑。


    「不錯呢,那樣的雷火也很性感,非常棒。」


    「現在不是說那種話的時候吧……!」


    我看到那樣的雷火,無法像芙蕾雅大人一樣保持冷靜。


    因為……你是不一樣的吧。


    你跟那種野獸不一樣。


    你的本質應該更加不同才對。


    「芙蕾雅大人!去替那家夥助陣吧!」


    「但是他『命令』我們去保護一般人不是嗎?」


    魔眼支配的強製力。


    隻要有這股強製力,我們就必須服從那家夥的命令。


    即使那家夥陷入危機也一樣。


    無論我有多想幫助那家夥也一樣。


    「……唔……」


    說到底,我去助陣有意義嗎?


    我想要成為那家夥的劍。


    我認為自己無法成為超越劍的存在。


    那家夥對夏洛特和瑪麗亞露出的表情,跟對我展露的表情相差太多了。


    至今為止我已經好幾次切身感受到。


    就憑我是無法獲準進入神仙雷火內心的。


    現在那家夥背負的是內心的問題。


    我無法守護那個。


    他不會……讓我守護。


    因為我隻是一把劍罷了。


    『──……德……小姐。』


    這時,從我體內傳來聲音。


    這……該不會是夏洛特?


    怎麽可能。


    在神格顯現的時候,人格會變朦朧。


    在那種狀態下要正常地保持意識,甚至向我搭話之類的,照理說是非比尋常的事情。


    但夏洛特的聲音漸漸變得清晰,話語也變得清楚起來。


    『──快……想……來……』


    (什麽,你打算告訴我什麽?)


    『──……試衣間。』


    (試衣間?)


    聽她這麽一說,我想起來的是恥辱的記憶。


    我代替夏洛特在試衣間被迫穿上內衣,最後甚至被神仙雷火看見完全裸露的下半身。


    是現在迴想起來也會臉紅的記憶。


    但是,讓我想起那種事情,夏洛特究竟想做什麽……


    「……!」


    對了,那時候。


    他命令我要服從天華她們,但我能夠反抗她們。


    對於魔眼的命令,被命令的一方也有解釋的空間。


    換言之,隻要跟被給予的命令沒有矛盾,我也具備某種程度的行動自由。


    夏洛特是要我想起這件事。


    這次,給予我的命令是「護衛一般人」。


    「……」


    換個想法吧。


    保護一般人──換句話說,就是阻止這種狀況。


    製造出這種狀況的是魁劄爾科亞特爾。


    擊斃那家夥就等於是保護一般人。


    也就是說,去幫助與魁劄爾科亞特爾戰鬥的神仙雷火。


    跟那家夥給予我的命令沒有矛盾。


    「──!」


    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腦海中喀嚓地解開了。


    『──請你……幫助他……』


    (夏洛特……!)


    你還願意對我這麽說嗎?


    要一度退縮的我。


    幫助那家夥。


    認為我也辦得到。


    明明其實是你比較想拯救神仙雷火的一切。


    『────』


    我聽不見聲音。


    但夏洛特的心情透過靈魂傳遞過來。


    「!」


    雙腳踏向前方。


    認知將我從魔眼的咒縛中解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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