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窗外的顏色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隻剩下了黑色,夜幕已經完全落下。


    等發現鍾表指針走動的速度比自己所想的要快的時候,正是開始看到工作有完成的眉目的時候。因為一直在集中精神默默動手做事,所以肩膀和後背有些疼,於是她靠在椅背上朝前伸出雙手,借此拉伸一下身體。


    正在這個時候,她看了一眼掛在教室前頭的黑板邊上的圓形時鍾,立刻吃了一驚。


    「誒,都這個時候了嗎!?真是頭疼了……」


    因為自己一直埋頭苦幹,所以都沒有發現時間飛逝啊。遙撐起身體,在椅子上輕輕扭了扭,再一次確認到的時間讓她眼睛都瞪圓了。


    差不多該暫告一段落迴家才行了,不然做晚飯的時間會被拖得很晚。


    雖然是這麽說,不過剩下的事情其實也就差那麽一口氣的功夫。雖然也有點想留到明天早上早點過來收個尾……。


    「如果隻是這些的話,再有一個鍾頭應該就能做完了。那還是做完再說吧!」


    畢竟信奉今日之事今日畢的主義。所以遙喝了一口放在旁邊的保溫瓶裏的綠茶,重整心態之後把下一份文件拉到麵前。


    就是在這個時候。


    「誒?」


    學生會室的們被拉開了。


    吃驚的遙扭過頭去,看到了一位熟悉的老師獨自走了進來。


    「啊,伊佐老師。不好意思,我留得有些晚了」


    現在距離正常的放學時間已經過了足足半個鍾。但是遙之所以還能不慌不忙地留下工作,也是因為伊佐替人管理了鑰匙,並說盡管一直做到完工也無所謂。


    「不會,這沒關係。話說迴來,你都做好了嗎?」


    伊佐一邊用比平時上課的時候要溫柔得多的語氣對遙說,一邊環視學生會室。


    他手上提著一個很大的包。估計是為了等遙完成工作之後立刻就能拎包迴家吧。


    「不好意思,我這裏還有一小會兒」


    這下實在是拖太晚了吧,遙一邊這樣想,一邊為了盡可能多做一些事地繼續伏案工作。


    「早見真了不起。居然一個人努力到這麽晚」


    「不會,太過獎了」


    被伊佐誇獎有種怪怪的感覺。於是遙曖昧地笑笑之後,繼續動筆。


    遙從文件中抽出必須的項目,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說起來啊老師,昨天您請假了來著,是身體不舒服嗎?」


    「啊,不是的」


    伊佐半笑著迴答她,像是在說你不講我都忘了。


    「要說身體的話,最近倒不如說是相當的好啊」


    那種像是扯著喉嚨發出的笑聲,讓遙不知怎麽的感受到了令人發抖的惡寒。


    然後很快。她就聽到了學生會室的門被反鎖的聲音。


    遙的停下了手中的作業,扭頭看去。


    「……老師?」


    伊佐就站在學生會室正中央。背朝反鎖的門,像是在眺望著遙那樣,一步步朝她走去。


    「你知道嗎……?這所學校裏,現在就隻有老師和『遙同學』兩個人哦」


    一直都板著一張乖僻的臉的伊佐,現在臉上卻在微微笑。下垂的眼瞼深處的無神眼睛亮著前所未有過的光芒。


    遙嘎地一聲拉走椅子站起身來。伊佐的樣子很怪,遙的本能感受到了危機,立刻衝向了教室後方的門。


    她拉了拉門,但是上了鎖的門完全拉不開。


    「騙人的吧,為什麽……」


    明明教室裏頭都沒有上鎖。她著急地又拉了門好幾次,然後發現了。鑰匙其實就插在外頭的鎖孔上。


    一聲鈍重的聲音,讓遙猛地迴頭。


    一看,伊佐在桌子上安放好了一部像是相機一樣的東西。


    伊佐的視線在這一瞬間從遙身上轉向了相機。下定決心隻能趁現在的遙朝著眼前的門衝去,但是很快就發現的伊佐張開雙臂攔住了她。


    「你要去哪裏呢,遙同學……?」


    「請讓開,老師!」


    遙用嚴肅的眼神看著用一股令人生厭的頓挫說話的伊佐,帶著哭腔地大喊。


    但是伊佐的笑意反而越來越深了。他又緊逼過去似地邁出了一步。而遙則跟著往後退一步。


    伊佐喘著粗氣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衣服上。像是嫌皺巴巴的襯衫很礙事似地粗暴脫了起來。


    那真是不堪入目的東西。遙發出了扯著嗓子一樣的尖叫聲,蜷縮身體的同時背過臉去。


    她聽到了解開皮帶的聲音。然後是拉開拉鏈的聲音,接著是褲子被丟到一邊去的聲音。


    「老師……求你住手……」


    遙渾身顫抖。遍布全身的恐懼讓她的腳不住發顫。逃不掉,也不知道該怎麽逃。


    「遙同學。你看看我」


    伊佐像是威脅她似地有力地這樣說。


    遙顫抖著,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來。


    「呀!」


    接著立刻發出了一聲尖叫,遙像是要擋住嘴巴似地用力捂住。


    脫下了衣服之後的伊佐那異樣的樣子就在眼前。粗粗的手臂和肌肉下垂的腿,盡管不算胖,但肚子也像中年男人那樣有些發福。露出了一節肚皮的他,身上穿著像是用黑色皮革製成的拘束用具那樣的衣服。


    手上還拿著估計是從那個包裏翻出來的,黑色的手把上垂下好幾根皮帶的鞭子。然後伊佐……直直遞給了遙。


    「來吧……來吧,遙同學,用這個抽我吧!」


    「……什麽?」


    「求你了,遙同學!不對,是遙大人!請您用這個來打我吧,然後痛罵我吧!我是豬啊!請您罵我是頭豬,是頭下賤的豬!啊啊,如果是您的話,無論對我做什麽我無所謂!!」


    太過突然的事情讓遙心中的恐懼一度消失。取而代之,席卷而來的是困惑與混亂。


    她的思考停滯了。──這人到底在說什麽呢。


    「豬……?」


    「沒錯!就是這樣!再多罵幾句!啊,不對,在那之前忘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他在啞然失聲的遙麵前,好不忙碌地又是懇求又是心花怒放,然後是很焦急的伊佐從放在腳邊的包裏找出了一樣黑色的東西。


    他雙手捧著,攤開給遙看。


    那是有著泳衣一樣的形狀,但卻有著以更為複雜地裸露出肌膚為目的淫靡設計。那是一身比伊佐穿在身上的東西更加凸顯出性方麵的嗜好的,專為女性而設的膠衣。


    察覺到這東西究竟是什麽的那一刻,遙的表情中沒有了困惑。也預料到了伊佐想要做的事情。


    然後伊佐做出了如她所料的懇求。


    「來吧,還請遙大人也穿上這個。這可是專門為了遙大人而準備的……來吧!」


    「不、不要!死都不要!」


    遙使勁搖頭,用渾身力氣表示抗拒。


    但是伊佐還是不管不顧地朝遙步步緊逼。


    那是相當惹人生厭的光景。令人作嘔。


    遙奮起毫無血色的身體再一次跑了起來。至少,她想要離伊佐遠一點。


    但是她的手臂卻被應該還沒靠這麽近的伊佐抓住了。


    「不要……」


    「穿上……給我穿!」


    「不要!」


    伊佐用力拉住了遙的手,讓她沒辦法揮開。那是十分嚇人的力氣。輕而易舉地就把遙的身體拉到了伊佐身邊。


    伊佐把遙壓到了桌子上。一把抓過雙手的手腕再壓到冷冰冰的桌麵上,接著一口氣從上衣胸口用蠻力撕開。


    「不要啊啊啊……!」


    布料撕裂的


    巨大聲音讓遙發出了更大的尖叫。


    伊佐把手上的白色碎布隨手一丟。


    遙淡粉色的文胸和潔白的肌膚從校服上斜著延伸的大大裂口裸露出來。伊佐手掌撫過她柔軟的腹部,露出了猥瑣的笑。


    「來吧……遙大人,來換衣服吧」


    伊佐的手滑過遙的肌膚,伸向裙子。


    遙拚命地在桌子上掙紮。厭惡感讓她的肌膚直起雞皮疙瘩。


    「不要啊……直君……直君……」


    遙拚命扭動顫抖的纖細身體,想要踢開伊佐。但是伊佐的身體夾在桌子之間紋絲不動,手指已經夠到了裙子的倒鉤上。


    「不要啊,直君救我!」


    「收到!!」


    在遙緊閉雙眼,用力叫喊的下一瞬間,學生會室的門被轟飛了。而一腳踹飛了門的人正是直人。他一腳踏在倒下的門上,順勢就往眼裏的伊佐臉上來了一拳。


    在揮動的時候,他的拳頭染上了一片鮮紅。紅彤彤的,被簡直像是從內側滲透出來的鮮紅浸染的拳頭徑直陷進了伊佐的鼻梁。


    摁著遙的伊佐的身體被輕而易舉地打飛,轉了一圈之後倒在地上。


    在此期間,直人把遙的身體從桌子上放了下來。


    「直……直君……?真的是……?」


    遙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她呆愣愣地看著直人,當場攤坐下去。


    直人輕輕把手放到了遙頭上。


    「剛才那個時機,是不是好得不行?」


    他露出了一如往常的笑臉。他的表情,還有撫摸著頭的手掌的觸感,讓遙溢出了斷線珍珠一樣的大顆淚珠。


    「直君……直君……嗚、嗚啊啊啊啊……」


    她像小孩子一樣放聲大叫,用輕輕捏在手裏的手一次次蹭過自己眼角,用力哽咽的遙嚎啕大哭。


    「沒事了。別哭了」


    當想要安慰她的直人彎下身後,遙就靠在他的脖子上哭得更兇了。


    直人撐住靠過來的體重,再一次輕輕把手放到了遙的頭上。直人已經有很久沒有看到遙這樣子哭出來了。


    遙平時不怎麽會哭。是個在悲傷的時候會說自己很難受,在孤單的時候也會說自己很寂寞的少女。所以相對的,她也經常在人麵前笑口常開。因為她想著,相比起哀歎悲傷的模樣,還是盡可能增加心平氣和的笑臉的時間更能讓自己和其他人幸福。


    直人根本算不清她的笑臉給自己帶來了多少安寧的迴憶。所以現在遙哭了,溺在語言無法描述的感情之中放聲大哭。


    冰冷的淚水的氣息浸透了直人的胸膛。


    「……抱歉。你稍微,睡一會兒吧」


    直人在緊靠在自己身上的遙耳邊輕聲這麽一說,然後把原先搭在青梅竹馬頭上的那隻手滑向她的脖子。然後指尖稍稍帶著訣竅一發勁。遙的身體就立刻變得綿軟無力,就這麽把身體交給了直人。


    直人抱起遙,抱到了學生會室的角落去,讓她在地上躺好。


    遙現在已經沒了意識,仿佛是哭累得睡過去了。直人脫下校服上衣,輕輕蓋在遙被撕破的校服身上。


    「你……」


    憤怒從丹田深處溢出,直人扭頭看向了在教室另一邊捂著臉掙紮的伊佐。


    真是一段叫人反胃的迴憶。直人俯視著這個流著鼻血發出不似話聲的呻吟的身穿膠衣的男人,帶著熊熊燃燒的激烈情緒咆哮道。


    「你打算趴多久啊,給我站起來。我會如你所願把你揍個鼻青臉腫的,放馬過來啊,你這個抖m混賬!!」


    2


    直撲麵門的直人的吼聲讓伊佐的身體猛地顫抖。


    他那倒下的身體以十分別扭的動作撐了起來。被鼻血弄髒的手無力下垂,伊佐就是以這樣一副極端彎腰駝背的姿勢,用虛無渾濁的眼睛看向直人。


    ──吱呀呀。


    直人聽到了那個聲音,頓時屏住了唿吸。


    這聲音毫無疑問是從伊佐身上發出的。他從沾滿了流出的鼻血的半張的嘴裏發出了堅硬而輕盈的,類似甲蟲蠢動的聲音。


    「說起來,他是斯比納的使徒來著……」


    直人厭惡地咒罵了一聲。因為之前滿腦子想的都是遙所以都把這件事給忘了,但既然如此的話,那一開始就毫不客氣地揍他一拳可真是太對了。


    直人盯著伊佐……不對,是盯著這個已經徹底淪為了斯比納使徒的男人,收迴半邊身子似地擺出了架勢。


    那引人生厭的聲音,還有扭曲的姿勢,加上虛無的雙眼。與這玩意兒對峙的直人,想起了前不久發生在無人街區時候的事情。那時候他的右臂被啃斷,人被埋在了瓦礫下頭。但這一次他可不能露出那樣的醜態了。


    (我得把她安安全全帶迴家才行……)


    否則的話是會被雪殺掉的。


    為了給自己打氣的直人隔著肩膀往後看——看向了遙無力躺在地上的身影。但是不知什麽時候,拉凱爾已經來到了她身邊。


    「拉凱爾!?」


    「居然拋下主人自己一個人瞎衝,真是傻瓜呢。不懂思考的單細胞生物。真叫人無語」


    跪在遙身邊彎下伸去查看她情況的拉凱爾探起頭來,用趾高氣昂的,但又有點鬧別扭似地語氣這樣說。


    「遙由我來照看。所以你就盡管用盡全力戰鬥吧」


    「你出場的時機也真是好極了啊……可算幫我忙了。就交給你了」


    半諷刺地這麽迴了她一句之後,直人再一次麵向伊佐。


    有拉凱爾陪著那就能安心了。有什麽萬一的話拉凱爾應該會直接拋棄直人,帶上遙逃走吧。哪怕在最糟糕的情況下,光是能確認到遙能平安無事就夠了。


    「哢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佐喉嚨發出了撕破空氣一樣的威嚇聲。產生出這種風壓的聲音帶著黏糊糊的叫人不舒服的臭味。


    那是非人類的怪物才能發出的聲音。自覺自己已經越過了分界線,站到了非日常的舞台上之後,直人心中的危機感和緊張感這兩根弦頓時繃死。


    「來吧!」


    麵對著不服輸地迴以一聲吼的直人,伊佐從後背伸出了什麽細長的東西發動了進攻。


    「唔哦……!」


    直人在千鈞一發直徑往旁邊一跳,躲開了從斜上方揮下,徑直將地板打穿的那東西。


    揮下的那東西打穿了教室的地板,還穿了過去。看清楚了那樣東西的直人,臉上變得十分嚴峻。


    那是一對蟲腿。十分類似獨角仙或者螳螂那類蟲子會長有的腿,但是卻被更加堅硬的皮膚包裹著,也更加粗壯,能看出這僅是為了殺死獵物而造就的。


    那兩條黑色的蟲腿,從伊佐的左右肩胛骨穿破肌肉和皮膚伸了出來。


    「可惡……」


    盡管心裏已經明白,但像這樣清清楚楚地展示出來的異形還是讓他脊背發涼。雖然自己可能是半吸血鬼或者不死之身,不過因為終究沒有變化得能看到這種玩意兒所以精神上還沒當一迴事。惡心的東西就是惡心,可怕東西依舊可怕。


    「你畏縮了。剛才的氣勢都到哪裏去了」


    直人聽著從身後傳來的拉凱爾那瞧不人的聲音,咋舌之後迴了她一句。


    「吵死了,無關人員請閉嘴!」


    但是這就像是挑釁的話,卻讓直人恢複了少許的冷靜。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直人調整了不順暢的唿吸,深吸一口氣往丹田用力。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佐發出人的喉嚨絕對發不出的咆哮聲,舉起插在地上的兩根異形腿。再一次,為了能在這一次貫穿直人而高高揮舞,同時自己也從地板上一躍而起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咕……」


    腳尖銳利的蟲腿這一迴是從兩邊包夾著刺穿他而揮了過來。


    這樣躲不開。直人用左右兩邊手當作盾牌擋住了兩頭的進攻。


    右臂沒問題,倒不如說是正如自己想象的那樣,十分理想地完美的擋住了蟲腿。依靠那股像是金屬護臂一樣的強韌,得以和尋常的人類無法招架的兇器分庭抗禮。


    但是另一邊的左手……就沒這麽樂觀了。


    「噫……唔、咕……」


    那裏傳來了簡直像是被金屬球棒用力毆打的衝擊。響起了叫人討厭的聲音,用來當做盾牌的直人小臂從正中開始朝詭異的方向扭曲。


    直人立刻揮開了被右臂招架的伊佐的腿,打向粉碎了左臂的另一條腿。手上傳來了堅硬的觸感,那種裏頭塞滿了什麽東西的堅硬觸感。


    鑽過被高高彈開的雙腿,直人逃走了。在這時候,他的眼睛看到了。


    眼睛睜得很大的伊佐頭上的數字減少了。從『674』變成了『672』。


    (減少了!這麽說的話……)


    給他造成傷害了。盡管隻是2這樣一個微乎其微的數值,但是通過單純的計算可以得出隻要揍上三四百迴就能讓它變成『0』。


    伊佐並非絕對打不倒。直人並非渺無希望


    直人繞到了伊佐右側,像是要保護折斷的手臂那樣靠了過去。


    「……哦?」


    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的直人俯視自己的左手。剛才那裏確實是已經斷掉了,但現在卻完全沒這麽迴事,可以很正常地活動。也不痛。


    「啊,對哦,這是痊愈了啊……!」


    在轉身的同時躲過了伊佐想要抓過來的人類手臂,立刻對著他的小腿就是一腳。盡管還想要再打上一拳,但像是要把直人挖穿而揮下的異形蟲腿將他的肩膀撕開,令他身體踉蹌了一大步。


    「……」


    紅色斑點飛濺在地上。但是捂住肩膀的直人手掌底下,那道傷口果然也在迅速愈合,消失。


    「哈……這是不是,還挺方便好使的?」


    直人一邊把粘在手上的血抹到褲子上,一邊揚了揚嘴角。


    但問題在於每一次都會疼得厲害。


    (既然是再生能力的話,那順帶把這種不需要的東西也略過該多好……)


    不過看來真不至於還有這樣的好事。


    伊佐背後的異形蟲腿在肆虐,接連往地上戳的同時追趕逃竄的直人。其中有一次直人沒能完全躲開,以至於皮膚和襯衫都被撕裂。炙熱和痛處在臉頰閃過,延伸至大腿,然後掠過側腹。


    盡管直人的動作已經相當靈敏,但在教室這樣有限的範圍內始終難以施展。而且課桌實在是太礙事了。


    「你這家夥……!」


    直人抬起了堵住自己去路的課桌,朝伊佐丟了過去。


    但卻被高高舉起的異形蟲腿擋開,朝另一個地方飛去,以砸碎了窗玻璃告終。


    緊接著又丟了一張椅子和一張桌子。盡管期盼著能有一樣能打中,不過也頂多是把天花板上的燈打碎,讓玻璃碎片落在他身上而已。


    「你就隻會逃嗎?真是無聊」


    大概是想要激勵一下直人的幹勁,拉凱爾又甩了這麽一句。


    「煩死了你!」


    盡管吼了她一句,不過直人自己也心知肚明。一味逃走的話隻怕沒完沒了,自已也不太願意讓拉凱爾過來幫這個忙。


    追趕著直人的攻擊把天花板撕裂,將牆壁粉碎,把桌椅都破壞得七零八落。而拉凱爾似乎張開了什麽看不見的防禦,讓遙得以免受餘波傷害。


    哪怕是撕破嘴也不能說讓她停下。


    大概是對追逐戰感到膩煩的伊佐忽然換了個角度。他那雙讓人懷疑不知道還對不對得上焦點的渾濁眼睛看向的,是拉凱爾和遙。


    拉凱爾輕輕吸了口氣,像是要保護遙似地挺身邁出一步。


    即便如此伊佐也還是不管不顧地,高高舉起兩條異形蟲腿,在尖厲長嘯的同時直衝過去。


    「開什麽玩笑!」


    慢了一拍的直人踏地猛跳過去。


    伊佐的蟲腿像是要把拉凱爾和遙一網打盡似地揮舞過去。


    直人勉強闖到了他麵前。


    「咕唔……」


    當做盾牌擋在胸前的雙臂被貫穿,那對黑而銳利的蟲腿甚至還在直人肚子上穿了一個洞。但腳尖隻是稍稍穿過後背而已,遙自不用說,甚至都還夠不到拉凱爾。


    「直人!」


    「我……沒、事……」


    直人一邊應一聲拉凱爾這高了一個調的驚叫,一邊在心裏暗喜。還真是聽到的不太常有的聲音啊。剛才拉凱爾那一喊好像是在純粹地擔心直人的身體。


    「你這家夥……不要、小看我了!」


    直人繃緊腹部擠出吼聲,用兩邊拳頭緊緊捏住了刺穿手臂的兩條蟲腿。然後使勁渾身力氣,將戳過來的黑色兇器推了迴去。


    頓時感受到了堅硬的東西從腹部抽出的觸感。緊接著直人高高舉起右臂,用由拉凱爾的血製成的那一隻手承受伊佐的重量,同時解放自己的左臂。


    傷口傳來了被燒灼一樣的疼痛。甚至讓他想哭了。


    但由不得他哭的冷酷現實,讓直人顧不上傷口會被撕得更大而用力揮開剩下的右手。以兇猛的力道將蟲腿甩開。


    這一瞬間,拉凱爾朝著徹底門戶大開的伊佐腹部釋放出了風的衝擊波。


    「唿咕唔唔唔!」


    伊佐發出了夾雜空氣顫動的呻吟聲,身體被擊退到了窗邊。


    直人確認了一下他頭上的數字。並沒有削減多少,還遠不算是致命打擊。


    但是卻爭取到時間了。在伊佐重整態勢的時候,承受了身體被貫穿的重傷的直人的身體已經不再流血,恢複了原狀。


    然後伊佐就嘎吱一扭脖子站了起來。


    直人一邊專心調整粗重的唿吸,一邊想要扼殺掉自己心中的焦躁。


    敵我相差太遠了。


    直人的身體盡管因為被拉凱爾進行了半吸血鬼化而得到了大幅上升。但體力不是無限的,而且也還會感覺到疼,也會害怕。


    不能這麽一味逃來逃去了。


    (不過不能逃的話,又要怎麽做。真的要揍他三百多拳?)


    那真是魯莽之極,真心會力竭而死。


    能夠好好承受伊佐攻擊的就隻有右手。右手可以承受的攻擊,換做直人其他身體部位肯定扛不住。


    在此之上,哪怕還有拉凱爾,那也不能讓她一邊保護遙一邊戰鬥。


    (保護……是嗎)


    他想起了克拉維斯。那個非比尋常的男人可以一邊保護著直人、拉凱爾還有遙,一邊和梵克漢還有雷利烏斯較量。


    明明要對付伊佐的四隻手都已經讓直人苦不堪言,而克拉維斯卻能在一瞬間切斷控製自己身體的無數隻手。


    那可謂美麗的鋒利斷麵閃過了直人腦海。說起來,直人的手臂也被克拉維斯切斷過,露出堪稱精彩的斷麵。


    「……」


    直人的表情忽然苦悶扭曲。


    可謂美麗的整齊斷麵。創造出那種斷麵的東西……想必相當鋒利吧。


    這樣的思考,把放逐到直人記憶深處的什麽東西拉了出來。


    那是連氣味都十足鮮明的血淋淋的記憶──。


    ──打濕腳邊的東西。


    落在視線前頭的東西。


    已經徹底沒了唿吸的那個東西盡管已經變成了黑色的團塊,但在變成這樣之前那可是直人的母親。


    而奪走了母親性命的東西……將她變成黑色物件的東西。


    是染著鮮紅的血,美麗得叫人寒毛直豎的……


    『刀刃』──。


    ──銳利的聲音破空而至。


    直人的反應變得遲鈍,伊佐趁機一口氣拉近距離,異形蟲腿卻的殺意高高揮起。


    直戳下來的動作相當快。估計是打算把皮膚肌肉一同連帶骨頭也刺穿吧。


    獵物已經被抓住了。閃出黑光的銳利蟲腿一擊幾乎就讓人對此堅信不疑……但是和蟲腿所有者的想法和拉凱爾的焦躁都相反的,是直人的肉體和骨頭並沒有被貫穿。


    發出的並不是鮮血飛濺的聲音,而是清脆的金屬碰撞聲。伊佐的異形蟲腿被什麽東西彈了迴去。


    這下就連拉凱爾都猛地倒吸一口涼氣。金色的眼睛驚訝地睜大,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起呢,或許就是一瞬間,又或者是在上一次眨眼的時候。


    站在眼前的人的模樣,讓拉凱爾說不出話來。


    站在眼前的人是直人。但他卻很不尋常,整個人變了個樣子。


    翹起的頭發變成了白色,眼梢上揚的眼睛紅彤彤。手上握著鮮紅、赤紅的刀刃。


    那個用鮮血凝固出來的不透明的鮮紅物體,化作銳利、詭譎的刀刃,給直人手上賦予了一把利刃。


    一柄血刃──。


    「咕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伊佐發出焦躁的聲音,再一次揮動異形黑色蟲腿。


    直人……那個白發赤瞳,身姿為之一變的直人用滿腔的敵意看著他的身影,握在手中的刀刃一閃而過。


    血紅色的斬擊既沉重又輕盈地描繪出美麗的弧線。劃破空間,帶著清脆的聲音將觸碰到的兩根異形蟲腿一並斬斷。


    鮮紅血沫在空中飛舞。


    「啊……」


    這一幕讓拉凱爾不由得歎了一聲——正是驚歎聲。


    睜得很大的眼睛裏,不知為什麽湧出了眼淚。一股陌生的感情填滿了胸腔,那是一種讓她覺得自己要被淹沒的……煎熬。


    盡管拉凱爾淚流滿麵,卻也還是注視著直人的身影。不願錯過眼前畫麵的任何一刻,入迷得連眼睛都忘了眨。


    「咕、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和斬擊的幹淨利索成對照的是伊佐發出了鈍重醜陋的嘯叫。從中段被斬斷的蟲腿在揮灑像是血液的墨綠色液體的同時,使勁亂抖。


    勢頭受挫的伊佐的身體朝後反仰。正在這時。


    「唔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咆哮的直人用力踏前。


    他手上已經沒握有血刃。發色瞳色也已經恢複了平常的樣子。


    往腳上、腹部、肩膀再到手臂發力,直人揮出了像是竭盡渾身氣魄的一拳。


    揮出的是右臂。在燈光被破壞了一部分而變得昏暗的教室裏,帶著低吼聲裂風猛擊的拳頭染上了鮮紅。


    直人將這一拳直直地重重地,落在了伊佐胸口。


    「咕唔……」


    陷進胸板的拳頭卷帶的衝擊估計已經穿透肌肉直達內髒了吧。


    伊佐在直人拳頭上一抖一抖地痙攣數次……然後直接雙膝跪地,倒在地上。


    3


    當狂暴的伊佐沉默下來之後,教室裏立刻變得鴉雀無聲。


    保持著衝拳姿勢一動不動的直人所能聽到的,隻有自己粗重的唿吸聲和躁動的心跳聲。


    事情發生得突然,所以理解沒能跟上。但是他在肩膀一上一下地唿吸的同時往下看去,也就看到了伊佐像是瀕死的魚那樣痙攣著倒在地上的樣子,這時候他才終於深深舒了口氣。


    「贏……了……」


    直人像是沒了力氣一樣,朝前擊出的手臂放了下來。然後往後退了幾步,腳上踉踉蹌蹌地讓他一屁股摔在地上。疲勞感十分強烈。這時候該說是倦怠感了吧,不對,無論怎麽形容都無所謂了。總之現在已經結束了,已經打贏了。


    仔細一看,伊佐都上還留有數字。『217』。他還活著,直人在用力喘氣之餘……同時也安心了。


    (太好了,還活著……雖然這數字很不妙……不過應該還不會死吧)


    伊佐這人讓直人火大,怎麽都喜歡不來。再加上遙和神奈的那些事,雖然可能是因為使徒化的影響,不過哪怕是這樣也難以饒恕。


    可哪怕是這樣,也總不能將他殺了。畢竟直人可不是本著想要殺了他泄憤的心態到這裏來的。


    但是。


    「……不殺了他嗎?」


    聲音從後方傳來,直人還沒能調整好唿吸,張著嘴大口喘氣,於是直接扯著脖子朝後看了過去。


    發問的人是拉凱爾。雖然語氣強硬,不過直人也隱約理解到她並不是在表示責怪。


    輕輕一笑之後,他聳著肩迴答。


    「為什麽啊。不是還有事要問這家夥嗎?」


    必須要打聽一下蒼和斯比納的消息。伊佐可是個相當重要的線索。


    但拉凱爾隻是一臉的難以釋然,從直人身邊走了過去。


    「難道說,你覺得他還有救?」


    「誒?這個,救不迴來了嗎?」


    這可真是沒想到啊。直人的笑臉立刻走樣了。


    「因為,和之前那家夥不一樣,這都還長著伊佐的臉啊,好像也沒有那個會從腦袋裏鑽出來的家夥……」


    說完這句話直人才猛然迴過神。無人街區的那個蟲男也是,當以為被放倒了之後,突然就有蟲子啃破腦袋飛出來。


    或許拉凱爾也想到了同一件事。於是他們兩人緊張得繃著臉互相看了看,然後同時朝伊佐轉過頭去。


    恰是在這時候,伊佐的身體像是等著這一刻似地劇烈顫抖。然後像個上了發條的人偶似地突然跳了起來。


    「危險!」


    還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直人強製自己站起身來,用力推了一把拉凱爾的後背。


    但也正是這時候,出現了預想不到的闖入者。


    帶著無數的幹巴巴的破裂聲──。


    與此同時,才從直人眼前站起來的伊佐身體痙攣似地了顫抖好幾次。他四肢上的肌肉和體液都在爆炸。


    「什……!」


    伊佐的身體這一迴甚至都沒發出嘯叫就再一次伏倒在地上。令人作嘔的蟲子體液汙染了教室地板。


    然後,全身用黑色裝備武裝到牙齒的大批人馬從剛才直人轟出來的入口蜂擁而來。簡直像是警察中的機動隊啊。人數大概有十個。各自手上都扛著實打實的槍械,幾人一組地迅速占據了教室的4個角落,並一同將槍口抬起。


    剛才的破裂聲其實是槍聲。


    紅色的鐳射光瞄準了下一個目標,紅色的小點點集中到了拉凱爾身上。


    倒吸一口氣的直人再一次把拉凱爾護在身後。於是那幾顆紅點就為尋找目標而迷茫了。


    其中,響起了一道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的嗓音。


    「啊啦~,真討厭,教室這不是被弄得一塌糊塗了~嘛」


    聽到這個聲音,直人一下就愣住了。但是仔細一想的話就沒什麽不自然的,雖然已經徹底忘了那人的存在,不過她倒也說過會監視自己。


    穿著開有高叉的緊身裙和高跟鞋走進玻璃碎片和桌子碎片散亂一地的學生會室,嘴上嘟囔著不合時宜的悠閑埋怨的人……。


    「唔唿,直人君。我來了哦」


    把輕輕握在一起的手貼在臉上,高高聳起肩膀,用一臉純真的表情看著直人的,正是禦劍機關的緋鏡貴彩。


    直人身後的拉凱爾一下子就繃緊了身體。


    「啊,這裏已經沒事了,能不能趕緊開始收拾現場


    ?」


    貴彩朝身邊蓄勢待發的黑衣人們擺了擺手,用和跟直人說話的時候截然不同的平淡語氣下達指示。


    假機動隊成員們立刻用訓練有素的動作將紅色瞄點從拉凱爾身上挪開,放下了槍口,再麻利地給走廊那頭的什麽人進行誘導。


    稍後出現的人並不是一身黑了,而是一身白——身著白衣白橡膠手套,白帽子白口罩的三個男人。還有感覺像是醫院裏會用到的擔架也被一同推了進來,白衣人們把伊佐的身體抬到了那上頭。


    「喂,等下啊,這家夥……!」


    他們默默進行的作業讓直人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焦躁,於是上前阻止。


    但是在那之前,貴彩像是要擋住他去路似地站了出來。


    「喂,讓開……」


    「剛才的那個,真是好厲害啊……」


    貴彩陶醉地用熱情洋溢的眼睛和嗓音打斷了語氣很衝的直人。


    她的眼角微微發紅,像是被刷了一層粉色,微張的嘴唇像是……像是在發出情色的邀請。


    然後還按耐不住似地顫抖著唿了口氣,貴彩伸出的手指劃上了直人的手臂。像是要和他十指交纏似地抓過右手手指,然後用力抱到胸前。讓直人的手陷進她豐滿的胸部,用柔軟的乳房一夾,隨後緊逼上來似地把身體靠向直人。


    「來,摸摸看吧。我的心跳得好快呢,能感受得到嗎?」


    感覺已經被一股男人身上不會有的彈力包圍的直人立刻想要把手抽迴來。但是貴彩卻緊拉著直人的手不放。


    正如貴彩所說,被壓上去的手可以感受到胸膛下傳來快得異常的心跳,很難說有多正常。而那興奮的高昂心跳還因直人手掌觸感跳得更快了。


    「啊啊……我已經、因為直人君的緣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了呢……」


    像是在催促似地媚聲媚氣地引誘別人的貴彩,把抱在胸前的直人的手慢慢往下拉。離開了乳房,來到胸口和肋骨之間的毫無防備的腹部,接著在那裏把直人的手翻轉過來,讓他的手指繼續往下。然後身體猛地一顫。


    「哈啊……來吧……用直人君的『bloodedge』把我切開吧……」


    「『bloodedge』?」


    陌生的字眼讓直人一臉複雜。


    「嗯,對啊……」


    貴彩半張開豐潤的嘴唇,喘著有些淩亂的唿吸,把直人的手引導到下腹部。


    直人見狀就用力把手抽了迴來,揮開貴彩的手。


    「啊唔,不行」


    但是又被她立刻抓了迴去。發出像是玩具被人搶走的鬧別扭的叫聲,緊緊抱緊在胸口。看來是不打算像上次那樣輕易鬆手了。


    「……放開」


    直人用惡狠狠地瞪著貴彩。


    貴彩則嘟著嘴似地笑了。


    「不喜歡被人看著嗎?我是無所謂的呢……你可真是害羞」


    「你在胡扯什麽啊,趕緊放開」


    討厭的感覺。這股相當討厭的感覺讓直人感覺鼻子都好像皺成一團了。


    就連他這樣的嚴肅表情都能讓貴彩臉頰緋紅,眨了眨眼後用帶著嬌媚的尖利視線看向直人。


    「我說……那個叫伊佐的男人,要不要救活他呢?」


    貴彩要誘惑他似輕聲呢喃,舔了舔塗著口紅的嘴唇,直人立刻用困惑和詫異的視線看了過去。而直人身後,迴到了遙那邊去的拉凱爾也一臉難以置信地注視著貴彩的動向。


    兩者的視線都落在了貴彩身上,然後她把厚實的嘴唇貼到了直人耳邊。


    「你想救活他對吧?如果是直人君這麽吩咐的話,那麽可以特別破例哦。反正現在侵蝕度也還在可以應對的水準,治療我也可以安排一下。……隻要是直人君想做的事情,無論什麽我都會照辦哦」


    「真……真的嗎?還能救活他?」


    「嗬嗬,很厲害對吧。這就是『組織的力量』。……和某個無能小姑娘簡直天差地別。能為你做的事情的規格截然不同。和吸血鬼在一起的話,也是很煩的吧」


    估計是故意說給拉凱爾聽的吧。盡管貴彩是在對直人輕聲細語,卻專門選擇了能讓拉凱爾也聽清楚的音量。


    拉凱爾看了一眼直人,像是要遮住表情似地低下頭去。盡管直人看不見,不過她正很不甘心地咬緊了薄薄的嘴唇。


    頗有深意地輕笑一聲,貴彩輕快地舉起手。以此為號,等待著指示的白衣人們就用擔架把伊佐迅速搬到了學生會室外頭。到底是為了什麽而將他帶走。直人不覺得隻是為了治療變成了斯比納使徒的他。


    「啊,對了對了。還有這個,也讓直人君看看吧」


    至今為止的淫靡的熱情稍微收斂了些,貴彩露出了少女一樣的表情後給一個一身黑的士兵下命令,讓他拿來了一個小平板。


    以熟練的手法稍稍對著屏幕一通操作之後,上頭顯示出了一個視頻文件,接著緊緊貼到直人身邊,讓他觀看那個視頻。


    上頭映出了一間熟悉的房間。然後那間房裏還有兩個熟悉的人,被機器錄下來的有些嘶啞的聲音正在叫喚。


    『來啊怎麽啦,說說你想我怎麽做啊!你這頭豬!』


    『是的!還、還請多打我幾下,神奈大人!』


    『下賤的豬不要說人話!豬就該像豬那樣叫!』


    『噗噫ー!噗噫、噗噫───!』


    『像你這樣肮髒的豬,必須要更加嚴格地管教。來,多給我叫幾聲!』


    『噗、噗噫!』


    在眼前展開的可謂是教科書級的sm場景。那個高揮鞭子發出高亢笑聲的黑發女王大人到底是誰,而那個被激烈鞭打還開心得渾身顫抖的趴在地上的男人又是誰。直人完全不願意去想。


    但唯獨能這麽說。


    (她可……真是個『女王』大人啊……)


    她揮動鞭子的身影是那麽的威風八麵,而且要說是被人強迫的話,看起來又似乎有些樂在其中。


    「還有很多其他的哦~。要看哪個呢?」


    從下往上看著直人的貴彩用甜膩的聲音這樣問。


    直人立刻往後退一步,然後扭過臉去。


    「算了」


    「是嘛?可惜了,明明還有更~加過激的東西呢」


    「……你全都看過了嗎」


    雖然不知道一共有多少,不過從貴彩這還挺覺得有趣的口吻來看,可以肯定不會隻剩下一部兩部了。


    然後是深深為伊佐的興趣感到無語至極。


    把屏幕對準了直人之後,貴彩在平板的那頭惡作劇似地眨了眨眼。


    「那麽,這些錄像就由禦劍機關保存啦」


    「保存?不是銷毀嗎」


    直人一下子就皺緊了眉毛。他理所當然地以為這種東西是會被銷毀的。


    但是貴彩卻搖了搖頭,讓綁起來的頭發也跟著左右搖擺。


    「這是萬一時候的保險呢。雖然霧島神奈應該不至於主動交代出來,不過萬一要是讓她父母鬧起來的話那可真是麻煩呢」


    她說這話的語氣聽起來簡直像是為了直人好。


    換言之,就是把這些視頻當作把柄,如果不想被公開的話就不要節外生枝的威脅材料。


    畢竟是貴彩,別說對霧島神奈了,估計連她的親人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物有著什麽樣的傾向都調查清楚了吧。這麽一想的話,禦劍機關和這個叫貴彩的女人真是可怕極了。


    「……說起來,霧島學姐怎麽了?」


    直人像是死心般地問貴彩。


    他把哭個沒完的她一個人留在了伊佐公寓門前就走了。但是他確信貴彩肯定不會疏忽這樣的『挽救』。


    「當然是由禦劍機關保護起來了。啊,這間教室到了明天當然也會恢複原樣的所以放心吧」


    微微一笑的貴彩把平板還給了身邊的黑衣士兵。


    用餘光看到了這一幕之後,直人環視這一帶。他還有一件掛心的事。


    「他們沒來啊」


    「他們是誰?」


    「梵克漢和雷利烏斯」


    如果是擁有非比尋常的戰鬥能力的他們兩個的話,估計幾秒鍾就能把伊佐這樣的貨色打趴在地吧。如此一想,直人就痛感自己的弱小。


    看著悄悄在拳頭裏捏碎了自身的無力感的直人,貴彩有些逗趣似地聳聳肩說。


    「如果克拉維斯=阿爾卡特現身的話那我當然會光速叫他們過來,不過對付這麽個小角色的話叫他們出手隻是浪費經費而已。畢竟他們身價可不低」


    (……很費錢的嗎)


    不曾想居然還會冒出不合時宜的金錢問題,直人不由得苦笑兩聲。他可不知道『不死者殺手』居然還是一種買賣,估計跟傭兵差不多吧。而一想象那個怪物二人組計較起什麽年收入和獎金雲雲的,還真是挺搞笑。


    但是直人的苦笑又變成了歎氣,接著肩膀深深垂下。因為他感覺真的是一切都在貴彩的掌握之中。


    有種被玩弄於鼓掌的感覺。不過這也奈何不得,畢竟他也沒別的勢力可以依靠了。


    「多謝你的各種幫助。……那麽,條件是什麽?」


    「條件?」


    看到一頭霧水地瞪圓了眼睛的貴彩,直人有些生氣地看著她說。


    「在這種時候,不是差不多要提出什麽『交易條件』了嗎」


    對伊佐進行治療,收掉神奈的視頻,不光保護了神奈本人,還連被破壞的教室都幫忙修好。很難想象這一切都僅僅是出自善意。


    但是貴彩卻像是聽到了想都沒想過的事情似地笑噴了。在用手捂著嘴角笑了一陣之後,又把那隻手貼到了直人臉頰上。


    「真是的,直人君你真搞笑。我不說過了嗎?為了直人君的話,我什麽都願意做。如假包換的,什麽都願意哦。哪怕是馬上在這裏將我的一切都獻給你也無所謂」


    跟直人說話的貴彩的話語又一次慢慢蒙上熱氣。


    貴彩輕輕伸手掛在直人脖子上,像是要從腳跟把整個人貼上去似地抱住直人。她微笑著,甜美地在直人耳邊說。


    「不過,如果這樣能符合直人君的喜好的話,那這次的事情就當作是『欠個人情』吧。如果想要還的話,我想想看……那就變得更加更加強,強到能讓我渾身都發抖吧」


    變強到底意味著什麽呢。貴彩沒有說明白,隻是一下就離開了直人身邊,好似至今為止的粘上去就不放的做派都是騙人的一樣。


    貴彩像是在彰顯自己身段似地扭過身體,向直人露出天真少女的笑臉。


    這一張笑讓直人不知怎麽的感受到了惡寒。那是一張對直人堅信不疑的表情。而直人無法理解她這樣的表情由何而來。


    (我和她才見了兩次麵啊……?)


    哪怕直人閱曆比她要淺,但也不免心想這不是對才見兩次麵的人的表情。


    「那麽的話,這個男人就交給我了。如果弄明白了什麽我會聯係你的。……雖然哪怕沒弄明白什麽,我可能也會聯係你」


    喜形於色的貴彩朝他輕輕揮手。然後帶著還留在教室裏的黑衣士兵們離開了教室——正在這時。


    「直人!」


    才聽到拉凱爾發出了讓人警戒的叫聲,走廊上的玻璃就接連傳來了碎裂的聲音。碎掉的都是燈,整條走廊眨眼間就被關在了一片漆黑之中。


    「怎麽了!?」


    此時可以從走廊前頭聽到黑衣人們的叫嚷聲。如果這不是禦劍機關幹的好事……。


    直人連忙衝到了走廊上。


    淡淡的月光從走廊上的小窗裏照進來。在這片不太可靠的微亮之中,好幾個士兵都在查找敵人而挪動槍口,時左時右。而他們的背後……沉甸甸的黑暗膨脹了起來。


    「喂,危險啊!」


    直人的大聲喊叫並沒有任何意義。膨脹的黑暗帶著一股像是拖動沉重沙袋的聲音,眨眼間就把禦劍機關的士兵們吞了進去。


    隨著含糊不清的尖叫和徒勞的一聲槍響,而那片黑暗甚至連尖叫聲都吞了進去。膨脹到天花板上,堵塞了整條走廊的那團黑暗深處,可以聽見嘎吱作響的咀嚼聲。


    (這是……在吃人……?)


    忽然這麽想的直人立刻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


    最後,黑暗像是被吸幹似地變小,消失。


    剛才的男人們一個都找不到了。


    相對的,是站著另一個男人。


    之所以沒辦法把他看清楚,是因為月光的亮度不夠。站在那裏的男人屏息看著追在直人身後來到走廊上的拉凱爾。


    看到拉凱爾之後,男人笑了。大大咧開嘴角,像是要唱歌劇似的用誇張的動作大大攤開細長的雙臂。


    「啊……正如我所想,真是太美了。果然還是月光才適合您。本來的話我想要在更加神聖的滿月之下和您見麵……您能感受到我為您的體香,還有炫目的身姿而感動到顫抖嗎?啊啊,我究竟期盼的這一天多久了。能進入您的眼簾真是光榮備至……『拉凱爾=阿爾卡特』」


    男人的聲音帶著豐富的抑揚頓挫,說起話來簡直像是在唱歌,即便看不見位於夜影之中的表情,但還是能感受到他正為一股抑製不住的興奮而顫抖。


    男人往纖長的身體往胸口裏吸了飽飽的一口氣。像是要把充盈在這裏的拉凱爾的氣息一點不剩地受到肺裏。然後。


    「遵照您的邀請,此番前來覲見。鄙人正是『斯比納=斯佩裏奧爾』」


    將攤開的雙手捂在胸前,斯比納=斯佩裏奧爾向拉凱爾深深行禮。


    4


    一個瘮人的男人。


    盡管昏暗但亮光始終是亮光。在皎白月光的映照下,新川濱第一高校的走廊上四處都落有影子。但是比這些陰影更幽暗的東西,正在他身邊。


    身材頎長而體幹瘦削。細細的手腳看起來像是伸長的影子,甚至讓人懷疑他真身是不是真在那裏。灰色的頭發被仔細往腦後梳去,哪怕在昏暗的走廊上都能看出穿在身上的黑色衣服有著高檔品的質感。


    「那就是……斯比納=斯佩裏奧爾……」


    直人擠出了這麽一句話。


    在他身邊的拉凱爾慎重地吸了口氣。像是為了讓自己奮起似地把小小的手捏成拳頭,像是在展示沒什麽好怕的態度似地,毅然決然地看向斯比納。


    身處這道視線下的斯比納用緩慢的動作緩釋周圍,然後扭頭問。


    「那麽……請問黑鐵直人在哪裏?」


    斯比納用太過畢恭畢敬的,像是在詢問公主一樣的語氣提問。尖細的視線看著拉凱爾。蒼白的臉上紋著幾乎占據了半邊臉的奇怪圖案的刺青。


    拉凱爾輕輕動動下巴指了指身邊的直人。


    「就是他」


    「……什麽?」


    頓了頓之後的斯比納很困惑似地又問了一次。


    用呈銳角的下顎毫不迷茫地,還用眯著細細的眼睛,十分困惑地又問了一次。


    「拉凱爾=阿爾卡特。十分抱歉,但是黑鐵直人在哪裏?」


    他連連點著直人的名字,卻一眼都沒有往直人身上看。別說是把『黑鐵直人』排除在外了,他這樣子看起來甚至是壓根都沒注意到。


    (為什麽會提到我啊……?)


    直人應該和斯比納沒有直接關係才對。斯比納在追蹤拉凱爾,而拉凱爾也在找斯比納。兩者的關係圖應該是


    這麽迴事。在直人為不曾預想到的拉凱爾和斯比納的對話感到困惑的時候,拉凱爾一把拉過了直人的手。


    「他就是黑鐵直人」


    才這麽宣告的下一瞬間。


    直人的身體就被什麽沉重的東西撞飛,直接被打到了走廊的牆上。


    「唔嘎……」


    完全理解不來這是個什麽狀況。太過突然的衝擊讓直人沒能用妥當的姿勢落地,後腦勺直接摔在了窗框上。一下子就用後背感受到了牆和骨頭都裂開了。


    視野餘光處有火花閃爍。一瞬間險些徹底變得一片漆黑的視野盡管模糊但也好歹被拉了迴來,直人在視線前頭所見的斯比納的表情驚得大氣不敢喘。


    「……還請不好隨意觸碰我的拉凱爾=阿爾卡特……賤種」


    死死遏製下來的嗓音裏蘊含著非比尋常的憤怒。瞪著直人的眼睛睜得很大,完全不覺得還有理性可言的殺氣毫不留情地撲麵而來。


    「啊啊,真是可憎……。像你這樣的螻蟻膽敢觸碰拉凱爾=阿爾卡特真是罪該萬死。不過是收拾掉了一個使徒而已,不要得意忘形了,螻蟻……!」


    像是拖著影子似的斯比納往前大大踏出一步。


    「難以忍受。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的拉凱爾=阿爾卡特居然被你這樣的螻蟻的唿吸玷汙。在那之前,必須要盡快把你捏碎……」


    在斯比納一通咒罵的同時,走廊上還響起了響亮的聲音。他叫人不安地高舉沒有平衡可言的細長手臂。與之唿應的,是一片黑暗從斯比納身後隆起。


    就是剛才吃掉了士兵們的那個黑暗。


    糟糕。直人踩在地板上想要起身,但是身體沒辦法如意活動。說真的,身體已經到極限了。想要撐起身來的手在地板上無力地顫抖。


    「直人,你快逃吧!」


    拉凱爾尖細的聲音傳了過來。她這句話似乎更加招惹了斯比納的憤怒,黑暗膨脹的勢頭進一步加速,正滑過走廊朝直人襲來。


    但是那黑暗卻隨著一陣破空聲,被飛過去的什麽東西切碎而如霧消散。


    隻見貴彩慢悠悠地,擋在了直人和斯比納之間。


    「還真是肆意妄為呢。倒是你這個『魔術師』不要太自以為是了。信不信我把你給『解刨』了?」


    然後露出了桀驁不馴的笑。


    盡管直人的眼睛看不清到底是什麽東西切碎了那片黑暗。不過明顯不是剛才把伊佐無力化的槍械。而是更加不可思議的東西……是drive。


    或許是因為被人攪了興致吧,斯比納把激憤收迴到了眼睛裏,目不轉睛地看著新出現的礙事者。然後像是覺得很無聊似地,用細長的手指撓了撓臉上的刺青。


    「這drive……禦劍機關的貴彩嗎」


    淡淡的這麽一說,斯比納就閉著眼笑了。聽起來像是嘲笑。


    「……區區『mosaic』有什麽好囂張的」


    這像是自言自語的一句話讓貴彩臉色大變。瞬間掩蓋住表情的是殺意。


    膨脹得幾近爆炸的殺意變成了無數的破空聲直逼斯比納。


    但斯比納隻是輕輕用皮鞋踢了一腳地板,就從腳邊召喚出了黑暗。然後像是在上演著水氣球破裂特寫的倒放一樣,黑暗現出球形,將斯比納包裹在內。在那片黑暗的阻擋下,貴彩釋放的什麽東西消失不見了。


    接著黑暗像是轉身似地又在走廊上留下了斯比納。臉上紋有刺青的瘮人男人以和被黑暗包裹之前一模一樣的姿勢站在那裏。


    但是看來攻擊並沒有被徹底防下,他的右肩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定睛看那道傷口的話,可以看到正有無數的蛆一樣的蟲子正發出吃肉一樣的聲音修複他被割傷的身體。


    貴彩露出前所未有的帶有攻擊性的犀利目光擺出嚴肅的表情,擺架勢似地張開雙臂。


    「現在就立刻『殲滅』你……」


    「哎呀呀……看來你誤會了什麽呢……。不知自己斤兩幾何的傀儡真是可悲」


    或許是壓根就沒想要認認真真和她較量吧,斯比納用悠然地動作撫平了一縷亂掉的頭發。


    但是他腳邊上還匍匐有那一片黑暗。盡管這個對手不足為懼,但也沒有放過的理由。影子像是服從主人的意誌似地,在斯比納腳邊顫動。


    這時──。


    「等一下」


    毫不動搖的拉凱爾的聲凜然迴響。裏頭有著令人無法忽視,也不容忽視的力量。那不是魔法也不是drive,更不是拉凱爾擁有的『真紅之魔眼vered』,那是她身為拉凱爾=阿爾卡特的嗓音。


    「現在還請退下,斯比納=斯佩裏奧爾。你我交戰的時候……還不是現在」


    有力地,帶有預言一般的分量,拉凱爾對斯比納這樣說。


    正因為她強硬地又帶著令人無法違抗的壓力闖去其中,貴彩才會尖聲說。


    「不要妨礙我……小姑娘」


    這句話裏沒有往常那種蠱惑別人的餘裕。唯有另人聯想到金屬的如冰冷刃口一樣的嗓音和眼神,直人做夢都想象不出貴彩還有這樣一麵。


    但相對於敵意已經提煉到了像是會隨時發動攻擊的貴彩,斯比納像是聽了拉凱爾的這麽一句話就立刻忘記了她的存在。


    那片黑暗一下子就從他腳邊退去,本人估計是想要微微一笑的吧,但卻露出了讓人寒毛直豎的不祥笑臉。


    「明白了,拉凱爾=阿爾卡特。本來我今晚就隻是打算前來問候一聲而已」


    這麽一說,便又一次恭敬行禮。盡管彎腰低頭,但斯比納的臉還是半仰著看著拉凱爾。


    他的視線簡直像是蜘蛛絲。帶有粘性的絲線盡管在把獵物當做獵物去審視的同時,卻也像是在對那雙美麗的翅膀致敬似地不至於捆綁地過於痛苦。


    他的眼睛笑了笑。


    「在下次見麵的時候,還請把真正的『黑鐵直人』帶過來。想必這次是在試探我吧……不過如果真是那麽一個螻蟻的話,即便是我也是覺得失望的」


    用像是在念舞台劇的台詞似地這麽宣告之後,斯比納保持著那個行禮的姿勢再一次發出拖動沙包似的聲音沉到了自己的影子裏。然後連氣息也跟著消失了。


    學校再一次,重新迴到了安靜之中。


    走廊上被粉碎的棒狀照明燈管的碎片,一直朝裏頭延伸。


    白天幾乎遮蔽整片天空的雲,似乎也被風吹走了相當一部分。比剛才要明亮的月光照了進來。


    沐浴在潔白月光下,貴彩低著頭,看都不看直人地開口說。


    「……對不起了,直人君。我先迴去了……」


    那是很微弱的嗓音。貴彩雙手捏緊拳頭,像是在強忍眼淚似地輕輕發抖,好似要逃避什麽東西似地快步從直人麵前離開。


    直人愣愣地目送這樣的她離開。


    或許是看走眼了吧。盡管那可能隻是把玻璃碎片或者月光給錯看了……不過稍稍窺見的貴彩的臉頰,似乎真的被淚水打濕了。


    禦劍機關的人也都跟著貴彩離開。盡管周圍被破壞得一片狼藉,不過估計真的會在明天上課之前給恢複原樣吧。好比前幾天拉凱爾和蟲男肆虐過的住宅街隻過了一夜就被修複一樣。


    身邊傳來了一聲清脆的玻璃碎裂聲。


    直人抬起頭,眼前就是拉凱爾。


    「丟人」


    拉凱爾邊無語地這樣說,邊向直人伸出手去。那隻和月光相似的白皙小手,手的那邊確實是擁有月光色皮膚的拉凱爾的臉蛋,一直以來她都隻是一副高傲的表情,而這時候她的嘴角卻流露出了些微的笑意。


    (啊……原來、她也是會笑的啊)


    說起來,還從沒見過她笑來著。直人在這樣想的同時,像是被吸引過去似地把自己的手疊上了拉凱爾的手。


    斯比納說過,月光才更適合拉凱爾。盡管和那個家夥抱有同樣的意見真是一萬個不願意,不過對於這點也隻能讚成。


    沐浴在月光下,伸出手來的拉凱爾太美了。金色的頭發在月光的照映下閃耀出幻想般的光芒。比秀發還要深的金色眼睛宛如世上最美的寶石。


    「……你在做什麽?」


    看到拉著手而不起身的直人,拉凱爾收迴了笑意,覺得怪異似地皺了皺眉。直人也猛地迴過神來,剛才可真是徹底看入迷了。


    「抱、抱歉。在別人來之前趕緊帶遙迴去吧」


    連忙給自己打圓場的直人拉著拉凱爾的手站起身來,然後迴到學生會室把遙和蓋在她身上的校服上衣都帶走了。


    伊佐和斯比納,被這兩個怪物襲擊之後,校服已經徹底稀爛了。襯衫和褲子也不能穿了,明明都是剛買迴來不久的啊。


    (校服……意外的貴啊)


    如果衣服也能跟身體一樣迴複原樣的話,那該多方便。直人一邊想著這種異想天開的事情,一邊背過還沒有醒來的遙。那件幸免於難的校服上衣還是讓遙先穿著。


    「走吧」


    「好」


    時間已經徹底過了吃晚飯的時候。


    離開了學校,小心翼翼地盡可能不被人看見,直人和拉凱爾走上了迴家的路。


    ……迴想起來,真是好漫長的一天啊。


    白天在學校裏針對神奈一通打聽的時候,真是萬萬沒想到夜裏居然有這麽大一件事在等著自己。


    盡管天上還殘留有一些雲朵,不過也算是被明亮的月光填滿了。


    不算新月,也不算半月的半吊子形狀的月亮優雅地俯視地麵。


    「說起來哦……」


    走在平時不太會走的,沒什麽人經過的迂迴小道上,直人像是忽然想起來似的看向走在身邊的拉凱爾。


    長長的金發搖了搖,拉凱爾也扭頭看了過去。


    「什麽事?」


    「也沒什麽,為什麽斯比納剛才會知道我的名字?是聽伊佐說的嗎?」


    再怎麽說也是使徒,所以有這種情報上的來往倒也沒什麽好奇怪,不過伊佐似乎沒有專程向斯比納稟報直人姓名的必要性。最關鍵的是拉凱爾和直人住在一起這個事實在學校裏傳開的那天,伊佐正好請假了。


    拉凱爾輕輕“啊”地應了一聲。語氣聽起來像是在說,原來是這點小事嗎。


    「你記得之前在跟梵克漢=赫爾辛戰鬥之後,我在牆上留了一些信息嗎?」


    「啊,記得。雖然我看不懂」


    就在那個遊戲廳後背的自動售賣機旁邊。雖然事情發生在自動售賣機被梵克漢破壞得很是淒慘之後。


    拉凱爾手指在空中輕輕躍動,看起來像是書寫文字。


    「『如果想要得到我的話,還請打倒我的仆從黑鐵直人。如果辦得到的話,那我將屬於你。拉凱爾=阿爾卡特留』……我當時寫的就是這樣一段話」


    「……什麽?」


    是耳朵不好使了嗎。剛才拉凱爾是不是說了『請打倒黑鐵直人』。


    直人還沒能理解這是怎麽一迴事地看向拉凱爾的臉,於是拉凱爾一瞬間露出了帶有些許優越感的笑。


    「不過還真是頭疼了。感覺是讓他產生了很大的誤會。……斯比納好像已經徹底以為會有父親大人那個水平的人在等著自己」


    稍稍流露的笑意很快被收了迴去,拉凱爾像是深思似地把手貼在嘴角。配合著她有節奏的步調,背後長長的馬尾辮真像尾巴似地一搖一擺。


    「總之就是這麽迴事了。盡管磨練自己吧,仆從」


    用仿佛沒有絲毫責任的調調這麽一說,拉凱爾就買著輕盈的步伐走在了夜路上。


    不由得站定的直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地看著她的這個樣子……一會兒之後。


    「你……」


    朝著那個埋下了相當嚇人的伏筆還自稱主人的吸血鬼少女,直人用幾乎能傳遍四周的嗓門大喊。


    「你、是不是傻啊!!!!!」


    吼聲傳得很遠,爾後被月光柔和的秋夜不留痕跡地吸走。


    至此,一幕告終。


    然後,另一幕即將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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