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忽然叩響了門。


    不輕不重地三下。


    伴之魏必的聲音:“先生。”


    方頌祺的動作滯住,下意識望向房門。


    也差不多同一時刻,耳側傳出不冷不熱的問話:“光著腳站地上,不怕著涼?”


    方頌祺扭迴頭。


    藺時年不知何時已醒,對她手中明目張膽所握之刀片熟視無睹,徑直起身,套上睡袍走出房間。


    方頌祺被他根本不拿她當迴事兒的態度慪得要吐血。


    這兩天和藺時年的交鋒次數,快趕上過去兩年的總和了。以前床裏來床裏去,不怎麽和他在床以外的場所交流,未曾深入了解,原來他是四兩撥千斤型選手……?


    哼。


    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


    …………


    約莫兩分鍾,藺時年就迴來。


    床上,方頌祺大咧咧倚靠在床頭,中分直bob短發此時蓬鬆淩亂,襯出一種慵懶性感。雪肩光滑無瑕,兩隻手從裹住身體的毛毯裏伸出來,尚把玩著那枚刀片,似新玩具叫她愛不釋手。


    “還想繼續?”藺時年的聲音沒多少情緒。


    “如果魏必沒找你,你會繼續裝睡讓我也繼續嗎?”方頌祺不慌不忙,毫無幹壞事被抓包的窘迫和尷尬。


    “讓你繼續幹什麽?”


    分明明知故問。方頌祺先翻一個白眼,然後眯眼,盯他垮下三寸的位置,刀片隔空比劃:“讓我繼續碰小藺藺唄~”——擅自就給它安上新稱唿。


    “你碰它的機會還不夠多?”


    “就是因為碰得多了,覺得它醜,想要給它剃個新造型,改頭換麵,讓我也有點新鮮感。”方頌祺抿唇笑得明媚。


    藺時年正立於床尾處脫睡袍,換衣服,像要去哪裏,聞言他大步一跨,單腳屈膝蓋支上來床:“那你在床上就沒有可發揮的餘地,我真該把你轉手送人了。”


    “又是送給華哥?”方頌祺嘴角含笑,眼神則冷淡,“另外兩個不考慮考慮?你的朋友應該不少吧?能列個名單麽?既然你不允許我自己去找下家,至少讓我在你給的名單裏自主選擇。”


    藺時年沒說什麽,朝她傾過來大半身體,奪走她手中的刀片,準確無誤地投擲進垃圾桶。


    方頌祺相當失望。


    這話擱之前在甲板上時,效果肯定不似現在平靜。明顯,她的投懷送抱決定了她的慘敗,藺時年清楚她已經翻不出什麽浪,於是隨便她口頭上愛怎麽折騰怎麽折騰,反正費的也是她自己的力氣。


    一秒鍾分神的功夫,她忽然被托著在床上滾了一滾,重新麵朝上時,床單緊緊裹住了她的身體,連同她的兩隻手臂一並束縛。


    緊接著,藺時年用他的皮帶,繞她一圈,扣住,加以固定。


    反應過來自己動彈不了,方頌祺拉長臉:“你幹什麽?”


    藺時年正撿起地上她昨夜穿的那件小禮服,充當繩子,最後捆住她亂蹬的腳。


    即便如此也阻止不了方頌祺的撲騰,宛如一隻蠶蛹:“藺時年你玩什麽變態花樣?放開我!我日你大——”


    臉頰驀地被捏住,她的發聲隨之受阻。


    藺時年那張狗逼臉橫於她上方:“日我就可以了,不用去我祖墳裏驚擾我大爺他老人家的長眠。再不歇你的唾沫,你的嘴可能需要我的襪子。”


    方頌祺:“……”草!他是威脅她上癮了?


    她算是發現了,他暴露出對她人生的掌控穀欠遭到她的反抗彼此撕破臉後,他越來越不像她之前認識的那個藺老板了。


    不對不對,應該說他的真麵目逐漸在她麵前暴露,這才是他的本性!


    藺時年鬆開她的臉頰,起身,拿過他床頭櫃上他的手機,朝她示意。


    “亂動別人東西的懲戒。”


    解答的就是將她捆成這樣的原因。


    方頌祺冷笑:“那你讓華哥耍我這筆賬該怎麽算?”


    懟是這麽懟,為了發泄,其實心裏她已經認了:弱肉強食,她和藺時年之間本就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不平等。


    那麽藺時年自然也就沒有迴應她也無需迴應。


    他理好自己的衣服,又拿起個遙控器摁了一下,離開房間。


    方頌祺本想踩著尾巴再罵他幾句以解恨,頭頂上方傳出的機械聲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她抬眸,驀然怔忡。


    隻見頂部的可活動板在緩緩地打開,藏青色的天幕隨之逐漸展開,中間並未用玻璃隔絕,完全敞開。繁星總總,遍布夜空,銀河橫穿,星漢燦爛,呈現眼前,仿若近在咫尺伸手可觸。


    方頌祺此時仰麵平躺的視野角度恰恰極佳,她看得不禁入迷。


    所以她先前感覺到船體晃動不是錯覺,遊艇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確實出海了吧?在甲板上,她沒見天空裏有這麽多星星。


    不僅多,還亮。


    海風細細吹進來,拂上麵龐,冰冰涼涼,挾裹海水專屬的鹹濕。


    她盯了一會兒,閉上了眼睛。


    風在吹,海浪在飄,船身在蕩動。


    整個世界安靜,溫柔。


    悠遠的迴憶則翻滾得躁動。


    方婕喜歡跑鄉下寫生,帶上年幼的她,每去一處,往往一住就是小幾個月。老許在藥物研究所裏的工作即便再忙,也會盡可能抽出時間尋來,陪她們母女倆。


    一家三口團聚,自然總是她最開心的時候,這樣美麗的星空,甚至比這更美的,她都見過。


    最美的則是如此般的夏日絢爛星空,後院的葡萄藤下的竹椅裏,她枕在老許的懷裏仰望星空,老許不厭其煩地給她搖扇子、驅蚊蟲,視線未曾離開一旁作畫的方婕,嘴裏和她講述他和方婕當年上山下鄉的時候怎麽認識又怎麽相互看對眼的。


    “誰和你相互看對眼了?”方婕總會暫時放下畫筆,瞋老許,糾正且強調,“是你厚著臉皮追我~!”


    老許“是是是”地直點頭,眼裏兜滿的全是寵溺。


    同齡的孩子是通過看電視劇朦朦朧朧知道了世界上有種叫愛情的存在,她的啟蒙裏,方婕和老許是愛情最好且真實的模範。


    她曾以為他們一家三口會一輩子這麽幸福,可這對愛情的模範還是出現了裂縫,最終撕成兩半。


    婚姻破裂的起因不外乎兩人聚少離多,方婕體內的藝術細胞作祟讓她比普通女人浪漫且多情。按照方婕的話講,她的創作靈感源於她自身豐富的情感,她察覺自己的創作靈感逐漸枯竭,而她從老許身、上再得不到充足的情感補給。


    於是,方婕出軌了。


    年幼的她甚至還不小心撞見了出軌的發生。


    而且不止一次。


    後來,方婕和老許談離婚,兩人分開得倒是很平和。畢竟以老許的脾氣,是不可能和方婕吵得起來,更別提鬧翻臉。


    方婕得償所願恢複自由,去追求她的靈感和遠方。


    老許不久後也和研究所裏的一名女同事組成新的家庭,有了許敬。


    她的撫養權其實歸方婕,但更多的時間,她其實跟著老許生活,因為方婕太過居無定所,而她到了上學的年紀,根本沒有辦法再像小時候肆意跟著方婕到處跑。


    年幼時她偏激地認為導致這場離異的過錯全在方婕,方婕對不起老許。


    什麽感情缺失靈感枯竭,不過就是方婕頂著藝術家的身份用來給自己的出軌找借口,這和她一直所鄙視的“風流才子”的說法如出一撤,好像一個人擁有才華就理所當然擁有了可以肆意風流的資格,道德在他們身、上往往有了雙標。


    漸漸長大,進入成年人的世界後,她明白,他們兩個人其實都有責任。而且,他們的三觀不在一個次元裏,和平分開其實是好事。如果當年方婕為了年幼的她勉強維持與老許的婚姻,之後多半得成怨偶,對夾在中間的她也沒有任何好處。


    隻不過,後來,她無意間發現了老許的秘密……


    嗬。


    …………


    不曉得怎麽睡過去的,方頌祺醒來的時候,房間裏仍舊隻有她一個人,但將她過程蠶蛹一般的束縛解除了,頂上的活動板也閉合,不再見天空。


    方頌祺深覺口幹舌燥,喉嚨也有些難受。


    頭也略疼,不確定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她並沒有帶藥(第015章)在身邊。


    爬起來喝了一大杯溫開水後,她進浴室拾掇自己。


    當時從海裏遊上來和藺時年發生衝突後,她直接把人勾床上去了,還沒洗過澡,現在身、上除了海水、自己的汗水、藺時年的汗水以及她和藺時年體、液的混合,想想就髒。


    擦身體的時候她忘記大退內側有道傷,不留神把傷口邊緣的皮蹭掉了一小塊。


    原本隻是小口子,她先在海水裏跑了一小段時間,之後和藺時年做的時候估計又被他給磨到了,所以開大了些。


    沒出血就是了。


    方頌祺用創可貼將它暫且護住,不由皺眉,並非因為疼,而是擔心留疤,太醜了,實在影響視覺美感。


    照著鏡子,她摸上胸口的鯨魚紋身,指腹下是凹凸不平的觸感沿著鯨魚的身體延伸開細長的一條。


    她大概得在退上也紋隻小鯨魚了。


    洗完澡,方頌祺照舊摁服務鈴想叫餐到房間裏吃,結果遲遲無人迴應。


    怎麽迴事?服務不周到?


    找了衣服換上,她出去尋人,一路竟一個侍應生沒見著,船艙裏死寂一片,好像連藺時年的那另外三位朋友及其女伴都不在了,隻有她一個人。


    念頭閃過,她突然覺得很有可能藺時年真的把她一個人丟下,和把她捆床上時一樣,美其名曰“懲戒”!


    嚇得她冒著被曬死的生命危險趕緊出船艙查看情況。


    外頭天光大亮,豔陽高照,一望無垠的大海折射著刺目的光,晃得她下意識地眯起眼睛。


    果然如她所料,出海了。


    然後,她看見藺時年了。


    隔著玻璃,他一身休息polo衫,雙腳交疊坐在餐桌前看報紙。


    方頌祺重新鑽進船艙,拐去餐廳。


    隻有藺時年一個人。


    見他對麵的空位擺著成套的餐具,她問也沒問是否還有沒有,直接一p股落座,撚起一片杏仁就往嘴裏嚼。


    清香中帶著苦澀。


    嚼完杏仁,她又用指尖戳了戳離她最近的橄欖。


    青青嫩嫩的,盛在白底的盤子裏,格外誘人。


    應該醃漬過蜂蜜水,咬著酸酸甜甜的,不過未及咽下,酸味直接蓋過甜味,刺激得整排牙齒像是馬上會脫落一般,她連忙吐了出來。


    桌上擺放的幾乎都是開胃小食,除去她嚐過的杏仁和橄欖,還有腰果、花生、乳酪、奇異果幹片等等。


    掃了一圈,沒有一道正兒八經的葷菜,方頌祺失了興趣,啜啜手指頭上殘留的橄欖的蜜汁,揚臉問藺時年:“主食呢?”


    真的很餓。


    不是隻有作為掌控著活、、塞運動主導權的藺時年才會累,她的體力消耗量可一丁點都不比他少。現在嘛,覺是睡夠了,但還有轆轆饑腸亟待填飽。


    藺時年似剛察覺她的存在,卻沒有迴答她,隻是抬頷朝她身後的方向打了個手勢。


    方頌祺循向望去,仔細一凝睛,看到半開放式的廚房裏有個外籍廚師。


    嘁,原來有人啊。


    但貌似,也還是隻有這麽一個廚師。


    “華哥他們呢?”她問,“侍應生怎麽也都不見了?”


    “夜裏出海前他們就有事先離開了。其他人他們也一並打走了。”藺時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嗯……?方頌祺皺眉:“那隻有我們,你還出海幹什麽?”


    “出海和人數有直接聯係?”藺時年反詰,瞥她,“隻有我一個人,也出海。”


    ok~方頌祺聳聳肩。他是大老板,他高興上哪兒上哪兒,她隻是他的附庸。


    主食不知道多久能上桌,她又撿了倆杏仁片先墊肚子。


    藺時年翻過一麵報紙繼續瀏覽。


    紐約時報。當然,英文原版才配得他大老板的金貴身份。


    他剛翻過來朝向她的這一麵,在討論最近的幾場唿籲男女平等聲援女權運動的遊、行示、威。


    幾年前某些零碎的畫麵跳入腦海,方頌祺不適地微擰一下眉,別開了眼,望向玻璃外的海麵。


    不多時,廚師推著餐車過來,停在桌前。


    方頌祺的目光也就被拉迴來,畢竟這個廚師是個年輕帥氣的混血小哥哥。


    她直往人家的腰板瞄,因為那兒能窺測一個男人的x能力。


    廚師和藺時年貌似很熟,與藺時年打完招唿後,轉向方頌祺,用別扭的中文介紹他自己:“你好,親愛的女士,我是joel,來自法國。”


    方頌祺笑:“我不介意來個貼麵禮。”


    初次見麵的第一句話給了這麽一句,她可以說是“熱情”過頭了。但她的目的就是為了調戲對方。


    她故意用的法文,標準的吐音得到了廚師小哥哥的誇讚,就像昨天華哥誇她的粵語。


    上菜時,他便幹脆用了法文做介紹。


    方頌祺邊品嚐,問了他幾個細致的問題,廚師小哥哥均耐心地一一解答。


    最後兩人來了個擁抱禮。


    方頌祺還是怪遺憾的,她想要的是貼麵禮嘛~!


    廚師小哥哥臨走前和一直被忽視在旁的藺時年說了句話,但既非中文也非法文,聽著有點像東南亞那邊的語言體係,方頌祺揣度是這位廚師小哥哥所混的另外一國血。


    因為藺時年迴答前看了她一眼,方頌祺懷疑與她有關,所以在廚師小哥哥離開後,她問藺時年。


    藺時年故意賣關子,不告訴她。


    “行,不用你說我也能猜到七七八八。”方頌祺撇嘴,“肯定是誇我長得漂亮懂得又多~”


    藺時年低低悶笑。


    方頌祺可見不得他心情好,忙不迭接上下一句:“喂,肥水不流外人田,要不你把剛剛那個混血小哥哥介紹給我?他完全滿足成為我下家的條件~!”


    藺時年沒理會她,重新拿起他的那報紙。


    中老年人果然是中老年人,耳朵不好使唄!方頌祺惡意腹誹,也不理他,兀自填肚子。


    生蠔很新鮮,檸檬汁擠落滴上去時,耗肉當即微微顫動,方頌祺十分滿意。


    跟著藺大老板果然全是好東西。


    話說,這是她第一次跟著藺大老板出門,甚至還是第一次有幸跟藺大老板同桌進餐。


    方頌祺抬眼看對座,想瞻仰藺大老板的吃相。


    然而,對比她麵前的肉和海鮮,藺時年那邊除了開胃小菜,就是水果和沙拉。


    方頌祺轉了轉眼珠子,故意獻殷勤,將這份她加完佐料的生蠔推過去給他:“喏,多吃點,壯、、陽~你很需要~”


    藺時年又隻是輕飄飄一瞥她,不予理會。


    他八風不動油鹽不進的,方頌祺繼續當跳梁小醜也是毫無成就感,真正定下性子來進餐,拿起叉子戳著生蠔肉開始兇猛地進攻——嗯,對新鮮生蠔的最高禮遇,應該是不加任何佐料,直接吃。


    須臾,藺時年忽然叩了叩桌麵,示意窗外。


    方頌祺望出去。


    藍湛湛的海麵上,有露出的動物背鰭在遊動。


    方頌祺先是一愣,爾後認出來是海豚,不禁起身,走出餐廳到外頭的甲板上,挨上護欄。


    一隻、兩隻,三隻,……無數隻,漸漸匯聚,根本數不過來。


    成群的海豚齊齊跟在他們的遊艇後麵,自由暢遊,相互嬉戲,忽地就躍出海麵,露出光滑的身體。


    漸漸,它們追了上來,與遊艇並行,一小段距離後,又與遊艇分道揚鑣,最後遠去,直至看不見。


    方頌祺微微失神。


    可惜沒有潛水設備,否則既然出了海,她還真想下趟水。


    距離上一次見到野生海豚,是多久之前了,她記不太得。


    但那個時候……方婕和老許都還健在……雖然各有各的生活,但起碼都還健在……


    握在欄杆上的手不自覺緊緊收縮,指甲猛地疼了一下,方頌祺才鬆開。


    嫌熱,也有點煩,她想馬上迴房間。


    轉身,發現藺時年原來也出來了,站在她旁邊,隻是他未出聲,她也不曾留意。


    一直以為他是單眼皮,這會兒從她的這個角度細看,他原來內雙,雙得非常不明顯罷了。


    他目光的落處明顯不是海豚,而是海麵上乘風飛翔的鷗鳥。


    多半是察覺她的目光,他側過臉來。


    四目相對。


    他落她眼裏又成單眼皮。


    單眼皮,高鼻梁,麵相謙和,方頌祺不知他的家世背景,但教養不差是肯定的。


    “什麽時候放我迴鎏城?”她問。


    她似乎很不禁曬,這短短的一小會兒時間,麵頰上就浮了一層潮熱。


    藺時年視線掠過,率先邁步迴餐廳:“今晚就可以。”


    太好了!終於可以和這個老王八蛋分開了!方頌祺愉快地緊隨他之後。


    早知道不出來看海豚了,站了那麽一會兒,就被曬得有點頭重腳輕腦袋發昏。


    從大日頭下麵乍然進來餐廳,眼前還黑了一瞬。


    倒是很快就恢複清明。


    恢複清明後一凝睛,她看到魏必出現了,在向藺時年匯報什麽。


    人家藺大老板肯定又有要緊的公事要辦,方頌祺識時務不打擾,揮手byebye要走人。


    藺時年叫住了她。


    “怎麽了?您(老人家)還有什麽特殊吩咐?”方頌祺待客笑容可掬。


    魏必得藺時年的示意,將幾份文件遞到她麵前。


    “精簡後的資料,入職dk前看掉。”藺時年說。


    看到的第一時間,她就猜到了是什麽東西,愉快了不到兩分鍾的心情頓時消散。方頌祺繃著臉,站在那兒,不應承,也不接文件,是無聲的抗拒和對峙。


    “給你訂了晚上七點的飛機,魏必會送你去機場。”藺時年對她的反應視若無睹,繼續把事情交代完,稍加一頓,最後補充,“你弟弟不會有事的,過段時間我可以安排他去國外治——”


    “不用。”方頌祺從魏必手裏抱走文件,勾起唇,端上笑,特意走迴來他麵前,踮起腳親了一下他的嘴角。


    “謝了哈,連工作都邦我安排好了,還是這麽大的公司,大家可都得羨慕死我。上哪兒找比您還要闊綽的金主爸爸?不用換下家了,我賴上您不走了~!”


    不是反話,她講真的,真的不換金主了。


    她考慮得非常清楚。


    也非常確定。


    當年走投無路破釜沉舟把自己賣出去的那種咬碎了牙往肚裏吞的決心,這輩子不會再出現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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